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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风雨里的罂粟花】(1-9.4)【作者:銀鉤鐵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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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04)

  下了楼之后,大头和牛牛就叫了辆出租车走了,我和小C接到了命令回去出任
务,大白鹤则是要去加班,所以我们三个一辆车奔赴警局。

  一路上,大白鹤不断地对我控诉著我昨天本就不应该跟张霁隆接触、跟我说
著F市的黑道份子都是一丘之貉、讲述著他小时候亲眼见过的黑帮人物犯下过什麽
样的罪行等等,我心裡乱得很,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或许还是21岁的我涉世未深吧,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张霁隆的手段,我总算是领教到了:普通人遇到自己子女被人猥亵的正常措
施,大抵不过是付诸于法律渠道;最不齐,也不过是寻求私了赔偿;而张霁隆则
是侮辱了唐书杰的父亲一顿以后,把唐书杰等人一概无差别地变成了太监,而且
毫不手软。

  一个人能做出的最绝的事情,不是剥夺另一个人活著的权力,而是剥夺他活
著时候的尊严。

  张霁隆带著自己公司的马仔,出现在了一个颇负盛名、可基本没人知道是他
名下的KTV裡,而恰好唐书杰等人出现在了这个KTV裡寻欢作乐,而被他们裹挟来
的那几个以供群交淫乐的女中学生们又「恰好」被张霁隆手下的女混混们解救——
如果说这不是个圈套,我是不相信的。

  无所谓了,毕竟有人惩罚了唐书杰。这一页算是可以掀过去了。

  我匆忙地回到局裡,先去宿舍取了自己的手枪,著急忙慌地从抽屉裡狠抓了
一大把子弹放在夹克口袋裡,之后又连忙一路小跑去了办公室。

  我气喘吁吁跑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组的所有同事都已经到齐了。夏雪平站在
门口,后背倚著门框双手插著裤子口袋,看到我以后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接著她
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办公桌——而此刻,沈量才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棱著眼
睛梗著脖子,趾高气昂地看著屋子裡的所有人。

  「我差点就不等你回来了。」看到我进了办公室以后,夏雪平对我说道。

  「抱歉了……呼……呼……各位同事、夏组长、沉副局长,抱歉了……下次
不会这样了……」我连哈赤带喘地道著歉。

  「呵呵,夏雪平,这就是你带的队伍!」沈量才看著夏雪平,讪笑著说道。

  「没有下次了!」夏雪平狠狠地瞪著我说道,「再有下次,就别来市局上班
了。」说完,她接著又对沈量才说道,「沈量才,咱们可以走了吧?」

  「所有人,楼下集合!」沈量才看了看我,指著我对夏雪平说道:「给他一
件防弹衣。」说完以后,沈量才自己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办公室。

  周围的同事全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夏雪平招呼了艾立威去开车,接著把我
拽到了身边,对我问道:「你去哪了?」

  「……昨晚跟同学聚会来著……喝多了。」我没敢把自己遇到张霁隆的事情
跟夏雪平说。「一天天到晚就知道玩!玩心真大!」夏雪平批评了一句以后,她
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对我问道:「我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对,你到底怎麽了?」

  这我就更不敢说了——我难不成直接说,我同时爱上你和你女儿、我妹妹了,
结果她还跟你前夫、我老爸上床了?

  「没事……就是刚上班,还不太习惯……累的,呵呵。」我搪塞道。

  「作为你的上司,我必须跟你说一句:必须尽快调整。清楚麽?」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让你失望了。」我看著夏雪平说道。

  夏雪平叹了口气,抿了抿嘴,接著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抄起一件防弹背心和一
部带著耳麦的对讲机扔到了我怀裡:「走吧,下楼上车。」

  「哦,对了,我还没问这次什麽任务呢?」

  「车上跟你说。」夏雪平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上了车以后,夏雪平让艾立威把案件的简报用手机传给了我,接著艾立威负
责开车,夏雪平则是给我讲述这个任务的大致情况:之前一组在夏雪平的带动下,
由青年卫生团和教育局的协助下,在市一中进行了血样抽查,鑑定课经过认真比
对,发现所有的参与测试的血样与死者江若晨身上留下的精液DNA全都不符;可问
题在于,测试血样的那天,全校只有一个老师没在学校,那个老师正好是美茵他
们班的化学老师周正续——一个完全不在江若晨笔记本上的人——于是夏雪平马
上让苏媚珍帮忙查了关于这个周正续的资料,并且从青年卫生团的血样库裡找到
了周正续进市一中之前体检留下的血样,检测了12个DNA点位,发现符合率接近百
分之百。

  「那就是说,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周正续,就是具有杀害江若晨和卢紘的最大
嫌疑的人了?」我问道。

  艾立威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是最大嫌疑,是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杀的
人。而且,你再看看我刚才给你发过去的周正续的档案:这个人,恐怕就是袭击
夏组长的那个狙击手。」

  「什麽?」

  我仔细打开了周正续的档案,尔后,这个人的履历让我大吃一惊:周正续,
男,J县H乡人,曾入伍,十二年军龄,退伍前为「神龙」特种突击队少校连长,
曾经立过两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和五次三等功,精通各种枪械和刀术,曾为省
级武术和国家级自由搏击冠军,擅长丛林战和巷战。在部队学习文化课成绩优异,
转业后考取省级教室资格证,并进入市一中工作,成为高二年组化学老师,连续
获得区优秀教师、市优秀教师。

  ——我几乎是全身颤抖著放下的手机。要知道虽然我是个十分骄傲自满的警
院高材生,但是我毕竟是个菜鸟警察;而这个周正续,相当于一个修罗级别的大
Boss,出现在一个新手玩家面前。

  我看著后视镜裡的夏雪平,对她问道:「你该不会这样就想著去抓捕周正续
吧?」

  「箭在弦上,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夏雪平面无表情地说道,「整个一组的
人都已经集合出发了,难道这时候还能临时取消行动、打消积极性?」

  「这不是积极性的事情!这个周正续,可是个前特种兵,而且还是『神龙』
特种大队的——『神龙』大队在国际军事界,都拥有很强硬的伏击战作战口碑,
更何况资料上还写著谙熟巷战。就咱们这麽过去,是不是有点太莽撞了?」我看
著夏雪平,有些慌乱地说道,「而且你要知道,这个人还是个化学老师,他说不
定可以自己弄点炸药之类的东西。我们这麽做很危险!至少我们得找一个作战专
家……至少也得让特警队出动啊!」

  夏雪平看著后视镜裡的我,微皱著眉对我说道,「你以为想麽?我宁可一个
人过去,也不想咱们一组一群人出事,你懂吗?是他姓沈的破案心切,还给省厅
打了报告——他沈量才是副局长,又有省厅的文件给我下了死命令,你说我能有
什麽办法?何况徐远也同意了……咱们整个一组只能硬往上冲。」

  艾立威也没好气地说道:「咱们夏组长别人对她有误解,我说秋岩,你难道
也不不了解夏组长?这种送死的决策,你觉得可能是夏组长做的麽?——你来晚
了,倒也是享福了!你可没见到刚才佈置任务的时候,沈量才那副铁公鸡趾高气
昂的德性!」

  我苦恼地看了一眼手机,想了想,还是脱了自己的夹克,把防弹背心穿好,
又别好了对讲机。就像艾立威说的这样,这个任务基本就是送死的任务,但是夏
雪平已经横下心决定硬衝,我也不能含糊,而且我还心裡早已认淮自己必须确保
她的安全,所以我一定要比夏雪平冲得还要往前。等我整理好了装备,我接著对
著夏雪平问道:「那现在咱们有什麽计划麽?刚看了这个人的履历,我是有种预
感:这个谙熟巷战少校连长,怕是已经在自己家布下了诛仙阵,等著咱们往裡面
跳呢!说说吧,咱们的穆桂英元帅,这个局你现在准备怎麽破啊?」

  「没什麽其他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夏雪平叹了口气,接著把右手拄在车玻璃上,张嘴咬著自己的食指。

  不一会儿,警局的车队就停到了一个名叫「小舍宅」的老旧居民区的路旁。
所有的车子都没挂警牌、没装警灯,所有人都是便装上阵,看来夏雪平确实在出
发之前进行过一系列精心佈置。下了车以后,所有人在小区大门口集合,之后一
齐直奔四号楼三单元。整个一组被分成两队,其中夏雪平和我带队上楼,沈量才
非要跟在我的身后「督战」,谁也拗不过他;艾立威带人在楼下把守巡逻,以防
嫌疑人逃跑。

  这住宅楼裡确实陈旧得很,电表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楼梯也被磨损得差不
多、钢筋和红砖已经暴露在外面,楼梯间和走廊狭长得很,一不留神很容易摔倒,
走廊裡堆满了醃咸菜用的瓷缸,缸上面的塑料布还佈满了蜘蛛网,恐怕缸裡面的
醃菜也早就不能吃了。我和夏雪平还有一队师兄师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七单元70
3门口,一个师兄跟夏雪平点了点头,接著敲了敲703的门。「您好!请问有人在
家吗?」师兄淡定地说道,「您好!我是楼下的邻居,请问有人在家吗?」

  另一个师兄拿著听诊器,把一端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著屋子裡的声音,十
秒钟后,师兄低声对夏雪平汇报导:「组长,裡面没动静,好像没人。」

  「撬!」夏雪平果断地命令道。

  于是身后两个师姐从衣服裡掏出一个工具包,裡面到处是小镊子、看上去像
是修指甲的铁钳、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小工具,两个人分别对两个锁孔进行
了一番连捅带转,终于,门被打开了。

  敲门的师兄从腰间拔出手枪,刚打开门,结果就听见好像是一堆酒瓶撞到的
声音,接著从门裡滚出一堆东西,我还麽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麽东西,但见裡面
已经喷出烟雾来。

  「不好!」我连忙叫到,「是催泪瓦斯!」

  所有人一听,赶忙把衣襟敞开,堵住了自己的口鼻;所有人全都不敢贸贸然
闯进屋子裡,都躲到了门板后面或者楼梯下。靠近缓步台的同事赶忙打开了缓步
台的窗子。

  「呛死了!」沈量才憋著气,然后对站在楼上和楼下缓步台的师兄们说道:
「打开窗户放放气。」

  夏雪平眼珠一转想了想,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别!」

  可是那几个师兄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根本让夏雪平来得及製止他们。结果
就在7楼下方和上方缓步台的窗子一拉,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爆发:「——轰
隆!」

  两道火光在缓步台闪过,接下来便是更浓的烟雾——原来缓步台上面的缸裡
各藏著一个炸弹,炸弹的触发机簧用钓鱼用的鱼线连在了窗户上。炸弹虽然声音
大,但是威力一般,只炸开了那两口缸,缸裡装著早已发馊发臭的酸白菜流了一
地;这倒没什麽,就是这两口缸炸开以后的碎片最是危险,直接戳中了四个师兄
的双腿和脸颊。「让他们撤下去……咳咳……快送医院!」夏雪平忍著瓦斯带来
的刺鼻气息,对著楼上楼下喊道。

  四个师兄承受著剧痛嚎叫著,被人抬下了楼。

  过了一会儿,楼道裡的烟可算是散了,地上留下了一堆碎掉的集气瓶碎片——
刚才从门裡滚出来的,就是这东西。等烟雾散去差不多用了七八分钟,可半天也
不见有人从屋子裡出来;同一个楼层的邻居倒是打开门来诉苦,估计是刚才瓦斯
的味道顺著门缝飘进了家裡,结果两道门一开,一看我们每个人手裡都拿著枪、
身上穿著防弹衣,全都吓破了胆、迅速地关上外面厚厚的防盗门。楼上楼下倒是
有不少住户探出头来看热闹。「夏雪平,还愣著干什麽?派人进去搜啊!」沈量
才不耐烦地对夏雪平说道。

  「搜什麽?很明显这个周正续是不在家,」夏雪平冷冷地看著沈量才说道,
「要不然也不可能这麽半天,房间裡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他在家,刚才趁著外
面全是烟雾,裡面肯定会打黑枪。」

  我也连忙说道:「副局长,我认为夏组长说的有道理。依照周正续的履历来
看,此人反侦察能力超强不说,他还是个有资历的特种部队老兵,说不定这屋子
现在就是一个套,等著咱们往裡钻……」

  未等我说完话,沈量才就嚎了一嗓子:「够了!你们娘儿俩一唱一和的,是
不是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副局长放在眼裡,对吧?还是说你们一组的人一个个的胆
子小,怂了、不敢进去了?」

  「并不是,沉副局长,您别误会……」

  我又没说完话,夏雪平便伸手拦在了我的身前,「别跟他解释了。」之后,
夏雪平回身看了看我,「走,跟我进去。」

  我跟夏雪平对视了一眼,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房门口,沈量才满脑门是汗,他
深吸了一口气,跟在我的身后。

  夏雪平仔细观察著眼前和门口,我想了想刚要抬起脚,夏雪平又一次挡住了
我:「停!」

  我被她吓了一跳,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收回了腿。只见夏雪平蹲了
下来,用手在房门的下部、也就正好是在我膝盖正下方的高度位置上,用手指轻
轻一捻——顺著她手指的走向我才看清楚,那有一根用来放风筝、钓鱼用的透明
鱼线。夏雪平捻著鱼线,由中间捋向的两端处,然后摸到了鱼线的尽头,用力把
两头的东西一取——两枚用土黄色胶纸带糊在门口的墨绿色军用82式手雷就这样
被摘了下来。

  手雷的触发保险,正好被拴在了门口——我此时心裡颤得发毛,刚才咸菜缸
裡那两颗自製炸弹,比起这两颗82式手雷来,简直是就小打小闹;如果夏雪平刚
才没发现这两颗手雷,我又直接贸然地迈出脚、绊在鱼线上,估计此时此刻,别
说这一个楼层裡的警察怕是没有一个能活命的,搞不好这一层楼都得被炸塌一半。

  夏雪平手握著两枚手雷,用著极其挑衅的目光看著沈量才。我也回过头去,
只见沈量才的脑门上跟刚被淋过雨似的,全是豆大的汗珠。

  「要不然,沉副局长,」我想了想,还是帮著夏雪平给沈量才找个了下台阶,
「差不多就算了,反正嫌疑人也没在家。」

  结果一旁的夏雪平不乐意了,用拳头捶了我的肩膀一下:「来都来了,总得
有点收穫才能回去吧?门都开了、第一道陷阱也都拆了,你这就打退堂鼓了?」

  夏雪平说完,斜著眼看了看沈量才。她刚才这两句话看起来像是在斥责我,
实际上她完全是说给沈量才听的。通过夏雪平自信的神情,我看得出她应该是在
拆掉了两颗手雷以后,多少安心了一些;我猜夏雪平对周正续的判断应该是这样
的:在警方正中周正续先前佈置的两个全套以后,要么一帮警察在嚐到了自製催
泪瓦斯和土炸弹的苦头之后要么不进屋,要么就是贸然进屋以后,全都被炸成粉
身碎骨,他应该不会想到警察们会顺利地进屋,所以在屋子裡实际上并不会有更
多的危险机关——我猜这家的屋主周正续也应该是这样预测并佈置的。在了解了
夏雪平此刻的内心想法以后,我多少也有了些底气。

  看见夏雪平的表情,沈量才脸色立刻黑了,他抬起头盯著夏雪平,又看了看
我,对我叫到:「还盯著我干嘛啊?赶紧进去吧!」

  说完之后,他紧张地握了握手裡的枪柄。

  夏雪平看著沈量才,冷笑了下,接著给我使了个眼神,我便跟著夏雪平一前
一后地走进了客厅,沈量才咳嗽了两下,拘著腰走进了房间。这个套间面积还挺
大,南北通向,北面是阳台和灶台,南面衝著楼门方向,有一个大屋一个小屋——
大屋是卧室、小屋是书房。房间裡的陈设十分简朴,木製桌椅、木质茶几,老式
尼龙沙发上都铺著白色镂空印花垫布,正对著沙发的桌子上的电视却已经佈满了
灰;我又看了一下书房,书房裡的液晶屏电脑倒是乾淨的很。卧室裡的双人床铺
上了淡粉色的床单、摆著两隻套著淡粉色枕套的枕头,枕头下面那两套被子的被
面也是淡粉色的,叠得十分整齐;而书房裡摆著的那张行军床上则是乱七八糟的,
上面全是没洗的袜子、内裤、棉质背心,还有一张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军绿色薄
棉被,以及一团沾了早就变成深褐色血迹的绷带——这不免让我联想到夏雪平险
遭枪击那天,在时事传媒大厦对面楼顶的那个狙击手被我或者夏雪平其中一人打
中了大腿的场景。

  同时让人感觉有些奇怪的是,房间裡所有的朝外的窗子全都紧紧关著,唯独
书房的那扇窗子开著。我去检查了一下,窗子虽然开著,但是裡面的纱窗倒是很
严实地闭合——如果周正续想从这扇窗逃离,估计怕是很不容易,即使他变成一
隻蚊子恐怕也做不到。他是自己出门前忘了关窗户了,还是有意为之?

  夏雪平检查完了卧室,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沈量才倒是没管别的,直
接走到了书房的书柜前,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拉柜门——我看到他去拉柜门的时候,
心里十分的害怕,直接窜到了沈量才身边去,就怕有柜门里头有什么猫腻。

  ——还真叫我说中了。

  当柜门一打开,从裡面立刻滚出两隻差不多一升的玻璃瓶来,玻璃瓶直接摔
碎、裡面的液体立即开始挥发著,散发出刺鼻的气息——嗅起来,很像是酒精和
汽油的混合液。沈量才看到玻璃瓶摔碎,吓得直接往后退去,跌到了行军床上。

  我发现事情不对,连忙在书柜里四处看著。夏雪平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也
立刻跑了过来。

  「怎麽了?」夏雪平焦急地看著我。

  我顾不上那麽多,仔细一看,在书柜的一个角落,一根火柴被钳在了一个八
音盒定时器上面,我看到它的时候,火柴头已经在书柜内壁上贴著的一张砂纸上
摩擦了一下,瞬间燃著;接著,只见八音盒继续转动著,过不了五秒钟,火柴就
会直接转到外面,然后裡面的弹簧一动,燃著的火柴就会掉在地上,彻底点燃洒
在地上的液体。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隻八音盒——妈的,居然是粘死的!

  来不及多想,我直接捏著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火柴,用力往下一撅,弄折了火
柴之后,掐著已经烧到了指尖的火柴奔向了洗手间,把火柴丢进了洗手池裡。我
强忍著剧痛打开了水龙头,用冷水冲灭了火苗,接著我又洗著自己已经红肿的拇
指和食指指尖。回到书房以后,夏雪平看著我问道:「没事吧?」

  「没事。稍稍烫到了手指而已。」我说道。

  「我看看。」夏雪平直接抓过我的手,看著我那通红的指尖,轻轻地在上面
吹了吹,接著说道:「等会儿回车上好好处理一下,我车上有烧伤膏。」

  我的手被夏雪平的手紧握著,手背上的肌肤分明能感受得到她手指头和手心
裡,多年来握著手枪留下的硬茧,以及她手心裡的温度。我的心突然开始扑通扑
通地跳著,我只好点了点头,默默地从她手心裡抽回了自己的手。

  「咳咳……」沈量才又清咳了一嗓子,接著从行军床上站起身看著我说道:
「多亏你了,小何!……什麽『神龙』特种大队,也不过就是这点小伎俩罢了!」

  沈量才站起身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肩头还粘著一隻已经有些发硬的袜子,
样子甚是滑稽。我强忍著笑,对著沈量才摆了摆手:「没事,应该做的。」

  「……呵呵,」沈量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夏雪平,然后看了看我笑了笑,
「我看著破屋子裡头也没啥有用的东西,要不然……」

  还没等沈量才说完话,夏雪平半蹲下身子,就从书柜裡缓缓地拿出一个木质
相框,她把相框拿在手裡,端起来一看,那上面是一男一女的结婚照片。

  我马上凑了过去,仔细一看照片上那个男的,正是刚才看过的档案上的那个
周正续;而他旁边的那个女的,长相并算很好看,但是模样很清纯。根据照片右
下角上用金色墨水写下的日期来看,正好是三年前的今天两人照的结婚照。

  我抬头看著夏雪平,想听听夏雪平怎麽说,结果就在这时候,对面楼的房顶
上有一个刺眼的光点闪到了我的眼前,我的心中瞬间升腾起熟悉的肃杀感觉。电
光火石间,我猛地扑在了夏雪平身上,然后把她按倒。

  「砰!——」

  果然随即一声熟悉的枪响,划破了天空。一颗子弹穿透了纱窗,直接射中了
书柜的木质柜门——仔细想想,还好这个书柜是木质的,如果是铁质的,被子弹
打中以后如果擦出火星,用不著对方开第二枪,我和夏雪平、以及那个倒霉的沈
量才,全都得被烧死在这个屋子裡。由于这间屋子已经处于顶层的位置,而对方
又在对面楼的楼顶,对于一个资深老练的特种兵来说,想要进行狙击不是什麽难
事。

  夏雪平又一次地被我压到在地,这次我的脸并没有衝著她的双乳,而是直接
跟她面对面,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到了我的脸上,夏雪平身上的体香也不断地入
侵著我的嗅觉神经,让我心神不由得一盪——我真是受不了我自己,大敌当前我
居然还在想著这种事情,如果有一天人类可以实现把一个人进行分身的技术,被
克隆出来的理性的我一定要猛扇这个内心充满了欲望的我几巴掌。

  「小混蛋……」夏雪平脸上突然有些微红,莫不是因为被我紧搂著而喘不过
气来造成的,「下次再这样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给我点心理准备?」

  「荷,我给你心理准备,子弹可不给。」我说道。

  而这时在我俩身后的沈量才,一见对面楼有人开枪,这家伙的胆子突然大了
起来,他从那脏兮兮的行军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贴著牆窜到了牆角——但是这家
伙的肚子确实有点圆,一下子被对面楼的狙击手看见,「砰」又是一枪打了过来,
好在沈量才这家伙动作是真快,子弹斜著擦过他便便大肚前的扣子,一枪打在了
牆上。沈量才浑身发抖,紧张地拉了下枪膛,对著窗户便一枪打了过去,直接给
玻璃上面开了个洞。

  可接下来,对面楼顶却给沈量才还来了猛烈的回击,彻底把这个屋子的窗子
上所有玻璃全部打碎。听著这阵枪声,趴在地上的我很是怀疑,如果对面楼顶那
人手裡端著的不是一把微型冲锋枪,那就是还有个同伙在帮著他开枪。

  夏雪平紧接著伸手在我的肩头推了一下,我便鬆开了手——我这才发现,原
来刚才我确实一手搂著她的后背,而另一隻手完全地放在了她的高耸的屁股上。
夏雪平的屁股真的很紧实,手感比起吴小曦的那对20%体脂率的屁股来一点也不差;
要不是这当口对面有人开枪,我真想多捏一把……

  夏雪平挪了身子,也来不及多说什麽,用手撑起身子,半蹲在地上,从腰间
抽出手枪,随即对著耳边挂著的对讲耳麦说道:「艾立威,带人上对面楼顶!嫌
疑人在那裡!」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了艾立威的声音,以及楼下师兄师姐们奔跑的脚步
声。

  随即,对面楼顶的人开始衝著楼下射击。夏雪平抓住了这个机会,探出身子,
对著对面楼的枪手直接开枪。我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来对著那人开了一枪——只
见那人正葡匐在楼顶,打了个滚,滚到了一个通气烟囱做掩体,然后手裡握著两
把手枪对著我和夏雪平开始还击。在他不远处,还有一把架起来的狙击步枪正对
著这间屋子的窗户。

  一人两把枪,能打出衝锋枪的感觉,说明这个人不仅枪法准,开枪的手法还
十分的快。也只有当过十年特种兵的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和夏雪平迅速蹲下,沈量才手裡的枪也衝著那人打响。而且此时另一个房
间裡的同事也开始对著周正续还击。一时间八九个枪口对著周正续,而楼下的警
察又不断地往楼顶冲著,这个周正续应该是插翅难飞了。

  夏雪平思量了几秒钟后,对著沈量才说道:「姓沈的,你在这把这个人看好
了!」说著,夏雪平便拉著我我往屋外猫著腰走去。

  「夏雪平!到底你是副局长还是我是副局长啊?」沈量才端著手枪对著夏雪
平怒吼著,而夏雪平并没有理会他。我也没多说话,跟著夏雪平拘著腰走出了小
屋以后,迅速地跑向了楼下。

  刚一出楼门,就看见对面楼上一条绳索承梯形斜著钩住了两栋楼之间的水泥
电线柱,紧接著,那个穿著一身黑还戴著顶黑色棒球帽和太阳镜的周正续,身上
挂著滑轮,正从楼顶往水泥柱方向滑动著——看样子,他是准备从楼顶上盪到水
泥柱上,然后再从水泥柱上滑下然后脱身。

  夏雪平没多想,抬手对著周正续开了一枪,但是这周正续滑行的速度实在是
太快了,子弹和他的身体完美地错过了。而刚赶到对面楼顶的艾立威和原本就在
周正续家裡的沈量才带人不断地向他射击,结果统统没人击中他。

  眼见著他就要滑到水泥柱上,我下意识地跑到对面楼下,对准了他滑过的绳
索,连著开了好几枪,绳索居然被我打中了,那上面虽然没有完全断开,但也仅
仅连了几段纤维,周正续滑行的身子明显失去了平衡。站在屋顶的一个师姐见状,
帮我在上面补了两枪,又猛地用手扯了一下,绳子便彻底断了。

  周正续的整个人突然翻了下去,在半空中大骂了一嗓子,接著一手猛地对著
绳索抓去,另一手搂住了水泥柱,可他整个人还是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他摔下去的高度差不多有四层楼高,好在水泥柱和绳索多少对他起到了一些
缓衝作用,而且水泥柱的下面是一片鬆软的草坪,他的身子接触到地面以后,连
著打了三个滚,卸去了身上的力,因此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在那一刻,我和夏雪
平都听到了「喀嚓」的一响,估计这周正续,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腿断了。

  周正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看到我和夏雪平举著枪衝著他走了过去,他
也没客气,对著我俩猝不及防地连开了两枪,我和夏雪平只好躲了过去,找了两
个掩体躲开。见他继续往前一瘸一拐地跑著,我俩便继续在后面追。

  可就在这时候,周正续突然从旁边一把揪住了一个30多岁体态臃肿的妇女,
一把挟在了自己怀裡,直接用一把手枪顶在了那女人的太阳穴上,对著夏雪平和
我大声喝道:「你们俩别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把她杀了!」

  「啊呀!大哥!别杀我啊!」那女人惊慌地对著周正续叫著:「我就是下楼
买个菜而已……我是无辜的啊!」——真是让人悲也不是、气也不是,楼外面已
经是枪林弹雨了,不好好在家裡躲著,居然还有胆子跑出来买菜?

  「你闭嘴!再多叫唤一下,我就打烂你的脑袋!」周正续恶狠狠地说道。

  我看著周正续,举著枪对他喊道:「周正续,你最好放下枪!小区裡现在到
处是我们重案组的刑警,你应该知道,就算是你杀了手裡的人质你也跑不了的!」

  「束手就擒吧,周正续。」夏雪平也举起手枪说道周正续狰狞地笑了笑,对
著夏雪平说道:「黑西装、白衬衫,手枪警徽挂腰间——冷血孤狼,F市臭名昭著
的喋血女警夏雪平,你我总算是正式见面了,万分荣幸!」

  「谢谢夸奖了。要聊天的话,还请你放下手裡的枪。」夏雪平看著周正续冷
冷地说道,「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我知道是我无谓的抵抗,但是我他妈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
周正续狠狠地把枪管往那名妇女的太阳穴上撞了一下。那女人似乎更多的不是吃
痛,而是害怕,嘴裡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周正续,我劝你最好别头脑发热,否则,别怪我手裡的枪不客气!」夏雪
平用枪指著周正续。「哈哈哈哈!你是要跟我比手枪的速度麽?我倒是想看看,
这F市第一女警官的枪法,跟我们老特战队的枪法比起来,到底是谁的更胜一筹!」
周正续大声说道。

  我听著周正续这话似乎有点不对,仔细一看,他另一隻手正绕过那人质的背
后,马上就要伸出来——一时间,我差点就忘了这家伙手裡有两把枪。我几乎完
全是下意识地,对著他绕过人质的手瞄准著,只见他手刚一伸出来,我便毫不客
气地对著他开了一枪。

  「啊——」我这一枪正好打在了周正续的手腕上,那把枪应声落地——真他
妈的侥倖——这一枪倒是给那个人质老大姐吓得哇哇直叫,眼泪像是瀑布一般从
两只铜铃似的眼睛裡一泻千里。

  夏雪平转过头看了看我,那一瞬间眼神裡闪过了些许惊讶与欣慰,接著又继
续盯著周正续。周正续手上在滴著血,紧皱著眉,脸色瞬间煞白,另一隻手仍然
用枪抵著那个人质的脑袋,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接著用枪口撞了人质老大姐的
脑袋叫到:「别他妈嚎了!」

  人质老大姐瞬间抽了口气,「嗷」地一声,硬生生地把哭叫声憋了回去。

  周正续棱著眼睛看著我,喘著气说道:「你小子可以的!老子两次想杀这个
女人,都被你小子挡住了!」

  「呵呵,我也没想到你会留个后手。」

  「哈哈哈!心裡现在发颤吧?第一次开枪?……等会儿,我认得你,我在市
一中门口见过你,你还跟我打听过班级门牌号。」

  「哟,也亏周老师您认得我。」我对著周正续说道。说实话,这个事情我早
就不记得了,要不然说不定我就会从周正续这打听江若晨的情况,当然,也说不
定就这样打草惊蛇。

  我看著周正续,继续说道:「看在我妹妹是您的学生,我不想为难您。您还
是儘早放下枪,跟我们回去归案。」

  「不可能!」周正续对著我厉声喝道,接著他又对夏雪平说道,「落在F市第
一女警的手裡,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别说别的了,要么就放我走,要么开
枪打死我。」

  说著,周正续对著那个人质,准备扣动自己的扳机,夏雪平也把自己手裡的
枪端稳了,正对著周正续的脑门。我心裡则是害怕得紧,我第一次进行抓捕任务
就遇到了挟持人质这种事情,我还真害怕人质出个三长两短。我倒不是信不过夏
雪平的枪法,我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夏雪平在匪徒开枪之前先手击毙对方的可
能性十之有九,但我潜意识裡还真就怕夏雪平打死周正续,要是周正续死了,江
若晨和卢紘命案的真相,就永远没办法查下去了。

  「……你就这麽一死了之,你对得起你的妻子吗?」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我立刻想到了刚才夏雪平发现的那张照片。周正续听了我的话,立刻表情沉重地
低下了头,夏雪平却依旧警惕地举著枪,丝毫不敢鬆懈。

  「你也看到了我的结婚照?」周正续问道。

  「你刚才用瞄准镜应该能看得到吧?」我反问道。

  「所有的照片你都看到了麽?」

  什麽叫「所有的照片」?那不就一张结婚照吗?——我便立刻回问道:「你
家还有别的影集麽?我倒是很想看看。不过再说了,你刚才给我们时间看照片了
麽?还不是没等我们在你家坐稳当了,你一枪就打过来了?」

  「那你他妈的知道个屁!」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那句话说错了,触动了周正
续的神经,这家伙居然对我恶狠狠地吼著,然后直接把手中的那隻枪对准了我。

  眼看周正续就要开枪,夏雪平毫不犹豫地先扣动了自己手枪的扳机。「砰!」

  一片殷红色,飘散在空气中。

  十几分钟后,夏雪平又带著警员简单地搜索了一下周正续的家,依旧是没发
现什麽特别的东西。夏雪平想了想,吩咐两个师兄把周正续家裡台式电脑的主机
搬上了警车裡。我则是在思考了一阵之后,把周正续和他妻子那张结婚照拿在了
手裡。沈量才通知了街道派出所,把周正续的家封锁后,没好气地上了一辆警车,
自己先回了市局。本来这次抓捕是在他策划下——其实完全可以称为赶鸭子上架——
进行的,没想到一下子造成了四人受伤,到了最后风头还完全被夏雪平抢了,他
的心里当然要窝火。

  我和夏雪平在房间裡转了一圈,接著也下了楼。

  警车裡的周正续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刚才夏雪平那一枪并没有往他的
额头上瞄准,而是直接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肩头吃痛,我便一把扯过人质,一
脚把他手裡的枪踢飞;夏雪平也跑上前去,直接一脚踏在了周正续的胸口,把周
正续踢翻后,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用膝盖卡住了周正续的喉咙。倒地后的周正续
突然大笑著,一直到他被拷上手铐押上警车,他才回头对著夏雪平说了一句:
「我是不是你夏警官这麽多年,第一次活捉而没当场击毙的犯人啊?哈哈哈哈……」

  夏雪平听了他这话,倒是有些愣住。的确,这些年有太多人死在夏雪平手裡
了,儘管他们那些人裡面,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此时的周正续表情从容、淡定,倒像是获得了解脱一般。

  而在押送周正续的前一部警车里关著一对儿夫妻,其中那个女的正是刚才周
正续挟持的那个人质。在我一把将其从周正续的胳膊下解救下来以后,她虽然仍
是惊魂未定,但是她第一反应不是哭闹也不是气愤,更不是侥倖逃生,而是准备
挣开我的手赶紧跑;而另一边,她的老公也不知从哪裡冒出来,牵著她的手帮著
她挣开我。我看著俩人的反应明显不对,便示意赶上前准备围观周正续的两个师
姐帮著我按住了这俩人。简单地对这对夫妻俩一审问,俩人便把自己的情况全都
吐了出来——这夫妻俩还真不是一般人,他俩都是贩毒的。老早就见楼前楼后多
了一帮便衣警察,他俩就觉得不对,以为我们重案一组是来抓他俩的,所以就准
备跑。跑到半路,女人发现自己有三个存摺忘在了家裡,便折返回去取;没想到
再从楼裡出来刚要跑,就被从天上「飞」下来的周正续抓了个正著。

  「呵呵,我说呢!哪个正常人听到外面开了那麽多枪还敢出门?还买菜?为
了口吃的不活了?」我对著那女人讽刺地问道,「你俩卖的啥啊?是叶子、果子、
小海啊,还是鸽子、牙籤、杜冷丁啊?」

  「有麻姑,有冰……还有『生死果』。」女人回答道。

  「还有春药?」我有些诧异地问道。因为此时在我的认知裡,「生死果」这
东西其实跟「苍蝇粉」、「迷情水」、「空孕催乳剂」这些东西差不了多少,确
实多少都能对人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还不至于跟冰毒、杜冷丁这种毒品相提并
论。两个毒贩子居然还卖春药,这倒是奇了。

  「嗯……小兄弟……你是不知道,」男人说道,「这『生死果』,讲道理啊,
一盒比一蹬杜冷丁在黑市上还便宜,而且吃著也都挺海,对于老咖们来说,虽然
不打头但也不丑,并且还治疗男人的不举,跟麻姑、鸽子这些吃完了伤肾的东西
不一样啊;然后一般不是老咖的人也不敢碰那几样,毕竟害怕给自己咳死了,所
以大部分人现在都买『生死果』。」这男人跟我说的,大多是他们毒圈裡的唇典
切口,我大部分能听懂,有些词语也让我云裡雾裡的。说到最后,这老兄居然跟
我还来了一句:「小兄弟,想整两条不?」

  「啥意思?拓展业务拓展到我这来了?」我对著这个男毒贩问道,「你胆子
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铐子都戴上了,怎的?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乾啥的?」

  「条子多个鸡巴?」那女毒贩接话道:「我跟你说小兄弟,就咱们市裡头往
南到Z县,往北到N县,多少公务员都是咳药的?你们跟俺们虽然是猫跟耗子的关
系,但是俺们心裡也清楚:你们当公务员的压力大啊!别的不说,Z县的一个法院
的人,都整麻姑;N县的检察院,那小海也是一车一车地往单位拉,说是查验的毒
品,其实全是给自己用的;还有J县H乡的派出所,单位发『生死果』跟发奖励似
的,得思想进步、有立功情节的干部,那才能拿到『生死果』!一般人还咳不到
勒!这麽说吧,你们虽然把俺俩给逮了,但是俺俩能判几年?就算进去了,只要
俺夫妻俩不判死刑,那照样能跟你做生意。」

  「呵呵,想什麽呢?贩毒就是死罪!」我瞪了这两口子一眼。

  「小兄弟,你还真嫩了点儿。贩毒是死罪,但是你得看是给谁贩的。」男毒
贩有些神气地看著我。

  「诶哟!这麽说,您二位还挺身子后面还有棵大树、好乘凉呗?跟我说道说
道,敢问二位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啊?」我对著这两口子问道。我看著那个男毒
贩的眼神,心裡实在有气,我心说别说你们两个,就算遇到真有硬底子后台的毒
贩,我该抓照样要抓,你们两个也不过是个低端倒爷,还能有什麽后台?

  男毒贩刚要开口,结果却被自己的媳妇用膝盖顶了一下大腿,那女人皱著眉
咬著牙,瞪了一眼男毒贩,那男人便把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紧接著,
俩人全都低著头,一言不发。「哼,不说话?那行,咱就走著瞧呗?」我对著男
毒贩说道,「不过,照您二位刚才这样说,咋的,在咱们市裡警检法的干部,吸
毒的还挺普遍?」

  「你以为呢,兄弟?现在这世道,这玩意就是这麽回事:不说破那全都是社
会公义,说破了全他妈都是狗屁。」

  「可拉倒吧,真能忽悠!老老实实闭嘴吧!」我不耐烦地对著这两个毒贩说
道。

  ——还全市的公务员都在咳药,真他妈能编!为了给人带进沟裡,现在的人
说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起来,那个女毒贩的说辞,我好像之前在哪听过类似
的话似的?唉,想不起来不想了。

  不过,这个「生死果」究竟是个什麽东西?

  大白鹤说它能治病,江若晨的笔记裡说这是一种春药,毒贩子说这东西可以
作为冰毒、海洛因和杜冷丁的替代品,难不成这玩意真是太上老君从炉子裡炼出
来的?

  管不了那麽多了,等回去先把这一对毒贩子交给缉毒大队再说。回到了车上,
艾立威一直在用一种十分莫名其妙的目光不停地盯著我,接著又用著同样的目光
看著夏雪平。他这人一直就是这德性,我真懒得理他。

  夏雪平则是被他盯得不自在,睁大了眼睛盯了回去,对艾立威问道:「嘿!
我说你看什麽呢?松鼠在我脸上做窝了吗?」

  听了这话,我笑得前仰后合的——夏雪平这辈子最讨厌的动物就是松鼠,讨
厌程度超过了蚊子和蟑螂。这事情是很久以前外公给我讲的,说夏雪平小时候跟
著外公外婆去野外玩,结果说巧不巧,踩到了一隻松鼠的尾巴,没想到那隻松鼠
还挺记仇,跑上了树之后端著松果就往夏雪平的脸上砸,而且还呼朋引伴,叫来
了两隻松鼠一齐拿著松果往夏雪平的脸上砸,从那以后,夏雪平见到松鼠就恨得
压根痒。而之后要是夏雪平遇到什麽让她觉得不舒服、不喜欢的事情了,她绝对
要拿松鼠说事儿;我见过夏雪平小时候的照片,小鼻子、大眼睛,还挺可爱的,
想著这麽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被松鼠欺负的场景,我每每都会忍俊不禁。

  艾立威肯定不懂这个梗,所以他看著我的目光更奇怪了。

  「你到底看什麽呢?」夏雪平又问了一句,「还用这种眼神,你是白痴吗?」

  艾立威看著夏雪平,突然笑了,接著说道:「我说组长,你知不知道这是多
少年来,你第一次活捉一个嫌疑犯,而不是直接击毙。你看看,这整个市局裡多
少人说过您这个事情?沉副局长就不说了;徐远局长好几次说过您这个事情,平
时和开会都说过,结果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了;我也劝过您,您什麽时候当回事?」
艾立威顿了顿,又看著我,对夏雪平说道:「唯独咱们这位何秋岩同学,第一次
跟您出任务就遇到这麽一个硬手,结果没被您当场击毙不说,还被您给活捉了。」

  「瞧你说的,把我当成什麽了?变态杀人狂还是盖世太保?」夏雪平说道,
说完夏雪平突然看向了我,微微低著头,目光仍然集中在我的脸上,眼神裡突然
有些害羞的感觉。我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几下,转头对著艾立威说道:「你懂什
麽?『劝』这个字是万能的吗?夏组长这次没开杀戒,那是多亏了我在!还不是
本少爷脑子够用、嘴巴够快,能让嫌疑犯别做太出格的事情?这麽说吧,有我何
秋岩在,那些对咱们夏组长有意见的人,这次应该放心了。」

  「呵呵,按照你的说法,我就是一孙猴子、你就是唐三藏呗?」夏雪平白了
我一眼,对我说道。

  「低调、谦虚,」我对著夏雪平说道,「我顶多也就是一紧箍圈,戴在您脑
袋上,装饰品而已。」

  「行了吧你!瞧给你能的!你是白痴啊?」夏雪平对我也骂道。

  「白痴、白痴……我说夏雪平,你骂人的时候能不能换点花样?」我笑著对
夏雪平问道。

  「能啊?小混蛋,还好意思说呢?刚才周正续端著枪对著你的时候,知不知
道我心裡有多害怕?」夏雪平脱口说道。

  「你……担心我啊?」听到夏雪平这句话,我眼前的世界顿时一亮。

  夏雪平又不禁低下了头,转过身去,严肃地说道:「谁担心你了?还不是你
是我的下属,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得担责任?下次再在这麽作死,我可不管你了。」
接著对著艾立威说道:「开车,回警局。」

  我坐在夏雪平的身后,看著她的背影,以及偶尔望向车窗外的侧脸。

  透过玻璃上倒映著她的那张脸,我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开心,估计不仅仅是
因为手头这些棘手的案子终于解决掉一个的原因。我心裡想著,如果能够让她经
常这麽开心,那麽距离让她消弭自己跟我之间关系的隔阂,应该也不远了吧。

  可谁能想到,那天回到局里之后没多久,我就被处分了。

              第三章:(05)

  「何秋岩,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吗?」

  一个女人对我问道。

  从她盯著我时候的眼神来看,她应该是被我气得不行。

  坊间有句话:「黄皮的靓妹、蓝底儿的娇娃,黑衣的俊汉子睡天下。」——
这裡面「黄皮」指的是安保局製服外套,代指安保局,同理,「蓝底」说的是国
情部,「黑衣」说的是警察局。在一些老百姓的眼裡,这三个系统里工作的人,
大部分是男俊女靓,男淫女荡。男淫女盪这个观点基本错不了,但是男俊女靓,
呵呵,如果此时编出那句顺口溜的那个人现在跟我坐在一起,怕是不会这麽想了。

  因为我的事情,省警察厅专门派了五位调查员——沈量才捅给的省厅。按道
理他根据事实汇报工作没有错,但自从这个调查组来了市局以后,沈量才看我们
重案一组、尤其是看夏雪平的眼神十分的嚣张,倒像是故意找茬一般。

  这一上午我基本上没动地方,就跟这个调查组进行周旋来著;而别说夏雪平,
就算是徐远也没办法介入这个事情。

  这五位,三男两女,全都长得歪瓜裂枣的,最噁心的是那个长得十分肥胖的
女人,上嘴唇旁长了颗痣不说,那上面还长了根长毛。另外一个身材乾瘦,颧骨
前突,满脸都是黑痣,龅牙也暴露得厉害。他们来之前,同事们还传说,省厅调
查组的两个女人裡有一个是省厅高层某领导的情妇;我的老天爷,现在看来那位
领导的口味还真挺重的。

  「我没什麽要说的。」我强忍住想要作呕的感觉对她说道,「该说我都已经
说了。」

  「何秋岩警员,」为首的那个满脸麻子还长著酒糟鼻的男人说道,「我们知
道你的家庭背景。你妈妈夏雪平虽然与我们几个的关系不好,但客观地说,她是
个杰出的刑警;你舅舅夏雪岩生前曾经是我们的直属领导,也是我们的好朋友;
还有前市局局长夏涛,也就是你的外公,也是我们最敬佩的一位前辈——想当年
夏涛前局长在雪岩哥出生没多久,为了那次反恐任务身先士卒,结果因为重伤失
去了生育能力。你们一家人为了我们警察工作,奉献了太多太多。」

  「哼!」我冷笑著看著那个男人,「这个时候你跟我提我的外公和我舅舅,
你想干什麽啊?跟我套近乎,还是想鞭尸啊?」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毕竟也算夏家人。夏家人为了F市的警察工作,
连生育能力、甚至生命都可以奉献出来,现在由你做出些牺牲,又有何不妥?也
不算辱没了你夏家一门忠烈。」

  「滚蛋!原来是想藉我外公和我舅舅的旧事来让我就范?告诉你,妄想!我
说了,这个事情跟我没关系!你们省厅要调查,好啊,我个人是欢迎的——当然,
你们必须得跟我的上级夏雪平组长,还有我们市局的徐远局长打招呼;但你们如
果以为我一个新人好欺负,想就这样把屎盆子扣在我的脑袋上,那对不起,我会
向省厅上诉;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去找检察院的人,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五个调查员恶狠狠地看著我,我在他们面前两米的位置坐著,他们嘴裡咬牙
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专门从省裡过来,其实就是想
让我主动认罪,把这个事情扛下来,他们好去跟省裡交差的——不过对不起,这
种黑锅,我是万万不能扛的。

  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因为毕竟他们也没有证据。

  不过这个事情太奇怪了,就算他们不仔细查,我都要查。

  事情还要从昨天下午,对周正续的审讯开始说起。

  当天下午,我把那一对儿毒贩夫妇交给了缉毒大队后就回到了重案组,周正
续则是被夏雪平送去了医务室做一下对伤口的处理,本来对周正续的突击审讯也
是夏雪平的。我本来是准备坐在电脑前写报告的,刚把电脑打开,手还没碰到键
盘,夏雪平就把我叫了起来。

  「干嘛?」

  「你去跟小魏对周正续做审讯去。」夏雪平指了指已经走到审讯室门前的魏
蜀吴说道。

  「啊?我去做审讯?」我愣愣地看著夏雪平,「审讯这种事,不应该你来做
麽?而且你就放心我一个新人还没上手就直接参与刑讯?」

  「少废话,我要是走得开我还用你?高澜的案子突然说有新证据了,我得跟
徐远和经侦处的人去趟发展银行。」

  「那不还有艾立威麽?你找他啊?」

  「今天这份报告,艾立威和沈量才写。我已经把艾立威分配到副局长办公室
了。我就想多锻炼锻炼你,不行麽?」夏雪平看著我,接著眯起眼睛对我说道:
「再说了,你没上手?你不是在警院每学期审讯课都是满分麽?怎麽,怂啦?」

  「谁说我怂了!……审就审!」我就怕夏雪平觉得我不敢做事,现在这个阶
段,我恨不得每天都有在夏雪平面前表现的时候。而听我说完这些话,夏雪平对
我开怀地笑了笑,她似乎很清楚我的心思,所以故意让我表现一样。「欸,你记
著,心细一些,知道吗?毕竟真正的审讯跟学校裡的模拟审讯还不一样。你多跟
小魏学学。」夏雪平又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夏雪平拿了手提包就走了。

  我呼了一口气,然后想了想看了看手机裡周正续的资料,接著又把从周正续
家裡拿出来的那件相框摆弄了一番——周正续说我和夏雪平都没看全,什麽意思?
难道这个合照背后还有内容?

  我好奇地打开了相框背后的挡板——我的天,后面还真有内容:在周正续夫
妇合照与挡板的夹缝裡,还夹著一张照片,一张女人的淫照。

  照片裡的那个女人全身赤裸著,四肢被完全绑著:两隻胳膊被抬起绑在了一
个横杆上,而下腿被绑在了两根竖立的铁杆;她的身子被那奇形怪状的焊接铁杆
扭曲成了一个拱形,拍下照片的时候她似乎还在想著挣扎;她赤裸的肌肤裸露在
一群男人中间,我数了一下,仅仅是围在她脸庞前面的阴茎就有八根,而在她周
身其他部位,还有不少戴著面具的男人正在右手搓动著自己的下体站在那裡,而
这张照片被拍下的时候,在她的身后正好有个男人在她的身后,抓著她的乳房咨
意地在她的体内侵犯著;女人却看不到她周围和麵前的景象,因为她被一副画著
粉红乳头的卡通乳房图案的眼罩遮住了眼睛,她的嘴巴里还被塞著一隻半透明的
口球,口球的中间通著孔,紧紧地勒在了她的嘴裡,这个女人全身佈满了男人的
精液:脸上、眼罩上、脖子上、后背、以及被人紧抓到变形的胸部、腿上、脚上
全都是,那个口球的小孔裡,还有混合著口水和精液的液体从裡面淌下,拉出一
条长长的丝线。

  因为有眼罩遮挡的关系,我看不出那个女人究竟是享受还是痛苦,但我看得
出她是谁——就是相框正面的那个周正续的妻子。当我逐渐被这张照片弄得开始
勃起的时候,我也尽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著关于这张照片的细节:这
张照片背后有什麽故事我不敢确定,我知道它肯定会给周正续的心裡带来不小的
阴影——一个男人看著自己老婆就这样被别人轮姦,心裡能好过麽?除非周正续
跟大白鹤一样有淫妻癖,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导演的。

  可我转念一想,又不对:大白鹤确确实实有淫妻癖,确确实实他也留下了自
己导演下的小C被轮姦时候的照片,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才会精心地去找一个摄影
师去把小C口含阳具、在他人胯下承欢的淫靡状态以一种唯美的画面拍摄下来,而
且还会挂在自己卧室的牆上、贴在电脑桌面做牆纸;可周正续明显不是这样,现
场没发现第二张关于他妻子在这样场景下拍摄的照片,而且他还藏著掖著把这张
照片放在了自己夫妻合照的相框裡面,这说明他自己接受不了这件事,他也不想
让别人发现这件事,而且,他用自己的夫妻照来作为掩饰,说明他对自己婚姻依
旧抱有幻象。

  那就说明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要么他的妻子是被迫的,要么这个女人就是
在主动玩一个十分污秽的性虐群交游戏。

  我想了想,还是把照片放回了相框裡,并没有带著它走进审讯室——我真怕
这张照片会刺激到周正续本人。

  审讯室裡的魏蜀吴就在这一会儿,已经被搞的头大了。魏蜀吴这个人,名字
奇葩了一些,但他却是咱们一组裡比较资深的一个审讯专家,外地人,警院「考
学派」,但为人很随和,警院毕业之后去首都的名牌大学专门进修了心理学,拿
到了硕士学位,「犯罪心理学」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所以他不仅是我们一组的王
牌,也是咱们市局的王牌。

  可就是这麽一个王牌,此时此刻面对周正续,已经面红耳赤了。

  「怎麽样了,魏哥?」我开门以后,对著魏蜀吴说道。

  魏蜀吴把笔录本狠狠地往桌上一拍,看著周正续说道:「妈了个巴子!我他
妈的搞审讯从来没这麽累过,审这家伙跟他妈的审一个哑巴似的!操……我是没
办法了。这麽个滚刀肉,你说给他弄回来干什麽?还不如直接让夏组长当场枪毙
了他!」

  周正续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看著周正续笑得痛快,魏蜀吴气得直咬牙。我
看著周正续,也不知所措。我大概能猜出来,这周正续之前在特种部队的时候,
肯定接受过反刑讯的训练,别说我们普通的警察部门,就是其他国家的军队和特
务机关对他动大刑,我估计都拿他没辙。

  但还能怎麽办呢?江若晨的案子本来就是一组的,责无旁贷,而且这人都带
来了,不可能把人拉回那个住宅楼门口再重新让夏雪平枪毙他一回,更不可能把
这案子外包出去。我想了想,只能硬著头皮开了口。

  「行吧,魏哥,歇一会儿。」我对著魏蜀吴说道,接著看著周正续,「周老
师,佩服!前特种部队精英的手段,兄弟们领教了。」

  「呵呵,别叫我『周老师』,」周正续抬了抬手说道,「看,我现在戴著手
铐脚镣呢,你现在是审讯官,你这声老师叫得,挺讽刺的。」

  魏蜀吴见了周正续这样子,眼睛立刻亮了,对我使了个眼神。

  我明白魏蜀吴的意思,他想让我主导这次审讯。审讯工作一般都有个规律:
遇到嘴巴严的,一般都得从最普通平常的话题开始聊,找对了话题聊对了节奏,
就不愁对方不吐东西。魏蜀吴本身就刚拿到周正续的资料,跟这个人之前也不认
识,就算魏蜀吴用铁榔头撬也很难让周正续开口;而正巧,我没少去过市一中,
而且还有个在那唸书的妹妹,自然是有更好的入手点。

  我心裡依然紧张,但是不能让周正续看出来,我想了想,微微一笑,接著说
道:「不不不,得叫得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我妹妹的老师,我也得跟
著叫。」

  「啧,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妹妹是谁呢。」周正续对我说道。

  「孙筱怜老师的学生,何美茵。周老师有印象麽?」我问道。

  「哦——我知道了!」周正续不住地点著头,「好学生啊!挺好的一个小姑
娘,为人机灵,脑瓜也够用。」

  「呵呵,谢谢周老师了,对我妹妹评价这麽高。」我想了想,便直接问道,
「那您对江若晨的印象怎麽样呢?」

  周正续听罢,死死地盯著我,接著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合计呢,你这个
小警察不可能把这个审讯搞成家长会嘛!你放心吧,关于这个案子,我是一个字
都不会跟你说的。」

  完蛋——捅了篓子了。米还没熟呢,我就把锅盖掀了,这锅饭怕是要夹生了。
我真想扇我自己一巴掌,什麽时候能改改猴急的毛病呢?

  可万没想到,周正续接著突然主动说话了:「那说起来,你跟那个夏雪平,
你俩啥关系?该不会是母子吧?」

  「你怎麽知道我和我们组长是母子?」

  「荷!还真是母子。我一开始看你俩,还以为是情侣呢!」周正续笑了笑说
道。

  魏蜀吴一听,猛拍了一下桌子:「怎麽说话呢?放尊重一点!」

  周正续明显是故意揶俞,魏蜀吴也知道周正续试图故意激怒我所以准备唱黑
脸,但他俩都不知道,这话我听了,心裡有多麽受用。

  「怎麽?周老师在之前也见过夏组长?」

  「见过的,除了这次、还有上次在时事传媒大厦之前,还有几次见过的。」
周正续说道,「那女人在学校的围栏外面,看过好几次,每次都是赶上你妹妹何
美茵她们班上室外体育课的时候。我每次都以为她是要给哪个学生送什麽东西,
每次我跟她打完招呼,她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

  看来夏雪平心裡,其实的确是挂念美茵的,只是她自己跨不过心裡的那道坎
罢了。

  「呵呵,我知道了,谢谢周老师费心了。」我对周正续真诚地说道。

  「不费心,只是我在拿到刺杀目标资料的时候,发现那个『女魔头警官』夏
雪平,竟然是我在学校周围遇到过的那个女人以后,我印像一直比较深而已。」
周正续想了想,对我笑了笑,「没想到两次,两次都被你小子坏事了。」

  「哈哈,没办法啊。毕竟既是我妈,又是我上司,我能怎麽办呢?」我想了
想,对周正续问道,「让你来刺杀夏雪平那个人是谁啊?」

  「X先生。」周正续说道,「也就是『桴鼓鸣』背后的创建者。你们可能还不
知道,在暗网圈子裡,那个网站一般都被称作『X网站』……」

  「用不著您科普,我也没问你代号。说真名,X先生姓甚名谁。」我对周正续
说道。

  「就是X先生。我不会告诉你真名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真名是什麽,我
一般也只管他叫X先生。」

  我看著周正续的脸,但实在是没办法从他的表情里分析出什麽来,我想了又
问道:「行吧,那这位X先生为什麽要刺杀夏雪平?是不是跟十年前曹龙曹虎兄弟
的案子有关?」

  周正续笑著看著我,一言不发。

  「您不想告诉我?」

  周正续想了想,说道:「我只能说,X先生让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让我杀
谁,我就杀谁,不问因果。」

  我想了想,就他现在这副德性,估计我想从他口中问出那天在那个旧办公楼
楼后接应他的那个人的信息,估计也基本不可能。所以我只好说道:「那在你那
位X先生的计划裡,也应该没有我的存在吧?」

  「是。欸,还真对!」周正续对我说道:「计划裡还真没说,你会出现在那
辆车裡。你是怎麽知道我们的计划有漏洞的?」

  「很简单,」我对周正续说道,「网上有本小说叫《浮华遗恨日记》你应该
不陌生吧?写的就是你周老师,还有其他三位杀人者,外加那个X先生的事情。这
本小说之前写到过一个叫『夏见』的女警察被杀的事情。小说裡面那个『陈鑑云』
应该写的就是你周老师吧?很可惜啊,作者红剑阁主把那章节的原版初稿删了——
但实在是不好意思,感谢那些盗版网站,把小说的初稿保存了下来。在那本小说
的初稿裡,夏见警官一个人暴露在陈鑑云的狙击镜下;但是现在,突然加了个叫
胡绍雍的年轻警察,给那个夏见救了下来——哎呀,也是荣幸,我这年纪轻轻的,
就被人写进了小说裡,还成了『胡绍雍』。这名字好啊,比何秋岩这三个字好听
多了。」

  周正续听著我的话,调节著呼吸,我感受到了他身上有一丝很不安定的感觉,
儘管这种感觉很渺小,像游丝一般,但我依然感觉到了。我便抓住机会,对他问
道:「这个红剑阁主,跟你们什麽关系?或者说,她跟X先生是什麽关系?她怎麽
每一次都知道你们的计划,还有那麽多的案件细节?」

  「我不知道。」周正续说完,微微吸了一口气,接著对我笑著。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我对著周正续说著,「你想想啊,知道你们每一
步棋都怎麽走的人,多危险啊?我要是你们这几个凶手,那不管别的,我首先就
要干掉这个红剑阁主——她什麽都知道,万一要是哪天脑子一热,跟警方合作了,
把你们都给坑了,那你说……多麻烦啊!是吧?」

  周正续低下了头,呼吸的节奏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看著他这种反应,我突
然感觉到,周正续跟段亦菲应该是认识的,而且周正续对段亦菲应该有很大的意
见,我在周正续的呼吸裡感受到了不甘心和怨气。

  可周正续强忍著,半天没说话。审讯这东西,强逼没有用。我想了想,换了
个问题:「算了,听你在这大喘气,我都跟著难受。聊点别的:周老师原先是特
种部队成员,后来退役,之后居然能去一个重点高中当化学老师,真不简单啊。」

  「这有什麽奇怪的吗?我母亲就是化学老师。耳儒目染,母一辈子一辈,就
跟夏雪平是警察,你也是警察一个道理。」周正续接著微笑著看著我。

  「哦,这麽回事……」

  我想了想,转而说道:「资料上说,周老师您是J县H乡的?」

  「是,怎麽了?」

  「我听说,H乡本地,有一种很奇特的婚俗,对吧?说男女青年结婚拜过堂之
后,正式入洞房之前,有一套规矩呢!都什麽来著——哦,对:戴高帽、布蒙眼;
敬福气茶,喂大红枣;抓野男人,拆红绳;最后还得挡喜帘子、吃花生。是这一
套招数吧?」

  一旁的魏蜀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跟著我和夏雪平去过H乡,所以他并不知
道我说的这些名词都是什麽意思;而周正续是H乡出身的,他当然明白,我口中这
些唇典名词的背后,都代表一个极度淫靡且屈辱的恶俗的民俗规矩。他脸上红一
块青一块地看著我,对我说道:「那你想说啥呢?……对,没错,我爹娘结婚的
时候,这一溜十三招,他们也闯过来的,你想说啥吧?」

  「别别别!周老师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瞎聊天嘛,对吧?」我对周正
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周老师,您也结婚了,您当时……这些事情,就没经历
麽?」

  「我结婚是在咱们市裡,」周正续动了动喉咙说道,「我没在乡里办。」

  「哟,那乡亲们对你意见得老大了吧?」

  「哼!你管得著麽?」周正续有些不耐烦地看著我。

  我总觉得似乎有点突破口,周正续是绝对很爱很爱他的妻子的,所以当过兵、
接受过先进思想教育、又在大城市生活过的周正续,绝对不允许村里那些衣冠禽
兽的「长辈们」来染指自己的妻子。

  「呵呵,管不著、管不著……欸,周老师,你是H乡的。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
沈福才的?」

  「呵呵,我当然认识——那一家子都是开黑店的,原来他家开个饭馆,谁去
他们家吃饭都拉肚子;后来开了个小卖铺,卖的不是假酒就是头髮做的酱油,坑
人得很。我听说他被人杀了,呵呵,真是活该。」周正续一点也没犹豫地说道。

  「哦,这样。你知道麽周老师,他也是被跟你们桴鼓鸣网站有关的人杀掉的。」

  「是吗?哈!真他妈痛快!」周正续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感谢X先生了。真
是为民除害。」周正续说道,可周正续的表情却一点也不痛快。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正掏著手机呢,只见身旁的魏蜀
吴也在掏著手机。我拿出来一看,是艾立威发的群发消息:沈量才给全局的同事
买了奶茶做犒劳。

  「诶呦?没想到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今天居然这麽大方!」魏蜀吴看著那
条消息笑了笑。

  我想了想,站起了身。

  「别,小何,你在这,我去吧。」魏蜀吴拍了拍我的肩膀。

  「让您去给我端奶茶,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魏蜀吴看了看我,又把目光甩到了周正续身上,接著就出了审讯
室。

  我没办法,只好把笔录本拿了过来,在上面注明「从XX:XX时始,审讯室为
何秋岩警员单独工作,监控工作仍由值班人员照常进行」以后,我对周正续继续
问道:「这沈福才全家,该不会是周老师让那个什麽『X先生』杀的吧?」

  「呵呵,你把我想得太能耐了!」周正续冷笑著看著我,「我跟X先生之间,
向来都只有我听他说话的份儿,我并不敢命令人家。我对『X先生』,有至高无上
的尊重!」

  至高无上的尊重……这种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教会的教徒对于主教的奉承;
要么,就是那个X先生对周正续有恩,所以桴故鸣网站指定周正续杀谁,他就回去
杀谁。

  「周老师的爱人,现在在哪裡呢?」

  「你还是没注意到我的那个相框吗?」周正续有些轻蔑地看著我,「就你这
样不仔细的刑警,以后怎麽破案啊?」

  我听了不禁笑了笑:「哼……哈哈,周老师你看看,在咱们这监控室裡,有
录音、有同事监控,这男人肯定是要脸的,何况你之前还是个军人。这有些话我
不想说破,咱也就别相互做游戏。相框后面那张照片,要是跟你犯的这个案子有
关系,你就自己主动讲;要是跟这个案子没关系,你别说,说实话,对于两夫妻
关系不和、女方出轨的事情,我也不想听。」

  周正续听了我的话,禁闭著嘴巴微微咬著牙,一脸的委屈状。我斜著身子坐
著,紧握著左手放在嘴巴前面,仔细地盯著他。现在我能确定的事情是,首先对
于那张周正续妻子被人轮奸的照片,周正续心裡是有一大堆话的,但他一直憋著
没办法跟别人说出来;但他又总启发我们警方去发现那张照片,只能说明,他想
要让我们去主动发现什麽。

  「……那照片,跟我杀人没关系。」周正续低著头咬著牙说道,他的样子十
分的痛苦。

  「那这麽说,对于杀人的事情,你是供认不讳了?」我问道。

  「对。在公园的那一堆野鸳鸯是我杀的,这个我承认。」周正续淡定地说道。

  「说说吧,你是怎麽杀的?」

  「M9步枪刺刀,一刀封喉。」

  「一刀杀了两个人?」周正续的陈述应该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有点惊讶。

  「呵呵,你不信麽?」周正续笑了笑,脸上有些骄傲,「这是我们『神龙』
突击队的招牌刀法,别说一刀两个人,一刀三个人我都杀过,不过那是在战场上;
我们连队当时的最高记录是一刀杀掉五个。」

  「那把M9枪刺现在在哪?」

  「早就丢掉了。估计现在已经被回收了。」

  「佩服啊,」我对这周正续说道,「换做是我,我真做不到。」

  「你做不到很正常,」周正续淡淡地说道,「警察和军人,虽然学的都是一
招制敌的搏击术,不过你们警察学习的,大多是擒拿、柔道、打穴之类的以让对
方丧失战斗力为目的的武术,而我们军人,学的大多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以最
快的速度杀掉对方、把对方肉体消灭的杀人技巧。」

  「呵呵,电影《中南海保镖》麽?」

  「艺术来源于生活。」周正续微笑道。

  「好一句『艺术来源于生活』——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浮华遗痕日记》裡,
写的是用水果刀杀的两个人。如果按照你说的,用M9枪刺还差不多,用水果刀我
是真不信。」

  「哈哈哈!那个小说裡是这样写的?你一个当刑警的,该不会把小说也当真
吧?」周正续眨了眨眼,接著正经八本地说道:「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是我的话,
水果刀也应该可以做到,但不过是理论上的。一般人用水果刀杀人,八成都是意
外。」

  「原来如此。但是小说裡写的杀人的那个人,不是对应你的那个『陈鑑云』,
而是另一个叫刘锋的人——也就是那天暗杀完『夏见』之后把你,『陈鑑云』骑
摩托救走的那个人。这个『刘锋』是谁啊,他真名叫什麽?干什麽的?」

  「你又想从我这套话!」周正续笑著指了指我说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
把他消息告诉任何人的。」

  「哦,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其实不仅是从网上跟那个X先生联繫,私下里相互
见过——至少你跟那个所谓的『刘锋』认识,对吧?」

  周正续默不作声,左顾右盼,挠了挠头髮。

  看样子,周正续跟那个把他从时事传媒对面楼救走的人,真的认识。

  他是铁了心的不想透露半点关于那天把他救走的那个人的任何消息,我得想
个办法,引诱他说点什麽:「……小说确实不能当真。不过更有意思的事情是,
按照小说的说法,救你的那个人似乎跟死去的江若晨有过一段情愫,俩人本来发
展的好好的,可结果被那个纨绔公子哥卢紘给半路截和了。救你的那个人气不过,
便一路跟踪他俩,趁著两个人在公园裡搞野外性交的时候,一併杀了他们俩。」

  「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妮子敢这麽写……」周正续听了,笑著滴咕了一句。
可他说完这就话之后,整个人「噌」的一声就坐直了——呵呵,他还是说漏了嘴,
段亦菲不仅跟他们几个人有关,而且从周正续的语气听起来,他跟段亦菲的关系
似乎还很亲密。

  我假装没在意这句话,而是继续问道:「周老师,该不会你跟江若晨这丫头
有点什麽情愫吧?」

  「你觉得可能麽?」周正续不以为然地说道,「首先我是有老婆的,我虽然
杀人,但我最噁心的就是出轨;其次我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学生,君臣父子、师生
长幼,这都是不可逾越的;最后,就江若晨的平时的品性……呵呵,真的不敢恭
维——全校的男老师几乎都在她身上的三个洞裡出入过了吧?可笑的是,她前男
友、那个小混混钟扬居然不知道,呵呵!」

  「看来周老师也知道江若晨那些事体,」我冷冷一小,「你鄙视她乱交的那
些黑历史,但是在她生命结束之后,你不还是对她进行姦尸了麽?——你可别说
是江若晨和卢紘邀请你加入的『野战』,我知道特种部队出身的您擅长『野战』,
但从他俩的聊天记录裡可找不到相关内容,您可别瞎编!」

  说到这裡,周正续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一丝令人悲悯的生无可恋,他无奈地笑
了笑:「何警官,你听说过『老爷想吃屎』的典故吗?」

  这麽噁心的故事,我上哪听去?但现在是我在审讯周正续,他说什麽我也只
能听著:「愿闻其详。」

  周正续看著我的脸,微微一笑,接著讲述道:「说旧社会的时候,南方有个
大财主,一辈子赚了好些钱,能够让他们家人三生三世都花不完。这老爷守著几
间房子的金银,就想著自己真的没活够啊,于是就到处寻访郎中啊、名医啊,询
问各种各样的延年益寿的方子——从东北的野山参,到西北的狼肉、虎骨,过去
宫廷的灵丹妙药方子、民间的奇药偏方,什麽童子尿、什麽紫河车、什麽观音土,
全都试过、一样不落。可这人呐,哪有长生不老的?终于有一天,老财主不行了——
他这一辈子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吃遍了,也不见自己有长生的迹象。这时候他突
然想起来,还有种东西没吃过,他就吩咐自己的亲信告诉下人,从茅厕裡弄口屎
来——说不定,这一口『人中黄』下去了,身体就好了呢?可结果你猜怎麽著了?」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结果老爷在下人把屎端来以前,先嚥气了——这是
小说《苍河白日梦》裡的故事,你真以为我没看过啊?」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爱看书的人呢。」周正续听了,笑了笑,接著他的
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沧桑:「人啊,就是这样,有些人放浪了一辈子,临死前突
然老实了、大彻大悟了;有的人老实了一辈子,结果临死前,就他妈的想要猛作
一把。我杀人的时候,心裡突然有种感觉——可能那俩人,真就是我这辈子能成
功杀掉的最后两个人了。看著那女孩还温热的肉体,我就没忍住……唉……」

  看著他这样子,我内心裡突然忍不住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说起来,你究
竟为什麽要杀江若晨?」我对周正续又问道。

  周正续刚要开口,我抬手製止了:「别,周老师,您先别急著开口。我知道
你们特种兵在面对审讯的时候,也有一系列的应对方案;但你别骗我,江若晨的
秘密我是知道的,这丫头在学校表现得挺乖巧的,但是实际上没少做出勾引老师、
校工的事情,不过在她自己的那本桃色日记上面,没有您周老师的名字。而且据
我所知,孙筱怜老师也是这丫头拉下水的——能把一个女人拉下水一次,就能再
把别的女人也拉下水。您杀她的原因跟这个是不是有关,我不清楚,但我说这些,
就是想让您知道,想要编谎话骗我,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正续看著我,陷入了深思。

  他一沉默,我就知道我的假设很可能是对的。

  这一秒之前,在我的脑海中,我一直都把周正续妻子被轮姦和孙筱怜被一群
男人调教的事情联繫在一起,于是我怀疑周正续妻子被男人轮姦,可能也跟江若
晨有关系;周正续气不过,便找机会姦杀了江若晨,顺便为了灭口,杀掉了卢紘——
而正巧,卢紘是「桴鼓鸣」网站上的目标人物。逻辑虽然稍微绕了些,但是应该
说得通。

  他沉默了许久,抬起头对我说道:「何警官,你真的还很嫩。你真的以为,
你说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就真的是真相了麽?」

  「什麽意思?」

  「就这意思。」周正续说完,大刺刺地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就在这时候,魏蜀吴进了审讯室,他拿了三杯奶茶,他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周
正续说道:「诺,正好多出来一杯!便宜你小子了!」

  「呵呵,我不喝甜品。」周正续推了推奶茶杯。

  魏蜀吴无奈地看著周正续,自己连喝了两大口奶茶,又对我问道:「怎麽样
了?」

  我端起奶茶杯子,想了想又放下,没理会魏蜀吴,直接对周正续问道:「我
说周老师,事已至此,我觉得你也没什麽可反抗的了——这个事情你自己也应该
是知道的。因为你杀了江若晨的时候,你留下了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就是在她的
肛门和后背上留下了你自己的精液;刚才夏组长带你去医务室的时候,已经把留
有你血蹟的纱布送到鑑定科了,经过DNA比对以后,你的杀人事实就会成立。更何
况,你还有私藏军火枪支、还有袭警罪,任何一项罪名都不会让你翻得了身。」

  「你想说什麽呢?你觉得我怕死麽?」周正续说道,「我在边境和海外执行
任务的时候,早就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死刑对我来说算不了什麽,我从阎王老子
手裡躲过好几年了,已经是赚了的。」

  「荷,好大的口气!」魏蜀吴又喝了一口奶茶,「你觉得战死沙场,和被判
了死刑能一样麽?明明一个是光荣,一个是耻辱。」

  「那又怎样?」周正续不以为热地说道,「人是我杀的,也进行了姦尸。杀
人偿命,我自己做的孽,自己来还就好。」

  「可问题是你在杀了江若晨、卢紘之后,还要来刺杀夏雪平。你跟江若晨有
怨仇,但是夏雪平跟你有什麽过节?你刚才已经说了,是X先生指使你杀的夏雪平,
那他究竟是谁?现在在哪?他跟你在江若晨这个案子裡又有什麽关系?他究竟帮……


  「——你们休想从我嘴裡得到任何关于X先生的信息!」周正续恶狠狠地看著
我说道。

  「如果你可以把这些告诉我们,那麽未来,你或许不会再遭受这样的罪过,
你明白吗?」

  「算了,何秋岩警官,你还是省省吧。」周正续冷笑著。

  「你觉得值么?」

  「哼,你说呢?X先生和桴鼓鸣网站,做到了你们警察做不到的事情。」周正
续对我说道,「即便我现在心愿未遂,能看著自己憎恨的人死在我前面,我心中
也没有别的遗憾了。」

  对我来说,要成功把周正续的嘴巴撬开,可能性已经很渺茫了;但是这并不
是完败,如果找淮机会,我还是有办法补救的。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魏蜀吴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捂著自己的肚子,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像极了被烧过的煤渣。接著只见他口吐白沫,艰难地大口大
口呼吸著,双眼翻白;紧接著,刚才喝过的奶茶不断地从他喉咙裡涌出……

  我看著在地上不断打滚的魏蜀吴,有些不知所措,惊慌中我赶忙摁了应急铃。

  而在监控室的同事破门而入的那一刻,魏蜀吴停止了呼吸。

  虽然我已经是一名警察,但是这是我第一次以正在进行时的状态,看见有人
死在我面前。

  从魏蜀吴嗓子裡涌出的奶茶呕吐物,味道很大,而且很腥,有点像腐烂的蚯
蚓、宠物市场买回的鱼虫的味道。

  「他来了。」周正续双眼发直,盯著倒在地上的魏蜀吴。

  「谁来了?」慌乱中,我对周正续问道。

  「他来了。」周正续冷冷地笑了笑,「单节氧酸基,剧毒,摄入人体,引发
心梗和内脏穿孔。服用了这东西的人,活不过五分钟。」

  「你怎麽知道是什麽毒药?」我对周正续问道。

  「呵呵,你忘了我是教什麽的了?」周正续倒吸著凉气说道,「……看来他
还是信不过我。」

  还没等我继续问话,艾立威就进了审讯室,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沈量才。沈量
才看了看地上的魏蜀吴,紧皱著眉头,接著他抬起头,异常窝火地看著我,他紧
闭著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吩咐身边的两个值班干警,指著周正续说道:「先把他
给我收押咯!」接著对我说道:「何秋岩,放下你手头的所有工作,到我办公室
来!」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王牌审讯员魏蜀吴,在
跟我一起进行审讯任务的时候,被毒死了。

  我跟著沈量才进到办公室以后,艾立威也在旁边陪著。沈量才对我进行了一
番讯问,我便讲述了从魏蜀吴出审讯室去拿奶茶,到刚才突然死亡的过程。沈量
才全程皱眉,想了想便没多说什麽,直接让我回了办公室。

  可没想到,这老小子在十几分钟之后先把事情捅给了省厅,然后才汇报给徐
远。徐远和夏雪平风风火火地从发展银行敢回来,又对我进行了讯问。我又把事
情跟夏雪平和徐远如实地汇报了一遍,夏雪平听完我说的话,二话没说去保卫处
调取监控录像和刚才的审讯录音。徐远安慰了我两句,让我别对魏蜀吴的死产生
太大的心理阴影,之后就跑进沈量才的办公室。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或许说那时候事情对我而言还没有那麽严重。

  紧接著,我被禁足了。

  保卫处的人缴了我的手枪、手铐、警官证、还有手机,直接摁著我的胳膊把
我送回了住宿楼。两个人荷枪实弹站在我门口,每隔四个小时还有人换班;另外
两个人则是守在我的客厅和卧室裡,对著我一言不发。没人给我下达任何的通知
或者书面文件,但是在内部被这样对待,我很清楚这意味著什麽。

  一瞬间我突然成了罪人。

  而明明几天之前,我还是解了市局城下之围的英雄。

  到了晚饭时间,小C拎著一个饭盒站在我门口,想要进屋探视,乾脆被门口站
岗的那两个保卫员拦了下来。小C对著门口的那两个保卫员大吵大闹著,我的房门
紧闭,看不到走廊裡的情况,但我能明显听到几个人相互推搡的声音。

  我没办法,只好隔著门对小C说道:「回去吧,别管我,我没事!」

  门外安静了。

  可没过一会,房门打开了。

  夏雪平拎著两隻不锈钢饭盒走进了房间,摆在我的面前:「吃吧。这一份是
刚才那姑娘送来的,口水鸡配米饭;这份是我给你买的,肉末炒三丁配麻酱拌麵。
你先吃哪个?」

  我看著夏雪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吃不下。」

  坐在我卧室裡椅子上的那个保卫员突然走了过来,对著夏雪平说道:「夏组
长,东西已经送到了,您请出去吧。」

  「什麽意思?你们这就撵人了?」夏雪平瞪著那人说道:「这裡是何秋岩警
员的房间,我走不走,他说了才算吧?」

  「不好意思,夏警官,何秋岩现在处于内部调查阶段,一切行为……」

  「你想说一切行为由你们规范对吧?」夏雪平对那人说道,「我就不出去,
你能拿我怎样?不放心我啊?怕我劫走何秋岩?我要是想劫走他,用得著跟你们
这麽好声好气地说话吗?」

  房间裡的两个保卫员面面相觑,怒不敢言。他们都知道夏雪平的手段,若是
动手,他俩还真不是夏雪平的对手。

  「夏组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另一个保卫员对夏雪平点头哈腰地说道,
「这样吧,我尽我最大限度的努力,给您十五分钟,您看行吗?按纪律,我们都
不应该让您进来。您要是被上头髮现了,最多被徐局、沉副局说两句;我们弟兄
那可是要倒霉的啊!」

  「谢谢你们了。」夏雪平很平静地说道。

  言毕,在我卧室裡的那个保卫员坐到了屋外,还把我的卧室门关上了。此时
卧室裡就我和夏雪平两个人,她又贴著我的身子坐著,她身上的味道和体温不断
地传到我的身体上。可就我现在这情况,我真的没心思想男女方面的事情,我捧
著手裡的饭盒,打开盒盖,裡面的菜餚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但我仍旧没有一丝胃
口。

  「受委屈了吧?」夏雪平看著我问道。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夏雪平也没多寒暄,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道:「小丘他们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江若晨身上留下的精液确实是周正续的。」

  「还有别的消息麽?」

  「刚才来通知了——明天上午,省厅调查组的人会来审问你,对于这个事情
会进行全方位的调查。这也没办法,毕竟小魏是我们局裡的优秀警员,而且他家
裡跟省行政议会的高官有联繫,省厅的人不能坐视不管。」

  「看他们这意思,现在是怀疑我对魏哥下毒的了,对吧?」

  「没办法,理论上,你嫌疑最大。」夏雪平侧过脸低下了头「夏雪平,你相
信我是清白的麽?」我问道。

  「我相信,但是没有用。」夏雪平看著我说道:「我去看过监控录像了:奶
茶是外卖小哥和一组同事们拿上来的,这期间沾过奶茶的人除了组裡的同事,还
有艾立威和沈量才,但他俩拿完奶茶就上楼了;然后就是小魏,他拿了奶茶以后,
一路回了审讯室,问题在于,在审讯室和楼梯口的地方确实有一个监控死角。现
在查过了:那个送外卖的没什麽问题,虽然奶茶是沈量才派人叫的,但是他也破
案心切,下毒的也不能是他……总不能,那毒药是小魏自己给自己下的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周正续其实也没有办法下毒,他手上还带著镣铐……
我是最后一个接触魏哥的,我还一点事情没有,所以……呵呵,看来我是躲不过
去了。」说完之后,我又叹了口气。

  夏雪平凝视著我的眼睛,对我说道:「你叹什麽气?你对自己没信心吗?事
情已经发生了,确实需要有人来问清楚。」

  「不是……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是生气!夏雪平,现在我很愤怒,你知
道吗?他们凭什麽不调查监控、不蒐集证据就这麽对我?而且想看管一个犯人一
样把我软禁起来!连小C和你要来看我,他们都不允许?凭什麽?他们就是这样对
待自己的同事战友的吗?」

  「少说两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愤怒——愤怒只会拉低你的理
智,然后让你做一些错误的事情。」夏雪平突然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对
我说道,「小混蛋,我告诉你,这种事情我之前也没少遇到过。」

  「也是被人陷害杀了自己同事?」

  「不,比这个严重得多。」夏雪平淡然地说道,「局裡一直有一隻大鼹鼠,
这个鼹鼠要做什麽、听命于谁,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几年,无数次地被人怀疑,
很多人认为我就是那隻鼹鼠。」——「鼹鼠」这个词,在警界和情报工作界,就
是对于「内鬼」、「间谍」、「卧底」的代称,而且有很明显的贬义存在。

  夏雪平都这麽说了,看来,大白鹤的怀疑是对的。

  「这个鼹鼠,会不会是张霁隆的人?」我立即问道。说实话,我第一个反应
就是这个人。

  「怎麽,你见过这个人了?」夏雪平很惊异地看著我。

  「对。昨晚就是在他的KTV喝酒来著,」我也没避讳,诚实地跟夏雪平说道,
「毕竟他那个女儿跟美茵关系不错,碍于面子,我也不好拒绝他。」

  说道张霁隆,夏雪平倒是没什麽反应,但一提到美茵,夏雪平的表情突然变
得稍微阴沉了些,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应该不会是他的内线。而
且讲实话,他在局裡的内线我都知道是谁。」

  「那麽,那个鼹鼠做出过什麽事情麽?」

  「这些现在不是你需要考虑的,」夏雪平捋了捋自己的头髮,对我说道,
「你现在要记住一件事情:在背后暗算你的人,除了想要你的命、想让你自己受
制于人以外,就是想要搞乱你的脾气和你的脑子,让你失去正常的判断力和观察
力。如果你生气,对方就赢了。」接著,她拿过了我怀裡的餐盒,然后从自己的
手包裡拿出两双筷子,递给我一双,然后把每个餐盒裡的东西都分出一半来,放
到饭盒盖上,对我说道:「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拖垮自己,该吃东西,就要
吃东西。」

  她这句话让我突然笑了出来,我对她说道:「荷!别的事情,你说得我都心
服口服,唯独吃饭这件事,你还好意思教育我?你自己都不好好吃饭呢!」

  「我虽然不吃饭,但是我有零食啊。」夏雪平有些眉飞色舞地对我说道,
「不吃饭跟不吃东西是两回事。」

  「哈哈,行吧!说不过你。」我说著,端起了饭盒,跟夏雪平坐在床上一起
大口吃著。门外的两个保卫员还没到换班的时候,他俩听到了屋子裡我俩吃饭的
声音,馋得流口水不说,原地直跺脚。混了糖醋和蒜水的芝麻酱配上黄瓜丝拌麵,
就著加了蚝油酱油的炒豌豆炒胡萝卜炒土豆粒炒肉丁,味道真是绝了;更别说米
饭配上一口酸辣酥麻的口水鸡,满嘴鸡肉丝的香嫩混杂著陈醋和辣椒油的鲜爽,
真不知有多美味。

  在美食的催化下,这几天来我和夏雪平逐渐疏远的关系,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的状态。

  饭吃饱了,我的情绪也似乎好了很多。

  我想了想,对夏雪平问道:「其实我怀疑一件事情:下毒的人要杀的不是魏
哥,而是周正续。」

  「你为什麽会这麽想?」夏雪平眼前突然一亮,对我问道。

  「我分明记得,魏哥倒地以后,周正续跟我说了句话,他说:『他来了。』
还说什麽『看来他还是信不过我』。搞不好,桴鼓鸣网站的人,在我们局裡有内
应。」

  夏雪平听了我有些离谱的猜疑,居然点了点头,她说道:「你这小混蛋还是
有点脑子的,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在听审讯录音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但
毕竟这种感觉只是感觉而已,没证据。不过,往往没有证据的事情,倒是会有无
限的可能。」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办?」

  「对周正续突击审讯。」夏雪平对我说道,「我听过审讯对话录音了,我知
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我总觉得,单从周正续跟江若晨之间有过节,这种说法还是
有些牵强;而且毕竟网站上贴出来的目标任务,是卢紘而不是江若晨。至少,按
照你的思路来讲,就算是周正续的妻子被人轮姦或者被调教成性奴是江若晨的主
意,但搞不好实际上,卢紘也参与了许多事情呢。」

  「周正续老婆的那张照片……你看到了?」我试探著对夏雪平问道。

  「看到了,」夏雪平看著我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试图故意跟我开玩笑,
「没有江若晨笔记裡那些好看。」

  天啊,她居然跟我开这方面的玩笑……

  我尴尬地清咳了一下,对她说道:「咳……这两天,你我这方面东西……看
得著实有点多啊……」

  夏雪平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把身子挪得离我远了一些,低下了头。

  她脸上展现出熟悉的红云来。

  随后夏雪平端走了空饭盒,就去加班审问周正续了。听轮岗的保卫员说,协
同审问的还有徐远和沈量才。

  「託你的福,」值班的一个保卫员对我说道,「姓周的那小子,现在被局里
以最高规格给看起来了。」

  我听了以后只是笑了笑。

  于是,就到了现在。

  在我进入会议室、被省厅调查组的人过堂之前,我回了一趟办公室。一进办
公室,我就看到了夏雪平一个人仰著头躺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睡著——身上盖著一
张薄毯子,可毯子只是把她的腿完全覆盖住,毯子的一小半已经完全耷拉到了地
砖上;一副黑框长方型镜片眼镜都忘了摘,还微微张著嘴、流著些许口水,轻声
打著呼噜。

  睡著了的夏雪平的样子,要比平时可爱好多。此时的我真想搂住她的身子,
对著她的嘴巴吻下去。

  但我最后还是没敢,因为一来我害怕有同事路过或者恰好进到办公室裡,二
来办公室裡也有监控摄像头。我轻手轻脚地帮她摘下了眼镜,又把自己的西装外
套盖在了她身上。

  省厅调查组的人,最后也没从我的嘴裡掏出来任何东西——他们的目的其实
不是调查,而是找人顶缸之后,完事大吉。可遇到我这麽一个滚刀肉,他们也著
实没办法。

  最后还是让我出了会议室,给我暂时解除了禁令。

  不过我并没高兴多长时间,在我回到办公室之后,我发现重案一组居然已经
乱成了一团。有些人在整理著报告,有些人则是穿上了西装往外走著,嘴裡还叫
嚷著要去医院。

  而夏雪平,则是有气无力地坐在办公桌前用胳膊撑著自己的脑袋,用手摀著
自己的额头。

  「怎麽了?」我看著手足无措的夏雪平问道。在我印象裡,我还是第一次看
到她如此地慌乱。

  「是周正续,服毒自杀了。」夏雪平眼睛裡带著愤恨说道。说完,她就急匆
匆地跑出了办公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也在后面跟著。

  「桴鼓不鸣,一诺千金。」

  这是周正续在收监的牢房牆壁上,咬破自己手指之后,在牆壁上写下的一句
话。

  他的死状很难看:半只舌头都搭在了嘴巴外面,他是咬碎了舌根自尽的,夏
雪平得到的「服毒自杀」的通报应该是误传。在他死的那一刻,他一定忍受著剧
烈的疼痛,所以才用双手抓破了自己的裤腿。这个人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
敌人的枪口下,却因为杀人案,死在了自己家乡警局的牢房裡。没有得到切实的
口供,没有带他去现场让他自己供述杀人事实,就留下一份DNA精液比对,一个曾
经的特种兵就这麽死了,还留下了一堆谜团——留下了一张自己老婆被人轮奸的
照片,留下了八字血书,然后就这样死了。

  面对被抬走的周正续的尸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夏雪平看著这件收监牢房的单间裡的所有人,也是一言不发。

  「你们市局的事情,哼,真不是一般多啊!」那个长著龅牙满脸黑痣的女人
轻蔑地看了我们所有人一眼,就跟著调查组的五个人离开了市局,临走前还留下
一句话:「就你们这工作态度和安保程度,我们会向上级如实汇报的。好自为之
吧!」

  沈量才愤恨地把周正续躺过的床铺给掀翻了,回头看了看夏雪平,咬著牙半
天说不出话来——没办法,昨天晚上对周正续审讯的还有他,所以这锅他没法甩。

  徐远没说话,在这件牢房裡点了颗香烟,靠著门框,盯著牆上的八字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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