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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风雨里的罂粟花】(1-9.4)【作者:銀鉤鐵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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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17)

  我刚回到房间刚脱下袜子,我的房门就被同住一个宿舍楼、把飞行员夹克套
在运动背心、肩上盯著毛巾的男人敲开了。

  「你哪位?」

  「秋岩,你好,你不记得我?我是保卫处的……」

  盯著他这张脸我才想起来这人是给沉量才跑腿的,确实经常有夜跑的习惯,
但我没心思听他叫什么名字,更不想认识他,便直接对他说道:「您别介!我跟
你没那么熟,别一口一个『秋岩』地叫著。」

  「那……何处长?」那人带著尴尬的笑看著我。事后我才知道这人总共没比
我大两岁,但几年前刚进市局的时候居然还追过夏雪平,但夏雪平根本都没正眼
瞧过他。

  「嗯。这么晚了,保卫处的人有何见教?」我对对方问道。

  「别紧张,何处长,」对方说著,从自己的运动夹克里掏出一个被卷成一卷
的信封递给了我,「拿著,这是沉副局让我给你的。」

  我展开信封,从里面掏出那个东西——那是一只崭新的白色优盘。

  「呵呵,副局长还真是有效率。」我心绪不宁地说道,「沉副局还有什么别
的话么?」

  「他让我转告您,从今往后,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了。」那保卫处的干事饶有
意味地冲我笑了笑。

  「大家都在市局共事,他又是副局长,不早就都是自己人么?」

  那保卫处干事听了以后,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对我笑了笑:
「那我就不多打扰何处长了,祝您晚安。」

  我白了一眼那人,直接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以后,我果断关了笔记本电脑的无线网络接收,把优盘插入,迫不
及待地点开了那个偷拍视频,又看了好几遍陈月芳找出装满了混合药剂溶液的注
射器,却对叶莹撒谎说自己并没有找到那一部分的画面。

  看著看著,我的心里由困惑转变为觉得颇为讽刺:在屏幕上这个看似被动于
我身下猛压后入、实则自己主动用双腿勾著我腰部和屁股、不断在我身上索取的
叶莹,从我一开始意识到她的身份的时候,我从头到尾对她都是心存怜悯,实际
上,她到死都在想著对我猛下杀手;而对于整个视频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女上位却
被当时的我死死拉住双臂的陈月芳,我似乎在察觉到她与桴鼓鸣有关的时候,从
未想过把她从这个万恶的深渊中拉扯出来,而一直都在想著怎么让她跟著这个深
渊一起被填埋,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确确实实放了我一命;——这难道不是一种
讽刺么?

  「秋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得已……」

  「秋岩,放过我好么?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美茵,我不会伤害劲峰,我也
不会、也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把我的那份爱送给你……」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愿意跟你们三个一起,组成
一个美好的家。可以吗?」

  ——此时此刻,当我闭上眼,我所看到的便是她说起这些话时,眼神中那没
有底线的卑微,以及我冷漠拒绝她后,她那闪著泪花的无言以对……

  倒也真是怨我自己,叶莹本就是秦楼楚馆长大的女子,即便她原先出身富贵,
但是面对人情世故,五脏六腑早都硬如顽石;而陈月芳纵使杀人如麻,说到底她
也只是个想为亡夫故子报仇、却因手无缚鸡之力而走投无路的凄苦人妻,世情冷
暖她最懂,便也最渴望其他人的温暖和怜惜。我自己不会识人,谁也怨不得怪不
得。

  于是,关了视频之后,我彻底没有睡觉的心情。

  我洗了个澡,然后又穿上牛仔裤和夹克准备再出门,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
道去哪,只好坐在沙发上默默抽了根烟,然后又脱了身上所有的布料,全裸著躺
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发呆。

  我试图放空自己,不去想对陈月芳的怜悯和懊悔。结果,满脑子又都是桴鼓
鸣的案子。

  所有我接触过的细节和我自己想到的、夏雪平还有其他人想到的那些疑点,
现在的我根本无心思整理,于是这些片段一时间全都像《哈利·波特》中那些长了
羽翼的信笺一样一并在我的脑子里到处乱飞,而且它们越飞,我对这个案子的产
生的脑洞也就越大:为什么这个案子结案如此草率?难不成是胡敬鲂和沉量才合
谋么?难道说,其实他俩也参与了桴鼓鸣策划,或者根本他俩才是幕后主使、苏
媚珍的幕后老板?苏媚珍居然是桴鼓鸣的那个X先生,既然如此,徐远是否也参与
到了其中?

  ——再转念一想:嗨,我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首先沉量
才应该不可能是跟苏媚珍合谋的人,他虽然平时跟夏雪平一遇见就总会吵个你死
我活,但沉量才更多是因为嫉妒夏雪平、接受不了的是夏雪平一女人居然能力比
自己强,而且这家伙是个直男癌,又死要面子,夏雪平做出的不少事情看似铤而
走险,实际上最后证明全都是正确的,反而沉量才他自己看似小心翼翼,却屡屡
捅娄子;其次,他这么急切地想让苏媚珍被判死刑,从今天开会时的眼神,和今
晚他在三楼小办公室里的播放徐远与苏媚珍或交媾时或敦伦后说的那些对白时候
的狡诈的笑,让我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为了把苏媚珍灭口,而是故意要对
付徐远,或许他巴不得想把徐远也构陷成桴鼓鸣的一员——不过他这么做,也真
是缺了大德,竟然跟司法调查局的人勾连在一起对付徐远;明明若不是徐远真心
把他当兄弟,以他沉量才的水平和气量,别说现在这个副局长是徐远力排众议给
他拉上位的,就算是七八年之前,他连重案一组的组长都根本不可能当上。

  那么接下来,仔细想想,徐远就更不用怀疑了,他也不自然应该是苏媚珍的
同伙,尽管二人同床,并且还经常会在徐远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如大白鹤这样的外
援——他被苏媚珍劫持、然后又对苏媚珍朝胸口开枪,这就说明他对苏媚珍的事
情是真的不清楚,就算是苦肉计也没有人敢玩这么大的;何况徐远自己说过,他
真把我外公当父亲、把我舅舅当兄弟尊敬著,而且从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做的
事来看,他也确实把夏雪平当亲妹妹照顾著,所以也更没有可能有想要杀了夏雪
平的想法。

  至于胡敬鲂……胡敬鲂么……我对这个人真不敢说了解,毕竟就今天一天,
我实在是听了关于他的特别多的事情了,这个人的复杂程度对我来说要高于魔方
和鲁班锁;按照已知的这些事情来讲,胡敬鲂有杀夏雪平的心思,那是在正常不
过的事情了,毕竟自己的侄子死在了夏雪平枪口下不说,还被当著万人大会公开
折了面子,但他毕竟现在是副厅长了,以他的身份想要弄死夏雪平,肯定还有其
他不少的高级的办法,比如构陷杀人、贪污、出卖情报,或者是其他的政治手腕;
就算他的秉性仍然是七八年前那个蝇营狗苟的省警察厅督导责任办公室主任,或
许对于苏媚珍的纵容应该是有的,但是,跟一个网络恐怖分子勾结,而且还放任
其杀了那么多人、还包括自己的手下,这如果事情败露,法律责任惊愕舆论责任
他这个副局长也承担不起来不说,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极其好面子的人,这样的手
段,实在是有点不上台面。

  而且,在上午开会的时候,当沉量才陈述完自己对苏媚珍死刑的想法时,胡
敬鲂开口说的第一句批语,就引用了小说里德川家康的俳句:「量才,我明白,
而且你说的很好,但是『杜鹃若不啼,待之莫需急』,你明白吧?」

  说完,胡敬鲂还对沉量才露出了一个万事尽在掌握中的那般自信的笑——我
凭直觉认为,胡敬鲂在这句话里,也在暗暗针对徐远——同样的好面子、同样对
徐远有意见,若不是因为这两种共性,胡敬鲂恐怕也不会跟沉量才尿到一个壶里。

  那么这么快结案,除了要借此狠整徐远以外,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后面
那部分杀省厅警察、杀J县的几个警察和J县H乡那位马老先生的那几个案子,本来
就没人能解释得通,并且正好还赶上苏媚珍昏迷不醒,她又被徐远发现用匕首给
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娅割了喉,所有屎盆子就只能往她一个人身上扣。

  ——苏媚珍杀省厅和J县的一堆警察,理由其实怎么编都行,问题是如果所有
事情都是她干的,那她杀了马老先生干嘛呢?总不能是因为杀上瘾了,就手去收
拾了那么大岁数的人吧,H乡乡政府到J县城开车还二十多分钟呢。并且马老先生
也根本不是被匕首杀掉的,是被人用手机充电接线勒死的……苏媚珍、陈美瑭、
刘虹莺、段亦澄、周正续……这五个人里,苏媚珍和周正续的刀子使得都很厉害,
但是用手机充电接线杀人这种事,反倒是很符合刘虹莺那姑娘的妖邪气质的。

  一说起周正续来,我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老哥为什么要把刘虹莺供出
来之后,接著就自杀,还来了个咬舌自尽外加含下氰化物胶囊双保险——含下氰
化物自裁或许是一个前特种兵最后的虚荣,但他既然选择了跟警方坦白,为什么
还要想不开呢?「桴鼓不鸣,一诺千金」——这遗言搞得跟托孤似的……

  ——等一下,「托孤」?……嗯,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我便盖上了被子合了眼。

  囫囵睡了四五个小时,我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在食堂里随便喝了
点酸奶,吃了回疆口味的羊肉洋葱烤包子,我便赶紧去了趟办公室签了个到,对
值班的邢小佳和卢槟嘱咐了一下别忘了把今天本来就要上交的一些材料在几点之
前都送到哪个部门。

  刚出了办公室,又听到走廊里一阵嘈杂,仔细一看,是廖韬跟著一帮经侦处
的同事在按著一个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往三楼审讯室里塞。仔细一看那男人的
面孔,我不禁笑了出声:那男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陈赖棍。

  「哎哟喂,这不是陈老哥么?他怎么进来了?」

  我刚准备逗逗陈赖棍,但他马上就在审讯室里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这……」
看著他这样子,我吃了一惊。

  「别担心,这老小子装死呢,就著一上午这么一会儿功夫,玩这一套已经玩
了五次了。」廖韬无奈地说道,又招呼著自己的同事先把陈赖棍架上审讯椅,接
著喘著粗气,「要不然……呼……他怎么能叫『赖棍』呢?我操他妈的……这老
小子长得又干巴又矮,还真他娘的有力气!」

  「他这是有什么事情犯在你们手里了?」

  「嘿嘿,桴鼓鸣呗!」廖韬笑道。

  「他还跟桴鼓鸣有关系?」

  「有,但是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知道一直在报纸上刊登广告,说如果
不往社群网上某某账号里转账多少多少钱,桴鼓鸣就还要在杀人的,是谁么?」

  「难不成是他?」其实我还一直以为是叶莹干的,毕竟她之前往时事传媒大
厦送过炸弹。

  「还能有谁啊?这家伙今早登录那几个社交账号,一下子就被我们和网监处
的同事锁定IP所在地了——这老小子一边下载著欧美色情片,一边用社交账号收
钱呢!」

  「呵呵,还真有给他转账的?」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网络那么大,啥人没有啊?并且那本来就是个三流交友网站的『社群网』,
因为他的炒作,一下子就增加了了五百多万用户,股票也从垃圾股变成了AAA股,
这老小子没少从里面捞钱——前两天我出差,就是去南方的几家证券交易所处理
这事情了。据他的一个同伙介绍,这老小子貌似是那个刘虹莺的一个相好,好多
事情都是他从刘虹莺那听说的。」

  「怪不得他对桴鼓鸣的事情门清得很,刘虹莺那姑娘还真是来者不拒,什么
恩客都接呢!」

  「妓女么,敞开衣襟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客都接?这老小子……今早还准备
发广告,造谣说夏组长已经死了,呵呵!」廖韬喘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
的汗水,对我说道:「行啦,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这还得进去继续撬狗嘴呢!」

  「嗯,你忙吧。」我点头笑了笑,看著审讯室里的经侦处同事在拿著矿泉水
往陈赖棍的头上浇灌,这家伙明明鼻子和嘴角已经动了好几下,眼皮也忍不住眨
了眨,但就是装晕不醒。

  接著,我又下了楼,在警局附近的水果摊买了一些火龙果、蓝莓和莲雾,便
把车子开上了前往医院的路上。在我走美茵病房门之前,我就在走廊里听见一阵
手忙脚乱的嘈杂。我连忙跑进病房,只见美茵正在大吵大叫著,还胡乱地往地上
狠狠砸著东西:「——你们不让我下床!那就赶紧把我妈妈夏雪平给我找来!你
们不让我见妈妈是什么意思?你们都是坏人!婊子!快把夏雪平找来!她说过她
不会不要我的!你们都给我滚!我要夏雪平!我要我妈!」

  说著,美茵正拎起一瓶葡萄糖溶液往地上猛砸了一下,那瓶溶液正好在我鞋
尖前面一点的地方炸开。

  「哟……何警官,你没事吧?」病房里的一个护士见了我,一脸惊惶无措地
对我说道,又看了看美茵。

  「我没事。你们没事吧?」

  「没事……但是你妹妹这个样子……实在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就这么躁动了?」

  「也就是十分钟之前的事情,我们的一个护士过去给她输液,把她吵醒了,
她一醒来就吵著要见夏警官……但我们也都不知道夏警官去哪了,我们是真没注
意所以也真不知道!可能是会洗手间,也可能是回警局都有可能,我们这帮当护
士的哪有权力转盯著夏警官呢?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您妹妹就闹起来了,
而且她最近情绪和内分泌也确实都出现了严重紊乱,半夜老是也做噩梦;这不,
给她打了一针安定都没起作用,估计是这两天总吃药片有点耐药了……要不然,
何警官,您联系一下夏警官吧!」

  「我知道了,我会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打碎的输液什么的,麻烦您代我跟
你们医院财务打个招呼,我会让局里财务处直接从我工资里扣的。」我对著那护
士带著歉意地说道。

  「哎呀,这……这倒是用不著,何警官……」

  「用得著,应该的。」

  于是我试探著走上前去,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一把搂住美茵;她像是
被雷击中一样,整个身体都往后挪了一下,一抬起头,只见她满脸是泪;她盯著
我看了七八秒才反应过来我是谁,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将我死死抱
住不放。

  「——哥!」

  「嘿呦呵!你这小坏丫头!……哎!劲儿这么大干嘛?我喘不过气来了都!
刚听你的呜哇喊叫,我还寻思著你光要夏雪平不要我这个哥哥了呢!」我抚摸著
美茵的头发,故意对她开玩笑道。

  「哥!呜呜呜——妈妈又不要我了……夏雪平这个坏妈妈又不要美茵了!」
美茵趴在我的胸口,对我嚎叫道。

  「瞎说!夏雪平怎么可能不要美茵这么可爱的小坏丫头呢?她就算不要我了
也不可能不要你啊!你知不知道,你被掳走那几天,夏雪平有多担心你?谁告诉
你夏雪平不要你了啊?」我拍了拍美茵的后背,安慰她道。

  哪知道美茵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瞪圆了眼睛伸出手指,指著靠著她旁边最
近的女副护士长咬牙切齿地嘶吼道:「她!就是她说的!」

  那女护士长一听这话瞬间懵住了,摘了口罩苦笑道:「……孩子,我什么时
候说过你妈妈不要你了?」

  美茵横著眉毛,咬著后槽牙对女护士长大声喊道:「你说了!你说了!就是
你说了!」说著,美茵又指著满屋子的护士喝道:「还有你!你!和你!就是你
们说的!就是你们不让夏雪平要我的!你们都准备把夏雪平骗走之后拿枪打死我!
然后再吃我的肉!」

  满病房子的护士都有些哭笑不得,有几个比美茵也就大了一两岁的小护士沉
不住气,还还了两句嘴——这不是尴尬么?我问的那句「谁告诉你夏雪平不要你
了」其实就是哄人玩的话,但美茵此时精神状态确实不好,再加上我猜想她熟睡
中确实做了噩梦,然后一醒过来发现夏雪平又不在自己身边,因此就这样发了疯,
约摸著她现在其实还有些半梦半醒的状态,于是一听我这么一问,她居然就这样
借著话茬胡乱开枪,给护士们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这要是不知缘由的路过,怕是
能制造出冤案来;但毕竟美茵现在是病人,经过严重惊吓后心智混乱,又是个小
姑娘,谁也没办法对她斤斤计较。

  「好了好了!哥哥在!哥哥在!哥哥一直在这呢,哥哥证明她们没说这话!
美茵刚才看到的听到的,那都是老恶婆子苏媚珍变得戏法吓唬美茵的!根本没这
么回事!这些穿白衣服的小姐姐们,全都是夏雪平派来保护美茵的,知道吗?你
看看这些姐姐,她们长得都挺漂亮可爱对吧?咱们美茵最懂事、多聪明了,可不
能上苏媚珍的当、随便怀疑批评这些漂亮姐姐噢!」这一出给我弄得其实也很是
难以为情,我眼珠一转,连著抚摸美茵的后背,带亲吻她的额头,对她安慰著然
后编了个「小故事」来哄她。

  「哇——坏哥哥,臭何秋岩,你也欺负我!你净跟我这瞎说!呜呜呜……」
没想到美茵依旧嘟著嘴,尖声哭诉道。

  「我……我怎么又欺负你了?我哪瞎说了啊?」

  美茵对我依旧指著那副护士长,对我愤怒道:「呜呜……这个哪里是『漂亮
姐姐』?她明明是『漂亮阿姨』!你看看,你是不是瞎说?」

  美茵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病房的护士都笑了起来。

  「好好,是我说错了!我不对!你说吧,要怎么惩罚哥哥?」

  正说话间,美茵揉了揉刚流出泪水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很可能是镇定剂
起了药效:「啊——呵!那我就……我就罚你……去把妈妈找来吧……我先不跟
你说了,我要睡觉觉了……等我醒了,我要……我要夏雪平……呼——呼——呼……


  一句话没说全整,呼噜声就已经打了出来。我赶忙把美茵轻轻地扶著躺下,
在护士的帮助下把枕头垫好、又给她盖上了被子。

  「辛苦各位了!家妹本来性子就刁蛮,这又受了刺激,这段时间实在是对不
住了!」

  「哪的话,何警官客气了!」「没事,这是我们应该的!」

  跟护士们客套了一下,我便跟随著在她们身后走出了病房;刚关上门,我又
被刚刚那个副护士长叫住了:「何警官是吧?能借一步说话么?」

  「哦,没问题。」接著我跟著这个副护士长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床前。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骆,是……」

  「我认识您,骆副护士长,」我打断了她的话,满心都是夏雪平现在去了哪,
「之前那个申萌还在世的时候,我来这里拿过她的档案,那时候我就见过您。您
有什么事情么?」

  「呵呵,何警官快人快语,怪不得小小年纪初出茅庐就能受到市局的局座和
副局座的青睐,做了风纪处的代理处长。」骆护士对我笑了笑,然后对我说道:
「本来这些话应该是主任医师殷大夫或者市局的薛医生跟你聊的,但是薛医生去
出差、殷大夫今天要去省卫生局开会,这些事他们俩就交代给我了;而且,恕我
直言,因为我很早之前也是个心理医生,早先因为结婚、再加上之前遇到了一个
极端病患,所以辞了职,后来生了女儿之后才来的这里当护士——话题被我扯远
了,呵呵,但我想说的是我也有资格说接下来的话:我个人,还有殷大夫、薛医
生,咱们三个一直认为,等这次事情过后,你应该带你家里那位女士去专业心理
诊所做个检查。」

  「嗯?」我疑惑地看著骆护士,因为之前明明说了美茵的恢复治疗还不错,
三天以后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我和夏雪平暂时还都有得忙、父亲现在还在看守所,
家里就真没别的亲戚了,现在美茵出了院之后去哪住都是个问题,现在被骆护士
这么一说,我便更加心忧,「请问您是发现什么异常么?美茵她是不是哪里有什
么不对劲?」

  「呵呵……你妹妹到时没什么,女孩子在青春期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是一个
逐渐变强的状态,女生的心理调节能力其实要比男生强,她慢慢就会调整好的;
况且这次她是被绑架,之后肯定会有点后遗症:殷大夫已经给她开了一些调节内
分泌的药物以及协助睡眠的美拉酮宁,过半个月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骆护
士停顿了一下,接著说道,「我说的『你家里那位女士』指的不是你妹妹,我指
的是令堂夏警官——恕我直言,夏警官的情况,比你妹妹何美茵的情况要严重得
多。」

  「哦?这……这我还真没察觉到……」我确实是没有察觉到,并且我还一直
以为夏雪平的心理素质不错,天天挂著Poker-Face以至于谁都不知道她脑子在想
什么,遇到多大事都可以临危不乱;当然,在她家被我发现她和艾立威通衾共寝
的那次除外,那属于特殊状况。

  骆护士想了一下,对我说道:「何警官,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否如实回答?」

  「您请,但问无妨。」

  「我听老薛说,夏警官平时酗酒,在上班的时候有时也会喝两口,是不是这
样?」

  「是的。她现在喝不喝酒我不清楚了,上个月的时候我去过她现在住的地方,
我看她平时把伏特加和威士忌当水喝。」

  「嗯,」骆护士点了点头,又问道,「她平时可否有药物依赖?——安定成
分、布诺芬成分、美拉酮宁这种也都算。」

  我回答道:「她确实会吃不少止痛片,但我猜跟她过去受过的伤有关吧?在
她身上有一定程度的烧伤,还留下了好几个枪疤。」

  「那她平时在家的时候……」骆护士顿了顿,对我尴尬地笑了笑,接著说道:
「呃……下面这个问题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这样吧,我问你你只需要点
头或者摇头就好了:她平时下了班在家的时候,会有以下至少一样怪异举动么?
比如把自己关在狭小空间里——长时间把头埋在冰箱里也算;比如对著镜子自言
自语;比如无视他人裸露自己身体;再比如喜欢长坐或睡在家门口或者阳台上。」

  我清咳了一声,对著骆护士点了点头。我心说夏雪平那哪是无视他人裸露自
己身体,她家的房门都快成一个结界了,只要她一回家进了那房门,她似乎都不
知道衣服是一种什么物品了;细数起来:徐远和苏媚珍看过她光著身子时候的样
子好几次;沉量才我还不清楚,但貌似他没送夏雪平回家过;丘康健这个男闺蜜
也看过无数次了,我记得他自己坦言还帮著夏雪平处理过呕吐;艾立威就更不用
说了,虽然现在张霁隆一个、小C一个告诉我很可能他俩之间没什么实质的床事,
但是在我看来毕竟不但看过而且上了手摸过了;再加上曾经闯进过夏雪平家里的
那江湖四大杀手其中之一;夏雪平的裸体都快被她自己摆进巴黎卢浮宫、放在断
臂维纳斯边上了。

  看过她几次裸体的还有我,当然,不能算我中了孙筱怜的计谋、她著了刘公
子的歪道那次,我这个做儿子的敲开她房门她都不以为意——也就是我刚去她那
里没几天,我那不少恶言恶语损了她几句,她才把短袖和薄短裤穿上;但现在一
想,万一她依旧我行我素、赤身裸体,那么我因为犯了癫痫症她抱著我、第二天
早上我又用后入的姿势在她女性禁地隔著热裤摩擦阴茎的那一晚……

  骆护士见我羞愧地点了头,并没有任何戏谑,反而表情郑重了起来:「那就
是了——看来我推测的没错。你有时间跟局里请个假,带她去专业的心理疾病诊
疗机构看一下吧。我估计去了之后,诊断也应该是向我想的这样:夏警官应该是
有中度的抑郁症性双向情感障碍,并且带有一定的自闭症状。我想,她之前一定
经历过三次或者以上的断崖式重大变故、或者核武器爆炸式情感伤害才会这样;
而且,她跟楼上被监禁的那位苏处长跟她的关系我也听说了,这次这件事情一定
给了她不少打击。心理疾病这东西可马虎不得,会影响一个人平时的言谈举止和
心思情绪不说,还会造成一些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并且,你妈妈做的还是刑警,
心理疾病对她而言著实是个致命因素。」

  我细细想来,确实应该如此:早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外公就被杀了;在我小
的时候外婆和舅舅全家被戮;在此后,她又跟父亲离婚,加一起正好是三次打击。
而之前我来的那回,她陪在美茵身边躺在床上,眼神十分的呆滞,被在一起二十
多年的姐妹背叛、而且对方还要向自己索命,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受伤。

  「确实……这么一想,还真是她身边像我这样的人疏忽了。」

  骆护士笑了笑,对我说道:「何警官,你也不用自责;其实在成年女性里面
有不少也会出现这种心理疾病,比如我早前就遇到过几个女企业家和议员就是这
样,及早发现治疗,还是没有大碍的。」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桴鼓鸣的案子到现在这样被硬算作结案,即便如此夏
雪平也不可能马上有时间去接受心理治疗,这几天她能来陪著美茵已经是局里开
恩了。而且就算是她有时间,如果我说要带她去心理诊所,她会是什么反应?大
概很可能是完全排斥吧。

  「那……我能问一下么?一般这种情况,会对她进行怎样的治疗?我先知晓
一下,等我跟她说的时候,也好给她一些心理准备。」我对骆护士问道。

  骆护士对我说道:「一般来讲,患有这样病情的人,其实最好的治疗方式就
是有人陪著她,与其他人有足够的情感投入——尤其对于她这种有离异经历、却
事业有成的40岁左右的女性来说,你看她们平时表面上看起来铿锵玫瑰似的、甚
至会给人感觉有点像仙人掌,但其实她在内心那部分,永远脆弱的如同二月份开
春之后河面上的那层冰面;我跟你说实话何警官,其实对于她来说,药物治疗和
谈话、催眠什么的并不见得有什么效果,最多是辅助治疗,最好的治疗办法,是
在朋友和家人的促进下,去让她把她自己重新投入进一段感情关系之中,让她能
够感受到他人的情感传递,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关注、支持和保护,让她有对象和
足够的机会让她进行情感表达,是对她最好的治疗和帮助。」

  「您是说,应该让她恋爱,对么?」

  「她的表情、说话的方式、看人和事物的眼神,都在提现著她确把自己的孤
独当成了独立、把伤痕当成了盾牌;其实她内心也渴望恋爱,不论对方是谁,她
的内心其实远远要比其他人看到那样丰富;只是她自己都骗过自己、把自己本心
隐藏到连她自己都找不到,所以周围人才都会以为,有这样的形象的女性是不需
要感情世界的吧。」骆护士看著我,掩口笑了笑,「哎哟,你看我,作为一个旁
人我的话似乎有点多了。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何警官,能够带夏警官去专业的机
构看看。」

  ——「她内心也渴望恋爱,不困对方是谁」么?

  我感谢地对著骆护士笑了笑:「这样,我清楚了。谢谢您这么关心,骆副护
士长。」

  「没关系,医者本职,应该的。」

  骆护士转身去了办公室,我想了想便满楼层地找著夏雪平。找了一圈,差点
连女洗手间都进去了,还是没发现夏雪平的踪影。

  我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艾立威的病房,搞不好夏雪平会是去找他了。在我听了
骆护士的话之后,我心里复杂得很,一方面,我认为不论夏雪平到底跟艾立威发
没发生实质性的东西,我总觉得我似乎是有机会的,夏雪平毕竟她自己也需要恋
爱;但另一方面,照骆护士那么说的话,艾立威也是有机会的,而且他比我更具
有优势:他为人冷静、比我成熟稳重、心思细腻、更会照顾女人、在男女情感角
度上讲他比我跟夏雪平相处的时间长、更了解夏雪平的喜好、更知道怎样能让夏
雪平开心、长相也勉强不差……哎,骗谁呢,这家伙比朱一龙、于朦胧都帅,正
讨女人喜欢的相貌,我真不好意思说人家长相「勉强不差」;如果夏雪平真的对
艾立威产生感情,那么那将是牢不可破的心念,那我也基本可以在这段故事中正
式杀青了。

  我匆匆跑到楼下艾立威的病房,但是在这间病房里,除了躺在病床上惊慌地
放下报纸看著我的那个上次随地吐痰的老头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连艾立威也不
在。一瞬间我当然多疑态度又占据了大脑,脑内出现了在这层楼里、甚至医院大
楼里各种适合男女做爱的的地点、以及在相应地点合适性交乃至受孕的姿势……

  然而,我都在清洁工的监督下进了女洗手间、还翻看了一下防止皮搋子的储
物间,仍然没发现夏雪平。

  一转头我看见几个配枪的制服执勤警员,我猛地拍了脑门才想起来,说不定
夏雪平是在苏媚珍的病房里。跟父亲离婚的十年来,夏雪平在爱情上连花都没开,
但是对于友情她则一直灌溉得茂盛,至少她自认为如此;她是把苏媚珍真心当做
朋友看待,既然苏媚珍现在就躺在美茵病房的楼上,即便苏媚珍背叛了她、想要
杀她,她也不可能不过去看望一眼。

  于是便上了楼,走向了苏媚珍的病房。像苏媚珍这帮重案犯,或者是跟大案
要案有关的证人和提出需要受到保护的患病原告住的病房,一般的格局是从走廊
进到里面之后,首先进入的是一个小客厅,从小客厅穿过了经过一个小走廊,开
了另一尽头的门才是真正病房的房门,执勤的时候,外面派四个制服执勤为一组,
荷枪实弹在外面搬两把椅子,两个人坐著休息、两个人在门口站岗;小厅里面有
通常会有一座或者两把沙发椅,两架行军床,供里面的人休息,按规定,没六个
小时轮换一次岗位。我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外面的四个轮岗喝水,里面的还有
一位出来端了护士送过来的糖醋凉皮。

  「哟,小何老弟来啦?从『长安荣耀』刚送过来的凉皮子,屋里头沙发上还
有三不沾和麻酱烧饼,酒菜没有,都是碳水干粮,要不要一起尝尝?」这几个执
勤警分分跟我打著招呼。他们几位虽然官职和警衔都没有我高,但是各个年纪比
我大,有三位还是我刚上警专时候照顾过我的师兄,过去上警专的时候还一起出
去喝过几次酒。

  「不了不了,几位大哥这么早就吃中午饭了?」我寒暄道。「呵呵,你怕是
不能信了,这得算是昨天的晚饭!不跟你闲聊了,都快饿抽筋了!」

  「那您几位快吃吧。问一句:夏雪平在里面呢么?」「哦,在呢在呢。艾立
威也在呢。」

  我听了后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闷著头往里面走。

  隔著门玻璃,我便看见夏雪平站在苏媚珍的病床边上,正被艾立威紧紧拥抱。

  艾立威这厮已经换上了平时那件他习惯穿著的双排扣黑色呢子大衣和白色衬
衫,双腋下也没了那副辅助双拐,看样子他的伤愈合得差不多了;此刻的他正搂
著夏雪平的纤腰,把双手理所当然地交叉著,放在夏雪平的髋骨处,双眼深情地
凝视前方,还微微低下头贪婪地嗅著夏雪平的长发;而夏雪平却把头冲向苏媚珍
的身体上,所以我窥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自己的裤线两侧,全
身一动不动,像是刚被剪了丝线的木偶一样,又像深秋时节牢牢挂在指头、死活
不落地,但依旧慢慢腐烂的果实。

  在门口,看到这一副景象的我,心中自然是怒不可遏,我真想就这样冲进去,
薅住他的凤梨头、把他的额角往那大理石窗台上猛撞,当我正准备闯进去、刚刚
将门开了条缝隙的时候,我听见艾立威对著夏雪平开口说话,于是我连忙卸了胳
膊上的力气,只给病房的门留下一条缝隙,然后我靠著门框,听著里面的动静。

  「……以后不许再说自己是灾星!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不
是你对谁都冷言冷语、不近人情,也不是你只顾著自己的想法、枉顾他人、然后
总给别人带来太多麻烦,雪平,你这个人最大缺点,是你太愿意胡思乱想,太喜
欢贬低自己,太容易把自己处于绝望的境地,除此以外,你对我来说别无缺点,
你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局里还有很多人都支持你,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还有很
多你的粉丝呢!所以,别再说丧气的话了,好吗?」艾立威语气诚恳地说道。

  ——怪不得那些极端女权主义者们会说出一句话:宁可信世上有鬼,也不信
那男人的嘴;他口口声声说夏雪平完美,口口声声说夏雪平对他来说「别无缺点」,
但算上他拿来哄夏雪平的那条说夏雪平总是妄自菲薄,这一下子总共就罗列出来
三条缺点来。

  ——呵呵,艾师兄,我也不进去打扰你、跟你吼了,我给你机会,我就默默
站在门口听著你口吐莲花,听著你忽悠,让你接著忽悠。

  夏雪平依然麻木地站在艾立威的怀抱里,一动不动地盯著躺在床上、带著氧
气罩的苏媚珍,缓慢地用著悲怮的语气说道:「对啊,对啊……我确实给太多人
带来了太多麻烦。」

  「不是这样的!」艾立威握著夏雪平的肩膀,把她无力站稳的身子摆正,然
后把自己的脸几乎要贴到夏雪平的鼻尖上,对著夏雪平激动地说道,「我刚刚……
那是失言了,我的意思是,你用不著自轻自贱。雪平,虽然最近一直在你身上发
生变故,但是你也用不著把自己看得如此不堪,你懂吗?」

  「就是这样,艾立威,别再搪塞了。你们这些平时在我周围的人,全都在哄
我罢了:我在现场杀了那么多匪徒罪犯,但是我永远都是间接害死祁雪菲的那个
人,虽然那天在茶餐厅里我果断对段捷开了枪,但是,他对我撕破脸来控诉我的
过失的时候,那眼神瞪得我心慌;我一直想著,不让何劲峰掺和进我的生活里,
我想著不去影响他和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可结果美茵被绑架、劲峰现在还在
看守所里,我的疏远反倒是让他们身陷困境;我想努力想要感化陈美瑭、想去保
护她、劝她放下手枪别再作恶,我想帮她解开她的心结,可结果我连跟她好好坐
下来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教她直接丧命;我一直以为,我待我最重要的朋
友之一的苏媚珍甚好,我把她当知己、当亲姐妹,却没想到她竟然恨了我二十多
年,在这二十多年里她每天每夜都在想著怎么除我而后快——我关注的、看重的
人,不是因我而遭难、受伤、丧命,就是背叛我、暗算我、或是离我远去,我夏
雪平这一辈子,还真是失败呢!这一切不恰恰证明了我是一个灾星、一个招人讨
厌憎恶的不祥之人么?最近几天,我一直都在想,我这个警察,可能不做也罢……
甚至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夏雪平这一番话给艾立威说得手足无措,在门口偷听的我,心中也倍觉刺痛。

  站在屋里门外的我和艾立威,此刻间竟同时叹了口气。

  「你别这样说!」艾立威说完,激动对著夏雪平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我又一次忍不住想往病房里闯,但还没等我挪步子,夏雪平直接用力推开了
艾立威,侧过了身子低著头黑著脸,紧闭了眼睛,又翻著眼珠睁开,微微撇了撇
嘴角,横著眉毛对艾立威冷冰冰地说道:「你这样做又是干嘛?用亲嘴来堵我的
嘴?以为自己在演好莱坞电影么,还是当我是高中的女生?」

  艾立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妥,低著头带著十分的歉意说道:「对不起……
是我冲动了!但……雪平,我是真的不想再听你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大家
看了你这个样子会有多心疼?」

  「可是活著对我来说,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根本留不住那些我在意
的重要的东西,与此同时我还会不断地给人制造麻烦——我就是个麻烦……」夏
雪平低著头丧气地说道。

  「并不是这样!」艾立威大喝道,又一把抱住夏雪平,然后胳膊绕过夏雪平
的背后抚摸著她的长发,「你还有那些支持你把你当做榜样的人……你还有你的
女儿美茵不是吗?当然,你还有我。你说你自己会不断地给人制造麻烦,那么,
如果你乐意的话,就成为我生命中最大的『麻烦』吧——雪平,跟我在一起吧!
我想去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站在门口简直憋出内伤,但我再次忍住没往屋里闯,因为我想听听夏雪平
的回应。

  夏雪平依旧定格在艾立威的怀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在房间里出现沉默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艾立威刚才那句话似乎有点问题:
「我想去爱你」——这是什么话?乍一听这确实是一种很浪漫的说法,正常男女
之间一方对另一方告白的时候,一定是简单的「我爱你」、「我喜欢你」这样的
肯定语气,或者是「我想对你好」、「我想跟你结婚」这样的愿望表达——爱就
是爱、喜欢就是喜欢,根本不需要摇摆不定,而这句「我想去爱你」的表意是什
么?难道是「我原先不爱你,但我打算去爱你」,还是「我爱你对我来说是个很
困难的事情,但我正在说服自己让我爱你」?

  而我刚想到这,沉默良久的夏雪平开了口:「可是,你明明也会背离我的。」

  听了夏雪平如此平静而冰冷的话语,抱著夏雪平的艾立威立刻放开了夏雪平,
就仿佛夏雪平突然被人套上了软猬甲,又像有人把夏雪平变成了一只仙人掌;在
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慌,但接著他很明显地动了下喉咙、调节了自己的呼吸节
奏,又重新用双手握著夏雪平的双臂:「雪平,你在说什么呀?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会的。」夏雪平轻叹了口气,对艾立威说道。

  「你难道不相信我吗?」艾立威皱了皱眉头。

  「艾立威,除了徐远、除了小丘,在市警察局里,你确实是我最信任的男人,
我也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支持和激励;但是,苏苏曾经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
不确定你我之间今后会怎样,你又能确定吗?相信或者不信……其实我也不知道
了,因为信任对我来说,已经是我正在渐渐丢失的能力了,是在我体内正在死去
的一部分。」

  「可我值得你去相信!我跟你相处了七年,和七年之间我们并肩作战、朝夕
相处,你救过我无数次,我也为你受过伤,而且我们也曾坦诚相对、拥有肌肤之
亲——试问从你恢复单身之后,你身旁有哪个男的能像我这样与你亲密无间?这
些还不够你去相信的么?」艾立威依旧激动地说道。

  「我知道,但你仍然会背离我的。小艾,你应该离开的。」夏雪平仍然伤心
地说道,说完,又转过头看了看苏媚珍。

  看著艾立威下一步的动作仿佛又要去搂住夏雪平,此时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可没司马仲达或者德川家康那么能忍的性子,于是我直接一把推开门,站到了
艾立威和夏雪平的面前。

  夏雪平见到了我,总算抬起了头,却又低下头,但依旧面冲著我伸出手背擦
了下自己的嘴角;艾立威似乎被我这突然闯入吓了一大跳,然后咂吧了两下嘴唇,
双手插进裤兜里转到另一侧背对著夏雪平,接著又回过头敌视地瞟了我一眼,对
我不忿地说了一句:「开个门,用得著这么大声?」

  「呵呵,我不寻思著能把苏阿姨吵醒是最好的么?」我回敬了一句,然后走
到夏雪平身前,对她微笑著说道:「美茵刚才睡醒了,吵闹著要我来找你。快回
去吧,不然小坏丫头待会儿醒了再看不到你,那帮护士可又都不好过了。」

  「嗯,我知道了。走吧。」夏雪平说著,从我的左手边走向了病房门。艾立
威想了想,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带,也不知是对我还是对夏雪平说道:「我也该
撤了,档案股有好几份资料等著我去还呢。」说著也往病房门处走去。夏雪平见
了,立刻驻了足,硬等著艾立威先出门,然后让我走在她前面,才跟著我一起离
开了病房,走到了走廊里,又非要拽著我走楼梯。

  艾立威有些尴尬地回过头看了看我,又带著一半担忧一半失落的复杂目光看
了一眼夏雪平,接著才进了电梯下了楼。

  「刚才你一直在门口来著吧?」推开太平门,进了楼梯间,夏雪平便直截了
当地对我问道。

  「是。」我没有掩饰地回答道。

  「你都听见了?」夏雪平对我问道。

  「听见了,也看见了。」我对夏雪平答道。

  夏雪平咬了咬牙,去没再说出任何话。

  我其实也想说一些比如「你跟他之间愿意恋爱就恋爱」这样的气话,或者是
发表一些与艾立威那种听起来暖心的话相反的激将法式的言论,但从四楼走到三
楼美茵病房门前,我始终都没有开口,我知道这两种话无论哪一句说出来,都会
让夏雪平受伤。她受的伤已经够多了,我就别再撒盐了。

  我现在甚至想到,即便下一秒她真的决定辞职、或者真的决定跟艾立威在一
起,那都是她认为会对她自己好的选择,能让她至少从心里觉得好受一些的话,
那我情愿如此,我便也没必要去干涉。

  在美茵病房里,夏雪平沉默,美茵熟睡,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洗了两
只莲雾,给夏雪平递了一只、自己吃了一只,然后拿著手机刷了一会儿知乎;又
待了没一会儿,我觉得实在无聊便准备离开。离开之前,我看到夏雪平也坐在椅
子上,趴在美茵手臂旁边睡著了,我便给她的背上披了一件毛毯才离开。

  离开时候,无论我去哪,满脑子都是刚刚在苏媚珍病房里那幅令人气愤不已
的画面,想著艾立威刚刚匪夷所思的那句表白,想著若是徐远今天在的话,或许
艾立威对夏雪平如此的亲亲热热应该能收敛些——话说今天我一天都没见到徐远,
他倒是没去医院,但却也没在警局,他到底去了哪;一想到这些,我便也无心思
去干别的,于是,我随便找了一家美式酒吧,叫了一份苹果酱烧排骨配沙拉和一
杯根汁汽水、外带了一份大份水牛城鸡翅配薯条和生西芹蘸鹰嘴豆泥,然后又去
了商场里逛了大半天,到最后只买了一双Adidas的高帮运动鞋和一条Lewis的纯
黑色休闲裤,便回到了寝室,把衣服一脱洗了个澡,然后拿了本杂志放在床上,
把鸡翅摆到了杂志上,然后我躺进被窝里准备开电脑看一部电影。

  刚打开播放器,21世纪福克斯的的标题视频还没结束呢,沉量才便把电话打
了过来。我无奈地摁了空格键把电影暂停,然后接通了电话。

  「小何,在哪呢?」

  「我在寝室呢,副局长。您有什么吩咐?」

  「来局里,有紧急任务分配给你们风纪处——你顺便打电话,把你们风纪处
其他人都给叫回来;我派保卫处的人在你办公室等你,快著点吧!」

  我摁了下电脑键盘上的Home键,看了眼开始栏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6:41。
今天是风纪处全体放假的日子,这个时间又是普遍的晚饭时间,好不容易那些人
能有时间陪老婆逛街、陪孩子吃饭、陪男友女友约会开房,沉量才这时候能有什
么事,需要全体加班?——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不办的大事,就像那次仲秋娅被杀,
他早就把话说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官腔。

  我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拿起了根芹菜杆,舀了一团鹰嘴豆泥往嘴里塞:我心
想如果这时候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沉量才说的去给所有人打电话叫他们回
来加班,那么风纪处的这帮人嘴上虽然不见得会说什么,但在心里肯定是要骂娘。
因此,我决定自己先去看看。

  于是我连忙穿好衣服带了手枪出了门,一路小跑到自己办公室门口,见到了
那个保卫处警察。那个保卫处警察跟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又带著我下了楼,转
眼间,我跟那警察便走到了网监处,但见网监处门口,两个保卫处干事正举著枪
指著吴小曦的头。而吴小曦似乎从来都没有带枪的习惯,但她面对两支手枪却也
毫不畏惧,气鼓鼓地站在那里,愤怒地与那两个保卫处干事对视。

  「喂,你们干嘛呢?都是自己同事,人家还是个女的,用得著这样吗?」我
只直接走上前去按住了那两个干事的手腕。

  可人家两个也是硬骨头,不但没放下枪,反而把自己的手腕在我的双掌绕了
一圈,又都齐齐把手枪指向我的脑袋,旁边的两个本在站岗的干事也走向我,制
住了我的双臂。

  「何处长,这没你事,请了。」其中一个按著我胳膊的干事对我说道,接著
两个人直接把我拽到了网监处的办公室门前才把我放开。

  等那两个持枪干事看我被拽到一边后,其中一位便侧过头对我解释道:「何
处长,咱们兄弟几个都知道这位鉴定课的妮子跟你的关系不一般,其实我们也不
想为难谁;但这是副局长的指示:任何人敢在这里喧哗叫嚷、妨碍我们保卫处和
你们风纪处的公务,我们都得拦著。别怪兄弟们得罪了。」

  而另一边还没等我说话,小C却急切地对我说著,看著我的时候小C的眼泪都
快掉下来了:「秋岩,他们保卫处的人把老白他们抓了!你帮帮忙吧,想办法救
救老白!」

  小C这茬话还没说完,网监处的防盗门就拉开了,里面一个稍年长的保卫处干
事从里面走了出来,瞪了小C一眼,然后对我往网监处的办公室里摊手道:「何处
长,副局长里面有请。」

  我只得连忙对小C点点头,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没事的,小C,你别担心,
我保证大白鹤他不会有事!」接著,我便跟著那个保卫处的人进了网监处的办公
室。

  一进办公室,一见那阵势,我整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原本网监处的那些电
脑桌,全被推到了办公室最后面的地方,一桌挨著一桌紧紧地贴在一起,让办公
室里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保卫处的干事们各个手持手枪,然后围成了一圈,圈
子里不只是白铁心,而是除了医院里躺著的苏媚珍之外的所有网监处的工作人员
都在,各个只穿了一件衬衫或者线衣,无论男女老少,全都直接坐在地上,被保
卫处的人困著;一见我来了,坐在最中间的大白鹤看了我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果断地躲避著我的目光。

  在他们身旁还有一张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手枪、手机和钥匙,在旁边是苏媚
珍的处长办公桌,沉量才此刻正坐在苏媚珍的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快速敲著鼠标
和键盘——等我走近了,才看到这家伙正玩著《钢铁雄心》,操控的势力竟然还
是伪政权的皇帝,不仅击退了当年在野党先总裁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还竟然在日
本军阀集团的后背猛插一刀,从地图上看起来,眼看就要把战线推到西伯利亚。

  「怎么著啊?」沉量才目不转睛地盯著屏幕,对办公市里的人大声说道,
「还没人站出来?我就要求你们这两拨人各自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这是多么费
劲的事情?有这么难么?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就跟你们这帮人耗著,看看
咱谁能耗得过谁!」

  「副局长,您找我。」

  沉量才看了我一眼,把游戏存了个档,然后用脚撑地往后推了下转椅,看著
我问道:「嗯。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都联系了,应该都在路上。」我扯了个谎,又接著问道,「这网监处的各
位同僚们,都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犯了什么罪过?」

  「呵呵,什么罪过?与苏媚珍同罪!」沉量才撇著嘴笑著。

  我这一问才清楚:沉量才是领了司法调查局的号令,跑网监处这里锄奸来了。
按照他的话说,苏媚珍能在局里隐藏得这么深还没人举报,除了那个「你我皆知」
的原因——我看沉量才说这话的时候还抬了抬眉毛,便清楚他是故意暗指苏媚珍
和徐远的私情——还有一点,就是在网监处里还有苏媚珍的帮凶帮她掩盖身份、
外加做一些欺上瞒下的事情。沉量才说其实他已经派保卫处的人查了网监处所有
人的档案履历,然而一无所获,他相信肯定是有人刻意隐瞒了什么,索性他也没
什么耐心继续秘密调查了,而是直接派人过来,把网监处的所有人软禁在这里,
让他们自己招供。

  我听了之后,倒吸了半口气,心说「沉量小」您的八卦掌打得可真是急,而
且这抓内奸的手段也太古老、太大八股党了,但我嘴上只是问道:「那么我多一
句嘴,副局长,要是这些人里面没人招认自己是苏媚珍的同伙帮凶,可怎么办呢?」

  「呵呵,怎么办?那就把他们所有人都先关起来,咱市局不够地方的话就送
到看守所去——然后就得拜托你们风纪处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小何和你的
手下,就得对这帮人挨个审讯,必须得给我审出来个甲乙丙丁!」沉量才想了想,
点击了屏幕上的一个指令,自己控制的势力便开始向前推进,接著,他悠悠说道:
「但我也不是要难为所有人——他们这里头其中有一位,我是要大大予以表彰的!」

  「敢问是哪位啊,能让副局长您如此心仪?」我略带讽刺地问道。

  「你记不记得夏雪平玩诈死的时候,她当时接了个电话,告发了苏媚珍把你
妹妹给圈在咱们警局大楼的地下室?夏雪平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那人
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接著,沉量才又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看著那帮坐在
地上的网警,大声说道:「打电话那人用了变声器,语气也很慌乱,但我听得出
那人应该是个男的。之前在苏媚珍的淫威之下,那人一定也帮她做了不少事情,
我能理解;但是能在局里混乱、同事和上峰有难的时候站出来,这个行为和这种
勇气是值得称赞的!」接著,沉量才又转过身,对我问道:「何秋岩,你说,这
样晓得弃暗投明的好警察,我不表彰他,我该表彰谁啊?咱们市局的有些事,确
实应该改一改啦!」

  沉量才转身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屏幕上的游戏,只见明明历史上不堪一击的
伪政权部队,竟然在游戏里用了一分几十秒的功夫就蚕食了整个西伯利亚,眼看
就要与西欧元首的部队会师地中海。

  「哈哈哈,看看,很多事情分明是事在人为!很多事情只要换一个人来运作,
就算是本该迈向耻辱的趋势,也可以被逆转成辉煌!」沉量才得意地自言自语道。

  我感觉自己的眉头都要皱到抽筋了,转头看著坐在地上的那些网监处的同事
们,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可是,沉量才做的事情本质上一点错都没有,只是
他这种扫荡式的排查内务,实在是有点不堪。

  正巧在这个时候,网监处的门打开了。

  「怎么著,连我也要拦著啊?抱歉了几位,现在我还是这间警局的局长。」
那带著慢慢的焦油感的平和嗓音传入办公室里,随即,那声音的主人徐远,怒气
冲冲地闯进了网监处的办公室。看到了徐远,沉量才迅速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全身的脂肪和肌肉都在紧绷著,一个不小心还把鼠标甩在了地上。

  「徐……远哥,你来了?」沉量才嘴里拌蒜,脑门上也立刻冒出了冷汗。

  徐远瞪了沉量才一眼,接著走到保卫处围成的那个圈子,对著坐在地上的网
监处所有网警喝道:「一个个的都在干嘛呢?不去侦查这个城市每一分每一秒正
在发生的网络诈骗和恐怖案件、不去监管那些破坏社会稳定和他人名誉的言论,
都猫在这里玩丢手绢呢?」

  「局长,我们……」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抬起头对准备对徐远诉苦。

  「闭嘴!少说没用的!你们还不赶紧把桌子挪回原位赶紧工作?」徐远怒斥
道,接著又指著刚才那个男人说道,「对了,宋跃,从今天起你就是网监处的代
理处长,如果网监处出了什么岔子,唯你是问!」

  「是!」宋跃说著,立刻站了起身,对著徐远敬了个礼,然后把坐在地上的
将近一百人全都招呼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电脑桌又重新挪回原位。那些端著手
枪的保卫处干事们瞬间被晾在了一旁,面面相觑,不胜尴尬。

  徐远搔了搔头发,接著微笑著走到沉量才面前。

  沉量才的脸上也挂著僵硬的笑容,上牙打下齿地对徐远问道:「远……远哥,
你怎么在……在这啊?」

  「哈,我是局长,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那你说,我应该在哪呢?」徐远笑
著盯著沉量才。

  「呃……这……」沉量才低著头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哦,你是说,我应该在省高法跟司法被调查局那帮人问话,对吧?——谢
谢量才老弟关心了!话问完了,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徐远顿了顿,把嘴巴
贴到沉量才耳边,可音量去没变,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得真楚,「况且,我跟
司法调查局总部里面的人也有交情,他们今早把我叫过去之前,我该安排的全都
铺平垫稳了;仅凭著在Y省的这几个探员就想搞倒我,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费点劲!」

  沉量才进闭著眼睛咬著牙,用鼻子喷了股气,然后睁眼睛说道:「那还真恭
喜远哥躲过一劫。只不过您是没事了,但是网监处的人可不见得没事。据我一直
以来的调查,他们这里头至少有一半人,参与过苏媚珍对咱们市局的破坏和渗透。
生死果那东西能在市局里头流通,我猜就是苏媚珍跟人合伙干的;丘康健之前对
那东西在做化验,所有的资料和数据、甚至仪器不都被人破坏了么?我有里头怀
疑,现在在座的这帮人里,肯定有参与的!」

  「那你知道是谁参与的么?」徐远对沉量才问道。

  「我还不知道,但是只要……」

  「别但是了,」徐远对沉量才说道,「既然没有证据,丘康健的鉴定课那边
也没有指控,我看著事情就算了吧——当然,生死果那东西是不能再让警员们用
了;从今天起,一经发现谁在服用那种药物,直接开除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反
正省厅不是定了么,责任肯定是要跟苏媚珍追究的;其他人也都不容易,让他们
戴罪立功。量才啊,你我也都是过来人,也都犯过错误,咱们将心比心,这件事
我看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他们这帮人要是不清理,对局里而言早晚是个不稳定因素。」

  「那把他们稳定住不就结了么?」徐远提高了一个调门,对沉量才反问道。

  沉量才死盯著徐远的眼睛,没有说话。

  「量才啊……」徐远叹了口气,「论起来,苏媚珍当初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
都是一起抓过贼、喝一瓶酒、吃一锅菜的交情;如果说犯错误,你跟著咱们也被
她一起蛊惑了,不然为什么从一开始咱们就对她没产生怀疑呢?这网监处的各位
不也都一样么?量才,算了吧,咱们两个以后工作还得靠著他们各位呢!」

  「呵呵,一样么?远哥你这么觉得,我管不著,但至少我不觉得我跟他们里
头那些苏媚珍的帮凶有什么一样的地方!」说著,沉量才从自己的西装里怀掏出
了一摞东西,对著徐远甩在了苏媚珍的办公桌上,讥嘲地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哼,他们做过的事,我可没做过!」

  沉量才甩出来的,是一摞照片——确切地说是一摞艳照,里面全都是苏媚珍
跟网监处的下属们在局里或者外面大街上拉手、接吻,在自己的轿车里、宾馆的
床上、电影院的情侣座位、公园的灌木丛里提著肥臀交媾的照片;其中有几张被
被沉量才这么一甩,还落到了我的脚边,我捡起来一看,有一张在和平电影院卡
座里与苏媚珍玩著69式的,就是刚刚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宋跃,照片里还有他
淫笑著用牙齿拽著苏媚珍肥厚阴唇的特写;还有几张,是大白鹤在宾馆捧著苏媚
珍巨乳肏著屁眼的照片,而照片上苏媚珍嘴里正含著的那支黝黑的男根,正是属
于躺在床上被用手铐铐住、眼睛被蒙上的徐远的;另外还有两张,是苏媚珍在皇
陵公园碑林里,对著冲著一个四十来岁、全身上下只戴眼镜的扎著辫子的男人嘴
里排尿的照片,我定睛一看,那人此刻正坐在大白鹤身边红著脸,默默地看著我
和我手里的这叠照片。

  当著徐远的面,再加上之前为了救美茵时候被苏媚珍留下的心理阴影,我对
那些照片不敢直视,脸上冰凉地把那些照片递给了徐远。徐远接过照片,仔细端
详了半天,看了看沉量才,又看了看身后的那几个保卫处警察,突然会心一笑,
捏著照片对他们问道:「这是出自你们的手笔吧?这个微型相机的镜头感和像素
我太熟悉了!是不是你们做的?」

  那些保卫处警察,全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嗬,还真是啊!你们这帮人拍得可以,不去南港和澳角当成人片的导演真
是可惜了!哈哈!」徐远大笑道,接著又收起了笑容,嘴上却说道:「保卫处的
各位辛苦了!你们这么努力地查著内务,我很感动。我会跟财务处打招呼,给你
们每个人都加薪水。」

  「不用了,局长……」「对不起,局长,不用了。」保卫处干事们纷纷低声
说道。

  「我说加薪就加薪!哪那么多废话?」徐远暴喝了一嗓子,让眼前的这群保
卫处干事每个人都颤抖了一阵。

  这还不算完,徐远端著手里的照片,比对著上面的面孔,指著宋跃、大白鹤
还有那个扎著辫子的男人说道:「小宋,你,对还有你,我派给你们三个人一任
务:去调查保卫处所有人的电子设备和移动存储,以及胶卷,包括音乐播放器和
车载记录仪,找到这些所有乌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销毁。」

  宋跃一听,马上叫起大白鹤和那个小辫站起身,吩咐两人从各自的抽屉里拿
出一张U盘直接出了办公室。走廊里传来了小C对老白的关切询问,然后声音越来
越远。

  接著,徐远拿起全部的照片,瞟了一眼沉量才,握紧了拳头,却又沉住气,
缓缓说道:「量才啊……你啊!你应该听胡敬鲂的话的:「杜鹃若不啼,待之莫
需急『。这些照片,我收藏了。我出去抽颗烟。「然后,徐远又瞟了一眼电脑屏
幕对著沉量才说道:「忘存档了吧,重来一局吧。「只见电脑屏幕上,沉量才所
控制的势力范围,忽然被四面八方的联军击溃,原本浩瀚的地盘也被瓜分得一干
二净。

  「唉……行吧,散了!都散了吧!何秋岩,你也回去睡觉吧!」沉量才黑著
脸坐到了苏媚珍的椅子上,双手握拳顶著自己的太阳穴,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我咽了咽唾沫,便离开了市局大楼。楼外大老远,徐远找了个垃圾桶,把自
己握著的所有照片都点著了,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看著星光璀璨的撩人夜色下
袅袅升起的黑烟,徐远默默地点了支烟。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沉量才整个人似乎安分了许多。

  三天以后,美茵出院了,但是我的风纪处这边一直很忙,夏雪平那边重案一
组也似乎有一大堆材料需要赶进度,就算是让美茵跟著我或者夏雪平住,我俩也
没时间照顾她。想来想去,我只能找韩琦琦帮忙,因为即使韩琦琦平时需要上学、
张霁隆和韩橙都不在家,她家里也会请保姆来伺候,并且好在美茵的精神状态在
这几天恢复了一些,对夏雪平的依赖貌似也没那么严重了。

  于是我事先给韩琦琦打了电话,等到了出院的时候,来接美茵的却不是一个
穿了高中西装制服的女学生,而是一辆洁白的凯迪拉克。坐在车后座上的是韩橙,
而开车的,竟然是杨昭兰——这一对儿「姐妹」,相处得可真和谐。

  「橙姐,您回来了!」我对著韩橙打著招呼,又对杨昭兰说道,「杨小姐,
您好。没想到都惊动您的大驾,实在是惶恐!」

  「嘿嘿,小何警官,你还真挺会说话的,怪不得霁隆会欣赏你。」杨昭兰摘
下了墨镜,对我笑了笑。

  「惊动她的不是你,是我。我早上6:50到这的航班,我让小杨来接我的,顺
便你霁隆哥有点事让我转达她。」韩橙对我笑了笑,然后对美茵招了招手:「闺
女,到你干妈这来!这一阵子是不是苦了你啦?——介绍一下,这是你小杨姐姐。」

  见到了韩橙,原本有些安静到痴呆美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
韩橙。

  「哟,这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来,叫『小干妈』!」一看美茵哭了,杨昭
兰突然玩心大起,伸出食指用第二个指节去拨弄著何美茵的鼻尖,气得何美茵张
口就准备去咬杨昭兰,杨昭兰笑著躲过了,笑著说道:「嘿嘿,我这小干女儿可
不乖呀!」

  韩橙看著面前这俩女生,也跟著笑了,接著对我问道:「雪平妹子呢?她怎
么没跟你在一起?」

  「因为这丫头,夏雪平有日子没去局里了。她一个大组长,要办的任务比我
多。」

  「哦,这样。」韩橙看著我,目含深意地对我点了点头,把我看得浑身不自
在。我想了想,没话找话地问道:「霁隆哥也回来了吧?」

  「他还没,不过他是今天中午12点20的飞机。昨晚南方那边突然发生了点事,
他必须得处理一下……」

  「姐姐,他想让你跟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吧?」杨昭兰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看著韩橙问道,「冷冰霜给今早给我打了电话了,她跟我解释说她不是故意……」

  「我知道,我也能理解她不是故意的,但是造成的后果确实太严重了……我
也不是没替你帮著那女人跟霁隆说些软和的话,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杨儿,我劝
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时候,只要他不提这件事,你也别去触动这块逆鳞。」

  「谢谢姐姐了,我明白。」杨昭兰只好理了下发梢,点了点头。

  韩橙接著又转过身,对我说道,「秋岩,你下午一点钟去他办公室吧。他有
事情要问你,并且他好像说,还帮你办了个什么事,需要跟你聊聊。」

  「帮我办了什么事?……行,我知道了,美茵这段时间就麻烦您了。」——
什么事?这段时间我的事情太多了,便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只得对著韩橙礼貌
地点点头。

  「别客气。」韩橙说完,就带著美茵上了杨昭兰的车。

  我又回到局里处理了一些杂事,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一口朝鲜冷面,然后一
大早我便来到了隆达集团。在张霁隆办公室前面的接待室里,迎接我的居然是上
次准备欺骗张霁隆、后来却被张霁隆在办公室里直接给强上了的那个宋金金。

  「喝水吧,何警官。」这一次见到宋金金,她说起话来的时候倒是比之前让
人舒服多了。

  「谢谢了。」我喝著冻顶乌龙,盯著宋金金看了半天。

  「甭看了——」宋金金倒也大方,从自己的脸上指到自己的胸部、又指向自
己的屁股和大腿根,「我从上到下,没一处地方是天生的,连两腿中间这地方都
做过美容。」

  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连忙对宋金金解释道:「不是……宋女士,我不是
这意思……我看您是因为我在想,张霁隆明知道您是到隆达集团干什么的,他居
然还能把您给留下,这件事我有点想不明白。」

  「呵呵,我也想不明白……他不仅给我留下了,还真让我给他做助理;而且
你说怪不怪,何警官,他还把他们帮会里的一帮女混混交给我使唤,我现在在隆
达集团还成了『双金姐』了——我以为,在他们那帮老爷们儿眼里,我就一个靠
著卖骚混饭吃的货,结果到现在我还成了个女流氓头子了!这张总裁到底是咋想
的呢?」

  「您问我我问谁?我是当警察的,也不是混黑道的,你们黑道什么风俗什么
规矩我可不懂……」

  正说著话,听著一阵「叮咚」的电铃声,接待室前面的电梯门打开了。只见
张霁隆沉著脸走在前面,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似乎都没看到我;在他的身后跟著金
秘书、胡晓芸、一个身材短小精瘦却西装笔挺、双眼圆溜溜的像蜥蜴一般,梳著
三七分头发的三十多岁男人。这男人乍一看实在是太不起眼,但仔细一端详,便
让我觉得这爷们在自己文雅外表下,正努力隐藏著一股很强的暴力气息。

  当然,还有跟夏雪平气质极像的陈绮罗。

  宋金金看著张霁隆这副表情,大气都没敢喘,想了想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
跟著她进了办公室,却在距离张霁隆办公桌最远的地方找了件榻榻米安排我坐下。

  「委屈你了,小何警官,在这稍等会……」

  宋金金正对我致歉的时候,只听张霁隆转身对著陈绮罗和胡晓芸暴怒地喊道:
「你们俩少他妈帮那女人说话!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他妈知道在那个冷冰
霜那里开了那么大个口子!……咱们努力拉拢江山资本为的是什么,嗯,这下可
好啊!预估四个亿的项目,哐当一下,跟咱们隆达集团屁关系都没有啦!反过来
还倒是赔了两百多万!你们自己算算,咱们这么一来前后的净损失是多少?我都
没那个厚脸皮去会计师事务所找精算师!陈绮罗、胡晓芸,我张霁隆从招你们俩
来我就没用过黑道那一套对付过你们两位,对吧?好,我今天要改改这个规矩了——
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在隆达内部,谁他妈敢在我面前再跟帮著冷冰霜跟我求情,
立马给我滚蛋!」

  「张总裁,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忠言逆耳,您就算是把我杀了丢进燕江里
喂鱼,您也堵不住我的嘴!」陈绮罗看著张霁隆,胸脯一抬,语气也很冲地说道:
「您冷静点成么?您现在可真不像个企业家,就是个街头混混的作风!您好好想
想,冷氏集团的名望和实力都在,现在咱们国家这个市场她们还是有一定影响力
的,现在你跟冷冰霜撕破脸有什么好处?您别轻举妄动行吗!」

  张霁隆气呼呼地看著陈绮罗,对她问道:「话说完了么?没说完接著说!」

  「我确实没说完——咱们这次确实功亏一篑,而且临回来的时候,我还在东
吴会展中心那被一帮记者拦住了;微博和各个门户网站的财经版块的那些言论我
都看了,所以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只要您愿意,您让我去跟冷冰霜谈,
我会让他们冷氏集团给咱们其他的补偿,成吗?」

  「呵呵,补偿?我问问你啊,陈绮罗,你想让她冷氏给我什么补偿?她能给
我什么补偿?」

  ……

  就这样,张霁隆和陈绮罗你一眼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他两位吵的不可开交,
但我在一旁听的却云里雾里,尤其他俩吵架的时候还用了好多商业术语,这更让
我目瞪口呆、挠头不已。宋金金看著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便在旁偷偷跟我讲述了
一番,于是我才对为什么张霁隆如此大动肝火了解了个大概。

  张霁隆之前一直就想搭上沪岛财阀之首的江山资本,准备把自己的市场扩展
到南方,之前一直未果,后来在南方S市达成的合作、并且同时吞并整合了李氏集
团和蒋氏集团,完全是靠著冷冰霜背后的冷家势力搭上的线。

  张霁隆这么做的最明确目的,是看准了当下最旺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产业,他
的设想十分完美:在南方S市有一家专门制造晶体管和半导体的老国企需要外来企
业帮忙改制,南方S市的执政党与在野党联合省政府计划对该企业拨款四点五亿改
制资金,而李氏集团和蒋氏集团手中各有一半符合该国企的生产线技术升级软件,
只是之前两家各自掌门人,无论是李钊李翔父子,还是蒋有心苏暮雪,都没对自
己意外拥有的这项技术予以重视——张霁隆先利用冷冰霜搭上江山资本,再用江
山资本整合李氏与蒋氏集团,然后用李氏和蒋氏原有的低价高质量技术共同为那
家国企进行技术革新,以前前后后总共五千万的净成本把政府拨款的四点五个亿
赚来,顺便可以让那家老国企上市。

  本来这个事情今天早上就应该顺利完成的,可万万没想到在昨晚的时候,张
霁隆接到那家老国企和S市政府的电话:合作取消了。

  张霁隆火急火燎地派自己人开始细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今天凌晨三点钟
才查清楚:一家坐落在南粤的公司成功地把这单生意截胡,对方拥有的技术升级
软件跟张霁隆从李氏和蒋氏手中掠夺来的软件属于完全替代品,而且对方给老国
企和S市政府的出价,比张霁隆的出价低了将近20%——能帮著市政府省下将近9
千万块钱,市政府当然更愿意跟那家南方企业签约合作了。

  张霁隆气得一夜未眠,在今天早上五点,那家老国企就跟南粤的那家公司联
合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有记者问道那家公司的CEO是如何做到打败
竞争对手隆达集团的,那名CEO如是说道:「很简单,我有位朋友跟隆达集团常年
的生意伙伴,冷氏集团的冷总裁是朋友,从冷总裁那里我们知道了隆达集团从资
金链到技术链的所有细节;事实是不论是我们公司还是老国企,包括咱们整个南
方的市场都认为,隆达集团想要就此插手新兴高科技产业,从实力到商业素质还
是远远不够过关的——没办法嘅,佢喺东北偏远地方来的咩!当年他们也就是靠
著日本人风光一时,新政权建立、改革开放了,他们就不行了;现在两党和解,
他们还是不行呢——黑社会烂仔怎么可能会做大生意嘛!」

  这段话听得张霁隆差点把电视砸了。冷静片刻之后,张霁隆先让韩橙回F市,
自己跟陈绮罗留在S市这边继续核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接著张霁隆又忙给冷冰
霜打电话——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冷冰霜都没接,最后再打过去,冷冰霜竟然
索性关机了。

  张霁隆气急,连忙从F市、S市还有首都这三个冷冰霜常驻地方动用了自己认
识的黑白两道所有人脉,同时查找冷冰霜的位置。最后在S市,张霁隆没找到冷冰
霜,但却找到了冷冰霜的男人徐建。

  对于冷冰霜跟这个叫徐建的男人的关系,张霁隆也说不清楚,或许她跟徐建
的关系就有点像杨昭兰跟张霁隆自己的关系:这个徐建有一个老婆叫可心,姓什
么张霁隆也没去在意过,但他老早就从冷冰霜那里听说过,这个徐建早年间在国
外犯过错误,认识了一个女人,后来那个女人去世了,给徐建留下了一个所谓的
儿子——一个中非混血小男孩,至于徐建早年的那个情人到底是非裔黑珍珠,还
是说那个情人后来找了个大老黑,冷冰霜倒是没跟张霁隆提过,但是她倒是告诉
过张霁隆,那个小黑孩被徐建领回家收养之后,那个叫可心的女人便逐渐开始跟
这个小黑孩发生了肉体关系,据说那个徐建对此其实是承受不了的,但是一直碍
于一个虚伪的「好男人」名分,谁也没见那个徐建对那中非混血儿子和自己老婆
采取过什么措施;倒是据杨昭兰说,冷冰霜貌似给那个徐建生了个儿子,目的是
为了报复可心。而且,冷冰霜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关系,明明以她的身份地位可以
让徐建离婚的,但她依旧享受做秘密情人的感觉。

  这个故事听到这,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徐建也好、可心也好、冷冰
霜也好,对我来说都够奇葩的。张霁隆对此也从没在意过,他觉得这毕竟是冷冰
霜的家事,因而对这些事他从来都是一听一过——结果就因为自己的「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张霁隆这次栽了个大跟头。

  S市黑道的人找上徐建,徐建反而请求希望让张霁隆帮他找人:除了冷冰霜,
还有自己的老婆可心和养子思建。经过张霁隆不客气地盘问,徐建才把故事从头
到尾讲述清楚:原来,徐建知道张霁隆最近南方搞企业兼并,因此他准备趁势购
买一些相关的基金赚钱,所以求冷冰霜对他指点一二,在冷冰霜的帮助下,徐建
从祥跃同心这个案子上确实也在基金投资上赚了个把万块;看到徐建尝到了甜头
时候的幸福模样,冷冰霜脑子一热,便把张霁隆下一步准备的国企改制技术升级
的投资并购案相关的所有资料拷贝都拿给了徐建,两个人一连两周什么都没干,
连床都不上了,就捧著祥跃同心针对老国企的资料做商业分析,把所有相关环节
处可能会在基金市场发售的所有项目都做了标记和预测,而且徐建也已经把上一
次赚得的钱,全部重新投放到相关基金项目中去了,权等著继续赚一笔更大的。

  投完钱,徐建就跟冷冰霜去了海边度假三天;可是,那些资料,他们俩谁都
忘了带在身上,两人在海边玩得兴起,谁也都没想起来这一茬。一直到徐建回了
家才想起来,仔细一找,才发现资料都不见了。他试著给自己老婆可心和养子思
建打电话,结果这两个没有一个接电话的——他们俩平时就这样,只要单独相处,
就一定会关机让徐建想找都不知从何找起,若是平常徐建也认了,他都能想象得
到在自己焦急打电话的时候,那一对儿伪母子真情人俩在用著什么样的姿势发出
什么样的呻吟;但这一次不一样,除了自己的那笔钱,还涉及到了张霁隆的生意,
徐建这一次也慌张到极点。

  于是,徐建连忙想著从自己家里查找些什么线索,上了电脑偷偷登陆了养子
的QQ,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养子把那份资料整个卖给了别人——买方很可能就是
南粤的那个公司。

  ——再之后的事情,张霁隆是怎么处理徐建的、冷冰霜是否后来跟张霁隆联
系过、那个小黑孩和他庶母可心身在何处,宋金金便也不知道了。

  在我看来,这个事情其实主要责任不在冷冰霜身上,而是徐建那个养子和他
老婆,毕竟损害张霁隆后直接受益的那个是那个小黑孩,把资料出卖的也是那个
小黑孩;可是冷冰霜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出了事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关机不接电
话,这种行为,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么做有点不讲究。

  「那个叫什么……思什么的混血,他卖了霁隆哥的资料,自己拿了多少钱啊?」
我对宋金金小声问道。

  「才二十万。」宋金金掩口低语道。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二十万,对于一个十几岁的、想带著自己心爱的庶母私奔的小男孩来说,
确实是一笔巨款;但是也就是著区区二十万,让张霁隆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赚得四
个亿的机会还赔了两百万不说,还几乎断送了隆达集团南下进军人工智能市场的
机会……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只能祝那个小黑孩在接下来有限的日子里,好好享
受可以跟那个叫可心的女人余下的时光。

  张霁隆和陈绮罗继续吵著,吵到这里两个人都累了。张霁隆想了想,从自己
的办公桌旁的一个白色皮革柜子里拿出了两瓶矿泉水——他打开后我才发现那是
台冰箱,接著他又把一瓶水递给陈绮罗,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一大半。他用纸巾
擦了擦嘴,对金秘书和胡晓芸,还有那个矮瘦男人说道:「你们几个,要是口渴
的话自便。」

  陈绮罗也喝了口水,对著张霁隆说道:「张总裁,我陈绮罗跟那个冷冰霜也
不熟,但我为她说话,纯粹只是就事论事,我也是为了咱们隆达好:冷冰霜虽然
这次做事是有点不对,但是今后我们还可以通过她最更多的生意、有更多的机会;
况且冷家在军政两界颇有影响,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如果你就这么跟她绝交,那
咱们隆达集团……」

  「行了,你陈总监在京城CBD混过,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

  「张总裁,我可没别的意思!您这么说话也太有点侮辱人了!」陈绮罗立刻
炸了毛。

  「你也冷静点!你想多了,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想说你在首都混过,自然
你有你的谨慎模式。」张霁隆接著坐到了老板椅上,又招呼陈绮罗和其他人各自
坐下。等张霁隆缓了口气,他又说道:「冷氏集团大而不倒,这个我当然清楚;
但是冷冰霜这个人,从我跟她认识到现在,因为她自己的私事影响生意的例子不
胜枚举——陈绮罗,你刚才说,你会让她冷氏做出补偿,我倒问问你准备让她怎
么补偿?反正我主意已定,你们再怎么说也都是没用的;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
就赌我这个集团总裁的位置——三年之内,只要冷冰霜还是冷氏集团的掌门人,
她冷氏集团必定式微;如果不是这样,绮罗,整个隆达集团外加我江湖上那些弟
兄,全都归你了。」

  「有点意思。」陈绮罗微笑著看著张霁隆,却又摇了摇头,「但我对黑道上
的事情,全无半点兴趣;这样吧,总裁的职位外加龙头老大的交椅您自己留著,
我只要个副总裁的位置。」

  「行啊,一言为定!」张霁隆看著陈绮罗笑了笑。

  我跟宋金金在一旁听得,全都难以置信地惊叹了一声,但是张霁隆周围正坐
著的那些人脸上皆是十分严肃,他们应该都认为张霁隆并不是在跟陈绮罗开玩笑。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胡晓芸对张霁隆问道。

  「怎么办?很简单:兴顺公司的人不是抢了咱们的单子、还出口伤人、而且
还联合起所有华南系的媒体来大肆报道这件事么?这单生意咱们做不成,那咱们
也别给他们日子好过。简傲炆不是说,我张霁隆是东北偏远地方来的烂仔么?呵
呵,咱们就给他来点烂仔的手段——4.5亿的单子抢不到,隆达集团加上祥跃同心
还是能跟他在股市上划划拳的。」

  胡晓芸听罢,冲著张霁隆狡黠一笑:「我明白了。」

  「用不著太狠,咱们不是亏了两百万么?」张霁隆捏著矿泉水瓶,用瓶口指
著胡晓芸说道:「四百万,再加上二十万——这周之内,让他们兴顺股价就贬这
么多。」

  「您请好吧!用不著一周,就三天;三天之内,我让您在网上看到简傲炆抹
眼泪的照片。」胡晓芸说完,分别对著陈绮罗和金秘书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著那
个矮瘦男人抛了个媚眼,接著迅速地离开了张霁隆的办公室。

  陈绮罗喝了口水,又看著张霁隆严肃地问道:「那冷冰霜那边,你准备怎么
对付她啊?」

  「对付她?」张霁隆把身子往前一探,对陈绮罗说道,「算了吧……她毕竟
帮了我们隆达那么多事情;而且……而且当初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因为杨小姐
的情分也帮了我许多。我暂时不想跟她说话、不想跟这个女人来往,不代表我要
对付她。」

  陈绮罗听了张霁隆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这松了口气,让张霁隆倍感困惑:「嘶……我说,我的陈大总监,您是不
是以为我准备跟冷冰霜火并啊?」

  陈绮罗终于笑了出来:「哈哈,我想在坐的不光是我吧?金秘书,你是不是
也这么觉得?」

  「实不相瞒,我手心都冒汗了。」

  「你看看!」陈绮罗对张霁隆指著金秘书笑道,又对身后那个矮个子男人问
道:「花豹,你说说呢?」

  我没想到,原来这么个不太起眼的男人,居然是张霁隆手下「十二煞」之首
花豹。在国中的时候,在中学生之间有过「花豹当年一人一副双刀、砍遍一条街」
的传说,后来就再没听过这个人名字;我第一次来隆达这里的时候,听张霁隆和
胡晓芸提到过此人,那时候我恍惚还以为他们说的是另一个人,后来跟风纪处的
那帮老警察们闲聊时才听说,原来花豹在张霁隆进监狱后没多久,张霁隆就给他
派了个任务:去上学。于是,当年的黑道金刀摘了金链子、放下了砍刀,背上了
书包拿起了笔,念了个中专之后又考了个大专。现在此人是张霁隆几个货运物流
公司的总经理。

  「我也不瞒各位说,刚才听老大在那骂骂咧咧,我都准备好招呼弟兄们去找
机会堵冷总了……但冷总那几个保镖一个个的也都是硬手,其实我心里也冒汗啊!」

  办公桌旁边的人都笑了,张霁隆也跟著笑了:「唉……得嘞,原来我张某人
在你们各位心中就这形象啊!」

  金秘书大笑著,转过头对张霁隆说道:「开个玩笑,总裁。我们都相信,您
不是那种人!咱们隆达集团早就过了喊打喊杀的时代了,对吧?」

  花豹也跟著笑了笑,然后恭敬地对陈绮罗说道:「绮罗姐,您也是多虑了,
我大哥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老早在我还十来岁小孩的时候,大哥就总教育
咱们,就算有一天被人捅了刀子,那也得先看看这个人之前对咱们有没有恩情;
要是之前帮过我们不少能让咱们翻身的事情,咱们也就别记人家的仇了。我大哥
不总说一句话么,『缘分尽,恩仇灭』,冷总这是跟咱们隆达集团缘分尽了,但
也用不著搞得太不好看。您说对吧?」

  陈绮罗听罢,对著张霁隆点了点头:「听你们哥几个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想了想,接著又问道:「那华南系媒体群那边怎么办?用我去找几家报纸和自
媒体反击么?」

  张霁隆摇了摇头,轻松地说道:「先让他们骂著吧。无所谓,我张霁隆从小
就是被人骂大的;再说了,找自媒体公众号、找水军?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媒体
的舆论好用过?咱们是正经做生意的,又不是翻拍魔改武侠小说电视剧的,花那
个冤枉钱干嘛!」

  「但他们骂得可是咱们集团,还有整个东北。」金秘书急切地对张霁隆说道,
「咱们真的不用还击?」

  「这就对了!」张霁隆信心十足地说道,「说起来,我问问您几位:你们认
为咱们Y省咱们F市的经济是怎么好转并且增长起来的?」

  「靠著两党和解?」金秘书问道。张霁隆摇了摇头。

  「靠著杨省长的个人领导?」花豹问道。张霁隆也摇了摇头。

  「总不能是靠著几个商贸峰会、再加上执政党、在野党和地方党团的争相宣
传吧?我自己说出来都不信。」陈绮罗对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笑了笑,对他们三个解释道:「——你们真以为,是靠著两党和解政
体变革?是靠著几个外来企业家投资?靠著三个党派的政治家轮流到F市演讲?靠
著杨儿他爸的经济政策?呵呵,其实完全是靠著他们南方财团、加上他们华南系
的媒体的舆论气到了反向作用!早在两党和解以前,南方原本的那些主要经济城
市早就饱和了,他们呢,还在全国搞领土内部殖民化,让大批像Y省、M省、L省以
及中原地区的劳动力不断往那些地方挤;但是已经饱和的地方,还在往内部引流,
那就只能出现两种结果:边际效益递减,也就是人们日常所说的『内卷化』,再
就是出现泡沫。而这两者都会导致一种结果,就是资源、资本和劳动力的注定外
流——否则,江山资本那么强大的财阀,怎么会跑到咱们F市这里来?换成是十几
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咱们这边虽然偏远,上有俄国,下有两韩、日本,但恰恰是这个结构造成
了天然的地缘优势——咱们这,可不是当年大英帝国管辖下、只能啃土豆还闹饥
荒的爱尔兰;三个省加一起体量足够大,于是,那些老牌的经济地区给多少,咱
们就收多少,照单全收;时间久了,咱们越攒越多、他们越剩越少,最后咱们这
些被他们当初叫做『瑞典人』的『老倒子』们,反倒是跟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是
他们被咱们赶超了。兴顺的简傲炆和华南系媒体,这次逮住了我的失败大做文章,
看起来,他们对我们的攻击来势汹汹,但实际上也就是争一口浮于表面的气而已,
等过一阵子他们就会回过味来,会后悔他们今天发出的每一篇文章、做出的每一
期视频节目、说出的每一个字——因为他们兴顺和他们的盟友越是强大,原先那
些立足在南方的他们的对手们就会不断被挤出。而那些急于与兴顺和华南系一战
的南方商人们,就会寻找一个能够联合的目标来一起对抗他们;我们隆达集团就
是那个目标——呵呵,华南系的报纸媒体,这是在帮我们招商做广告呢!看著吧,
就在这个月之内,从南方各地主动来F市找我们谈合作的,应该至少会有十家企业。
我们还应该谢谢他们呢!他们华南系不是习惯开地图炮、玩地域黑么?由他们去
吧!」

  「更何况,他们把炮口对准的又不是我们隆达集团一家,而是整个东北;咱
们不出手,也有人收拾他们。」陈绮罗看著张霁隆,接著张霁隆的话题往下说道。

  「对喽!所以咱们那么大动肝火干嘛呢?咱们就默默地想办法,接著赚别人
的钱吧!」

  「这是一定的!好了,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过两天我还得再回趟
S市,稳定稳定祥跃同心那帮人的士气。」

  「嗯,去吧。绮罗,记住,项月心为人缜密泼辣,苏暮雪心狠手辣霸道,这
俩人现在虽然都服从于咱们隆达和江山资本,但指不定哪天她们跟那个李翔不死
心,准备搞出什么动静,你得谨慎对待,把他们给我摁死,让她们旧李氏和旧蒋
氏的人死心塌地为咱们打工。」

  陈绮罗自信地转过头,对张霁隆笑了笑:「你放心吧总裁,她们那俩女人能
在南方商界称雄加冠,那是因为我陈绮罗一直在北方。」说完,陈绮罗离开了办
公室。

  等陈绮罗走了,张霁隆的脸色再次阴暗了起来。

  「老大,您真准备放过冷冰霜么?」花豹坐到了刚才陈绮罗的位置,试探地
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看著花豹和金秘书说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但是这其他乱
七八糟的人,可跟我没交情。那个徐建醒过来了么?」

  「醒过来了,但是暂时还不能下地走路,貌似这人之前就受过一次大伤。」
金秘书看著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闭著眼,轻笑了一声:「哼,他活该!自己喜欢当软骨头、愿意被自
己儿子戴绿帽子,我管不著;但是能把他那逆子纵容到了能够坑我的程度,那我
就得给他好好上一课了!」接著他又对花豹问道,「那个小黑杂种找到了么?」

  「找到了,就像您说的,二十万块钱不够他跑多远的——而且貌似那小杂种
也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事,跟那个叫可心的女人在滇南沧海那边玩呢。」

  「滇南沧海……我跟这地方还真是有缘,当初我送小橙和琦琦跑路,去的也
是那个地方,」张霁隆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对金秘书和花豹说道:「我
不仅不准备对付冷冰霜,我还要送她一份大礼。」

  「大哥,这话怎么讲?」花豹问道。

  「她不是一直想让那个徐建离开可心么?这个忙我帮她——我要让这个可心
永远都离开徐建。」张霁隆说道。

  「我懂了。」花豹说道,「那么那个小杂种呢?」

  「那你就跟滇南那边的贡扎大哥商量著办吧——去查查医学指南,看看什么
样的手术治疗,需要花二十万的。」张霁隆眼睛连眨都没眨,对花豹说道。

  「明白。您放心吧。」

  张霁隆对花豹和金秘书点了点头,花豹和金秘书也离开了办公室。

  到了这会儿功夫,宋金金才终于有机会跟张霁隆说上话:「总裁,何警官来
了……」

  「又他妈来了……」张霁隆紧闭著眼睛揉著太阳穴,对宋金金没好气地说道,
「那么那疯女人来了么?」

  「哪个疯女人?」

  「还能哪个疯女人?黄之琳!」

  「她昨天来了,在一楼大吵大闹,说您没良心、说您不念旧情……」

  「肏!我没良心,哈哈哈!那婊子当年给我戴绿帽子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
没良心么?跟这么个女人我还得念旧情?……而且凭什么那畜生一死,她就一定
怀疑是我干的?还不是自己心虚?……你去把顺山路分局那个条子给我打发走,
他们要是有确凿证据,让他们直接来抓我就是了!我张霁隆不接受问话!」

  「不是……总裁,来的不是顺山路分局那个何警官,这位是市局的何秋岩警
官……」宋金金尴尬地解释道。

  张霁隆忙睁开双眼,往我这边瞧了一眼,然后无奈地看著宋金金说道:「我
说我的狄安娜同学,你下次能不能开口就把对方名字说出来啊?下次要是再这样,
我先打发你去前台上班好了!——我也是服了太极会的人了,一上来就让你给我
做贴身助理,也不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水平!」

  「我……您训斥得是!」宋金金羞愧地低下了头。

  「行了,你先撤吧!我跟秋岩有话要聊。」张霁隆说完,对宋金金摆摆手,
然后把我招呼到了他办公桌前。

  宋金金恭敬地出了办公室,然后把门关紧。

  等我坐好,张霁隆又从冰箱里拿出三瓶矿泉水,倒进自己的茶壶里,放在一
只小铜炉上烧著。接著,他又从办公桌里拿出了一个长四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
的红漆木盒,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块沉香木,还有各式各样的铂金制小工具。
张霁隆默默地戴上白手套,取出了一块沉香木,然后拿了个六厘米高、底部直径
三厘米的锥形的小模具,放在了一个铁架上,然后用小刀一点点在沉香木上,往
模具里刮著木屑。过了差不多十分多钟,木屑灌满了一整个模具,这边水壶里的
水也开了。接著,张霁隆用镊子夹著那个小模具,放在了一盏长方形的白釉瓷盘
里,除了模具后,那些细碎的小木屑正好堆成了一只塔香。张霁隆拿出打火机,
对著自制的塔香点燃了,接著又从自己的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茶罐和两个
茶碗,用牛角制的茶勺从里面各舀出两勺茶叶,放在茶碗里,然后提了茶壶,往
每只茶碗里都倒满了热水。

  一时间茶香四溢,塔香绕梁。

  「秋岩,请了。」张霁隆说著,端起了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热茶。

  我也端著茶杯,喝了一小口,又嗅了嗅那湿润温热的质朴气味。

  「你最近跟夏雪平怎么样了?关系还僵著呢?」张霁隆嗅著焚香的芬芳馥郁,
对我问道。

  「还那样吧。呵呵。」我随意答道。

  「哦。我在S市这几日,那蔡梦君还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呢……」

  「这茶挺香的。」我故意打岔说道。

  「西湖边上新买的茶,托快递运回来的。我还没到F市,它先到我的办公桌里
了。」张霁隆看著我笑了半天,然后也不提蔡梦君的事情了,转而指著茶杯炫耀
地对我说道,「私家茶农栽种的新鲜龙井,好喝么?」

  「味道不错,就是太烫了。」我对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颓然地叹了口气:「哎……喝茶觉得烫嘴就对了,茶这东西,本来就
应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才有滋味……这段时间,我真是遇到太多杯本来烫嘴、却
还要装作不烫嘴一饮而尽的茶了。秋岩啊,我也就跟你在这坐这么一会儿,才敢
松一口气啊!」

  「但您应该看开一些的,」我试著去安慰张霁隆,「你只是错过了赚四个亿
的机会而已,用不著过度计较于此;至于您赔掉的那两百万,大不了今后再赚么……


  张霁隆一听我说话,立刻无奈地大笑了一阵,然后说道:「秋岩,你小子果
然年轻,还什么都不懂呢!四个亿对我来说可以不赚,但是我不赚这个钱,我就
还是一个黑社会,而不是企业家。隆达集团需要发展啊!至于我赔的那两百万,
已经是我现在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我不是我反应及时,现在这整栋大厦都有可能
不属于我了你信不信?一夜之间,差一点就被人逼死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如果
我每次都这样,我得到哪辈子才能把市场开拓到南方去呢?」

  「所以,您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冷总裁绝交了?」我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点点头,「我可以不计较她的马虎,但我是真吞咽不下这口气。」接
著,他抬起头看著我,又问道,「你小子,刚刚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全都听到了?
你该不会想著抓我吧?」

  我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看著窗外对张霁隆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而且就算听到了,事情不在咱们F市发生,我估计我也管不著。何况美茵还得在您
家多住一阵子呢。」

  「哈哈哈哈!没问题的!美茵住我那里绝对安全!」

  「真是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张霁隆对我笑道,「你小子,有日子不见,说的话都有点抹
油了!」

  「没办法哟,还不都是生活所迫么?您在这段时间遇到不少事情,我在这段
时间遇到的事情,没您遇到的严重,但是从数量上来讲可不见得比您少。」

  张霁隆喝了口茶,然后认真地看著我,对我问道:「嗯,有所耳闻,但我毕
竟人在吴越地方,鞭长莫及,也就帮不上什么忙。我听说怎么了:你们风纪处跟
重案一组还打了一次群架?香青苑也被人血洗了、跟著知鱼乐也吓得关了门,听
说怎么跟你们风纪处还有关?徐远和沉量才还闹掰了是么?那你父亲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成了连环杀手了,怎么现在还被沉量才关在看守所里?还有,美茵是怎么
被绑架的?你后妈陈月芳又怎么了,她怎么居然还是个杀人凶手?」

  我不得不服张霁隆,他明明一连好几星期都不在F市,但是他对在我身上发生
的事情全都大致了解了个遍;你说他都知道吧,但是他毕竟跟我如此这么问了;
可若是说他不知道,这一件件事情他却全都按照时间顺序给我罗列了出来。于是
我便事无巨细地,从上次在韩橙的酒吧里跟张霁隆怎么分别后、我怎么认识叶莹
开始,一直到昨天徐远和沉量才在网监处办公室过招的那一幕,能讲的都跟张霁
隆讲了一遍——这中间包括我被叶莹灌了酒后不受自己控制跟她发生性交、以及
在警局地下室里被苏媚珍蒙著眼睛强奸的事情,都跟张霁隆说了,反正他也知道
我那么多事,我也不在乎了;沉量才帮著司法调查局查警察、检察、法院内部的
事情我也告诉了张霁隆;而比如我自己喝多了以后强奸了陈月芳,以及父亲跟美
茵、我跟美茵、加上我隐约察觉到的些许美茵跟他女儿韩琦琦的事情,我却一个
字都没提,含糊了一下言辞就把那部分省略过去了。

  对生死果的药效,张霁隆似乎并不感兴趣;而苏媚珍跟徐远的私情,张霁隆
似乎早就知道;对于桴鼓鸣想杀夏雪平、胡敬鲂草率地下了结案的命令,他也基
本不怎么感冒。等我说完所有的故事,他只开口说了两个字:「于锋?」

  我立刻敏感地对张霁隆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么?」

  张霁隆皱著眉头看著我,缓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认识,但我总感觉我听
过这个名字,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年我应该刚上国中。」

  「嗯,年代确实久远了一些。反正我是从出生之后就没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任
何事情,一开始我知道这个名字还是桂霜晴来找夏雪平挑衅的时候说的,我只知
道他应该是原安保局的特务;结果这次出了苏媚珍这档子事,我才知道这于锋居
然是夏雪平的前男友。」

  「于锋……」张霁隆又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极力回想著,对我笼统地说道,
「我知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因为他是安保局特务:具体他做了什么事我记不住了,
但我只想得起来,当年这个人干过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

  「那他到底干了什么呢?」我对张霁隆不解地问道。

  「呵呵,我真记不住了……可不是我糊弄你,当时我还在学校上课呢,课堂
上没办法拿出手机看视频直播,学校其实都不允许带手机上学;只是有上课开小
差的同学说当时出了件大事——本来是准备到下课时间跟同学们分享新闻的,但
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功夫,全网的相关新闻都不见了。当时我们还猜测是不是有人
发布假信息,一直等两个月以后,我在办公室帮著老师判作业的时候,才听其中
一个丈夫是省新闻局的女老师透露:在那件事发生的那天,全国的报纸和电视节
目全都被紧急停掉了。所以,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敢说至少全国有一半的人
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只是隐约记得住这世界上有过一个叫于锋的人。」

  「也就是说,所有相关新闻都被封锁了?」我对张霁隆问道。

  「只有这么一种可能。至于是在这个于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真的不
好猜。」张霁隆说道。

  「嗬,二十几年前两党应该和解了吧?我还以为只有两党和解之前才会有新
闻管制。」

  「你还不成熟,秋岩。新闻管制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会出现。
你以为有的地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那是因为负责管理那个地方的人他们会做广
告、会公关——继而恰恰证明了他们对消息的监管运作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
步。并且,你对这种事情表现得嗤之以鼻是因为你之前长期受到他人的熏陶、随
波逐流,还以为所谓的普世价值观一定是高尚的——可是做媒体的,你放眼看看
有几个能像你父亲那样讲良心且有自我判断的?我且问你,全国百分之八十的资
本媒体都认为夏雪平该死,你难道还认为,放任他们那些嘴油子、笔杆子胡说八
道,就一定是好事?」

  我不懂政治,我对社会性质的判断也只是根据我目前的认知,但是被张霁隆
如此一问,尤其是拿夏雪平戳我内心的要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算了,我也不爱跟人聊这些事情。聊点别的吧——」张霁隆说著,从自己
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塑料档案夹,摆到了我面前,对我说道,「你托我给你
查的东西我搜查清楚了,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

  「你忘了么?你让我查的关于艾立威的资料。」张霁隆喝了口热茶说道,
「这个人我之前真是小觑了:我现在挖出来的这些东西,恐怕只是关于他全部资
料的百分之六十,剩下那百分之四十的秘密我是真真查不到了,但是你要是想把
他搞臭,这些东西足够了。」

  我捧起这本档案夹端在自己眼前,但是过了几分钟后,张霁隆面前的那只塔
香都燃尽了,我也没把它打开。

  「怎么了?我看你有点犹豫呢?」张霁隆对我问道。

  我叹了口气,对张霁隆说道:「……最近好些人跟我讲了好些话,弄得我的
思绪也有些复杂。霁隆哥,我不怕你笑话:在此之前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自认是
『圣母白莲花』的人;但是最近我越发地觉得自己翻到越来越是『圣母白莲花』,
我突然不想去和艾立威争了,我突然不想去把他拽下马、把他斗倒,我甚至突然
觉得,如果他真心是对夏雪平好的话,我可以让开,让他们俩在一起……」

  张霁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他眨著眼睛看著我,没说一句话。

  我继续解释道:「首先我这么觉得,是因为我看到了夏雪平似乎对他确实有
那么些许的依赖,其次……刚才我跟您讲的,我们处丁精武曾跟我说的话,风纪
处跟重案一组打的那一架,再加上沉量才和徐远之间关系的撕裂,不得不让我对
局里的未来产生担忧。这本档案打开了,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掌控得住。」

  「你不是『圣母白莲花』,秋岩,你只是怕了。」张霁隆说著,从自己的西
裤口袋里拿出那只电子烟斗抽了起来,「你小子最大的优点,是你的嗅觉灵敏:
你说对了,徐远和沉量才两人之间必有一战,你们市局最终也会迎来一次变局——
实际上这跟你是否去对付艾立威、你是否做这个风纪处的处长,关系不大;事实
上,从徐远多年前当上局长、再把沉量才提拔到副局长的位置以后,一切就都是
注定要发射的开弓箭矢。你只是怕了,你只是害怕自己没能力付得起相应的责任——
搞掉一个艾立威,局里一定会有人恨你、也会有人自危、会怕你,于是会有人在
背后对你放冷箭、跟你明争暗斗,甚至会用攻击夏雪平的方式来间接对付你。你
不想这样,你只愿与世无争,所以你不想这样。」

  我对张霁隆点了点头。

  「那你真应该辞职。」张霁隆看著我平和地说道,「但是你之前有那么多可
以辞职的机会,却仍然守在风纪处处长的位置上。」

  我长吁了一口气。

  「呵呵,都是借口,秋岩,你害怕的不是那些什么争斗,也不是什么承担责
任,你害怕的是你自己!」

  「我害怕我自己?」

  「对,你害怕的就是你自己。我问你,从当警察到现在,你开枪打死过人么?」

  「嗯……段捷面前算吧,因为他不光是靠我一个人弄死的,夏雪平也开了枪。」

  「那在你弄死段捷的时候——请注意,我问的是在那一刻,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我没怎么想,我当时就想弄死他——因为他当时要对夏雪平下手……」

  「当时你跟他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害怕了么?」

  「没有。」

  「也丝毫没有想著手下留情,对么?」

  「对。」

  「嗯,这就够了。」张霁隆微笑著看著我,接著看了看手表,走到我面前,
拍了拍那个档案夹,对我说道,「这个东西你之前托我要的,我把它交给你,我
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是你用不用,什么时候用,怎么用,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
今天时间不早了,我马上还要去趟地方党团见见几个议员,更多事情我不跟你多
聊了。秋岩,你要永远记住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的那种感觉;记住了,你就不害
怕了。还有,我最喜欢的电影里,有一句台词:「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这句话送给你。你如果愿意,在我这再坐一会儿、把茶喝了吧。我先走了。
「还没等我道别,张霁隆就已经出了办公室。

  我端著杯子,看著面前的这本档案夹沉思著。我刚要喝一口茶,办公室的门
又被风风火火地推开了——吓得我差点想摔了杯子从背后拔出手枪。

  「哟,何警官……总裁呢?」

  我转身一看,是胡晓芸兴高采烈地抱著自己的平板电脑和一本档案夹闯了进
来。

  「他说他要去地方党团一趟,刚走没一会儿。」我对胡晓芸说道。

  「好吧……那您先坐一会儿,十分钟以后在三楼食堂开饭,是自助餐,您可
以去吃。」

  「不用了……十分钟以后开饭?」我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了。

  「嗯,咱们公司的伙食不错,您试一下。不需要饭卡饭票工作证的,随便去
吃。不好意思没时间招呼您,我得去追总裁了……」胡晓芸说著,把自己手里的
那本档案夹放到了张霁隆的书桌上,然后便又风风火火地往办公室外跑去。

  ——在她把档案夹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像遭到雷击一般。

  「胡总监,等一下!」我对胡晓芸大叫道。

  然而她已经进了电梯间。

  「何警官,您有什么事要找胡总监?要不然我给你留个言?——哦对了,我
这有她名片,你拿好。」宋金金对我说道,接著又把胡晓芸的名片递给了我。

  「多谢了。」我拿著名片,心脏上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一般。——因为在胡晓
芸的食指上,正戴著一枚跟艾立威所拥有的同样的铂金蓝宝石戒指!

  ——同样质感同样成色的蓝宝石,上面刻著同样的百合花,百合花上雕刻著
同样的一条绶带,同样地镌刻著一句「Forthesakeofst。Mary&Himself。」这个
胡晓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戒指?

  在我正思考著这件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秋岩……那个……有时间么?」

  给我打电话的,是有日子没联系的大头。

  「嗯,怎么了兄弟?」

  「你有车么?」

  「正好有啊。」

  「帮哥们搬个家吧。」大头颤抖地说道。

  「你家里出啥事了?」

  大头叹了口气,对我说道:「我跟牛牛的事情,被你嫂子发现了。」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8 00:29(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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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7)

  也不知道我让夏雪平答应杨昭兰参加这个晚宴,究竟是不是个错误……

  在车里我自己已经准备好,而夏雪平也给我打了预防针:「秋岩,等下到酒
庄里之后,你暂时先别跟我有太亲昵的举动了。」

  「嗯,我知道的,放心吧。」我也对她的提议表示认可。

  「你刚刚跟我在鸿隆广场里,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我可能也有点太纵容你
了……」

  「嗯。」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关键是你,你懂吧?」

  「嗯,别担心了,没事的……」我握住她的手说道,「以后要甜蜜,我就跟
你回家甜蜜。」

  「嗯嗯,那就好。」夏雪平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俩之所以这样后返劲地心悸,是因为在刚刚那个犹太女人离去之后,一
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了我和夏雪平一声:「处长?——欸,夏组长?」

  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邢小佳和她男朋友,以及她自己的爸妈。我和夏雪平
一愣,瞬间推开对方、又迅速地站起身跟对方四人打招呼——从推开对方到站起
身,我和夏雪平都只用了差不多四五秒的时间,且没有一丝停顿,但是夏雪平的
表情不免有些紧张,而我也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千万别被看出来些什么事情。

  好在邢小佳的父母,一个是书法家、一个是大学里的古文老师,夫妻二人思
想保守得很、为人也老实,一听邢小佳说我跟夏雪平除了是市局里的上下级以外
又是母子关系,他们俩在称赞夏雪平长得年轻的同时,邢爸爸又一本正经地教育
起邢小佳和她那个穿着格子衫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的工科大学生男友来:「你
们俩,得向人家何处长学习,知道吗?人家也没比你们两个大几岁,就已经是警
务部门的一个负责人了,年轻有为啊!」

  「是啊,有句老话:「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你们俩谈恋爱
可以,但是也要严格要求自己,知道吧?「邢妈妈也对邢小佳这对儿小鸳鸯语重
心长地说道。

  话是对邢小佳和她男友说的,但是听在我的耳朵里,越听让我越心虚,尤其
是我已经知道邢小佳的男朋友的底细之后——邢小佳的男朋友也是个老实孩子,
实际上他年龄跟美茵一般大,但是他已经上了大二了,在Y省大学电子工程系他也
是成绩拔尖的学生,很明显的高智商低情商;他见了我和夏雪平,除了礼貌地微
笑以外,也就是全程看着邢小佳和她的爸妈,然后一言不发;

  在我身旁的夏雪平侧着低下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尴尬地抬了抬眉毛。

  邢妈妈训完了话,又对我和夏雪平掏出了两张名片——邢爸爸的书法会馆的,
「啊,夏警官、何警官,这个……我们家小佳为人老实,又是女孩子家家的,让
二位费心了啊!这是我们家老邢的名片,以后我们家小佳有什么事,还要麻烦二
位。」

  「哎呀,妈……人家夏警官是重案一组、调查凶杀案的,何处长马上也要调
回重案一组了,人家做刑警的都忙得很……你说你和我爸都不让我做刑警,还让
人家看着我,你这不是净给人家添麻烦么!」

  「什么话这是?就你这笨手笨脚、小家子脾气能做得了什么呀?」邢妈妈念
叨着。

  夏雪平微笑着说道:「没关系,不麻烦。我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哦哦,那你以后就受累了啊!有时间,来她爸爸的书法会馆坐坐啊!」

  「一定一定!」我说道。

  寒暄过后,邢小佳一家人便离开了。临走时,我还听到邢妈妈在邢小佳的耳
畔不停絮叨着:「看看人家这母子俩,儿子一表人才、妈妈年轻漂亮,人家娘俩
儿关系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我说小佳啊,你说你这当闺女的,啥时候能
给我和你爸咱们俩一点好脸呢?还总嫌我俩管你管得严!真是……」

  等他们走远了,我和夏雪平才各自松了口气,但也都不敢像刚刚那样亲热了。

  「要不……换一个地方?」

  「走吧。」

  我俩立刻起了身。

  紧接着,我和夏雪平又一起去买了一套男款、还有一套女款的黑色衬衫打底
的深灰色西服正装,又去买了两条款式一样的皮带,才离开了商城。

  ——其实原本在来到鸿隆广场之前,在路上我原本提议是想和夏雪平一起买
一副同款的吊坠或者戒指,夏雪平原本对这个提议是极为高兴的,即便昨天晚上
徐远带着威胁的意味也提过这件事情,当时我和夏雪平都有些不管不顾;而在撞
见邢小佳之后,我们俩虽然没有再商量过,但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情了,
而又不约而同地去想着买了相同款式的正装。

  幸运的是,在哈德孙湾公司的售货区,我竟然找到了那两条纯铜字母皮带扣,
于是我主动给夏雪平挑了一个女款的字母「Q」,给我自己挑了一条男款的字母
「X」——从铂金或者水晶的吊坠变成了铜制皮带扣,尽管寒酸了一些,但这也算
得上是我能想到最可行的的,隐藏在他人目光下的浪漫了。

  吃过了午饭,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夏雪平觉得吵闹,但她又不想回家,于
是我查了一下那座酒庄的地址,然后查找了一下附近,恰巧发现在这中间的郊区
位置上有一座新修建的人工湖公园。我开着车带着她来到那人工湖岸边,找了个
僻静的靠着树丛的草甸,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我搂着夏雪平,不一会儿双手便不
安分了起来,沿着她的肋侧摸进了她的衣服里、摸上她的温热乳房,她似有心事
一般地看了我一眼,却也大方地张开嘴巴,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了我的嘴巴里与我
缠绵,但就在我另一只手要准备侵袭她的双腿间的时候,她却一下子扣住了我的
手腕,温柔地看着我,脸颊绯红地对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躺在我的怀里与我湿
吻。

  我想了想,搂着她专心地吻着,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舌头上,并
以此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欲火——有了昨晚突然夏雪平突然被我深喉口爆后她的
愤怒,我从那一刻起也不再敢于强迫她做一些她不希望做的事情,即使现在在我
俩周围静悄悄地、连麻雀和蜜蜂都没有飞来飞去;当然,事实上我之前也没有野
合的经历,我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想要——我的天,我真是个被欲望任意支配的奴
隶,我如果再这么纵容自己,我是不是会在未来某一天把夏雪平逼得离我而去呢!

  这个想法很快地占据了我的内心,于是我也立刻不敢再跟她动手动脚的,连
忙把手从她的软乎乎的乳肉上移开,转而抱紧她的腰和后背,并把她的乳房往我
的左胸心脏的位置放去紧紧按着。

  夏雪平却也没说话,拨开自己的发梢,满怀爱意地看着我,然后捧着我的脸,
轻柔地亲吻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睑、我的脸颊、我的嘴巴,接着默默地闭着眼靠
着我的肩膀上躺下。我和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没有多少话语,没有多少嬉闹,没
有多少性挑逗也没做爱,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另一个人的怀里的下午。直至夕
阳西下,我和她才重新动身。

  然而,一进酒庄大厅,我和夏雪平还是被众人的目光所集火。我心中不禁一
凛:我明明跟夏雪平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为什么面前的这帮人还会这样看着
我们俩?难不成有人在夏雪平的公寓或者车上安装了什么监视监听装置、或是直
接跟踪我俩,已经把我俩亲密甚至性爱的场景拍摄下来公之于众?——毕竟尽管
原名陈来运的那个「陈赖棍」进了监狱、还被检方以「诽谤国家公职人员」及
「协助杀人、协助暴恐活动」为罪名起诉,但是光在F市,类似「反夏起义军」这
样的组织还有不下三五个。

  夏雪平的脸上也展露出三分不安,但与我的恐慌相比,她更多的是对站在这
么多陌生人面前抗拒和这群人脸上表情的迷惑。

  「不好意思,」但见一个身穿一身白色礼服、佩戴红色领结的侍应生走到我
和夏雪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位,我们今天这里包场,不接待游客;一切
说明在我们酒庄的官网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们的客服部。恕不远送。」

  说着,侍应生就要把我和夏雪平往外赶。

  ——我这才终于明白,这酒庄里面的人为什么都像看着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
主儿一样瞧着我和夏雪平:因为里面这些正站在大厅里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男
女老少们,全都西装革履、或是白裙红跟;而夏雪平呢,一个穿了一身黑西服白
衬衫黑色休闲裤、还脚踩皮靴——倒也不是说酒庄大厅里没有穿西装的女士,但
是那些女人身上的西装礼服,镶钻的、镶银的、镶铂的,丝绸的、开司米的、纳
米羊驼绒的,米兰的、伦敦的、巴黎的,且不说那些人还戴着各种令人眼晕的首
饰,但就这些衣服本身而言就透着一股目中无人的富贵的烧荧光粉味道,于是外
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家是来参加宴会的;我就更不堪入目了——十几块钱一件的
棉线衣配上夹克衫,下面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双跑鞋,这也难怪被人家当成游客。

  「抱歉,我也得说句不好意思,」夏雪平看了看面前的众人,也意识到了自
己和我跟其他人一比,与这个场地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夏雪平依旧面不改色,
对那个待着令人讨厌的笑容的侍应生说道,「我们俩不是游客,我们是张霁隆先
生的客人。」

  「那您二位有请柬……」

  「他们二位是我请的客人。」张霁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厅二楼天井环廊的
扶手边,他竟穿着一身黑色绸缎面料制定的长衫,左胸前的位置上还用黑色丝线
绣了一只龙;他站在那里端着那盏电子烟斗俯视着众人,手指狠狠按在烟锅形电
池桶上的按键,斗嘴放在自己嘴里猛吸着,然后对着一楼大厅吐出一口浓到看不
见他上半身的烟雾。

  一听张霁隆的声音,站在一楼的少数人,尤其是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都低着
头,脸上流露出鄙夷不屑的眼神,但紧接着一抬起头,每个人对张霁隆全都点头
哈腰、笑脸相迎,对着张霁隆打着招呼。

  「哎哟,『浚渊』先生!真不知道这二位是您的贵客,我眼拙了!」那侍应
生连忙对我和夏雪平扎猛子似的鞠躬赔礼,「……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小陈,你带他们进来吧,我这就下去。」张霁隆又吸了一口烟,
转身推门回到了包厢里。

  于是我和夏雪平跟着这个叫小陈的侍应生从大厅的左手边长廊走进走廊,路
过洗手间的门口再右转后再左转,来到了一间更大的、足够容得下四个篮球场的
内堂,里面的场景更是热闹。我和夏雪平走进去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注视着我们
俩,但更多的人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比如坐在一边吃东西聊天、比如相互搭讪
聊天——注意到我和夏雪平的那些人,都是站到宴会厅外围似乎无所事事的。

  而这个时候张霁隆一个人从宴会厅的另一个门大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着
一袭白色长裙、胸前佩戴着一颗蓝宝石吊坠、手上还套着白色长筒手套、扎起丸
子头的杨昭兰。二人一露面,那些宾客还都举着手中的高脚杯跟他们二人打招呼,
但当然也仅限于礼仪性地打招呼而已,最多再寒暄几句便离开、连杯子都没跟张
霁隆碰一下;不过这里的气氛尽管冷漠,与外面那些低头皱眉、抬头巴结的人比
起来,倒是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一见到我和夏雪平,杨昭兰便先快步跑到我和夏雪平面前,而张霁隆在跟一
群人打过招呼之后,则一手端着香槟一手握着烟斗,走到一对跟我差不多大的男
女面前,这俩人看起来像是情侣,但是我却总觉得他俩自己之间倒是少了几分热
络。

  「秋岩,你好!」杨昭兰对我打着招呼,眼睛却盯在夏雪平身上。

  「兰姐,我给你介绍一下……」

  杨昭兰迫切地拉住夏雪平的手,情不自已地对夏雪平说道:「不用介绍——
这位就是雪平姐吧?我……哎哟真是!终于见到你了!我们通过电话的,雪平姐,
我叫杨昭兰。」

  原本夏雪平看见杨昭兰走过来的时候还是冷着脸的,但是见到杨昭兰这一副
手足无措、舌头打结、完全不装腔作势的样子,夏雪平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你也不用自我介绍了,我听你的声音就听出来了。省长的千金,跟我想象得着
实不太一样。」

  「什么省长的千金……雪平姐,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不高兴了啊!叫我
『小杨』或者『昭兰』就好了。」杨昭兰委屈地看着夏雪平,然后又开朗地笑了
笑,「你说说,霁隆就不用说了,韩橙早就认识您了,就连琦琦也早就认识你了,
整个张家就我,连见都没见过您呢,我怎么好落下啊?」

  「这不就认识了么,『昭兰』听着像地名,我就叫你『兰兰』,可以么?」
张霁隆老早就跟我说过杨昭兰应该和夏雪平投脾气,这一见了面夏雪平倒是也不
认生。

  「那太好了!『兰兰』更好听!那雪平姐,就让兰兰待着你和秋岩上去吧,
我们在楼上有个家宴包间,那里安静。」

  我和夏雪平也都立刻答应了,因为眼前这看起来差不多能容纳了将近一千多
人的地方,确实太嘈杂了。

  看着我、夏雪平、杨昭兰快要走到了张霁隆身边,原本坐在整个宴会厅东首
朝西最中间的那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高大秃头、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才终于站了
起来,走到了张霁隆面前与张霁隆握了握手。

  「老白,终于跟你说上话了。」张霁隆不卑不亢地说道。

  「『浚渊』,你看看,我这也忙不过来了不是……」男人微笑着说道;可明
明刚刚在我和夏雪平刚进到宴会厅里的时候,这男人正悠哉悠哉地一边端着杯子,
一边吃着一只形状奇怪、颜色也有点奇怪的肉卷。

  「没挑你老白的理!女儿订婚是大事,够你忙的了!恭喜了!」张霁隆看起
来诚心诚意地笑道。

  「嗨……」男人仔细端详了我半天,又瞟了夏雪平一眼,对张霁隆好奇地问
道,「浚渊,敢问这二位是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看着感觉有些眼熟。」

  杨昭兰听了,刚准备说话,而我也刚想礼貌地跟对方打个招呼,张霁隆却抢
先说道:「这二位是拙荆小橙的朋友,过来坐坐,老白您不介意吧?」

  「哦,既然是弟妹的朋友,那我当然不介意,请便吧!」男人笑着说道。

  「那就失陪了,Wa alaykumas salaam(向您问安)。」

  「As-Salaamalaykum(向您问安)。」那男人礼貌地回复道,然后三步一回
头地回到座位上,不住地看着我和夏雪平。张霁隆也没多说话,领在前头带我和
夏雪平还有杨昭兰离开了这个大厅,通过另一扇门上了楼。

  「也不知道,这位姓白的先生是谁?」一走进楼梯间,夏雪平立即开口对张
霁隆问道。

  「夏警官,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在人前折你跟秋岩面子,」张霁隆一边
上着楼一边所问非所答地说道,「只是有些人对他自己的身份、还有你与秋岩的
身份而言,认识了不见得是好事。」

  「那位白京华先生,是这家酒庄的庄主。」杨昭兰解释道,「原本是我父亲
的同僚,我父亲在当市长的第一个任期的时候,他是市规划局局长,后来两党和
解,他配派到沙特阿拉伯,保留职位和待遇学习考察,但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在
海外宣布退党并辞职,转而又去了奥地利学习了四年。在海外期间拿了一个阿訇
头衔,一个奥地利皇室爵位,回来之后就开始主攻电子半导体行业,并且近两年
还要进军房地产和金融业,并且一直在支持在野党党派团体——总之,他其实现
在与我父亲跟霁隆的关系,有点不对付。」

  「哦,这样……一个阿訇头衔、一个奥地利爵位,这个人也很厉害的吧。」

  「呵呵,厉害个毛线啊,这两个头衔都是唬人的:穆斯林的阿訇得是信徒推
举才算数;而欧洲那些小国家的什么爵位、什么骑士,也就是个给那些皇室的捐
款收据和打工证明——早该被历史扫进垃圾堆里的东西了,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
的老百姓。」

  正说话间,我们四个已经上了楼,穿着一身黑亮旗袍的韩橙站在门口迎接着
我和夏雪平的到来:「雪平妹子、秋岩,你们聊什么呢?」

  ——等我走近了,我才发现张霁隆身上这件长衫的面料跟韩橙身上的旗袍面
料是一样的,并且在韩橙身体右侧从肩膀到胸前经过她的肚子一直到右胯骨为止,
用同样的丝线绣了一条黑色的凤凰。

  我对韩橙点点头,叫了一声「橙姐」,接着又继续对张霁隆问道:「那我怎
么昨天听昭兰姐和夏雪平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过这个酒庄有您的股份?您跟这个
老白先生关系差,还能一起做生意?」

  「秋岩,你是忘性真大,有些话我也不愿意再说第三遍了。」张霁隆看着我
笑了笑,又转过头看了看美茵和夏雪平——一身朱砂红、左肩荷叶形半袖、右肩
裸袖的礼裙的美茵见到了夏雪平后,提掉了自己脚上踩着的黑色高跟鞋,直接扑
到夏雪平身上搂着她:「妈……」

  「美茵——乖!」夏雪平也搂着美茵,摸了摸美茵的头发。这是夏雪平从进
到酒庄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笑脸,「有没有好好上课?最近没给你们关老师找麻
烦吧?」

  ——夏雪平是怎么知道,美茵她们的新班主任姓关的?

  「雪平姐,最近美茵数学和英语还考了两个全班第一呢——落课落下了那么
长时间,还能考这么好,挺不容易的!」杨昭兰说道。

  「还得谢谢昭兰小姨帮我补课呢!」美茵看着杨昭兰,感谢地说道。

  我回想了下张霁隆的话,恍然大悟,看着他说道:「明白了。」接着我也笑
着,走到了美茵和夏雪平身边,仔细一端详她的小脸,发现她涂了口红之外,还
打了眼线:「哟,这小坏丫头怎么还化上妆了?」

  「我给美茵化的,知道你们家什么都允许她干、但就不让她化妆,秋岩哥,
你要是想批评就批评我吧!」韩琦琦走到我身边说。韩琦琦的礼裙跟美茵的基本
同款,但她这套是右边缝着荷叶、左边裸肩。

  「嘿,那我还拿你没办法了……」

  「挺好看的,」夏雪平摸着美茵的脸颊,又看了看美茵和韩琦琦身上的衣服,
对美茵问道,「衣服也是琦琦的吧?」

  「我花钱给美茵买的,琦琦挑的款式,当送给美茵的礼物了。」韩橙说着,
给我和夏雪平分别递上一小瓶免水净手消毒液。

  「那多不好意思,美茵这都在您府上住多少时间了?麻烦了您不说,您还破
费?」夏雪平擦着净手液说道。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干女儿考试考得好,我送她一件衣服做奖励的还不
行呀?说这话就见外了啊,雪平妹子!」韩橙爽朗地笑道,「行啦,都别杵着了。
赶紧就坐!」

  然后,韩橙坐到了桌边起手第二的位置,她左手边给张霁隆空了个预留的座
位,右边跟着的座位她让夏雪平坐了下来;我坐在了夏雪平对面的位置,正好跟
与张霁隆座位对面的杨昭兰空了个位置;而美茵坐到夏雪平的身旁,韩琦琦坐到
了美茵身旁,总体来说这个位置排列得有些奇怪,但我全然是抱着来吃饭的态度
坐下的,所以坐在哪我倒是不介意。

  刚刚跟夏雪平走得急了,于是刚进屋的时候,哪都不知道是哪,而现在坐的
稍微久了一些,透过窗子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二层楼竟是这整栋酒庄城堡的靠着
东南方向的阁楼,城堡虽然是按照仿巴洛克风格修建的,但是到处都是玻璃幕墙
式的落地窗;餐桌坐落在房间的东南角,隔着楼梯间,东北角是一个小型会客室,
以及对着正门大厅的天井,也就是我和夏雪平差点被侍应生赶走时张霁隆出现的
地方;再旁边,是一个大休闲会客室,里面摆满了两个茶几四张沙发和四只扶手
椅,还有各式的冷饮热饮机器和糕点;在旁边是一个书房,通往外面似乎有个露
台;餐桌旁是洗手池和炉灶,以及摆了一堆果蔬、沙拉、用电热箱保温的炒菜和
汤菜,还有两支竖立的电炉,每一支电炉中间那根铁签上都插着堆成宝塔形状的
肉,顶头上都插着一颗整苹果和一只柠檬;左边那个嗅起来像是用姜黄、罗勒加
上胡椒与牛油的牛肋眼,而右边的则应该是小茴香加肉豆蔻和陈皮碎烤制的鸡胸
肉。

  「你下去吧,这交给我就行了。」张霁隆洗好了手,然后把侍应生打发走了,
自己拿了一个干净盘子,然后对我和夏雪平说道:「哦,对了,秋岩,夏警官,
您二位今天是吃不着这猪肉了。老白他家闺女今天订婚,准备的是中东那边的
『沙威玛』烤肉——秋岩,牛肉还是鸡肉?」

  「牛肉吧。」

  「那夏警官您呢?」

  「当然是牛肉。」

  「Winner-Winner,chickendinner(大吉大利,今晚吃鸡)——都这么愿意
吃牛肉的;图个吉利,等下我自己来个双拼!」张霁隆说着,托着盘子拿着一把
长刀,迅速地切了一堆牛肋眼。

  「您自己爱拼啥就拼啥,我说『浚渊先生』,我的烤豆腐怎么还没来呀!」
韩橙假装发着脾气,笑着对张霁隆说道。

  杨昭兰抬头看看韩橙,只是笑了笑,却没说话。

  「就来,就来!我不得先给你的『雪平妹子』和『秋岩弟弟』安排明白了么?」
张霁隆想了想,对韩琦琦招呼道:「琦琦,去冰柜那里,帮我拿一提饮料出来。」

  「好嘞,张大总裁!」韩琦琦说着,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对着张霁隆俏皮地
笑了笑。张霁隆假装没看到,只是继续切着肉;韩橙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琦琦的
背影,若有所思,而后又没办法不迎上杨昭兰的目光。没过一会儿,韩琦琦便双
手提着一个套着四支酒瓶的酒架,拎上了餐桌,并且急不可待地拧开了盖子。
「嘭」地一声,随着盖子打开,酒瓶里装着的红到发紫的液体竟然生起一股气泡。

  「实在抱歉啊,」张霁隆切了会儿东西,又转过头对我和夏雪平说道,「我
今天开车来的;按照平时在家的习惯,昭兰和小橙都不喝酒。这四瓶虽然是汽水,
但也都是用酿造红酒用的葡萄原汁做的,好喝得很。秋岩、夏警官,你们要是想
喝酒,我可以下楼跟人打声招呼。咱们这有上年头的红酒、白葡萄酒,而且还有
冰酒——陆冬青都认证过了,这里酿造的冰酒味道不比加拿大的差!」

  「谢谢您了,张先生,」夏雪平主动说道,「今天是我开车来的,我不喝。」

  「哦,那等下我陪秋岩喝两口也好。」

  「不用了,霁隆哥,我也不喝。」

  「嘿,你小子不是挺能喝的么?今天怎么这么矜持?」张霁隆疑惑道。

  我看着夏雪平,想了想说道:「夏雪平不让我喝……我听话。」

  结果我这句话一说出来,除了本来就在看着我微笑的夏雪平以外,这餐厅里
其他还有三个人笑了出来:「哈哈,能让你听话……」张霁隆话里有话地说道,
「夏警官还真不容易呢!」

  就着张霁隆这句话,韩橙和韩琦琦也都忍不住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倒是没
发现韩琦琦的表情毕竟中间隔着美茵,而韩橙的笑,让夏雪平不免有些脸红,她
忍不住对我瞪圆了双眸,立刻抬脚轻轻踢了我的小腿一下。

  自从坐在餐桌上以后基本就没怎么讲话的杨昭兰,则是完全在状况之外,看
了一圈也没看出来我和夏雪平、韩橙和韩琦琦都是怎么回事,接着她无助地看着
正清理着案板的张霁隆。张霁隆只是看了杨昭兰一眼,扬了一下下巴,又接着转
身忙活着。而正在夏雪平身边玩着桌上刀叉的美茵,听到这里,突然似无意地用
餐叉的侧边磨了一下盘面,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夏雪平。

  这时候我还并没在意什么,只是开口对张霁隆问道:「欸,对了霁隆哥,怎
么这个酒庄的人怎么都管你叫什么『浚渊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这个啊,这个是我跟风给自己取的『字』——『张霁隆,字浚渊』。」
张霁隆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

  「嗬!没看出来,」夏雪平当着韩橙、杨昭兰和韩琦琦的面也不避讳,对张
霁隆讽刺道,「这成天跟血腥和铜臭味打交道的张先生,竟然也是喜欢附庸风雅
之人?」

  张霁隆并未恼火,反而摆了摆手笑了笑。而韩橙和杨昭兰却也是忍俊不禁,
韩橙看了一眼张霁隆,又转头对杨昭兰和夏雪平笑了笑:「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来之前我就说,如果雪平妹子知道我们家霁隆这件事肯定得吐槽嫌弃,被我说中
了吧?——我在家也老说他!张先生,你说你今天还穿了个长衫,要演徐志摩还
是黄飞鸿啊?」

  听了韩橙这话,夏雪平也跟着笑了起来。

  「雪平阿姨,那个他……我父亲,其实不是什么坏人,」韩琦琦也不知道今
天是怎么了,之前老爸跟陈美瑭摆家宴的时候,全程都没说话的她,今天却似乎
突然特别想说话,「我知道您对我父亲可能会有什么误会,但我希望您能别介意。」

  ——韩琦琦的这番话,若不是我听她说这人称听得确实清楚,我还真以为韩
琦琦是抢了杨昭兰的台词。

  而恰巧符合我所想的,韩琦琦说完,还有意无意地在杨昭兰身上迅速撇了一
眼,四目相对的当口,杨昭兰立刻低下了头;而夏雪平身边的韩橙则瞪了韩琦琦
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缓缓轻叹了口气望向张霁隆。

  「我没有介意,」夏雪平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还得谢谢你父亲呢。上次劲
峰请客吃饭,临走时你父亲说的那句满文谚语,确实给了我很大启发。」

  另一边,张霁隆正像没事人儿一样,三下五除二用着一张薄烤馕给夏雪平卷
了一只肉卷,然后端上了手中所有的吃食,似乎是对整桌的人说道:「老家村子
里萨满先生们的老生常谈罢了,没什么值得谢谢的。不过琦琦,这你就是不懂事
儿了:我要是不被人误会,我也就不是我了:而你雪平阿姨呢,要是不误会我,
她也就不是你雪平阿姨了——在咱们F市、乃至咱们Y省,真就得多几个像你雪平
阿姨这样,误会我的人,懂吗?」

  接着,张霁隆对夏雪平开着玩笑道:「来吧,夏警官,看在秋岩的面子上,
没下毒。」直接,张霁隆又转身回到了操作台上。

  卷肉的烤馕是粗粮全麦的,里是泡心里美萝卜和腌红菜头、酸黄瓜,加上西
红柿片和生菜丝,跟烤牛肋眼卷在一起,加了些西式酸辣酱和美乃滋;而盘子里
则除了烤牛肉,还有用香米、葡萄干、胡萝卜、豌豆与脂肪炒的抓饭,用牛油烤
制的带皮土豆块,一勺酸奶蒜油、一勺鹰嘴豆酱,三根泡山椒,以及用油醋汁和
椒盐、芫荽碎与卷心菜菜丝拌成的沙拉;同时在盘沿上,还有一小盅跟可乐兑在
一起的番茄酱,用来蘸肉吃的——一时间各种食物的香气掺杂在一起,特别芬芳,
嗅起来就觉得面前这盘烤肉好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夏雪平突然掩住口鼻,咽喉抽动,似乎有些想吐。

  「怎么了?」我立刻着急起来。

  「有点反胃的感觉……」夏雪平对我摆了摆手,皱着眉头。

  杨昭兰见了,马上给夏雪平倒了一杯清水,并把她面前这份牛肉的沙威玛端
到了一边。喝了水后,夏雪平似乎才缓过劲儿来。

  「没事吧,雪平姐?」

  「没事……就是这肉闻起来有点腻……」

  听着夏雪平的解释,我倒是有些心虚,因为很有可能是因为此时她闻到的味
道,跟昨天晚上她在我胯下吃进去的味道一样,于是我在心中默默记下,以后自
己吃了大量的肉食之后,千万别再欺负夏雪平的嘴巴了。

  韩橙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牛肉烤肉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
说道:「可不是么——这配肉吃的抓饭里也放了羊油的,肯定是把雪平妹子膻着
了!」

  「还是来一盘鸡肉吧,」张霁隆也说道,「鸡肉里本身是靠着鸡皮下面的鸡
油烤炙的,而配鸡肉的抓饭口感清淡些——这扯不扯?刚跟人说完没下毒,就给
人闻恶心了……」

  夏雪平又喝了一口水,然后微皱着眉棱着眼睛对张霁隆点了点头:「麻烦了。」

  「那么,这份给秋岩吧……」杨昭兰说道——看来我今天晚上肯定是又要告
别口交了。

  可杨昭兰刚要拿起盘子,盘子的另一边却被美茵捏在手里,低着头面无表情
地说道:「妈妈不吃的东西,那我吃。」

  「行,哈哈,那给你了。」夏雪平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把那盘烤肉饭
推到了美茵面前,「这丫头从小就喜欢吃牛肉,现在还这样。」

  「谢谢妈妈!」美茵说着,还很刻意地搂着夏雪平的身体,「妈妈,你今天
好香。」

  夏雪平看着美茵,摸了摸美茵的头发幸福地笑着;而美茵在端过盘子之后,
却抬起头有些哭丧着脸不住地看着我。

  正好这边张霁隆已经盛好了沙拉和鹰嘴豆酱,刚要加一勺酸奶蒜油,想了想
还是换成了蔓越莓酱,并舀了另外一勺加了芡实蒸熟的白饭,从立炉里削下满满
一盘鸡肉,然后夹了几块蒜香面包放在盘子里。

  夏雪平吃了两口鸡肉的沙威玛烤肉饭,觉得还不错,并且也不再反胃,于是
我便帮她去盛一些其他不油腻的菜;正巧这时候侍应生又抬上一只烧鹅、一大铁
盘用孜然和辣椒面做的干烤海鲜、还有一瓮玉米鸡茸蘑菇汤。回到座位上,当我
刚把烧鹅、烤鱿鱼烤虾和鸡茸汤放在夏雪平面前之后,美茵却捏着她那只小勺子
在夏雪平面前的盘子里挨个舀了一勺,放进了自己嘴里。

  「嘿?你就不能自己去盛?」我看着美茵的举动,再加上从我和夏雪平就坐
之后她就有点让我不太舒服的神情,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名火,引得我厉声
对美茵问道。

  「妈妈要的东西,我也要。」她故意盯着我的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我去盛吧。」

  一时间,竟有三个人同时将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搞得我甚是尴尬;

  而杨昭兰、韩琦琦和夏雪平三人自己,也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夏雪平、昭兰姐、琦琦,你们坐,我去吧。」我放下手上的餐具,
走到张霁隆身边要了一个餐碟,又帮着美茵盛了同样的菜品。或许是心里有火,
或许是汤盛得太满,在我放下汤碗的时候,我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那汤来回晃
着一下子泼出来1/4,同时泼在我的手背、鞋子,以及美茵的胳膊上。

  「哟!没事吧?」韩橙连忙问道。

  「我去拿纸……」杨昭兰连忙站起身跑进会客室。

  而夏雪平此时已经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牛仔裤里掏出一包纸巾来,然而杯水
车薪,这些纸巾就算用光了也不够。

  「去洗一洗吧,洗手间在楼上。在男女洗手间的水池旁边都有烫伤膏和青龙
油。」刚给自己端着一盘烤肉饭的张霁隆对我和美茵说道。

  我点了点头,并没理会美茵,而是自己先走进了楼梯间。美茵在我身后一声
不吭地跟着,我却也没理会她。上了楼看见楼梯间旁边的洗手间,美茵见我一直
没跟她说一个字,便自己先走进了女洗手间。对着女洗手间的门,我忍不住叹了
口气。

  刚才那碗汤并没有把我手背烫伤,所以我简单地冲了一下双手,然后取了吸
水纸把自己的鞋子擦了个干净,又解开裤子对着小便池放了次水。正当我准备拉
上拉链、提上裤子的时候,美茵却突然冲了进来。

  「哎哎!……你干嘛?」我连忙背过身去准备拉上拉链,但就在这个时候,
拉链居然好死不死卡住了。而美茵就在这同时,从我身后直接搂住了我。

  「哥……何秋岩……」美茵带着哭腔唤着我的名字,我转过头一看,她已然
泪眼婆娑。

  见到她哭丧着脸的样子,我就算心里对她跟夏雪平和我有点像故意找茬的行
为再不爽,我也不能说什么:「你怎么了啊,美茵?」我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
拉着裤链,然后我终于发现原来是拉锁的锁头别住了我的内裤布料。

  「死何秋岩,你明知故问!」美茵哭唧唧地说道,「你跟夏雪平都没事了,
夏雪平虽然发烧但是很快又退烧了,你和她还故意把我丢在琦琦家!你俩都不来
看我一眼!她又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俩都不要我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没不要你!我和夏雪平只是……」我难免一时语塞,
因为实际上我这几天既没去见父亲,也没去找美茵,就是为了多跟夏雪平在一起
相处,我是故意这样做的;而现在面对着楚楚可怜的美茵,想着美茵自己身在张
霁隆家,虽然说她和韩琦琦关系好得像亲姐妹、杨昭兰很喜欢她,而韩橙更是把
美茵当成干女儿,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何况她知道了夏雪平也是在乎她的之后,
她对夏雪平想必肯定也是多了一份挂念,于是我的心中又徒生出十足歉疚。

  「只是什么?」

  「……只是这段时间里,我和她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随意捏造了理由准
备搪塞过去,并且在这个时候我的裤链也终于可以拉动了。

  结果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刹那间,美茵突然把自己的手抓到了我的阴茎上:
「哼,你是有很多『事情』要跟夏雪平做,还是有很多『爱』要做呢?」就在这
转瞬间,美茵原本都以哭出泪水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调皮中带着些狡诈的笑容,
如果美茵刚刚那个哭丧的表情不是装的,那么我真的要怀疑我的阴茎上到底是不
是有可以让她情绪变得积极的魔法了。

  「美茵,别闹,把手拿开……」我沉着脸低声对何美茵命令道。

  「哥,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我们的妈妈了呀?你们俩上过床了对吧?」美茵
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羡慕。

  「是……快把手拿开吧,别闹了。」我毫无否认地对美茵说道。

  「那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么?」美茵放开双手,然后走到我面前天真地看着
我。

  「感谢你什么?」

  「嘿嘿,你自己看吧,」美茵说着,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她的手机,解了锁
后摆到了我面前,「你还真以为就凭你平时那么『直男癌』的态度能够成功攻略
我俩这么目中无人的老妈?」

  手机上,竟是夏雪平和美茵的微信聊天记录,在我没看完的时候,美茵就已
经把手机抢走,所以我只看到了一小段;而她给我看的最早的记录初始日期是在
她出院之后被送到张霁隆家借宿的第一晚,那个时候艾立威还没死。美茵跟夏雪
平之前聊了很长一大段,而我看到的她跟夏雪平说的第一句话这样的:「既然妈
妈根本对艾立威哥哥一点心思都没有,而且也对爸爸没感觉了,那为什么不能让
哥哥跟你恋爱呢?」

  「你在说什么啊美茵?」夏雪平回复道,看得出来她当时的语气很是纠结,
「还跟妈妈说这个,要不是看你身体刚恢复,我肯定是要去韩橙家收拾你一下!」

  「嘻嘻,妈妈要像小时候那样打我的屁屁吗?」美茵说完,发送了一个坏笑
的表情。

  「我还没质问你呢?你跟秋岩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他那样对你,到底是你们
俩两情相悦,还是他故意欺负你的?」夏雪平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妈妈,他哪样对我呀?」何美茵故意问道。

  「跟我装傻是不是?你跟谁学的这个样子……你跟何秋岩,你俩在他寝室床
上的事情,都被我局里有个女同事看到了,别不承认了。」

  「嘿嘿,妈妈,你说我跟哥哥从小到大每天晚上都一起相互搂着睡觉觉,到
了青春期,他的小棍棍变长了,我的胸部变大了,我和他都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
的时候,都是正常的男生女生发生那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吗?」紧接着,美茵又
跟了一句,「对了,妈妈,哥哥的肉棒好大的,比你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大好多呢!」

  「呵呵,我从家里离开的时候,他才几岁啊……」夏雪平回复道。

  美茵一见连忙发了三条:「那妈妈你最近有没有摸过呢——好像哥哥去妈妈
住的地方留宿过吧?」「哥哥每天睡觉都愿意搂着人或者东西睡——妈妈你知道
吗?哥哥从你离开家到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都会念叨你的名字呢!」
「妈妈,哥哥是真的很爱你,真的是男朋友对自己女神的爱——他跟我爱爱,其
实我也都看得出来他是把我当成妈妈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哥哥和妈妈做
爱呢!哥哥的肉棒插进身体里,真的好舒服的!」——看到这些话之后,我就两
个感受:第一,美茵这丫头可真能编;第二,她敢跟夏雪平这么说话,胆子也真
够大的。

  「你怎么变得这么顽皮?劲峰不管你俩么?我看都是秋岩给你带坏的,等我
有工夫了真得好好修理修理他!我跟他是母子,退一万步,就算我对他也产生超
越母子的心理依赖了,我跟他也不能发生这种事情的。」——但夏雪平当时应该
已经看过我和她那一晚上的录像了,我估计此刻夏雪平的话发送得很心虚——她
想了想,又对美茵问道,「而且,你不是很喜欢秋岩的吗?」

  「嘻嘻,妈妈如果喜欢哥哥,我可以让开的,因为哥哥最喜欢的是妈妈呀!
而我和哥哥之前都是因为不懂事才这样的。」美茵回答道,「再说了,谁说母子
不能做爱的?我同班同学那些男生里,也有不少和妈妈做爱、以促进母子关系缓
和、或者舒缓学业和妈妈的事业和家庭压力的呢!——他们那些男生私密聊天的
时候我偷听的!虽然这件事不背社会容许,但是已经很普遍了的!——妈妈,你
等下,我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美茵便给夏雪平分享了一大堆链接:最开始的三篇,是假借李银河之
名写的那篇《谈母子性爱的可能性与必要性》,还有曾一度被全网咒骂的「岁月
致柔」的博文《亲论母子之间的性教育和性行为》,以及情色写手「主治大夫」
所编的《乱谈母子性交》《母子性爱技巧》——这几篇看起来,都很像科普知识
文章一样;有了理论,接下来还有案例:《20位母亲讲述和儿子性交的亲身体会》
《经验故事——如何培养健康而甜美的母子恋》《裸睡10多年的母子》……

  「哎呀,你这平时不学习不上课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现在劲峰被冤枉抓
进去,等他出来之后,我可真得让他好好管管你了!」夏雪平有些羞恼地说道,
「行了,你快睡觉吧!我这边还有案子呢……等我忙完了,我就跟秋岩一起去看
你。」

  自那以后一连三四天,美茵都会在每天晚上给夏雪平转帖一篇文章,有的是
性学家和社会学家对于母子性关系的探讨——当然他们的文章结论都是反对母子
恋的,可是这其中不乏有认为了博点击率,在尽量将肉体行为描写得隐晦的同时
还会写得稍微露骨一些;有的则是美茵这丫头不知道从那些色情网站上找来的伪
自述性质的短篇色情小说,那里面的性爱描写相当的明确。起初夏雪平还会训斥
美茵两句,等到后来,夏雪平就是发两个发怒的Emoji作为回应,而再后来,夏雪
平便没有任何回应了——因为那天正好是艾立威被她亲自枪毙,然后她自己也发
烧病倒。

  接着,美茵便把自己的手机抢了回去,再此之后她跟夏雪平还有没有聊天、
聊过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了。我不知道美茵这一系列的交流策略,究竟为我和夏雪
平之间的结合产生了多大作用,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在夏雪平那边主动去撮
合我俩。

  「谢谢你了,美茵。」

  「就一句『谢谢你了』就完事了?我说哥,你也太没诚意了吧!」美茵眨了
眨眼,看着我说道。

  「那……你想要我干嘛呢?」

  美茵搂着我的肩膀,低声娇语:「——我想要你干我。」

  说着,美茵便把自己的双手伸到背后,一下子将自己的上半身从这件礼裙中
剥露了出来;接着她弯下腰、双脚一踢,脱下了裙摆下面的那件安全裤。她那身
体仿佛是刚剥去硬壳的山竹肉一样洁白,而且乳头依旧像樱花一般粉嫩,她撩起
裙子后,我发现她竟然又把自己的阴毛剃了个精光——看着妹妹仍然穿着华丽礼
裙却故意把自己身体的私密部位裸露给我的样子,我不仅是阴茎无法淡定,我的
内心也无法淡定:说起来,夏雪平和美茵的身体都是曼妙的、妩媚的、充满柔软
与温暖,尽管平日里她俩一个气质冰冷,一个性格诡俏;夏雪平自然是对我有一
种我一辈子都放不下、割舍不了的刚毅和禁忌之美,而美茵,却毕竟是更年轻的
肉体,并且,还是我亲自顶破的阴道瓣。

  「在……在这?现在?」我压制着自己内心不安分的欲望,对她问道。

  「对的,就现在——嘿嘿,我和哥哥,背着夏雪平偷情,这个感觉刺激吗?」
说着,美茵抓着我刚刚被烫到的手背,放在她的双腿间的桃源洞下,涂抹着从她
身体里流出来的汁液:「这个烫伤膏,是不是更好呀哥哥?」

  「别这样……」

  我立刻抽回了自己手背,而美茵却没放弃地搂住我,用她的带着奶香的胸部——
我所喝过这对乳房初乳的胸部——蹭着我的胸膛。

  美茵扫了一眼洗手间的门,然后故意对我问道:「哥哥,你说如果夏雪平现
在要是就在门外、闯进来了,看到你我在这样,她会生气吗?她把你从我身边抢
走,她身为一个妈妈容许自己的儿子肏弄了自己的淫穴,再看到自己的女儿勾引
自己儿子的时候,她还会生气么?」

  「我不知道……」我的理智开始变成浆糊,我整个人也逐渐被美茵的心理攻
势弄得情迷意乱,但我仍说道:「但她毕竟是夏雪平……你别这么说她……」

  「哎呀呀,哥哥在维护她呢!问你个问题哦——妈妈现在的皮肤,是不是还
像小时候那样细腻光滑呢?」

  「是。」我看着美茵充满爱意和欲望的眼睛,诚实地说道。

  「哼哼!我记得小时候,夏雪平跟你一起洗澡、比跟我一起洗澡的时间都多;
好不容易我们三人一起洗,她还总是更愿意搂着你——一想起她帮你抹洗发水的
时候,你的脑袋埋在她那对蜜瓜一样的大奶子之间,我就来气!」美茵嘟着嘴,
接着又问道,「那是我的蜜穴更紧,还是夏雪平的更紧呀?」

  「你……她……她的……」我考虑了一下,如实说道,「你是少女的紧,而
夏雪平……是天生名器……」

  「哇!天生名器!以前的时候都不知道呢!有机会的话,我真的想用自己的
舌头感受一下下哦!」

  「啊?」

  ——这坏丫头在说什么?我是幻听了么?

  「在哥哥的心里,夏雪平单纯是个女人,而我也单纯是个女人,都是你很爱
的女人,对吧?」美茵调皮地在我的耳边伸舌头舔着,并同时说道,「哥哥如果
有机会的话,想不想试试母女同床呢?——这似乎是一般的男生都体会不到的,
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妈妈和亲妹妹……哥哥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哦;我真
的希望如果有一天,夏雪平在被哥哥肏的时候,我可以同时舔着妈妈的小穴和哥
哥的肉棒呢!我之前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都给我醒了——何秋岩,你会帮我实
现这个梦吗?」

  「我……」

  「哥哥的鸡巴又变得粗大了呢!」美茵把手拢在我的阴茎上,轻轻拨弄着,
「哥哥是要跟妈妈一起去度假了么?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玩呀?」

  「不行……你不是还得上学么?而且我和夏雪平都是带着任务去的……」

  「哼!我看你就是有了妈妈就忘了妹妹!……美茵也好想吃夏雪平的奶子、
舔她的小穴呢……再给哥哥一起口交、一起让哥哥肏穴……哥哥,是不是想想都
觉得刺激?」

  我有些经受不住美茵的心理诱惑,好想去吻她、好想去摸她;但是想想之前
美茵早就跟老爸在一起,而我现在已经有了夏雪平——依照夏雪平的性格,她即
使容得下我跟美茵之前有过那么一段荒唐的青春期岁月,但我估计也肯定容不下
我在拥有她的同时对美茵也保持关系。

  「——不如这样好啦:你慢慢在你那边给夏雪平做工作,我在我这边去磨她,
从今以后,妈妈夏雪平就是你的大老婆、你的皇后,我这个妹妹就是你的小老婆;
要是你想的话,你可以再找个女朋友,做我们家你这个臭哥哥何秋岩的后宫里的
『老三』,怎么样呀?你们男生是不是都想过『开后宫』事情?这样的话,今后
就有好几个女人一起分享你了,每天都好不热闹,哥哥你开心吗?——反正,我
是不会让夏雪平独吞你的!我真是越想越嫉妒、越想越气呢!尤其是一想到她还
是我的妈妈……」

  「行了,你别闹了!」

  听她说到这,我的理智立刻被我找回来了;但是稀里糊涂地,我也不知道美
茵刚才那句话戳着了我内心的脆弱。

  「嗯?」

  我一把推开美茵,然后看着她说道:「你成熟点吧,美茵,我从头到尾都没
把我和夏雪平的事情当成游戏,当然还有你的事情。」

  ——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心里我却在骂着自己:何秋岩,你可真伪善哦。

  美茵说的所谓「开后宫」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是个男生都会想过;但是夏雪
平能愿意么?肯定不能——小C、孙筱怜,哪怕是跟我有过虚假的露水情缘的蔡梦
君都能让她吃醋到倒牙;所以,我一直在克制自己,我强迫自己对于脚踩多只船
的事情,连萌芽都最好不要在心里产生,所以我才会对美茵如此生气吧。而且就
算夏雪平不在乎,自己能处理好那样的关系么——不见得,毕竟自己不是活在意
淫小说里;就算是,我所在的,肯定也不是那种小说。

  「哥,我……」美茵又突然哭丧着脸看着我。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裤子,
又连忙把美茵推进隔间里说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吧,别让霁隆哥他们等久了。」

  等我转身一推门出去,正巧看见夏雪平在握着女洗手间的门把手,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你也在啊。」我有些丧气地说道,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累,累到当我
看见夏雪平站在女洗手间门口佯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亦或者刚准备要进去,我都
不觉得惊吓了,于是我深吸了口气,靠在墙上无力地看着夏雪平。

  「美茵呢?」夏雪平对我问道,闪亮的眼睛里写着四个大字:明知故问。

  我抬起手,诚实地用大拇指指了指男洗手间的门。

  「她在里面……她在男洗手间,是准备要跟你干什么吗?」夏雪平微皱眉头
醺红着脸瞪着我,有些吃醋地说道。

  「她还能准备跟我干什么呢?」我看着夏雪平说道,「只不过我没干而已……」

  夏雪平白了我一眼,然后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接着敲了敲男厕所的门,
然后打开;我以为夏雪平要做什么过激的行为,连忙拉住了夏雪平的手,但这时
候夏雪平已经开了口:「美茵?你还好吗?」

  ——她只是柔声对里面说道。

  「呃……妈妈,我……我还好……」美茵在隔间里有些慌张地说道,「你怎
么知道我在这里?」

  「秋岩告诉我的,他说刚刚好像那碗汤烫到你后背了,他帮你擦了擦烧伤膏;
你现在还好吗?」夏雪平依旧温柔地说道,「我上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俩需不需要
我帮忙的。」

  「哦,没事的,」美茵想了想说道,「反正……反正也没别人,我就在这里
如厕一下,夏雪平,你跟哥哥你们先下去吧。」

  夏雪平又关怀地对美茵问候了两句,然后便调节着呼吸,拉着我下了楼。临
回到餐厅前,夏雪平还小声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臭小子,心思是不是早就痒痒
了?」

  「没有。」我果断地回答道。

  「没有?」

  我想了想,还是把之前在美茵身上发生的、夏雪平所不知道的事情都咽了回
去,只是跟她说道:「我跟她早就过去了,我跟你才是永恒。」

  「哼……小混蛋,你等着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夏雪平说完,先于我
回到座位上坐下,又不禁回过头冲着我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

  没过一会儿美茵也回了来,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跟夏雪平还能有
说有笑的。坐在夏雪平对面的我,便也不动声色地吃完了饭但是这顿饭的确吃得
我有些心堵——今天的这一段小插曲算是过去了,但作为一家人,以后面对美茵
的机会肯定更多;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晚上离开的时候,我基本再没跟美
茵主动说过一句话。

  吃完了饭,韩橙拉着夏雪平坐到大会客室的沙发上聊天,她亲自给夏雪平倒
了杯茶、端过了糕点,又主动去拉着杨昭兰的手,让她跟着一起坐在夏雪平身边,
但即便杨昭兰坐过去了,聊天的仍旧是韩橙和夏雪平——夏雪平不是那种很会找
话题的女人,即使任何人发起话题她都能接住并主动聊回去,但若对方不主动跟
她找话题,她还是很难跟对方交谈的,尤其是像杨昭兰这样第一次见面的。

  杨昭兰也似乎没有多大聊天的欲望,只是偶尔在一旁插科打诨罢了,大多时
候都是低头看手机或者往张霁隆这边看来,等到韩橙离开沙发去到别的房间里时,
杨昭兰的话匣才会打开;再没过多久,杨昭兰便自己坐到了餐桌上,一边喝着起
泡葡萄汁一边独自一人孤独地看着手机。

  琦琦和美茵两个小女孩,则一直闲不住,先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夏雪平身边蹭
着糕点吃,然后在琦琦主动帮着所有人端上一碗葡萄味冰淇淋和一碗水果布丁之
后,她就拽着美茵上了楼。

  而张霁隆则捏着自己的那把电子烟斗,带着我进了书房,张霁隆知道我爱看
书,于是指着上面的书架,告诉我看中了哪本可以挑两本带走,算他送我的;但
我仔细一看,他的这些书都太偏专业了,不是经济学类商业类的,就是一本本社
会哲学类的长篇巨著。我找了半天,最后挑中了一本亚瑟·米勒的《论自由》,一
本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装装相。而书房里面有个小门,通着一座大阳台,
阳台上放着两只桌子和四把摇椅,而阳台探出去的地方,也是酒庄城堡里面的一
处花卉种类丰富但是整体风格简约,且与张霁隆办公室外层会客区很相似的和风
庭院式的室内花园,下面还有两座水池、一座假山、一小片翠竹林以及一张桌子。

  「景致还行吧?」张霁隆自豪地说道,「原本我是准备按照拙政园的风格设
计的,奈何当时我拿不出多余钱了,老白当初本身就捉襟见肘,所以到最后还得
按照日本人的风格来。」

  「挺漂亮的——等一下,您设计的?」

  「是的。」

  「没看出来,您还有这特长。」

  「在监狱里闲着没事干,上了里面的培训课,蹲了八年的监狱,学了六十四
门课,但最有意思的还是庭院设计——想当初我就想学那个曼德拉,准备把监狱
操场一圈都种上花;但是还没干完活呢,我出狱了。」张霁隆幽幽地说道,「欲
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人活着,毕竟都得有点爱好不是。像
你,爱看书;像我,爱摆弄花花草草;像你家夏雪平,喜欢听李香兰和梁静茹的
歌……」

  「哦?夏雪平喜欢梁静茹么?」我打断了张霁隆的话。

  「原来你不知道啊?」张霁隆看见我的反应,更有些惊讶。

  我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夏雪平有这个新爱好、或者说原本我不知道
的爱好。

  张霁隆看着我,吃了口冰淇淋:「看今天夏雪平跟你之间的反应,看这意思,
你跟夏雪平,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母子关系』了吧?」并且张霁隆还指了指我
的左手腕,「看来你还为此付出了流血的代价?」

  「嘿嘿,」我低下头,同时带着些许羞涩和得意地笑了笑,「勉强攻略吧……」

  「你这算不得『攻略』。」张霁隆却一盆冷水给我浇了过来,「实际上,我
感觉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嗯?……霁隆哥,你觉得我和夏雪平之间还差在哪?」

  「差在你不知道夏雪平喜欢梁静茹,到头来还得从我这听来呗。」张霁隆抽
了口烟说道,「就连这点事情,你都得从我这听,而不是靠你自己在夏雪平那里
深挖,你说你好意思称之为『攻略』么?像你和夏警官这样的母子,我其实见过
不少:我们公司的、跟着我混社会的那些里头的、在我名下的餐馆、KTV打工的、
跟我一起蹲监狱的狱友等等吧——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我见过关系保持超过四
年的突破这种禁忌的,也就那么三四对。」话说到这,张霁隆又停顿了下来,连
抽了几口烟看着我。

  听到这,我立刻有些说不出来话,一方面我在怀疑张霁隆所说的这个比例是
否有些危言耸听,另一方面我开始忧虑,我和夏雪平究竟会是被加入到那三四对
里,还是在将来成为那另外没撑过四年的其他人里面;对于那些其他人,此时我
是有些不屑的,我对自己和夏雪平也是很自信的,可同时我又不禁担心自己能不
能维持好自己跟夏雪平的关系——特别是我和夏雪平又都是做警察的,在未来会
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而这时候,抽了几口烟后略有心满意足感觉的张霁隆又继续发话了:「在那
些没走到最后的母子里,其中一部分人,究其原因,主要责任都在儿子那一方。
他们太沉迷于肉欲那点事了,他们认为母子恋就是跟自己妈妈上床——这个结论,
是我从母子双方那里的谈话得来的。母亲倒是很用心维持自己亦妻亦母的身份,
努力兼容着这两种情感,试图去给儿子同时创造性满足和情感交融;而在那些儿
子心里呢,所谓母亲,就是一个供自己生理娱乐的工具,他们只记得占有母亲的
身体却最终却忘了走心,母子间的恋爱,既是拥有肉体行为的亲情关系,又同时
也是恋爱啊。然而无论男人女人,都是有灵魂的啊,慢慢的,感情没了只剩下性,
但是没了感情的性,也会枯燥乏味的——于是用不着外界介入,母子间的那点感
情和欲望也自然淡漠了。所以,秋岩,在你心里,你和夏雪平的事情,你应该怎
么经营,你可得想好。」

  我点了点头:「谢谢霁隆哥点拨,我明白的。」我想,其实我跟夏雪平的关
系比起其他人来,少了一份母子的定义,多了一份恋人的感觉,这是我和她比起
其他特殊母子关系的劣势,同时也是优势……

  而在我刚想到这时候,张霁隆又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经营』这种事情
也不是很简单的。想我周围的那些成功人士,他们都喜欢说一句话:宁可多开几
家公司,也别去和女人谈恋爱——呵呵,所以他们现在都开始改为流行养伪娘女
装子、而不愿意去招惹年轻小女生了。这世界上,最难经营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情
感了,何况是像你和夏雪平这样的男人女人。」

  「我和夏雪平……我俩是什么样的?」我不禁有些慌张,我觉得张霁隆是不
是看出我俩之间的什么之名缺点来。

  「呵呵,我问你啊:你听了我刚才的话以后,是不是从今天起你就会天天追
问着夏雪平她喜欢什么、她不喜欢什么,然后天天依着她的好恶为她献殷勤、围
着她转,是这样吧?」

  「难道不应该这样……」

  张霁隆有些自责地掩住额头,对我摇了摇头道:「我真有些后悔跟你说刚刚
那些话了。倘若你和夏雪平要是平常母子,或者到现在你们俩还没戳破脱衣服上
床的那层窗户纸,你这么做一点问题没有;问题在于,你觉得夏雪平这样的女人,
是那种会喜欢让人鞍前马后伺候的女人么?」

  我又陷入了深思,刚准备向张霁隆问,在他眼里夏雪平应该喜欢哪样的男人,
张霁隆却抢先对我说道:「在我所认识的另外的那些没走到最后的禁忌恋母子里
面,他们关系的结束,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付出太多:儿子太习惯也太喜欢缠着
母亲,以至于让自己的妈妈喘不过气,每天一回家之后看到的不是坚实的倚靠,
而是贱索索给自己到处添乱、并试图借此索取性行为的奴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都是女方所享受、所偏好的,但是那些男孩子却越来越失去自我,他们开始
距离母亲所喜欢的那个类型的男人也越来越远——又何况,母亲是看着儿子从小
到大的,知子莫若母,她们太清楚自己儿子与自己理想中那个可以让自己无论是
何时都能叫上一句『老公』的男人的差距了,她们也太清楚自己儿子能给予自己
什么。对母子禁忌关系持批判态度的人总说,儿子在成长之后会对年老色衰的母
亲产生审美疲劳和厌倦,母亲又何尝不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可爱、但尚未成熟的儿
子产生厌倦的感觉?那么在这个时候,如果在母亲身边出现一个符合她内心需求
的成熟男性,能够给自己更大的心灵慰藉,恰巧那个男人性能力尚可,又不在乎
之前母亲与儿子的性关系、或者母亲藏得住事儿,那么,最终那个母亲会选择出
轨、并且放弃自己的儿子。」说到这,张霁隆又立刻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尴尬
地放下手里的烟斗,拿起微微融化的冰淇淋说道,「你别误会啊秋岩,我只是在
叙述我所见到的、听到的、看到的,你别多心——照我母亲对夏警官的了解,她
可不会做出出轨那种不堪的事情,对的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看了夏雪平一眼后说道:「自从艾立威这件事结束
了,我对夏雪平,现在是绝对信任的。只是霁隆哥,我想问问你,以你的角度来
看,夏雪平是喜欢……」

  「我们不说这个事情了,毕竟是你们母子俩的感情,我一个外人多嘴不太好。」
张霁隆吃光了冰淇淋,用纸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起泡果汁,又拿起电子烟斗说
道,「你跟夏雪平要出发了吧?」

  「明天中午十二点的列车,先去Q市。」

  「Q市……高铁差不多要坐两个半小时。」

  「是的。」

  「徐远说让你和夏雪平干嘛了么?」张霁隆把烟嘴放在嘴里对我问道。

  「呵呵,他让我俩去送信。」

  「送信?纸质的、放在信封里的那种?」张霁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对。」接着我便把昨天跟徐远在居酒屋见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
霁隆,连他拿我和夏雪平的关系威胁我俩的事情也说了,倒是对他司机被杀的事
情一点都没提。

  张霁隆把后背靠在椅背上,看着室内公园里的天蓬,闭了一会眼睛,然后对
我问道:「他有没有嘱咐你,类似『千万不要告诉张霁隆』这样的话?」

  「这倒没有……」

  「那他就是不怕被我知道了。」张霁隆兀自念叨着,「信……送信……」

  看着他此刻纠结的表情,我也略有不安的感觉:「那个,霁隆哥,信确实都
在我和夏雪平手里,但是恕我直言,我不能把信拿给您看。」

  张霁隆看着我会心一笑:「哈哈,我没说让你把信拿给我;而且他既然是想
到送信这种事情,我估计他也不怕被人看到,那里面的内容肯定是加了密的,至
少需要特定的口诀或者秘钥卡才能把他真正想让别人读取的内容看到。把精力浪
费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半点意义。」接着他考虑了一下,对我说道,「他告诉你
和夏雪平要把信都送给谁了么?」

  「他只是告诉我和夏雪平地址,却没说名字。地址都在夏雪平手机上,而至
于给谁,要等到我和夏雪平到了地方之后,他再把对方的情况发给我俩,让我俩
自己去找。」

  「行吧,那到时候就靠你了秋岩,麻烦你一定要把你们所见过的人的名字告
诉我,拜托了!」说着,张霁隆握住了我的右手,并且把他的另一只手也结实地
压在我的手背上「我……我尽力。」我回答道——我肯定是不能拒绝的。

  「嗯。『风纪处三人众』,已经都坐上手术了。别的不说,估计你回来之后
至少丁精武能看见东西了。」

  「我知道了,谢谢霁隆哥。」

  「你那对儿同性恋朋友的事情,我手下的律师已经给办妥了——哈哈,打惯
了刑事案件,你让他偶尔去调节民事婚姻诉讼,他还有点真不习惯。」

  「不是,那个……您没把那个刘大头的前妻给怎么样吧?」我这时才反应过
来,我让一个黑道律师帮着大头解决他和他前妻的事情,可别出了人命。

  「呵呵,没怎么样——当然,如果说那个刘晏的前妻被我那个律师收了当女
朋友也算得上『怎样』的话……」

  「呃……」我瞬间无语了;但是想想我那前嫂子的身材和样貌,再想想她平
时的言谈举止,也真不知道这究竟算得上是那位律师的灾祸还是福分。

  张霁隆笑了笑,看着阳台下的室内花园。

  我犹豫片刻,对张霁隆问道:「霁隆哥,你说,我们局长利用我和夏雪平的
关系威胁我俩去跑腿,他这么做,到底是要干嘛?」

  张霁隆笑了笑,所问非所答道:「秋岩,我只能跟你说,徐远这个人,是个
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最大的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吗?他们以为他们做的事情
是对的,并且很有可能确实是对的,但实际上,却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其他的
事情,你最好去问徐远,但我保证他什么都不会跟你说。」

  「好吧……那,最近陆冬青教授在干嘛呢?我昨天晚上看新闻说,貌似很多
人都在网上骂他,那个叫骊沫的也在骂他;陆教授到现在都没回应,他是真的不
在乎这些么?」

  张霁隆又笑了笑,对我说道:「这个嘛,现在跟你剧透就没意思了;骊沫那
个女人,说到底也就是个收智商税的,而冬青哥的水平远在她之上。等着吧,再
等几天,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楼的室内公园假山旁边突然嘈杂了起来,一个梳着三七分
头、穿着一身黑西服,里面白衬衫打底、系着鲜红领带的男人走到了水池旁的桌
子旁,陪着他的,还有看起来对此人一脸厌恶的白京华。这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脸型微圆,戴着一副板材的黑框眼镜,耳朵上别着一只蓝牙耳机,下颌上带着些
许略腮胡茬;个头不高,但是体格强壮,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文雅气质,可他说起
话来中气十足,十分洪亮,但是语音语调都显得慢条斯理,有点像诗朗诵一般;
一转头,我却看到这人似乎长着老虎的巨目吊睛,看着他的眼神,让我的心里感
觉仿佛冻上一层寒霜。

  看着阳台下这一幕,张霁隆满意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他,」
对我指着那个男人说道:「看见了吧,秋岩,今天我让你和夏雪平到这里来吃饭,
最大的收获其实沙威玛和原浆的起泡果汁,而是能见到这个人。」

  「这人是谁啊?」我对张霁隆问道。

  「看来你有日子没看新闻了——这位,便是咱们F市检察院,新任的侦查监督
处处长萧叡龄。你是聂心驰胡敬鲂捧出来的『F市警界新星』,而他是靠他老爸捧
出来的『检察院之花』。」

  「他老爸?」

  正在这个时候,坐在大会客室沙发上的夏雪平也忍不住往室内花园瞧了过来,
接着夏雪平连忙站起身看了一眼,接着端着手里的高脚杯,从会客室到阳台的门
里上了阳台,走到了我和张霁隆身边。韩橙和杨昭兰也站起了身,跟着走了出来。
张霁隆马上转过头,对韩橙耳语了几句,韩橙的脸上显现出担忧,立刻进屋上了
楼,去照看美茵和韩琦琦。

  「夏雪平,你也认识这个人么?」我开口问道。

  夏雪平摇了摇头,对我说道:「之前听过他的名字——他是省行政议会委员
长萧宗岷的独生子。萧宗中年得子,对于他这个儿子很是疼爱。」

  「怪不得……」

  「坊间对此人颇有赞誉,老百姓都夸他刚正不阿,夏警官,你们两个可以基
本上称作『同志』了。」张霁隆也站起身,看着楼下说道。

  「张先生可能对我夏雪平有什么误会,我从来跟任何人都既不同道、也不同
谋。张先生若是不说,我还以为这位萧处长跟张先生是同志呢。」夏雪平看着张
霁隆,口舌藏刃。

  张霁隆笑而不语。

  「哟,张总裁,又见面了。」阳台下的萧叡龄看到了张霁隆,便朗声打着招
呼。

  「再次幸会。」张霁隆端起电子烟斗说道。

  萧叡龄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看我,似乎我俩哪一个他都不认识,但他还是礼
貌地对我和夏雪平点了点头,又对张霁隆说道:「原来浚渊兄在宴客,借贵宝地
跟白爵士聊两句,不打扰吧?」

  「地方不是我的,我只是入股,主要所有权是人家老白兄的。他都没说什么,
我又如何介意呢?请您自便。」张霁隆说完,笑着看着楼下的带着礼貌笑容的萧
叡龄和一脸苦大仇深的白京华。

  侍应生为萧叡龄倒了一杯起泡果汁,白京华不屑地看着萧叡龄说道:「萧处
长,我和你父亲萧委员长是故交,也不知道你今天来,你父亲知道么?」

  「呵呵呵,白老板,晚生今天来是代表我自己,跟我父亲无关。而晚生也不
是故意打扰,只是想跟白爵士讨口红酒喝,再跟白爵士您随便聊聊。」

  「实在抱歉,我女儿今天订婚。你知道按照我们穆斯林的规矩,是不能喝酒
的,因此今天就只有原浆葡萄汁了,您若不喜欢,也只能凑合着喝了。」

  「啊,对对!刚刚进来的时候,晚生看到您的宝贝女儿了,社会上关于您白
家的传言看来是真的,您白京华先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大女儿是画家、二
女儿时模特兼摄影师,三女儿马上就要进入您的科技公司、准备接您的班了吧?」
萧叡龄举起杯子看了看,又嗅了嗅气味说道,「——天然鸟兽粪便做的肥料、日
照超过七小时,每天灌溉两次的赤霞珠,带着玫瑰、甘草和樱桃的香味。原浆都
这么好,要是制作成酒那得多好喝啊!」说着,萧叡龄举起杯子品了一口,享受
地笑道:「给力!好喝!不凑合!」

  「喝过果汁了,萧处长有什么话,您就直接问吧。」

  「不着急,您白总在咱们Y省政商两界都是有名有号的,跟您说话,不准备到
最后一秒,我可不安心啊!」萧叡龄笑了笑说道。

  白京华也举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默默地看着萧叡龄从自己的手提
包里拿出一台平板电脑和一本档案夹、还有一根钢笔。接着,萧叡龄看着白京华,
优哉游哉地说道:「哎呀,早就听说白京华先生,是奥地利的爵士,生活得讲究、
种的葡萄、酿造的酒也好喝,还有这么好的酒庄,想必白爵士在Y省也一定交了不
少朋友,对吧?」

  「萧处长,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白京华不以为然地笑道,「我白京华现
在是商人,开门做生意,广交朋友很正常;所交的朋友里面出现一两个罪犯、人
渣、败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他们做过什么、犯了什么法,全都与我白某
人无关。我白某人行得正、坐得端,天不怕,地不怕。就十月份到现在,税务局、
警察局经侦处、安保局商业安全处、还有检察院的反贪公署,在我白家、我的工
厂和这间酒庄里搜查了不下一两遍,到最后还是无功而返。萧处长,您是检察院
侦查监督处的,在我为女儿举办订婚宴的时候,居然还来叨扰,而且还没有任何
准可令文,如果我把这件事反映到省检察厅,那么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白爵士,这么大动肝火。看戏么,还将就个起承转合,您说我刚把开场白
说出口,您就先把自己的高潮台词说了出来,这段戏往下还怎么演呢?您别急,
我说了,我今天就是想找您聊聊的。」萧叡龄说道,「白爵士听说过,晚生在检
察口有个绰号么?」

  「听说过,他们叫你『贪腐猎豹』,」白京华顿了顿,故意嘲笑地说道,
「呵呵,也叫你『吃屎的狗』。」

  「很准确。」萧叡龄没有生气,依旧礼貌地说道,「第一个是我们检察院院
长赠予我的,第二个难听了一些,是那些嫉妒我的同事给我取的。白爵士,您才
我更喜欢哪个绰号?」

  「当然是第一个呗,哪个正常人会喜欢第二个?」白京华理所应当地说道。

  「您错了,我更喜欢第二个。」萧叡龄说道。

  坐在萧叡龄面前的白京华、在阳台上听着的我和杨昭兰,都不禁哑然失笑。

  只听萧叡龄继续说道:「进了检察院,像我这种人,就已经是政权机器的一
个零件了,根本就算不得所谓的『正常人』了,所以白爵士对我的判断出发点就
错了。比起豹子,我更喜欢狗,狗比豹子更平易近人、也更忠诚,管我叫『狗』,
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骂人话,我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赞美。而我所做的工作,就是
要从F市这个看着金玉其外的地方,在它的地下深处最肮脏的地方,找到最有用的
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跟我的手下们说,我们其实跟旧时代的掏粪工人没
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要把那些掏出来的粪便给掰开、拿着放大镜去
看,去用自己的手去揉、用自己鼻子闻、甚至还要用自己的嘴巴尝尝,看看在那
一块一块恶臭的硬块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别人没消化掉的东西,究竟还有没有有
用的东西,或者,里面会不会藏着美味佳肴、藏着毒品、藏着没有被消化掉的文
件、乃至黄金白银。」

  ——我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从骨子里透着绅士气质的人,说起话来竟然如
此粗鄙,而且要知道我刚吃完饭没多久。

  「萧处长,您如果是想来恶心我的,您已经做到了。我希望接下来,您跟我
聊点有营养的东西。」说着,白京华从自己的西装里怀拿出了一只雪茄,划了根
火柴,点燃了雪茄,「不好意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看到这一幕,张霁隆却适时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电子烟斗。

  「当然不介意!原来您也吸烟?」萧叡龄闭着眼睛轻轻一嗅,笑着说道,
「哈瓦那产的Montecristos,果然还有很浓厚的栀子与烤黑松露的香气……您把
我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了,请问我可以跟您一起抽一口么?」

  「没问题。」

  而这时候,萧叡龄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只小壶——一樽外壳骨架用煤
精打造的水烟壶,萧叡龄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上面的注水口,想了想,天真地笑了
笑,把自己面前那半杯起泡葡萄汁灌进了水烟壶里,接着放下杯子,又从自己的
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只鳄鱼皮缝制的小袋子,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盏纯金的
烟锅,拧在了水烟壶上,打开了一个铁盒子,用一柄精美的铜勺一下一下地往烟
锅里舀着烟丝。「抽不起古巴的,只能来点咱本土的亚布力烟——不过混了些肉
桂,味道还可以。」萧叡龄自嘲地笑了笑,又取出一支用犀牛角制成的烟管,扣
在壶上,直接一把抓过白京华面前的火柴,一边点着烟丝,一边捧着水烟壶「咕
噜咕噜」地抽着,一边开口对白京华说道:「其实刚刚不是我故意想恶心白爵士
您……呼,我说的只是一个比喻……您可能觉得我说的东西恶心,但是老百姓恐
怕要看某些人恶心——比如在野党党员、国土资源局局长秘书洪翀。」

  「洪翀不在我这,他自从出事了我就没再联系过他。」

  「我没说洪翀在您这。只是根据我们检察院的情报,洪翀从首都逃亡到F市就
没影了,实际上我们省检察厅的人早就在D港准备好了套子等着他往里钻,可是迟
迟不见踪影。他肯定没逃出F市——他肯定,是钻进了F市的下水道了。你刚才说,
来了一大堆人拿着各种文书上您这搜查,呵呵,恕我直言,他们那些人,没有一
个是我萧叡龄看得上的:市警察局经侦处的处长胡玮旻是胡敬鲂的堂弟,胡敬鲂
是个什么东西,路人皆知;安保局特务处、情报处、行动处,这些部门各个都是
人才,但是那个商业安全处,无非就是晾咸鱼的地方;至于什么税务局、反贪局,
他们那帮人我都懒得说——我不是不相信我们市其他执法部门的同仁,但是他们
只是把洪翀当人看,他们并没觉得那是一大坨屎。挖屎铲粪,还得靠着我这条
『吃屎狗』来做,对吧?您说洪翀一个小小的秘书,竟能靠着帮人搞黑箱操作,
在短短四年间贪墨一个亿;像洪翀这样贪赃枉法的人,您说说,在老百姓心目中,
是不是污染这个美丽的城市的恶臭粪便?」

  白京华抽了口雪茄,吐了口烟圈,看着萧叡龄说道:「对。」

  「那就好办了,看来我跟白爵士之间还是有共识的。」萧叡龄叼着烟嘴,也
缓缓吐出了一大口烟圈说道,「当初杨省长靠着一己之力,把曾经全国都唱衰的
F市建设成为一个全新的欣欣向荣的国际大都会——不容易啊!在这个时候,界面
上居然能看得到满地都是如同洪翀那样的粪便,身为这个城市的清洁工、一个有
良心的市民,试问我如何可能视而不见?我记得白爵士您也是憎恶贪腐的——您
曾经在推特上说:「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
贪官争辉,污吏向荣,天下百姓苦;暗无天日,万马齐喑,安敢称盛世?』
「「没错,这是我刚刚退出执政党的那天发的一条推特,我那时候就是看不惯执
政党的谎言!他们欺骗老百姓、欺名盗世……」

  白京华越说越激动,但是还没说完,便被萧叡龄打断了:「那看来,白爵士
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只在执政党面前表现得有良心。」萧叡龄笑了笑,「良心
是个好东西,只要有良心的人,无论是在谁面前,他们会很轻易地就能认识到对
于自己来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良心的人也会吹牛、也会污蔑别人,但是在
别人与他们问话的时候,他们很难说谎。于是人们会感谢他们——就像你一样,
白京华爵士,您在的到爵位之后回了国,赶上两党和解的政治红利,开了电子厂、
生产晶体和半导体部件,通过某些人、你还承包并投资了几个稀土矿,你可以从
别家公司采购的部分获利、而且还能拿到最低价的稀土原料——而作为回报,你
把你公司和你个人每年获得的利润,都会分给某些人作为进贡;而且,您这位被
在野党和地方党团捧上天的绅士和阿訇,竟然会让你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去陪着某
些人睡觉、搞桃色交易——连自己女儿的身体都能出卖,这也算是您的良心?」

  白京华的双手开始发抖,指着萧叡龄的鼻子,刚要骂道:「你胡……」萧叡
龄便将自己的平板电脑推到了白京华的面前。

  「您别激动,白爵士。」萧叡龄放下了水烟壶,彬彬有礼地说道,「这是您
的家事,我也是闲聊而已,为了证明某些事情,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据
我所知,您的大女儿靠着蓝党的社会关系网,成为东亚有名的画家,您的二女儿,
现在应该正在釜山拍戏吧?——清纯派玉女掌门,我觉得您二女儿活得也很自在
的。好像除了您自己,两位妹妹也很享受这种生活——这样也好啊!可以趁着自
己的盛年,以牺牲自己可以牺牲的东西,换取更多的利益,活在一个有投资就有
回报的世界,是自己的福报,不是么?我最崇拜的人——纳粹德国时期一个叫汉
斯·兰达的党卫军的上校,他说过一句话:人一旦放弃尊严,将会做出十分杰出的
事情。所以,为了您家庭的和睦跟发展,为了您三个女儿和您自己名誉,其他的
什么友情也好、义气也好、契约也好,全都可以放下的,对吧?」

  白京华眉头皱巴巴如手风琴的风箱,他睁大了眼睛却无力地看着面前这个三
十岁出头的晚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叡龄依旧笑着对白京华说道:「有些人注定要被唾弃、然后被倒进下水道
冲走,而您呢,您的小女儿今天才刚刚订婚,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如果老老
实实配合,我以我的名声、我父亲的名望还有我的职位担保,您白家人以及您名
下的企业,在今后这件事上,将不会受到『国警检安法』五个机构的打扰,并且
我还会派人把您作为污点证人保护起来,让您在继续安心挣钱的同时,免于来自
别处的不必要危险。」

  白京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放下了手里的雪茄。张霁隆却适时地拿起了自己
的电子烟斗放在嘴里。

  「那么现在,白京华,」萧叡龄突然板起脸来,恰似已经把白京华身上的骨
头放在自己嘴里咀嚼着一般,「告诉我,你是不是藏匿了通缉犯洪翀?」

  白京华像一只脱线木偶一样,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在哪?」

  「三号……酿酒仓库,西北角葡萄架旁。」

  萧叡龄依旧绷着脸,摁下了蓝牙耳机上的按钮:「三号酿酒仓库,如果目标
准备逃跑,可以开枪!」

  过了三分钟后,萧叡龄才重新笑了出来,对着白京华说道:「谢谢您,白爵
士,国家会感谢您的配合的。」

  白京华懊恼地捂着自己的额头,趴在桌子上,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忍着声
音痛哭。

  萧叡龄蔑视地看了白京华一眼,迅速地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公文包,端着水烟
壶,走到了张霁隆面前:「也谢谢您的配合了,张霁隆总裁。青山不改,绿水长
流,咱们来日方长。」

  「我会一直候着您大驾光临。」

  「没问题。」萧叡龄又忽然对夏雪平和我说道,「夏警官、何警官,没想到
第一次跟二位相见竟然是在这。后会有期。」

  夏雪平冷冷地眯着眼睛瞧着萧叡龄,半天没说话。

  为了缓解尴尬,我便对萧叡龄点了点头说道:「……改天见。」

  萧叡龄这才悠闲地离去。

  等到萧叡龄走后,夏雪平才冷冰冰地说道:「我很不喜欢他。」

  杨昭兰却抿了抿嘴,对夏雪平低声说道:「我感觉他还行……雪平姐,你是
不知道,平时这个姓白的有多不可一世!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看他吃瘪。」

  「秋岩,你怎么看这个萧处长呢?」张霁隆对我问道。

  「我总觉得这一个恐怖的人。」我说道,「但你要是非让我说他到底哪里让
我害怕,我还说不上来。」

  张霁隆笑了笑,很笃定地看着萧叡龄远去的方向说道:「无论你们对这个人
喜不喜欢,我都觉得,这个人早晚会在F市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等检察院的人差不多走了,我与夏雪平跟张霁隆韩橙杨昭兰也散了。临走前
美茵非要缠着夏雪平说,自己想跟我和夏雪平回去一起住一晚上,弄得夏雪平也
不好拒绝——实际上当天半夜,夏雪平告诉我,她心里也是很想把美茵带回家的,
毕竟明明自己有时间了,却还要让女儿住在别人家里,她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最后还是韩橙把美茵拉开了,哄着美茵说道:「哎哟,等你妈妈和哥哥出完差、
办完了事情回来,你把哥哥和妈妈接回自己家住两天多好,对吧?不如跟干妈多
住两天——而且你就舍得把琦琦扔下呀?」

  说完这话,韩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和夏雪平,而琦琦则脸颊绯红地看着被韩
橙搂在怀里的美茵。

  另一旁,张霁隆和杨昭兰还同时给我推荐了一堆微信好友和电话号码,并且
张霁隆嘱咐道:「你和夏警官按照徐远这法子做事,保不齐会遇到点什么意想不
到的状况。虽然很有可能徐远和他的朋友们跟各地的火车站打好了招呼,但你们
俩也就能带个手枪上车而已,遇到其他的状况搞不好会很麻烦。等到了Y省周围这
些地界,若是遇到什么事,记得按照省份和城市给这些人打电话,就说是我和杨
儿的共同朋友就好,看在我俩的份儿上,这些人肯定会帮助你们。」

  「知道了,谢谢霁隆哥、谢谢昭兰姐!」

  「张先生,」夏雪平踌躇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对张霁隆说道,「有件事要拜
托你。」

  「哈哈,『冷血孤狼』也有拜托我的事情,新鲜!什么事,尽管开口。」

  「等劲峰出来之后,还得麻烦你去找人接一下他。」

  「这还得用你操心么……放心吧夏警官,等何主编正式平反那天,我会亲自
去接他。」张霁隆爽朗地说道。

  上了车以后,夏雪平一直没说话,只是手捧着一直韩橙送给她的小皮包,然
后从里面拿出一套韩国产的指甲刀在不停地修剪指甲,任凭我怎么跟她说话她都
不理会。我只能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开着车子。

  「你喜欢听梁静茹的歌么?」我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啊?」

  我肯定不能跟她说是张霁隆刚刚告诉我的,否则她必然会嫌弃死我——「我
刚想起来,我之前从胡佳期那儿打听到的……」看着她脸色一变,我又连忙补充
道,「而且你昨天在那家『蓝桥』音乐酒吧,唱的不也是梁静茹的歌么?」

  「嗯。」

  没想到这话聊完之后,她还是不理会我,专心致志地像一只摆弄自己爪子的
小猫一样,瞪大了眼睛,带着些许微笑只顶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甲刀。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夏雪平突然从包里递给我一小瓶撕掉包装的矿泉水,我
想都没想,打开盖子就喝光了一整瓶;结果刚一进家门,我突然觉得:肚子里有
些怪异,说不上是疼,但是总觉得肠胃里涨涨的,而且很想有排泄的欲望,我便
赶忙进了洗手间。这一待,居然是半个多小时,肚子从头到尾都不算疼过,但是
明显感觉肚子里已经空了,并且双腿却坐到发麻;倒是在这期间因我觉得无聊,
仔细看了一下我手腕上纱布下的伤口,发现那里已经愈合,所以我便直接拆掉了
纱布。

  待我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躺在床上的夏雪平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今晚的
她出奇地没有换衣服,尽管只脱掉了西装外套,但是白色的正装衬衫和那条休闲
西裤还穿在身上。此刻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她平时与罪犯对峙时一样冷峻无
情,一个字也不跟我说。起初我还以为她是在故意试探我什么、或者跟我开玩笑,
我便故意坐到书桌旁不去理会她,但她仍是对我没任何反应,只是微皱着眉头,
冷峻如故;我实在沉不住气,带着一脸假笑地走上前去,笑嘻嘻地对她问道:
「嘻嘻,我的夏雪平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小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气到您嘞?还
是说小的做了什么夏雪平大人本来不许小的做的事情嘞?您倒是说句话呀!」说
着说着我自己竟然也入了戏,还双手合十对她说道,「我要是做了什么事,你跟
我说清楚呗!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先跟夏雪平大人赔礼道歉了哦!」

  哪知道夏雪平趁我一个疏忽,直接从自己腰下拽出自己的手铐,「咔哒」一
声,把我的双手铐住,语气凌厉地说道:「你还知道你错了,是吗?」

  「我……我怎么了?」——我隐约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针对美茵闯进男洗手
间的事情,但她的眼神和语气还是让我觉得畏惧。

  「你说怎么了?你自己说说,你今天都犯了什么错误?」夏雪平绷着脸,脸
颊泛红地看着我。

  「我……我不该不注意……让美茵……」

  「说下去。」

  「我不该让美茵闯进男厕所……」

  「她进去之后跟你都做什么了?」

  我一猜,夏雪平当时搞不好就在洗手间门口听着,并有可能会打开门窥视着,
于是我也不敢瞎编——并且我也没对美茵做什么,我根本没有任何胡编乱造的需
要,于是我便诚实地说道:「她让我摸她的身体……」

  「你都摸她哪里了呢?」夏雪平仍然用着审讯的语气问道。

  「胸部……还有两腿之间……」我说着,又连忙追加着解释道,「是她抓着
我的手那么做的,我没主动那样!——但,我也有错,我没积极制止她……」

  「就这些么?」夏雪平仍然冷冰冰地看着我。

  「还让我给她……让我跟她做爱……」说到这,我才觉得在她面前跟她说这
些事,当真让我有些尴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羞耻。

  「那你做了么?」

  「哎哟,我的夏雪平大人哎!我自己从上楼到从洗手间里出来遇到你,总共
才多长时间……」说着,我灵机一动,还故意调皮地笑着对夏雪平说道,「我多
长时间你是知道的,就那么一会儿哪够呀?」

  夏雪平也没绷住,跟着笑了出来,但她想了想,反倒是更加严厉地对我说道:
「严肃点,不许笑!——你的意思是我出现在门口,打扰了你和美茵你们俩的好
事了,对么?」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连连否认道,「要不然我本身也是准
备出来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想着跟她做什么、发生什么啊?」

  「你说的是真话?」

  「绝对真话!」

  接着夏雪平坐起身子,靠近了我。我们以为她是准备要给我解开手铐的,没
想到她却直接捏着我的肩膀,将我一把摁在床上。

  「见到女生脱衣服,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嗯?」夏雪平的语气里
有些轻蔑,但她整个人却趴在我的身上,搂着我的肩膀,然后缓缓抬起头,温柔
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是……我是何秋岩啊。」

  夏雪平努着嘴摇了摇头。

  「我……我是你儿子……你的小混蛋?」

  「还行,还不傻;但你还是没答对。」

  「那我是……我是什么啊?」

  夏雪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妖媚的笑,可她一开口,她还是带着羞涩,结结
巴巴地破了功:「你是……你是我的——哎呀,这么说好难为情……你是我的……
你是妈妈的小玩具!」

  看着她如此反常、如此故作妩媚老成,却又如此隐藏着自己的羞耻的样子,
我心里真是又怕又喜,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在酒庄里,在我和张霁隆谈话、杨昭
兰自己一个人躲到一边看着手机的时候,听着韩橙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的夏雪平,
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脸颊通红、嘴角含笑又藏着羞臊地看着我——也真不知道韩橙
都跟她聊了什么。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夏雪平重新站好,对着我的视线,果断地解开了自己的
皮带、扭开了扣子、解开了拉链,就像是她在追击现场拔出手枪时候的动作,又
飒纚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了里面的T字裤——我早上出发的时候都没注意,
她今天一整天穿着的,都是我给她新买的一套黛安芬。

  在脱掉自己的裤子之后,她半跪着用双膝夹紧我的小腿,慵懒地抬起自己的
双臂,动作夸张且缓慢地重新把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上,向上撩起自己的衬衫,摸
着自己的小腹和胸部,然后把双手放到了领口的扣子上,一粒一粒慢条斯理地解
开了自己的白色衬衫。在白色衬衫下,是那件被一双圆挺水滴形乳房撑起的完美
凸显她身材曲线的魔力款黑色胸罩,还有她小麦色、线条分明的汗津津的温热胴
体。

  我忍不住把自己被铐住的双手放在她的腹肌上,但看着她故作冷漠的表情,
我刚放上之后,又立刻瑟缩着把手移开。

  「拿走干什么?放上去!」夏雪平对我命令道,「摸我……摸妈妈的身体……
好好摸!」

  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忐忑,咽了咽口水,看着她向我面前倾斜的身躯,把双
手按在她的胸部下方的肋骨处,然后在那里我摊开手掌,同时运动双臂,在她的
身体上轻轻抚摸着。

  夏雪平又突然慢慢俯下身子,用自己的那蕴藏着那仿佛带着巧克力奶油和橙
子味道的香水味的长发笼罩着我的脸,张开双臂让那柔滑的衬衫搭在我的身体上,
她充满母性地看着我,温柔地对我笑道:「喜欢吗,我的秋岩小宝宝?」

  「喜……喜欢,妈妈!」我情不自禁地想叫她「妈妈」,用最本真的称谓去
呼唤她。

  「是更喜欢妹妹,还是更喜欢妈妈?」夏雪平对我问道,语气依旧温柔异常。

  「当然更喜欢妈妈!」我果决地说道,然后直接把双手摸上了她的圆乳。

  夏雪平努着嘴看着我,在我的耳边带这些小愤怒控诉着我:「小机灵鬼!我
现在这样问你,你肯定这么说啊!万一哪天美茵要是再这样脱了衣服对着你,你
是不是还要说最喜欢的是她啊?」

  你还好意思说咧!你这个当妈妈的,还要在儿子这里吃自己女儿的醋!——
当然这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我说出口的话我真怕夏雪平能打死我,美茵对我
的执着和夏雪平现在对我的沦陷,说到底都是最初由我主动的,我才是那个罪魁
祸首。我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对夏雪平说道:「美茵今天又不是没脱衣服,她比
你现在这样脱得彻底呢;但我还是跟她说:我更喜欢你,我更喜欢夏雪平——你
如果当时在门口听着的话,我猜你应该听到了。不是么,妈妈?」

  「哼……你真有这么乖么?」夏雪平怀疑地看着我,但她的眉边和嘴角轻微
的翘动,还是让我得知了我的回答着实让她心满意足。

  「我可一直都是你的乖宝宝。」我如此肉麻地说道。

  「乖不乖,你说的可不算!——我得好好考验考验你!」

  我都没发现夏雪平什么时候将我牛仔裤上的皮带给抽走了,只见她狠狠地将
我裤沿的扣子和拉链用力一扯,打开了我裤子的「前门」然后她退到床下狠狠一
拽,便连着将我的牛仔裤同内裤一起扒掉,露出了我已经勃起的阴茎。夏雪平看
着那只精神充沛的肉棒,轻笑了一声,用手指轻轻从龟头到蛋蛋根部抚摸了一遍
以后,却半裸着身体转身走开了。

  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夏雪平走到了书桌旁,拿起了韩橙送给她的那只小
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透明瓶身、黑色盖子的东西,里面盛装着金黄色胶状液体。
拿到了那瓶液体,夏雪平又回到了我面前,对我命令道:「既然你说你自己很乖,
那你就表现得乖一点:等一下,我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让你做的,小
混蛋,你可给我忍住了!」

  「那……那我要是忍不住呢?」我故意对夏雪平问道。

  「你要是忍不住了,那等去了Q市之后,你跟我就分房间睡吧,并且从今天晚
上算起,你三十天内都不许碰我。」

  ——呵呵,无非就是等到我想射精的时候她不让我射呗;就夏雪平这生涩的
手法,若不是给我足够刺激或者我对她的肉体器官过分投入,那基本得等到她累
酸了手指我才有感觉。我的夏雪平女王大人,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自信了
呀。

  「遵命,老婆大人!」我故意笑着这样说道。

  「哼……把脚放在床上,再把腿打开。」她急着对我命令道,这一次却居然
没对我占她便宜叫她老婆而进行任何批判。我说着照做了,并且还踢掉了自己的
袜子。

  夏雪平接着看着我,从前面解开她的胸罩挂扣,依旧穿着文胸,但是罩杯却
搭在她那胸前与腋下,恍惚间在我面前她的白色衬衫下面,竟似有四只球体一般
的感官刺激。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变得迟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攥着那只小
瓶子,打开了盖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在手上,结果一下子倒得太多,竟然有一些
洒到了我的肚皮上。

  「哎哟……」夏雪平那双英气逼人的眉毛紧蹙,撇了撇嘴,却又接着从我的
肚皮开始缓缓把那黄金色胶状液体倾泻在我的下腹处,瞬间在那里,一股带着茱
萸味道的迷人的花蜜香味侵略着我全身的感官,仿佛一瞬间在我阴毛那里多了好
几道嗅觉神经,那种暖意融融的气味从肾脏往上逆反着传达到大脑,让我的整个
人都变得愉悦起来——我似乎听说过这种东西,貌似是泰国生产的一种用蜂胶和
鱼皮制成的水质精油润滑液,价格算不上多奢侈但也不菲,而我以前总觉得润滑
液这种东西对于性爱来说,完全是画蛇添足;但今天我觉得我可能会渐渐爱上这
种东西。

  夏雪平仔细地将那液体在我的小腹部、大腿根、阴茎上、阴囊上和屁股肌肉
上仔仔细细抹了一遍,被她用液体标记过的每一寸肌肤,逐渐开始觉得发热并且
发痒,而最后,她居然连我的肛周都没放过……

  我的心脏不禁猛跳了一下,但她只是一带而过地用润滑液在上面抹匀,然后
就继续同双手同时在我的大腿根部按摩,温暖的温度和甜丝丝的气息中感受着她
双手的动作,躺在床上的我已逐渐飘然若仙。

  「夏雪平大人,您这是考验我呢,还是让我享受呢?怎么你每回说的考验也
好、惩罚也好,到最后都是让我享受呢?你到底有多爱我呀!」我调皮而得意地
说道。

  「新命令:在我做这一切的时候,你不许说话!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夏
雪平睁着那双充满水意的大眼睛看着我,板着脸对我说道。

  「嘿嘿……好的!还像一回事似的,明明对我这么好,还要装……」

  「我说了,不许说话!」夏雪平继续板着脸、光着上身裸露着自己的椒乳,
缓慢地利用润滑液,为我的大腿根部轻轻揉着、并用八只手指同时贴着我的韧带
捏紧那里的皮肤。

  「嗯……」我连忙闭上了嘴,同时窃笑着闭起眼睛,享受着名为仆、实为主
的按摩。

  没过一会,夏雪平对我的大腿根部按摩结束之后,居然开始把她的双手再次
涂满润滑液,将自己双手的大拇指轮番摁在了我的肛门到阴囊之间的盆底肌前端
部位,交替着向上运动着,那两只手指在刺激我的盆底肌前端十五到二十下之后,
也开始在我的左右两边大腿和屁股夹角处的肌肉用两根大拇指开始轮拨——这里
的部位,是我从破处以来几乎没被触碰过的位置,我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敏感区
域,所以我忍不住稍稍坐起了一些瞧着夏雪平。夏雪平一边皱着眉头,好奇地看
着我的阴茎,一边小声自言自语道:「是这样的吧……」可此时此刻,由于缺乏
刺激,我的阴茎已经渐渐开始软了下来,我整个人也开始觉得无聊。

  但就在夏雪平于盆底肌前端那里按摩了第二分钟的时候,在我的阴囊里开始
产生了一种稍稍有些怪异的热痒感觉,我分明发觉到也不知是性腺的激素还是血
管的血液,总之有什么东西像精灵一般地从我的小腹深处的地方往阴囊那里紧急
集合着,睾丸上也愈发地觉得火热,我根本来不及控制,原本半瘫软的玉茎又开
始淘气地翘起了头。

  「……应该是了。」夏雪平看着我阴茎的反应,接着转换了动作:她开始伸
开右手的五只,用中间三根手指贴着我阴囊的皮肤,用力地往上推着,推上去的
时候,她正好用自己那两处指缝卡着我的肉丸,接下来又用手指关节挤压着我的
睾丸,往下收回自己的手指;隔着我的阴囊袋,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夏雪平手上
的皮肤、手指的坚硬关节以及指缝间的细小伤疤和老茧,那里的坑洼和粗糙的手
背皮肤以及她的指节本来应该会把我的睾丸弄得生疼,但是在润滑液的作用下,
我竟感受不到半点疼痛,「酥麻」二字成了我脑海中剩下的唯一词汇——如果男
人的睾丸也有射精功能,我感觉此时的我也已经不是早泄的问题,而是让那两颗
睾丸变成只会喷精的管不住闸门的水龙头。

  可夏雪平似乎还不满意,她紧接着用左手扶着我的大腿和屁股,右手又突然
我成拳头,用自己中指的指骨开始顶到了我的阴茎根部,然后她竟然由轻到重、
由慢到快地震动着自己的中指指骨……

  「啊……」我不受控制地快乐地叫了出来,并且忍不住往里夹着双腿,抬起
了腰部震颤着全身——这种感觉只有一次,我疯狂地在健身房里骑着单车拉力机
的时候感受过,那次我进行骑行的时候一直把自己骑到射精,但因为我坚持骑了
两个小时,当天晚上阴茎也由于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罢了工。我万万没想到夏雪
平竟然会找到这里的敏感点,因而在阴茎膨胀到最大限度的时候,从我的马眼里
也流出来一股股透明的精水来。

  看着我的阴茎变得像被火锻造过一样的烫红,夏雪平也终于满意地看着我:
「……还总羞我说我容易湿,小混蛋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

  我心里突觉气不过,对她反驳道:「我……我才不这样呢!都是你折磨出来
的!而且哪有女人说男人水多……」

  「嘘!没叫你说话呢——怎么,三十天内不想碰妈妈了么?妈妈还想……还
想……还想要你呢!」夏雪平笑着对我说道,但我觉得她越说反倒脸越烫——这
一切的动作和说辞,搞不好真的是韩橙教她的。

  夏雪平接着,把拳头从我的阴囊底下的阴茎根部移开,然后双手像端着一盏
茶杯一样,左右手用着三根手指,从我小腹耻骨处的阴茎根部开始,两只大拇指
于阴茎下侧相抵,两对食指和中指交叉在阴茎上面,然后像幼儿园时小孩子们用
手玩的盖楼游戏一样,抬起一只拇指放在另一个拇指上面,而另一只拇指则紧跟
着抬起放在原来那根拇指新移动到的地方,一点点交替按压着我的海绵体,从根
部往上翻动着,等两根手指都捏到了我的冠状沟后,沿着按压上来的路径重新交
替按压下去,又由阴茎根部重新来过。这样的动作,虽然不如快速撸管的快感来
的实在且迅速,但着实让我感觉到自生殖器官遍及全身肌肉和神经的放松。随着
她的手指按压,我也开始习惯性地做着吐纳呼吸,没过多久整个人都变得舒爽。

  见我已经开始享受,夏雪平的两根拇指也由轮拨着按压,变成了抵着底部那
条海绵体往龟头处用力地缓缓推动,一直从根部推到了冠状沟;而对应的食指,
也轮流地从另一边两条海绵体的接缝处从耻骨一直划到龟头马眼;等几十下之后,
她又改成了用自己的中间三根手指,由左右两侧在我的龟头伞缘下面的部位开始
向上推动,然后从阴茎根部往复;接着,又改回用两根拇指,只是这一次,那两
根像她本人一样凌厉霸道的拇指,开始交叉着在我下面那条海绵体上揉着小球一
样向上转圈;于是马眼里就像通了水泵一般,瘙痒、滚烫、前列腺液一滴接着一
滴从龟头开口里冒出。若不是她在用胳膊肘摁着我的双脚,我总觉得我能一跃蹦
到外太空去。

  「啊……好大的……这里哦……」夏雪平看着我,轻微地张开嘴巴,吐气如
兰地说道,「宝宝的……阴茎好大……妈妈生出来的,也插回过妈妈的身体里,
妈妈好喜欢哦……舒服吗?」

  ——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不是她的本愿,她就是用这些她自己都难以
忍受的骚话来折磨我的;但她确实达到目的了:因为我没想到她跟韩橙探讨过一
下之后,手法居然居然有了质的飞跃,我开始为我刚才的轻敌懊悔不说,我一直
想着千万别对她的身体产生任何的想法、进而或许就不会射得太快,却没想到她
竟然会利用自己这个妈妈的身份来主动诱惑我,这让我更加欲罢不能。

  「你别说了……是很舒服,但别这么说了行吗?」我假装不屑、实则受不了
地求饶道。

  「这么说话……难道不是你一直很喜欢的么?你是……你是要肏……你是要
在身体上征服妈妈的……怎么你自己还听不下去了呢?我明白了……小混蛋是不
是忍不住了呀?小混蛋,嘿嘿……那我不想听你这么说我,你怎么还说呢?己所
不欲勿施于人——那你要是不想听的话,你以后也别跟妈妈说这么又脏又难听的
话了,好不好呀乖宝宝?」夏雪平很温柔又得意地对我笑道。

  ——她果然是故意的!她是为了把我治的服服帖帖的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才不上钩呢!

  我没理会她,把头一扭闭上了眼睛。

  「嘿嘿……小混蛋要射精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啊?……嗯!……啊!妈妈只
是帮宝宝按摩阴茎……妈妈……妈妈那里就湿了呢!」夏雪平一见我没了词,自
己突然兴奋了起来,于是胆子也变大了,口中的言辞也逐渐开始放肆,有故意对
我得意地娇吟着:「一想到小混蛋把这么大的东西……插进妈妈的阴道里……啊
啊……妈妈就觉得激动……啊……舒服……想不想把这个东西放进妈妈的身体里
呀?想的话……啊……多忍一会儿……别这么快就缴械了呀!我可没让你射哦!
否则三十天不能碰我呢!嘻嘻……啊……啊!……儿子的东西好大呀……好多水
呀……哼哼!」

  ——你真是够了夏雪平!你……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你为了欺负我你连你
平时的高冷气质都不要了……你才是坏蛋!坏妈妈!坏女警!坏狼……

  在心里埋怨了一会儿,我内心那一股不稳定的小火苗才逐渐地熄灭。

  可她的动作却愈发热烈:在我的整根阴茎上用拇指交叉轮番转圈之后,她竟
然把拇指指肚抵在了冠状沟的部位那两个枣核形状的凸起处转圈按摩着,并脸颊
通红地小声像背课文一样念叨着:「『人字尖』……是在这里了……」在转了片
刻之后,又左右手交替,一手在原来那个枣核形状凸起处揉搓着,另一只拇指绕
着我的龟头伞缘开始转着圈揉动,龟头本身就是男生最敏感部位,而她这样做,
让我的大脑里开始觉得天旋地转,我甚至感觉是不是她从哪里抓了一把蚂蚁放到
了我的阴茎上,并以此来折磨我。

  在我的分心和呼吸之下,我终于挺过了她手指肚的刑罚,有那么一刻我竟然
期盼着她放过我——这种肉体上明明很刺激、却已经逼着自己灵魂不要接受这种
刺激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在这个时候,她也终于把自己的双手,左下右上地
握在了我的阴茎上,我本以为她会开始回归正常的手淫程序,却不曾想她只是一
手紧一手松,交替着握抓我的阴茎;然后又开始像拧毛巾一样,同时往两个相反
的方向在我的柱体上转动双手,动作也变得轻柔起来,然后一只手在阴茎下段拧
转,另一只手轻柔地向上推拉,而后握着下段那只手又换到上面,用手心盖住我
的龟头那里,然后轻轻揉搓。不过这几个动作倒还好,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调节了
我的阴茎充血程度,并降低了我的刺激感,让我的身体重新放松。

  而就在我放松的时候,夏雪平试探着用右手在我的柱体上撸动着,左手开始
用手掌大范围地抚摸着我的阴囊,虽然阴茎上的刺激又开始加重,但是我整个人
还基本上是放松的,于是我整个人都疏忽了,疏忽了夏雪平看着我的目光里竟然
多了一丝狡诈。

  接着,在我的阴囊下面,突然有一个地方,被夏雪平顶开了……

  「啊!你别……」

  「别什么?你想拦着我么?——你给我放松!」

  「你之前就想这样……你……你不是放弃了么!疼啊!」

  「那是之前没有润滑,我怕碰伤你,并且谁知道你里面干净不干净……你放
松就不疼了。快!你不是听话么?」夏雪平不容任何商量地说道。

  「我不……」

  「你不听话呀!那好,分房睡、三十天不许碰我!」——她还在拿这个威胁
我。

  「那……你随便弄吧……」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悲伤……

  但是求饶又有什么用啊,该死的润滑液……在我说话间,夏雪平的中指已经
在我的肛门里顶进了一半……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车上,她一直在剪着指甲,还一丝不苟地用锉刀把
指甲磨平……

  而且我开始怀疑,我拉肚子是不是跟她从韩橙给她的那个包里取出来的那一
小瓶矿泉水有什么关系……

  但一切都晚了……

  「嘿嘿!这才乖!」夏雪平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趴到我的耳边,用自
己的乳房垫在我的胸口上,对我轻声说道,「你用手指欺负妈妈的时候,妈妈都
让着你呢!小混蛋,你记着,从今以后,妈妈还是妈妈;而你,小混蛋,你是妈
妈的小玩具!——以后这里只许你的夏雪平大人我来弄,知道了吗?」

  话说完,她的手指已经齐根插入了我的菊洞,我只能含泪放松;而就在我准
备哭出来的那一刻,她的之间竟然隔着我的直肠向上勾挑着,触碰到我正对着阴
茎的身体深处的某一块圆核一样的东西,瞬间我的全身开始抽搐……我知道这么
说很可耻,但我竟然并不觉得痛苦,相反,我的阴囊里酥痒的感觉竟然愈加强烈……

  「啊……啊……别……哎呀……啊……」这一次,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欢畅并
淫叫出来的那一个是我。

  「嘿嘿,舒服吗,小混蛋?」夏雪平看着我,渴望又自豪地问道。

  我明明留着眼泪,却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对夏雪平哀怨却感激地说道:
「舒服……舒服……」

  「舒服就好……就是要你舒服才这样的……」夏雪平亲吻了一口我的脸颊,
然后继续专心地刺激着我的前列腺。

  「你……坏妈妈……你还说我坏……夏雪平你……你……闷骚妈妈……母色
狼……」我激动且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突然觉得我反而被夏雪平给强奸了,又像
一个无耻的婊子一样渴望她给予我更多。

  而我越这样说,她对我的袭击就更加用力。

  在夏雪平用左手中指刺激我的前列腺的时候,另一只手又很疲劳地勾过来,
从我的耻骨处,用自己左手虎口开始掐着我的阴茎与小腹的连接处,然后从那里
开始上下撸动,并加快了速度……

  而就在我要射精的那一刻,她突然低下了了头,张开嘴吸着我的肉棒,然后
眼睛一闭下定了决心,一把将我的整根阴茎吞下,让我的龟头探到了她咽喉最窄
的位置,只觉得她的左手手指对着我的前列腺一戳,我的精关一下子被她打通了。
一瞬间,大股大股的精液顺着我的阴茎,直接灌入了她的喉咙,不仅此刻我的全
身在颤抖,我的肛门括约肌在紧攥着她的左手中指,而被灌了满嘴精液的夏雪平,
全身也在瑟瑟发抖,并也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

  口中含着我肉棒和白洨的夏雪平,在缓缓睁开眼后幸福地看着我,并主动帮
我吃干净了肉棒,然后轻轻地将那根手指从我的肛门中拔出。她很主动地舔干净
自己的嘴角,然后晃悠着身体,脱掉了内裤,坐到了我的阴茎上,搂着我的身体:
「小混蛋,被我这样弄,委屈吗?」

  我说不准,她刚刚那些举动,尤其是把手指插入我屁眼的动作到现在还让我
觉得心理不适,但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感。此时此刻我不想扫她的兴,
她没说谎,她的身体里现在确实湿漉漉一片,于是我宠溺地看着她,对她微笑着
摇了摇头。

  「嘻嘻……小样!」夏雪平开始摆动着腰身,让我的阳具在她的阴穴里一进
一出,她忍住快感,对我说道,「就只许你戏耍我呀!我有的时候……嗯……我
也要戏耍戏耍你!……嗯嗯……不可能……什么便宜都让你占!」

  「我知道……」我说道,「反正你要是主动……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

  「嗬!还『认了』……你明明很舒服……嗯……啊……还说得像受了多大委
屈似的!」雪平搂着我,轻吻着我的嘴唇,然后眼神迷离地说道,「小混蛋,今
天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忠诚。」

  我俩忙活了一夜,在这晚上她越玩越疯,又用手指弄了我的肛门三四次,本
着之前我对我强迫她几次上床的愧疚,我也容许了她对我这样的放纵——不知为
何跟张霁隆杨昭兰和韩橙吃了一顿饭之后,在床上褪下全身衣服以后,我和夏雪
平的人格似乎互换了过来;当然,我这样容许自己被她玩弄,也不知道是她越玩
越疯,还是我越来越没底线。

  一直到了半夜两点,我俩筋疲力尽,又怕明天赶不上火车,才在订了手机闹
钟以后相拥而眠。天亮、闹钟响,我又变回了那个肆无忌惮也有些软弱、没经验
的21岁毛头小子,而她在穿好了衣服以后,又变回了那个庄重高傲、沉稳内敛的
「冷血孤狼」。

  「出发吧,夏雪平。」

  「小混蛋,我现在是『荀惠柠』!你难道是白痴呀!」夏雪平说着,抬手弹
了我一记脑瓜崩——似乎我好久都没听见她骂我「白痴」了。

  「好好好,我的荀惠柠大人!在下『龙宇锴』,是您这次旅行的保镖兼解闷
的小话匣、兼暖床工具,愿荀惠柠大人在这次旅途中玩得愉快!」

  「哼,快走吧你!别贫了!」

  夏雪平说着,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带上了公寓的门。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9 21:27(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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