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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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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好大的口气!”

  楼上的琴声已戛然而止,显然魏柔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不一会儿,从楼上施
施然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文士来到洪七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扫视
了那群被我下了膀子正哼哼唧唧的汉子一圈,轻蔑地道:“黄口小儿,以为自己
会点旁门左道的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文士冷哼了一声:“皇城根下,藏龙卧虎,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通达灰飞
烟灭!”

  “那你就滚一边给我瞧好了!”我森然道,目光直盯着洪七发,心念电转,
光凭洪七发与赫伯权交好一事,我就可以整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只是没抓到赫伯
权,倒不宜打草惊蛇。

  而眼前这个文士,洪七发见了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想来他就是洪的妹夫,
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不过有沈希仪京卫做后盾,区区五城兵马司,我还没放在
眼里,心里想好了主意,我大步上前,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一掌将洪七发打
倒在地,冷笑道:“通达车行不仅欺行霸市,而且偷逃朝廷税银,他不灰飞烟灭,
天理何在?!”

  “大胆!”那文士恼羞成怒,喝道:“诬蔑缙绅,罪同谤官,你这小儿叫什
么名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佟是也!”心道,既然不想放过洪七发,这
廖喜已是得罪定了,便凑到他近前,冷笑道:“廖大人,我劝你回去把一屁股的
屎好好揩干净了,不然,日后后悔,可别怨我没告诉你啊!”

  说罢,哈哈一笑,将一脸错愕的廖喜推到一旁,昂首踏上了楼梯。

  甫一登上二楼,我就看到了抱琴索然立在墙角的魏柔,那纤弱的身影虽然还
隐约透着一丝卓尔不群的气势,可看上去却是那么孤单。

  一双布满了血丝、略微有些浮肿的俏目怯怯地望着我,竟是茫然失措的楚楚
可怜,昔日笑傲江湖的风采已是踪迹皆无。

  “师妹!”

  我心头忍不住一酸,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这个坚强的女孩身上究竟发
生了什么,怎么让她看上去竟似完全失去了斗志一般!难道说…是因为百花楼那
猝然一遇让她伤心过度了吗?

  似乎被我那一声深情的呼唤所感染,魏柔的眸子陡然蒙上了一层迷雾,双臂
一松,古琴“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消瘦的肩头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俄顷,她竟然做出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足疾奔,如倦鸟投林般一
下子扑进了我怀里,死命搂住我的腰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师兄,师傅她…不要我了。”

  “你师傅…不要…你?”我大脑一时竟没转过弯来,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这句
话的真正含义。

  “你师傅不要你了?!”一阵无法遏制的狂喜霎时塞满了我的心,我竟然感
到眩晕般的幸福,鹿灵犀竟然把魏柔开革出门了?那魏柔岂不就不再是隐湖弟子
了吗?!师傅的遗命不也就与她无关了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时间,我都有点语无伦次,好在魏柔的情绪比我更加激动,似乎根本没有
听到我的呓语,只是伏在我胸前啜泣不已。

  望着怀里惶然无助的少女,我满心的欢喜霎时间化成了满心的怜爱,一只强
壮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纤细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深情而又坚定地道:“阿柔,你别怕,你师傅不要你,还有我要你!”

  “嗯哼!”

  一声重重的咳嗽把我从狂喜中惊醒,我这才看清楚了餐厅里的景物。

  偌大的餐厅里只在临街靠窗处摆了一张大圆桌子,四周围坐着两男八女。那
两个老者年龄相近,都是五十开外,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癯,神
情甚是倨傲,只顾低头饮茶,却并不怎么看我,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双眸开阖之间偶有冷芒闪动,极是锐利。

  陪酒的八个女子都相当美貌,而他身边两个尤甚,且都是十三四岁的雏妓,
想到作陪的廖喜已是六品,这老者该是京城颇有地位的大臣才对,我不由多看了
他两眼。

  他下首那个面白无须的老者又咳了一声,一双略有些浮肿的丹凤眼阴柔地望
着我,显然方才的咳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晚生心忧拙荆,多有得罪,老先生务必见谅!”

  我心情大好,言辞自然客气起来。而魏柔听到“拙荆”二字,身子只是微微
一颤,却不出言反对,只是我胸腹间传来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她是你媳妇?!”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那两老者不由对视一眼,就连正不
知所措地呆立在大厅中央的六个美貌舞者都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可眼前的情景
不由他们不相信——陆昕,这个操着贱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少女,正是我这
个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哥的女人!

  “你就是陆昕?”宁馨靠近魏柔,一脸匪夷所思。

  她没掩饰自己的声音,魏柔就任由她扳过自己的脸,泪水清涕满面,自然愈
损容颜,宁馨盯着她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也就这双眼睛称
得上勾魂夺魄,再没一处过人之处,那家伙眼界奇高,怎么偏生放你不下?”

  我差点冲上去亲宁馨一口,她的无心之言,比我说上一万句都有力。

  魏柔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喜色,只是看清楚宁馨的模样,那双环着我虎腰的藕
臂突然紧了一下,竟似怕宁馨把我抢走了一般,耳边传来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她…是谁?”

  听魏柔声音里面充满着一股浓浓的醋意,我兴奋得几乎仰天长笑。

  其实,方才固然都是我在表白心声,可魏柔没有反驳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思,
然而我患得患失间一时竟然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一切,不过听她为我而吃起另一
个女人的醋时,我心下再无所疑,方想开口说话,却听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声,接着就听廖喜喝道:“小子…”

  “嗯哼!”无须老者三度咳嗽起来,打断廖喜的话头道:“廖大人,这是一
场误会,李公子寻妻心切,做事难免焦躁,你就原谅他则个吧!”

  听他阴柔的声音,我顿时想起,他就是那晚百花楼里在我隔壁请客的老者,
如此说来,那个高大老人就是那晚的客人了,他精通音律,也颇为欣赏魏柔的琴
技,在座的几人中也只有他才会请魏柔出局弹琴。

  “可您又不是没听到,这小子猖狂得很!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灭了老洪
的通达!”廖喜指着我忿忿道。

  “那必是公子一时气话吧!”无须老者冲我微微一笑道,显然是想做一个和
事佬。

  虽然这老者一脸阴柔之相,看起来不那么顺眼,可我还是有点喜欢他了,我
无理取闹在先,他竟然能泰然处之,想起那晚宁馨生事这两人也不计较,看来是
个讲道理的人。

  若不是方才自己话说得太满,我心情大好之下,听他递给我台阶,早就借坡
下驴,罢手言和了。

  “气话?这小子心肠歹毒着哪!”廖喜虽然不满,可声调却稍稍降低了两度
:“老洪头脑灵活,为人仗义,通达的生意才越做越大,就有人心存嫉妒,隔三
差五的造谣生事,这小子保不准又是哪个对头请来捣乱的。”

  他顿了一下,打量我两眼,接着道:“瞧他那身行头,绫罗绸缎,那口腰刀
上的宝石怕是值上千两银子,这么有钱的主儿,老婆竟在娼门里头讨生活,谁信
呀?!”

  说着转头对高大老者道:“明公,我已吩咐手下前来一品楼,准备将这狂妄
小子拿回兵马司严加审问,看他有没有幕后指使,您看…”

  那高大老者明公的目光在我、魏柔和宁馨身上逡巡片刻,略一沉吟,才道:
“琴为心声,陆姑娘琴声高洁,自有风骨,与这位李公子的关系,松甫你自不必
置疑。至于这位李公子么…”他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是在哪个衙门做事,兵马
司还是顺天府?”

  “兵马司可没这号人!”廖喜一怔,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狐疑道:“这小子
身上是有点官味儿…嗯?好像还是同行,难道你真是顺天府的?可我从没在郭大
人那里见到过你…”

  五城兵马司专管缉捕盗贼,与我确是同行,而做这一行久了,自然有种特殊
的气势,不仅盗贼见之气馁,同行之间也容易分辨,廖喜津淫此行久矣,一旦用
心,我又未加遮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倒是那明公竟也能大致看出我的身份
来,大出我的意料。

  “他是南京来的捕头,你当然不可能在顺天府见到他啦!”一旁宁馨漫无机
心地道。

  “南京?捕头?”廖喜闻言胆气顿时一豪,不怒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
字,道:“一个小小捕头就如此狂妄,南京还真是出人才哪!明公,他们手伸得
这么长!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岂不是要翻天了!”

  我狠狠瞪了宁馨一眼,却听明公沉声道:“松甫此言差矣!食君之禄,忠君
之事,乃是臣下本分,遇上事端,岂有推脱罔顾之理,又岂分官职大小高低!这
位李捕头敢于任事,倒是十分难得!”

  听他意外地说出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语来,我和宁馨都怔了一下,廖喜更是面
红耳赤,却不敢反驳,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声“是”,就低头喝起闷酒,眼角余光
却是恶狠狠地瞄了我一眼,只有那无须老者神态自若,仿佛明公的一席话早在他
的意料之内。

  “大人所言极是!”我急着回去与魏柔述说心事,眼下也无心与之争闲斗气,
顺水推舟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洪七发和通达若无贪赃枉法之事,我
李佟将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在廖喜呵斥姗姗来迟的部下的骂声中,我带着魏柔和宁馨扬长而去,虽然一
开始屁股后面少不了跟踪者,可三人中武功最差的宁馨轻功亦有相当的基础,绕
了个圈子,很快就把尾巴甩掉。

  仿佛是要把今后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魏柔任由我搂着她前行,只是眼中偶
尔闪过一丝不安,甚至看宁馨的眼神都隐隐有些敌意。

  我不知道隐湖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将魏柔逐出门去,可我知道,这突如其来
的打击定是将她心里的理想信念统统打碎,她的自信心更是受到重创,就像当初
的无瑕一样。

  而以隐湖的地位,白道中有谁还能明目张胆地接纳她呢?在她心里,大慨只
剩下那个亦正亦邪,对隐湖向来没有敬意且已与她有了数度亲密接触的我才能依
靠吧!

  我真该好好感谢鹿灵犀,她竟然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来到蒋府大门前,魏柔的脚步突然缓了下来,我立刻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份
紧张与抗拒,便轻声安尉她道:“三天,我们只在这里住三天。”她这才舒缓下
来,可一旁的宁馨却冷哼了一声。

  一进蒋府,管家早等在了门房里,先给宁馨见过礼,便告诉我,说充耀和蒋
云竹在书房已经等侯我多时了。

  听管家喊宁馨郡主,魏柔神情蓦地一变,一股熟悉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陡
然出现在她的身上,就仿佛从前那个自信从容睥睨江湖的“谪仙”突然又活了过
来,宁馨顿时惊讶地叫了起来:“咦?好奇怪呀,这感觉…怎么像是师傅?”

  我心里却暗叹一声,魏柔过度的反应只能说明她心底强烈的自卑,而自卑这
个词原本应该和这个天之骄女一辈子无缘!

  刚想对宁馨说那你就把她当师傅看好了,却想起她对师傅练青霓并不十分尊
重,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先是含笑拍了拍魏柔的香肩,示意她别太在意
宁馨的身份,然后瞪了宁馨一眼道:“别拿你师傅和我媳妇比!还有,我媳妇被
人侍侯惯了,拜托借你个丫鬟用三天。”说罢,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宁馨,随管家
朝书房走去。

  见到朱蒋二人才知道,一下午的功夫,蒋云竹已把沈篱子胡同余下的土地全
部弄到了手,他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想听听我下一步的计划。

  我心中虽急,也只好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可没讲几句,精明过人的充耀
已然察觉到我有心事。

  “什么,你媳妇来了?为何不早说一声!”充耀埋怨两句,又问:“听说你
房下妻妾甚多,不知来的是哪一个?”

  我先向蒋云竹告罪,说未经他的许可就将家眷带入了侯府。

  蒋云竹却毫不在意,反是对如何应付众多妻妾颇感兴趣,连连追问我有何秘
诀,我简单说了两句,已把他勾得心痒难挠,还是充耀把话题岔开,我才告诉他
陆昕眼下尚未过门。

  “贤侄,你可得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好让老夫与你切磋切磋。”蒋云竹还
算体恤人,忍下好奇心放我离开,可留客之意甚是殷勤,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心思早已飞到了魏柔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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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等我迫不及特地赶回凝翠阁,里面已是剑拔弩张。

  “李佟,我对你的评价可是一落千丈哦!”

  我还没进屋,宁馨就满脸怒气地冲了出来,指着我道:“你不是说过家里妻
妾成群吗?那母夜叉还没过门,自然不是你的元配正房,对吧?可她怎么比我娘、
我大嫂还厉害!人长得丑点也就罢了,那河东母狮子的脾气你竟然能忍受得住?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呀!”

  她纤纤玉指堪堪抵在我的眉心,哂道:“亏你还是个淫贼,都不知道你那双
贼眼长哪儿去了?!”

  “我是不是男人,你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我贴着她耳朵调笑道。

  看她的模样,想来是被魏柔气得够呛,可魏柔性格谦和内敛,就算她眼下心
绪极不稳定,也不会不讲道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讨厌,仔细我拔了你的舌头…”

  宁馨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乌有,只是那嗲声嗲气的娇嗔像是向里屋的魏柔示威
一般。

  随即她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安排这里的一切,她,只
能和小红她们睡在外屋,我和你睡里屋!”

  “丫头你疯了!”我吓了一跳,心里却恍然大悟,两女大慨就是为了这个争
执起来的吧!

  可宁馨虽然一整天都和我形影不离已渐有亲近之意,不过一下子就变得如此
亲昵,就算我自诩风流,也觉得大为可疑。

  “是被嫉妒烧昏了头?还是觉得输给陆昕没有面子?”我心中暗忖,一面紧
盯着她的眼睛,一面试探道:“传出去,我不是被王爷打死,就是被侯爷掐死!
你呀,还是回你嫂子的听雨斋吧!”

  “当初你怎么没怕被我哥打死!”宁馨稚气的脸是涌出几分妒意,上前狠狠
掐了我一把:“媳妇来了,就有贼心没贼胆了,胆小鬼!”

  转头对外屋的几个小丫鬟道:“你们谁敢嚼舌头根子,我就砸断她的脊梁骨,
让她一辈子当个废物去!”吓得丫鬟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宁馨,别瞎胡闹。”我有点不高兴了,一甩手,往里屋走去,却没看见身
后的宁馨脸色变了数变,已是泫然欲泣。

  甫一进屋,泪眼婆娑的魏柔已飞快地投进我的怀里,泣道:“师兄,你都听
到了吧,她…她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傻丫头!”搂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我满心爱怜:“她既不是我娘,也不
是宝亭,你怕什么?退一万步,就算是我娘、宝亭,不还有我吗?这世上,再没
有人能把你我分开了,绝对没有!”我斩钉截铁地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三哥,那你就舍得我吗?”跟在身后的宁馨突然颤声道。

  回头望去,她宛若孩童的脸上竟浮起一层极不相称的幽怨,一双凤眼痴痴地
望着我,目光里似蕴藏着无穷的情意。

  背子最上的一个扣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露出淡黄的抹胸和一小片雪腻
的凸起,那深深的乳沟就连在孕中的无瑕身上都未曾见过,见我目光扫过她酥胸,
她更是挺起了胸膛,饶是我心坚如铁,也不由“怦”地跳了一下。

  魏柔马上察觉出来,侧脸偷看宁馨,脸上顿有妒意,我腰间立刻传来一阵剌
痛,耳边就听魏柔低声骂道:“小狐狸精、小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这是魏柔吗?我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就算是仙子,
一旦谪落人间,也和人间的平凡少女一样,充满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呀!

  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在了她的眉心,动情道:“阿柔,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
是多么可爱,真真爱煞我了!说起来天宫高处不胜寒,怎比得上人间鸳鸯成双交
颈眠!”

  心下一沉吟,且不管宁馨打的什么主意,既然送上门来,那我还客气什么!
脑筋一转,回头冲宁馨意气风发地道:“宁馨,你也一样喔!三哥是舍不得你,
可你若真想留下,过来叫陆昕一声姐姐。”

  “凭什么?!”

  没想到两女竟然都不买帐,异口同声地反驳道,只是宁馨暴跳起来,像是只
踩了尾巴的猫,而魏柔则是幽怨的一声轻嗔。

  “就她这副模样,给我当…当…我还不要呢,管她叫姐姐,没门儿!”大慨
在宁馨的眼中,这个陆昕一无是处,输给她,简直是丢尽了颜面,就算宁馨并不
知道她对我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可这面子却不能不争,只是对上我严厉的目光,
她才不得不把“丫鬟”两字咽进了肚里。

  “人家的妹子还少吗?玲珑妹妹、雨妹妹,还有人家不知道的什么妹妹…”

  “她们都是你姐姐,比你早过门的嘛!话说回来,你叫宁馨妹妹的机会恐怕
也不多了。”

  “?”

  “她是郡主,能嫁给别人做妾吗?而我又万不能负了你和宝亭她们,我和她,
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那你还…”魏柔神色缓和了许多,眼里却流露出一丝迷惑。

  “李佟,我真看错了你!”宁馨看我和魏柔嘀嘀咕咕,忍不住冲过来,伸手
就去拽魏柔,却被我一把握住了她的皓腕。

  “我这不是帮你说好话吗?你不愿意叫她姐姐,她还不愿意认你这个妹妹呢!”

  “她?!”宁馨气极而笑,恶毒的话语刚想出口,却被我的话堵了回去:
“阿柔,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宁馨她心高气傲,没有真本事,她一辈子不会认你
这个姐姐。”

  魏柔嗔了我一眼,略一沉吟,手便搭在了我腰间一文字的刀把上,“沧啷”
一声犹在耳边,她已如一缕青烟飘向梳妆台前,眨眼间一文字凛冽的刀光就上下
交错了四次,镜前竟似涌起了一团青白雾气。

  没等宁馨叫出声来,又是“沧啷”一声,刀已入鞘,人也重回我的怀抱。

  魏柔一连串的动作如莺起燕落,迅捷而优美,宁馨看得目瞪口呆,转眼见梳
妆台上毫无异样,更是又惊又疑,听我说出“蜡烛”两字,她飞快地跑过去,手
方触到那根粗若儿臂的龙凤蜡烛,就听劈啪几声,八根烛条四下倒去,只剩下四
四方方比筷子还细的烛芯孤零零的挺立燃烧。

  “别惊讶了,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阿柔胸怀锦绣,认了这个姐姐,多得是
好处。”我冲脸色阴晴不定的宁馨笑道。

  宁馨闻言却一下子涨红了脸,酥胸剧烈地起伏,突然挥手将蜡烛扫落在地,
狠狠踩了几脚,气哼哼地瞪着我道:“武功好就了下起吗?我师傅比她武功还高
哪,我一样…”

  她欲言又止,目光狠狠剜了魏柔一眼,然后摔门而出,边走边扔下一句硬邦
邦的话来:“里屋留给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好了,不过,李佟你敢欺负我,我…我
跟你没完!”

  出门又吩咐丫鬟:“去听雨斋把我的行头搬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淫贼今晚上
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魏柔默然不语,半晌突然小声道:“师兄,你去看看她吧!”

  我一皱眉:“这丫头就这脾气,过一晚上,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心中却
暗自奇怪,方才还斗得不可开交,怎么突然关心起情敌来了。

  “别的事情或许如此,可眼下却大不一样,宁馨对师兄你大有情意,我不会
看走眼的,你去吧,我…我认这个妹妹就是了。”

  “那好,你等我。”

  见我从里屋出来,宁馨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却把身子一转,只留了个后
背给我。

  可听我没上前安抚她,却把丫鬟招呼回来,她立刻转回身来,怒道:“小红
是我的丫鬟,你凭什么使唤她?!”

  “听雨斋和这中间隔了那么远,折腾两趟,明儿你留宿凝翠阁的事儿就会传
遍全府…”

  没等我把话说完,宁馨已然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我怕?我一淫贼有什么好怕的!要说怕,也是怕你白担个虚名!”我不满
道:“你若是不怕阖府上下都看咱俩笑话的话,我还有更绝的——明早让小红把
王爷侯爷都请来,告诉他们,今晚上咱们已经把事儿办了,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
反正‘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谁跟你办什么事儿呀?!”宁馨脸上的怒意一半换成了羞意:“想做那下
流事情,里屋不是现成的人吗?她可是眼巴巴地盼着哪!”说到后来,又是醋意
横生。

  “这么说,咱俩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自作多情了?”我惋惜道:“还
以为你和陆昕能做一对好姐妹呢!”

  “想得倒美!”宁馨轻啐一口,脸上怒色渐退,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兰膏光里,陷入沉思的她安然恬静。那对修长的大腿紧紧合拢,一双莲足也
藏进了裙内,双手交织优雅地搭在膝上,胸前衣襟虽然半解,却因为她雍容华贵
的气势而少了淫靡的气息,倒是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透着的些许烦恼,让人忍不
住心生怜意。

  静静沉思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突然快速变化起来,忽而温柔一笑、忽而焦
躁不安、忽而自伤自怜,显然各种念头在她内心争执不下,待到脸上闪过一丝憧
憬,她突然正容道:“三哥,你若真是襄王有意,那与她做姐妹也好,不过,我
要做姐姐。”

  果然。

  我心下明白,宁馨是想藉此来试探我的心思,看她是否能够获得正妻的身份,
我立刻出言打消她这个念头。

  “宁馨,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着实高兴,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认
识你在先,陆昕就算比你年长,也要管你叫姐姐,而今,只好委屈你做妹妹了。”

  “不!”宁馨神色一黯,却倔强地道:“我贵为郡主,岂能居于布衣荆钗之
下?!”顿了一下,螓首一垂,语气舒缓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三哥,我长
这么大,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乱过,总觉得有件极宝贝的东西,我应该拼命把
它抓在手心里不放,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快乐。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去抓住它,
力气大了,它就要碎了,力气小了,它就要飞了。三哥,你教教我吧…”说着说
着,晶莹的泪珠竟然落了下来,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在宁静的夜晚里听起来是
那么的凄凉。

  我心里暗叹一声,我要真是你的三哥,那该多好呀!不过,冲你这一番心意,
我就试试看,你和我究竟有多大缘分?

  “宁馨,我和你相识不过四天,其中两天我还昏迷不醒…”

  “我娘说过,有人认识了一辈子,却像是初次见面;有人初次见面,却像是
相知了一辈子…”

  “我懂了。宁馨,我明白,当你享受着郡主威荣的同时,你身上已经背负上
无数的责任和期望。皇族的威望不容践踏、代王府的名声不容损毁,单单这两样,
就注定了你宁馨要做而且必须要做一个姐姐。可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又不是什么
几房独子,能让你两头并大…”

  “是这样啊…”宁馨神色愈发黯然,有气无力地道。

  “不过,若是你肯委屈一下自己,或者耐得住寂寞,那么还有一丁点的希望,
你可以换一个方式做你喜欢的角色,只要你愿意,会有无数的美女管你叫姐姐,
而你的亲戚朋友也一样会以你为荣…”那办法在我心中酝酿了半天,虽然很不成
熟,可眼下看来,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真的?!”

  就像从悬崖边上被拽了回来,宁馨脸上顿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纵体入
怀,喜道:“三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有了我亲口许下的大妇之位,什么是委屈,什么算寂寞,此时大概早抛到爪
哇国去了:“只是,别告诉我那一切都只是希望,你那么大的本事,它一定会变
成现实的!”

  “那就要看咱俩的缘分了。”看到宁馨如此激动,我心中蓦地升起一些愧疚,
言辞顿时诚恳起来:“宁馨儿,这条路艰难险阻,就算老天爷对我极其眷顾,我
都不知道这希望究竟有多大,不过,我会竭尽全力去争取。宁馨,别问那结局究
竟是什么,你若是愿意守候一个希望,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而现在,该去叫陆
昕一声‘姐姐’去了!”

  虽然两女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姐姐妹妹,可这毕竟是个良好的开端,而宁馨
一旦抛开郡主脾气,倒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少女,对未来满心憧憬的她看起来比心
事重重的魏柔更显得殷勤。

  吩咐小红她们帮两女梳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丫鬟们自然明白自己主子的
心意,对我的命令竟然不敢稍违,想来宁馨御下极严。

  两女虽有些拘谨,可听我在外屋率先跳进了浴桶,就任由丫鬟们服侍盥洗,
等我穿着妥当又等了半天,才见丫鬟们捧着木盆巾栉鱼贯而出。

  里屋没了光亮,只有月华如水。只披了一件纱衣的宁馨坐在梳妆台前,藉着
月色,正给一旁的魏柔讲解着同心堂那些胭脂水粉的好处,虽然魏柔看起来似乎
心不在焉,可眼神却相当轻柔,想来两女方才一番袒裎相见拉进了不少距离。

  听我进来,宁馨蓦地打开桌上的一只锦盒,刹那间万道柔和光芒照得镜前青
蒙蒙的发亮,映出两道娇美身影,原来里面竟是一粒鸽卵大小的夜明珠。

  魏柔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地抱拢在胸前,惹得宁馨咯咯笑了起来,道:
“这么宽大的衣服,他能看到什么?亏姐姐还说已经是他的人了哪!”

  魏柔倏地一收双臂,欲言又止,她比宁馨矮了一个头,穿着宁馨的衣服,自
然显不出完美无瑕的曼妙身材。

  我心中荡起一片柔情,走将过去,一手搂住魏柔的纤腰,一手抚着宁馨的香
肩,笑道:“有你这么一个大胆丫头就够了,若是你姐姐也疯起来,岂不要了我
的命。”目光向下一溜,顿时被她胸前的奇景吸引住,没有了抹胸的束缚,她那
对丰腻的雪乳几欲裂衣而出,搭在她香肩上的手动了两动,总算忍住了向下一探
的冲动。

  宁馨偷偷一笑,脑袋一歪,俏脸贴在我手背上蹭来蹭去,我心头欲火一下子
窜了上来,却转眼见魏柔心绪不宁,只好用壮大的分身狠狠顶了宁馨的腋窝两下,
沉声道:“宁馨,你先睡吧,我和你姐姐三个月未见,有好多事情要问。”

  听出我语气中隐含的威严,酥了半边身子的宁馨不敢反驳,乖乖上了碧纱厨。

  不过,凝翠阁毕竟是蒋云竹故去的小女儿的香闺,那碧纱厨再大,也只能勉
强睡下两人,魏柔虽然没有一丝睡意,可我知道那是极度兴奋的结果,看她樱唇
干裂、星眸布满血丝,显然这三天她捱得极是辛苦。

  不理会她心里如何不愿意,我还是强迫她躺在床上,自己搬了把圆凳坐在碧
纱厨边,轻轻攥住了她的小手。

  “离开宁波,我就径直回了师门,和师叔讲了事情的经过,师叔安尉了我一
番,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去管江湖的事情了。我也正有此意,便在
师门闭关修练。”

  床榻里头的宁馨和魏柔一样,心里异常兴奋,辗转反侧了半天,根本无法入
睡。

  魏柔机警过人,听我一直用着假名,话就不敢说得太明白,师门名称长辈名
讳都被她一一隐去。

  “六月中的时候,师傅突然送来一封书信,说她和我的师徒缘分已尽…”说
到这里,魏柔顿觉委屈,声音呜咽起来,被我攥着的小手微微颤抖,一行热泪禁
不住流了下来。

  “你师傅不在师门?”我微微一怔,一边替她拭去泪花,一边柔声问道。

  魏柔哽咽着“嗯”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平静下来,才道:“师傅平素多是
云游在外,近二年来,更是极少回师门。”

  “哦,竟是这样?!”我惊讶道,原以为鹿灵犀坐镇隐湖潜心修练,只有魏
柔和辛垂杨两人替师门行走江湖,却万万没想到,鹿自己就在这滚滚红尘中。

  是不放心魏辛两人,还是她的武功仍需在江湖磨练?为什么江湖没有得到她
的一点消息?她又是怎样隐匿自己行踪的?隐湖又在哪里?一个个问号从我心底
涌起,可此时却不便开口问魏柔。

  心思转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鹿灵犀为什么突然要断绝与魏柔的师徒关系,
问道:“那,你师傅信中究竟是如何说的呢?”

  魏柔从贴心的香囊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展开一看,却是用秀气的钟王小
楷写了满满一页。

  “柔儿见字如晤:汝入吾门下,已十六年矣。汝性聪慧,足快吾心;而门内
诸心法,汝亦尽知。吾尝言:他日光吾派门楣者,柔矣!此言验之不远矣!然,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汝心法有成之际,即吾师徒缘尽之时!

  何也?昔日孟子拒齐王,‘言其不可而不言其所以不可’,今吾效之,他日
汝当自知矣。临别之际,赠汝一言——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切记切记。他
日有缘,自会重聚。“

  一封信直看得我莫名其妙。鹿灵犀在信中不仅丝毫没有透露开革魏柔的原由
——她只是极不负责地留下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日后当知”,而且字里行间竟流
露着对隐湖武学宗旨的怀疑,如果她不是隐湖掌门魏柔师傅的话,我真要怀疑她
是想叛出隐湖了。

  心头疑念丛生,不禁问道:“阿柔,这真是你师傅的笔迹吗?”

  魏柔说千真万确,我仔细观察,那笔法丝毫没有局促散乱的痕迹,想来不会
是被人胁迫写下此信。

  胁迫鹿灵犀?江湖上怕是只有我才会生出这个念头吧!我自嘲地一笑,既然
这封信的真实性勿庸置疑,那鹿灵犀何等人物,这等事关隐湖前途命运的大事,
她岂能当作儿戏?

  心中仔细思量起来,一条清晰的脉络透过模棱两可且矛盾重重的话语渐渐浮
现出来。

  不过,正因为如此,从信中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安慰魏柔、可让她重新对鹿
灵犀和隐湖充满希望,但对我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一时真说不清楚,不由沉吟
起来。

  良久,我心中才下了决心,既然魏柔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心事,那我就不能再
让她在将来心存一丝遗憾!

  “阿柔,你师傅要解除你和她的师徒关系,这一点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过,你师傅此举却是大有深意。”

  魏柔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师兄,我眼下心乱如麻,竟不知师傅她还有什么
深意…”

  “阿柔,我不知道心剑如一心法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句‘天道
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已然道破天机,我猜你师傅眼下的见解想必是大异于从前
吧!”

  心里不禁暗暗替师傅可惜,鹿灵犀早悟道十年,我大慨就要叫她一声师娘,
而师傅也不会郁郁而终了,这真是造化弄人!

  魏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厌倦。

  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此信已有他人看过?那定是你师叔了,她对这句话
一定是大为不满吧!不过,这应该都在你师傅意料之中。说起来,观念的变更绝
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你师门来说它是利是弊更是一时难以预料。阿柔你武功已有
青出于蓝之势,又是下一代掌门的不二人选,你的意见举足轻重,你师傅不欲师
徒关系影响了你的判断,故而说你们师徒缘分已尽,却不说把你开革出门,实在
是用意颇深。而不管她的新观念能否被众人接受,她都认为,日后光大门楣的人,
只有你阿柔!”

  “何况,师徒缘分尽了,还有亲情。记得你说过,她在你心中就像妈妈一样,
而在她心中,你何尝不是她的女儿!一句柔儿,已尽道一份真情,若你心剑如一
没练的斩断了七情六欲,日后相聚,怕是比师徒更亲近呢!”

  “人家的心剑如一早就有了破绽,”魏柔喜上眉梢,眼中射出万道柔情:
“师兄,听你这么说,我开心死了,不光是为了师傅,更是为了你真心待我。对
于江湖,我已经倦了,真的厌倦了,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能为…为你素手调羹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中爱意却越来越盛,灼热的目光竟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素手调羹?难道你不知道闺房之乐有甚于调羹吗?”说话间,我已经轻轻
吻上了她的嫩白手背,而那手心已是潮热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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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魏柔很快就睡过去了。她几乎三日未眠,精力早就透支了,终身有托、心结
半解,心情放松下来,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坐在窗前的黄花梨官帽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月色里的花园,那一株株妖娆
的花树渐渐化成一个个娇娆的身影,或颦或笑,或喜或嗔。

  “真想家呀!”大喜过后,一缕思乡之情伴着若有若无的彷徨禁不住地从心
底涌起——魏柔得归、鹿灵犀心境大变、师傅的遗命几近完成,是该过过团圆快
活的日子了。

  这一切大概都都是师傅的功劳吧,魏柔终下决心与我偕老,大半是因为她师
傅鹿灵犀,而我隐隐觉得鹿灵犀此番变化与师傅密不可分,两个绝代高手相争,
以一方完败而收场,未免太不公平了,就像师傅为情所困一般,在鹿的心中,大
概也留下了师傅的潇洒身影。

  是任由鹿灵犀独自品尝悔恨的苦酒,还是…?

  一旦发现她原本否可能成为自己的师娘,我的心情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个六
娘己经让我头疼不己了。

  不过,就算依旧把鹿灵犀列为征服的目标,想来也容易实现多了。

  那么,征服了隐湖之后呢?

  身后的碧纱园里传采一阵淅嗦声,接着就听有人下了床向窗边走来,虽然脚
步放得极轻,却不是魏柔那足不沾尘的飘逸,转过头来,果然见宁馨披着那件薄
如蝉翼的纱衣踏月而来。

  “人家睡不着,就想和你说话儿。”宁馨娇羞中带着一丝兴奋,只是是看清
楚我脸上的表情,她顿时迷惑起来:“怎么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不是和陆昕己
经重归于好了吗?难道…你不喜欢和我说话?”

  “别胡思乱想。”我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我膝上:“我只是绝然发现,
人生己没了目标。”

  “还说喜欢人家哪!”未来这亲昵的姿势让宁馨大感羞涩,可听我这么说,
她顿时滚进我怀里,狠狠咬了我耳朵一下,叹道:“没把人家娶到手,怎么能说
没了目标?”

  “这算什么人生目标呀!”她露出小女儿的刁蛮模样,我不禁莞尔笑道。

  “为什么不算?!”宁馨顿时撅起了小嘴儿,一连串的诘问脱口而出“”你
现在能娶我吗?你能说服我父王把女儿嫁给你吗?不能吧!你说过,这期间充满
了艰难险阻,你要竭尽全力去争取,难道我不是你奋斗的目标吗?“

  我心头一凛,知道无意之间伤了宁馨的心,见她唬着脸要起身离去,我忙按
住了她的香肩,正色道:“你不是我的人生目标,而是要陪伴我一生去买现我目
标的女人,换言之,给你一生的幸福或许才是我的奋斗目标。”

  话一出口,我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烦恼和忧郁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师傅的
遗愿是快要达成了,可那并不是我人生的尽头,我和我心爱之人一生的幸福,或
许才是我该用一生去追求与守护的吧!

  “什么‘或’,是‘一定’啦!”

  宁馨转努为喜,一双白生生的藕臂环住了我的脖颈,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似乎是怕惊醒了魏柔,她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呢喃道:“三哥,你知道么,
自从在显灵宫刺你一刀,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放不下你,等见哥哥救你回来,我
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从家出来那么多天,本来夜里总想起我娘,可这几天,满脑
袋却都是三哥的影子,那千奇百怪的念头时不时地翻涌上来,每一个都连着三哥,
直到躺在床上,听陆昕说要做一个小女人,为三哥你素手调羹,我才知道,那其
实就是我想说,想做的…”

  她滑动如水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那颗初恋的少女之心,一下子融动
了我的心弦,就像她娘说的那样,这世上本就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叫做一见钟情,
宁馨正身陷于此吧!

  “宁馨,若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也不是南京的捕快,更不
叫李佟…”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宁馨竟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喜滋滋地嗔道:“早知
道你就是那个南京解元,苏州推官,大淫贼王动啦,就看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坦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王爷没时间告诉你的啊!”充耀察觉到我的身份己
经让我吃惊不小,自己连宁馨都没能瞒过,想想真是既气馁又惊讶,宁馨这丫头
心思之灵,心机之深,还真不能等闲视之哪!

  “哼,哥哥他果然也知道了,竟敢瞒着我,看我不找他算帐去!”

  宁馨埋怨了哥哥一句,抿嘴笑道:“其实你提起显灵宫,又把邵老头和显灵
宫联系到一起,人家就开始怀疑了。来京之后,听长宁候和哥哥提起过邵元节,
说皇上亲近他,命他在显灵宫暂居,你那么一说,人家自然就明白邵老头十有八
九就是邵元节。而我听长宁侯说此事在朝中都属机密,寻常举子怎么会想去打探
邵元节的底细?就觉得你有些古怪。”

  “那你还能装出个没事儿人似的?”

  “人家好奇,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嘛!”宁馨笑道:“其实人家早就听过
你的大名,师傅过年的时候就无意之中说起,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解元淫
贼,那时我就记下了你的名字,来京城和宜伦姐姐她们聚会,才知道你竟然来了
京城,要入朝为官,就住在宜伦的家里,人家才动了见你的念头。说起来好笑,
那天本来就是要去宜伦家的。”

  她嘻嘻笑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人家就想试探你一下可我还没
说去白府,你就紧张起来了;再说你是个鲁男子,你只是一脸不屑。”

  我一阵苦笑原来自己竟然露出了这么多破绽。

  听她续道:“等到了显灵宫,看你过九宫八卦阵如履平地,我心里就更加怀
疑。可心里怀疑却…却禁不住你的撩拨…”

  宁馨的声音陡然细了下来,可羞涩中却隐隐有一丝荡意。

  我想起那晚的情景,心头火热,独角龙王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宁馨身子微微一僵,呼吸渐重,我知道她己有所察觉,就像那晚一样,将她
的小手引到了我的分身上,然后手向上一撩,顺势探进了她怀里,一把握住了一
只我一直都想探寻的硕大椒乳。

  “宁馨儿,好今年究竟多大了?”

  一触手就体会到了惊人的弹性,只堪勘握住一半、比孕中无瑕尚丰一筹的玉
乳竟像未过门的解雨、年少的紫烟一般微微上翘,而这样的弹性只能出现在青春
正艾的少女身上。

  “人家…十五岁了。”宁馨“嘤咛”一面靠在我身上。贴着我的耳朵轻喘道,
小手下意识地撸动着我的独角龙王。

  “才十五岁!你到底吃了什么天地至宝,身子竟如此丰腴!”我讶道。扳过
少女的身躯,我麻利地解开了纱衣的丝带,胸口的衣襟还没完全分开,那只硕乳
便一下子蹦了出来,在月色里泛着柔白的光芒。

  那俏立的嫣红乳首虽然大似龙眼,可被丰乳一衬,却是那么娇俏可爱。

  “三哥…你喜欢…”宁馨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己经做一探头,把那只乳首含
在了唇间,宁馨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蓦地一僵,顿时屏住了呼吸。

  舌尖在乳尖上轻轻蜻蜓点水似的白了几下,我腿上就一热;轻轻用牙齿一磨,
宁馨更是激灵打了个冷颤,两腿顿时绞在一处。

  她一达扭动着身子问躲着我的唇,一边飞快地系好胸前的丝带,细自求饶道
:“三哥,你再亲人家,人家一难受…回去,娘要骂的…”

  虽然宁馨的话断断续续的,可我依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代王夫妇管来她
极严,一旦两人把持不住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被她爹娘发现,好事可就要变坏事
了。

  我遂坐直身子,手虽然还舍不得离开她的胸前,却也只是用指肚儿轻轻地在
乳上圆着圆圈解解馋了。

  宁馨松了口气,媚眼如丝地接着道:“哼,在显灵宫人家就知道,若不杀了
你,贞洁怕是要毁在你手里了,这才刺了你一刀。不想竟没刺死你,只是把你的
功夫逼了出来,看到你那鬼魅一般的轻功身法,我就隐约定得,你就是那个王动,
因为这世上亦文亦武的淫贼,怕就只有你一个了。”

  “还好我有一身武功,否则岂不是死得冤枉!”我手下微微用力:“说我撩
拨你,还不是因为一开始你就乱抛媚眼!一个杜老四就看得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了,怎么,没见过男人吗?”

  “三哥你吃醋了耶!”宁馨刮着脸蛋羞我,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得意:“人家
只是没见过那么精壮的汉子,身上的肌肉就像是小耗子一样。”

  说着,她贴上我的耳朵,纤手在我胸膛摩娑着,腻声道:“没想到三哥生的
俊俏斯文,身子却比杜老四还要雄壮。”

  “早知道你偷看过!”我狠狠搓了她乳头一下以示惩罚心道,十七年的血泪
汗水岂是白流的?

  宁馨细细呻吟了两声,才分辩道:“人家只是想查你的身份嘛,谁知道哥哥
把你服了个精光。看到那只南京下发的捕决腰牌和六七万两银票,人家都几乎可
以肯定,三哥你就是王动了。”

  “其买,不管三哥是谁,李佟也好,王动也好,那时候己经都不重要了,真
正重要的,是我能看得见,摸得着三哥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可借…”她幽幽一叹
:“要是早半年认识三哥就好了,听宜伦姐姐说,三哥的媳妇二月里头才过门的。”

  “我们很早就定亲了。”人心奇妙,对于久远的事情,总是抱有相当的宽容,
相对的,遗憾也就少了许多,万一哪天宝亭和宁馨相见我不想因为这些遗憾而横
生枝节。

  换了话题,我笑道:“宁馨儿,王爷和娘娘喜欢什已,我好提前准备。”

  宁馨噗哧一笑:“三哥,除了你那风流的性子,我爹娘倒是很容易喜欢上你
的,就怕有人在我爹娘面前嚼舌头根子说闲话。”

  “你是说…好师傅练青霓?”我心中隐约察觉到什么。

  俊仗迂腐,听宁馨的意思他似乎并不喜欢练青霓,那么练青霓该是勾引俊仗
不成,转而与代王妃接近,大慨颇有成效,只是练青霓刻意结委一个出了大同就
没有多大影响力的藩王,是何用意?莫非是看中了充耀岳家的势力?

  宁馨只嗯了一声,就停了下来,为尊者讳,她自然不能多说,我便旁敲侧击
道:“那晚你刺我一刀也就罢了,干么非惊动你师傅?她与邵元节正习道家阴阳
双修之术,你这么一来,岂不让她尴尬?”

  “道家阴阳双修之术?”宁馨不屑道,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我日后也去
习这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三哥你可愿意?”

  “大胆!”呵斥了一声后我突然笑了起来:“嫁给我之后,你就会明白,我
就是好最好的双修老师。”

  “三哥,人家真想早点嫁给你——”大概是想起显灵宫的淫靡景象,宁馨的
身子风火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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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天刚蒙蒙亮,魏柔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我坐在官帽椅上宁馨偎在我
怀里睡正得香…她天真的脸上流露着恬静安详的微笑,就像父母怀抱中的婴孩一
般。

  嘎怪地望了我一眼,魏柔起身下了碧纱厨。我想把宁馨抱上床,身子刚一动,
四肢就一阵酸麻,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顿时惊醒了宁馨,而魏柔也慌忙跑了过来。

  “宁馨儿,你可真重啊!”抱了她一夜,全身都被她压麻了!宁馨心情舒畅,
却不在意,只嬉笑了两声,冲外屋喊道:“小红,快进来给我三个松松骨头。”

  转眼却见魏柔己经伏在我身边仔细搓揉着我大腿的肌肉,她微微一呆,眼镜
转了两转,偷偷给小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然后挪到我身后,一双玉悄然搭
上了我的肩头。

  身上的麻痹感很快就消失了,可我却苦不得喊停。魏柔跪在我膝前,那轻纱
罗衣虽然宽大,却隐约可见那对绝妙的玲珑凸起,云鬓蓬乱,睡眼朦胧,更是别
有一番温馨滋味。

  而背后宁馨的丰挺双丸也不时在我脖颈上蹭来蹭去。早晨本来阳气就重,此
刻胯下越发蠢蠢欲动,就恨不得那四只在我身上细心捏掐的软绵绵小手干脆转移
阵地,好让自己憋了许多天的欲望发泄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充耀惊讶道:“小红,你怎么在这儿?小红
支吾道:”郡主她…她在…要我们在这儿伺候李公子的。“

  魏柔和宁馨蓦地停了下来,对望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闪进了碧纱厨,而充
耀己在外屋喊道:“李兄起床了吗?”我忙迎了出去,见礼之后,讪讪笑道:
“这么早王爷就来凝翠阁,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充耀打量了我一番,皱眉道:“你不是也早起来了吗?只是你这身衣服,怎
么像是塞在床底下压了一宿似的?”

  我心道,这还不是你妹妹的功劳!刚想胡乱解释一番,充耀却一摆于:“罢
了,你快去换一件衣服,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沈篱子胡同看她,你陪我去一趟
吧!

  我心下一怔,既然约好了,为何昨晚不告诉我呢?心中暗觉蹊跷,回房一边
更衣,一边低声叮嘱魏柔,让她一切小心,又嘱咐宁馨,说替我照顾她姐姐,莫
让蒋府的人欺负了她。

  急匆匆赶到沈篱子胡同,我顿时吃了一惊,仅仅半天一夜的功夫,整个胡同
己被关人多高的棚栏团团围住。乞丐似的难民不见了,赈灭的粥铺子也撤了,道
路虽然还有些泥泞,可也被收拾的干干净挣,不是那殁垣断壁和十几口破木棺材,
这里宁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长宁侯蒋云竹果然颇有实力。”我心里暗道。

  一旁充耀正四下张望,几辆马车疾驰而来,头里那辆马车里探出一个圆咕隆
咚的大脑袋,冲充耀喊道:“姐夫、姐夫!”

  “东山,你可迟了。”充耀笑着迎上前去。

  看这二十出头的胖小子模样与蒋云竹颇有些相像,我知道他定是蒋氏家族中
人,难怪充耀不敢怠慢。

  不待马车停稳,东山就“噌”地跳了下来,嘻嘻哈哈地给充耀见过礼,目光
一转,落在我身上,笑道:“姐夫,这位可是一日之间尽购沈篱子地产的那个李
佟?”

  “不敢,正是李某。”见充耀竟不加介绍来人,我也权当不知他的身份,吊
儿郎当地一拱手,心中暗自诧异,这消息传得可更快呀!

  “哟,这是什么怪味儿?这么难闻!”随着一面娇嗔,个二十出头衣着奇异
的丽人捂着鼻子从东山马车上下来,四下看看,才袅袅娜娜地走到东山身边,拽
着他的胳膊不满道:“这儿不是沈篱子胡同吗?一大清早的,带人家到这个下三
滥住的地方干嘛?”

  “你知道个屁!”东山张口就骂,那女人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熟悉东山的
脾气。

  而随后从五辆马车上下来的三位公子哥似的少年看上去都比东山年纪小,俱
是衣饰精美华丽,想必身份不会比东山差到哪儿去。几人也都带着女件,却没有
跟下车,只是透过竹帘向外观瞧。

  刚收回来目光,我心中却蓦地一动,眼珠轻转,眼角余光便落在了第四辆马
车的车夫身上,他正跳下车辕,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目光忽
快忽慢,而每一个让他目光稍微停留的地点在我这个经过了名师鲁卫指点的人眼
中,都是可能藏匿刺杀者的好地方。

  “这人是公门高手!”霎那间,我就做出了判断,不由瞥了从那辆马车上下
采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十五六岁的光景,身体消瘦,面目惨白,似乎是大病初愈,
看起来就显得弱不禁风,一点都不出奇。倒是车窗后隐约可见一少女美若天仙,
竟与解雨、玲珑不遑多让,在诸女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些天璜贵胄、金技玉叶没人保护,那才奇怪呢!我心中释然,见几个少年
纷纷上前与充耀打招呼,却都是喊他姐夫,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都是蒋家子弟的缘
故,还是随东山这么称呼。而充耀无一例外的以字号相称,显得十分亲切。

  问明眼前就是沈篱子胡同,众人立刻唧唧喳喳起来:“二叔怎么想起来买这
儿的地?”其中一个少年不解地问。

  东山神秘地道:“走,进去看一圈,你们就知道了。”

  胡同并不长,可稍有泥泞之地,车天们必用木板垫道,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
夫,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和那位艳妇才走完一圈。

  方才说话的少年皱眉问东山:“大哥,这儿原来住的都是什么人呀,怎么房
子都破成了这副模样,一场雨就全塌了?”旁边就有人告诉他,说这是西城有名
的贫民窟,少年越发不解。

  “就因为都塌了,二叔才买这块哪!”东山道:“我特地领你们在四周绕了
一圈,这地角你们可都看明白了吧,从这儿北去丰盛胡同兵马司胡同,放屁功夫
就到了,那儿可是六部公卿的聚积地,奶奶的有银子都买不到那儿的宅子!

  众人点头称是,东山越发起劲儿:“往东北不远,就是粉子胡同,哥几个别
说你们没去过吧,反正我是惦记看百花楼的白牡丹、翠云阁的小凤仙。”

  旁边艳妇骂了他一句没良心的,地却浑不在意,往西边一指:“这儿过去两
条街就是内城河,显灵宫也离此不远,这么好的地角儿,若是建上几座好府第,
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二叔这地,买得相应着哪!”

  另一脸上贴着膏药的少年看了看前街后巷,摇摇头道:“二叔的如意算盘未
免打得太响了。你们看,这前后两街房屋破败,所居必是贫贱之人,所谓贵贱有
别,就算二叔把民子建得花儿一般漂亮,自重身份的人恐怕也不肯与这些贱民为
伍吧!”

  东山点头道:“四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昨晚上我听我爹说,二叔前脚刚把
地契拿到手,张延龄后脚就找到了顺天府,说要购下沈篱子胡同的地产,听有人
抢在他前头,又改口说这是籍天灾敛财,要顺天府治买地人的罪,等知道是二叔,
他才悻悻罢手。张延龄机灵鬼儿似的,没百利,他肯动这脑筋?今儿找到姐夫,
就是想听他怎么说。”

  我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却不由得一凛,建昌侯张延龄乃是孝慈皇太后的亲
弟,为人十分跋扈难缠,若不是有蒋云竹挡在前面,自己能不能斗过他还真是个
未知数。而因为张太后向与皇帝生母蒋太后不和,张家与蒋家的夫系也十分紧张,
自己无意之中扯进了两大外戚的争斗之中,祸福难料。

  “张延龄此番轻易罢手,不知他闹得什么玄虚。”充耀沈吟了一会儿,才道
:“至于太启所言,不错,北起十八半街,南至劈柴巷;东起太常胡同,西至内
城河,沈篱子、八千张、榆钱和跨车这并排四个胡同都是贫寒居所,但沈篱子最
为贫穷,比起沈篱子来,其他三胡同的境况要好上十倍不止,特别是跨车胡同,
更是寓京举子的聚积地。当然,这种境况不加变化的话,王公大臣们是很难迁居
此处,不过,若是对跨车等三个胡同改造一番,景象就会截然不同了。”

  充耀了解到的情况,已经超过了我当初的述说,显然他在劝说他岳父蒋云竹
之前,曾经仔细地考察了沈篱子的周围环境;而我昨晚讲述的计划,大概也在他
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借我之口说给蒋云竹听,难道仅仅是为了让白牡
丹的哥哥显得与众不同吗?

  四弟太启皱眉道:“姐夫,如此一来,所要花费的银两岂不巨万?”充耀摇
摇头:“跨车三胡同受沈篱子胡同拖累,地价比其应当具有的价值低了许多,现
在消息没传出去,收购正当其时,估计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低价购得相当一部分
地产。加以修缮后,再择人而租,要么是殷实人家,要么索性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廉价租给贫寒的士子。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大伙儿一张扬宣传,必然会有人加入
到收购行列里去,那时这三条胡同的地价无疑就会大涨,而地价一涨,则势必带
动周围的物价,一些贫苦人家无力在此地生活,就要迁出。估计不出两年,此地
就会焕然一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太启笑道:“那二叔也不把沈篱子的地留下两处来…”

  东山笑道:“二叔不过得了三分之一,真正的大地主另有其人。”他一指我
:“就是这位李佟李公子。”大概是因为充耀并没有给大家引见,加之我内敛神
韵,竭力隐藏自己的实力,又怕日后要与他们相见,更是做出了与平素截然不同
的轻薄神态,于是几乎没有人留意到我,那个车夫高于也只是粗略打量了我一番,
就转向别处了。或许在他们心中,我就是充耀的跟班吧!直到听东山这么一说,
众人的目光才一下子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李佟?京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太启道。

  “兄弟祖籍扬州。”李佟这个身份彻头彻尾是个假的,话自然不能多说,眉
毛却是轻浮地一挑,似乎不满太启的言辞。

  “扬州?那儿遍地都是盐贩子,你这么有钱,不是贩私盐的吧!”太启粗鲁
地笑道。

  “我家田租就够吃够喝的了,犯不着干那违法的勾当。

  听我不是官宦子弟,几个少年都轻视起来,太启似乎与蒋云竹不睦,追问道
:“靠田租就能买下大半个优篱子胡同吗?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地?”

  “他家可是扬州有数的大地主。”充耀接过去道:“太启,记不记得我方才
说过,现在收购跨车三胡同的地产用不了多少银子,当然沈篱子就更少了,李佟
买地所费不过一万两而己!”

  “什么?才一方两?!丫的这哪儿他妈的是买,分明是抢嘛!”众人惊讶得
面面相觑,太启更是叫出声来,瞪着我道:“怪不得张延龄要告你籍天灾以敛财
哪!”东山也说我心肠够黑。

  “非也!”太启、东山的话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出去,对我自然大为不利。听
太启脏字连篇,我心中更是有气,反正充耀也没明说众人的身份,我张嘴就否了
两人的指责:“兄弟此举,于朝廷与百姓均大百益处,岂能说是籍天灾以敛财!”

  众人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都哈哈笑了起,太启更是面露不屑,讥讽
道:“这么说,皇上倒是该下旨嘉奖你喽!”。“皇上明鉴万里,圣心自有圣断!”
瞥了太启一眼,心道,小兔崽子,你真是瞎了眼,歪主意竟然打到你爷爷头上来
了,今儿倒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一收摺扇,肃容道:“宸濠叛乱,将国库耗之一空,赈灾银两常常捉襟见
肘,大前年河南山东大旱,朝廷无力赈饥,灾民暴起,右都御史俞谏耗时三月方
将叛乱平息。去年两淮洪灾,也淹死了上千人。非是吾皇不爱民,实在是因为国
库空虚啊!”

  众人的笑声一下子弱了下去,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我指着残垣断壁续道:“沈篱子胡同十屋九毁,顺天府却只能设些粥铺子而
己,根本无力安置受灾的百姓,日子久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极易变成暴民,
威胁京师安全,在下出银购地,每户所得银两,足够他们在城里生活三载,或在
城郊购置民屋,如此一来,不费朝廷一两银子,灾民就己得到了安置;而沈篱子
这边发展起来之后,又会给朝廷带来更多的税银,这岂不是两利之举?”

  几个少年都默不作声了,倒是东山身旁那艳妇一撇嘴,讥笑道:“说的冠冕
堂皇的,可骨子里还不是自己想赚钱吗?”

  “大姐说的是。”

  一句大姐气得那艳妇直翻白眼,东山却乐得大笑,道:“这小子是个商人,
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换做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可惜没
那个脑子!”他转头望着众人:“肉他妈的没吃上,汤总要喝两口!这地方利厚
着哪,早点下手,大家都有钱赚。”

  他边拉着那艳妇走向马车边道:“临走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们带银子的,哥
儿几个想明白的,现在就和我一块圈地皮去!”

  太启等人哄笑着上了马车应声而去,只剩下充耀和那个唤作永明的消瘦少年
留在了原地。

  而我也终于发现,东山、太启他们离开之前,都似乎不经意地望了永明一眼,
在得到永明极其隐蔽的眼色之后,才放心大胆地离去。而其间,充耀、东山也和
他数度变换眼神。

  “原来这个瘦弱少年才是众人的首领。”

  能让这群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儿俯首帖耳,再想想有谁能让充耀一大清早就爬
起来,这永明的身份己经呼之欲出。

  我背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一达暗骂充耀不给半点提示,一边细想方才的话
中有无不妥,好在我怕这群公子哥儿揪住小辫子,说话极是谨慎,总算没有什么
不敬,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张总管,咱们不在这儿等东山了,直接去显灵宫,东山知道该去哪儿与咱
们会合。”

  那车夫应了一声,却偷偷给充耀使了个眼色。

  充耀犹豫了一下,才道:“显灵宫素来香火繁盛,游人众多,今儿又是七夕,
里面定然拥挤不堪,不若另择时日,可好?”张总管也连忙接言称是。

  “我出来一回可不容易,再说,游人多,正好热闹。”永明的目光突然转向
我,笑道:“李佟,你说哪?”

  “独乐乐,确买不加众乐乐。”

  此句盂子劝梁惠王的话一出口,永明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深邃而锐利,那乌
亮眸子深邃的仿佛是一望无际的暗夜幽冥,几乎让我迷失在那里;而锐利的目光
更好像是一把利刃直刺向我的头颅,仿佛要把我刺穿了一般。单单一个眼神的变
化,就让这个瘦弱的少年顿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绝强气势,而我耳边竟似响起
了洪钟一股的诵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工之滨,莫非王臣…”明知道眼
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景象,冷汗却禁不住从额头鬓角流了下来,竭尽全力凝住心
神,在心底喝出少林寺佛门狮子吼的真言偈语,抓住那瞬间的空明,我狂提不动
明王心法,怪异的感觉才告消退,少年依旧是那个瘦弱少年,而我凝神静气,神
态已与方才的轻浮大不相同。眼角余光中,充耀在苦笑的同时,而出一丝难以察
觉的赞许。

  传说皇帝受命于天,心中自百一股天子剑气,想来这绝非妄言。

  “只是,江南倭寇宗设集团余孽伯权己现身京城,轻蹈险地,为上位者所不
取。”

  少年大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转头责问充耀道:“你忘了朕是怎么叮嘱你的
吗?”

  朕,天子自称曰朕,这少年果真是吾皇嘉靖帝朱厚熜!而自己来京等候了半
月有余未得召见,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

  “皇上,臣冤枉!”克耀吓得顿时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少年所阻,只好肃立
在他身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有旨,臣岂敢有稍违!大概是皇上云从风随,自
有君临天下之威,为王动所觉。”

  “王爷确未告知臣下皇上要微服私访,否则,臣万死不敢以假名污吾皇之耳。”
我撩衣下跪:“臣苏州推官王动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边叩首,一面心
中震惊不己,此番来沈篱子竟是皇上的意思,而目标竟然是我!

  可购买沈篱子地产并不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怎么会惊动了皇上?而且昨天刚
刚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
过,看眼下的情景,皇上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起来吧!”少年一挥手:“算你机灵,否则,你冒用身份,朕就要治你一
个欺者之罪!”

  “臣擅用假名也是迫不得已。臣性爱胡闹,又好冶游,不用假名,岂不有损
朝廷的尊严?”

  “强词夺理!”少年呵斥了一声,大概是想起自己也是用假名微服私访,不
觉面露微笑。

  “‘性爱胡闹,又好冶游。’,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吧!朕本以为你在白
府深居浅处,己悟得谨慎为官之道,不想你一离白府,短短数日,就搅得我王公
大臣不得安静,连朕都被你惊动了!算算结交藩王、勾引郡主、刺探朝中重臣、
在酒肆大打出手,桩桩件件岂是轻轻一句胡闹就能开脱得了的?说你目无朝纲,
胆大妄为才是!”

  “皇上,那些实乃李佟所为,而非臣王动所为。”我冷汗涔涔,心中己然猜
到,充耀己将认识我的经过向皇上和盘托出,可连我在一品楼和廖喜、洪七发发
生冲突皇上都知道,他手中掌握的情报系统真是庞大的惊人。

  “哦?”少年闻言颇有些意外:“难道王动与李佟是两个人不成?

  “本尊分身虽是一体,却各有功用。臣王动入京以来足不出户,亲朋好友消
息断绝,何也?因臣深知,臣处境微妙,即便不获吾皇任用,亦当谨慎从事。然,
提调江湖,首重消息,臣在白府久了,耳目俱聋,京中之事无一得闻,臣实忧心
仲仲,亦不愿白白浪费时间,故托李佟之名行事。”

  少年沈吟不语,俄顷,他忽然问充耀道:“宁馨今年十五岁了吧!”

  “皇上明鉴,宁馨二月里过的生日。”

  “皇后嫁给朕的时候,不过十三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上他别是要赐婚吧,听他续道:“充耀,太
后很喜欢宁馨,朕就把她留在京城不回大同了,你回去和代王说,朕要给她找个
好婆家。”说着,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大苦,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刚见到皇上就要抗旨!可话还没出口,少
年己经一摆手示意我闭嘴,转头对张总管道:“传我口谕,代王五女宁馨郡主朱
湖儿娴雅聪慧,甚得章圣皇太后之心,赐宫女两人绢百匹。至于李佟…”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竟让我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皇上叫我李佟,这是唱的哪出戏?!”

  “缙绅李佟忧心国事,京城雨涝,其率先捐银一万两,堪为缙绅楷模,恩授
锦衣卫百户。张佐,替李佟请功的素章就由你来写吧!李佟,你也别忙着谢恩,
你这个假身份,朕现在帮你变成真的了,充耀乃皇室宗亲,又是外戚,张佐乃朕
兴献王时的旧人,朕不怕他们知晓,可若是你露出了破绽,让不相干的人晓得李
佟和王动实是一人,朕立刻诛你九族!”他微微一笑:“听说你一身奇技淫巧,
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李佟之身乃皇上所赐,敢不殚精竭虑,报效皇上!”

  “好!张佐,传旨白澜,宣他明日与王动一同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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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臣驸马都尉、前军都督佥事、锦衣卫指挥同知、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
南京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白澜叩见皇上!”

  行近两千步,穿过九重朱红禁门,在禁军刀枪剑戟护送之下,我和白澜终于
上了建极殿。

  换上一身滚龙袍,端坐在虎皮龙椅上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惟我独尊的
绝强气势,让人禁不住臣伏于地。不过听到白澜报出长长的一串官衔,我心中还
是忍不住暗道,他说就怕皇上赏赐太多,原来是这般意思。

  “爱卿快快平身,赐座。”少年抬手虚引,阶下的东山笑嘻嘻地给白澜搬来
一个圆墩,又趁人不注意,偷偷跟我挤眉弄眼。

  我从充耀那里知道他是蒋太后三弟安平侯蒋云梅的长子,见他在场,我己然
明白他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只是不知他这眼色究竟是何用意。听皇上并没有我
起来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跪着。

  少年温言道:“卿为先皇和朕掌控江湖十五载,期间江湖歌舞升平,实乃卿
之功劳。不过,卿为朕而独居江南,妻子久不能团聚,为人君者,心实不忍。卿
又屡荐王动,言其文韬武略俱是一时之选,足以接替卿之重任,朕思前想后,就
准卿所奏!”

  白澜喜动颜色,立刻匍富在地谢恩,又说以往亏欠妻子太多,眼下只想多陪
伴她,放请辞本兼各职。

  “歇息一阵子倒无妨,不过,爱卿乃国家栋梁,理当为国家出力。着革去锦
衣卫、刑部及南京吏部之职,升前军都督同知,晋宜伦郡主为宜伦公主。”

  白澜升任前军都督同知乃是意料中事,可宜伦晋封公主,却是极少见得荣耀,
白澜激动不已,连连叩首。

  皇上让东山将他扶起,又褒奖了几句,才对我道:“代天巡视江湖,关系朕
江山安危,王动,你浪荡不羁,朕本无意让你担重任,不过,白爱卿与数位王公
大臣保荐于你,而剿倭一役又足见你忠君爱国之心,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授王动锦衣卫副千户、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妻段氏宜人,妾大玉氏、
小玉式、萧氏安人,赐宝剑一口、金十斤、绢纱各三十匹、胭脂水粉各五盒。”

  “走,咱们鸿冥楼喝酒去,今儿我做东,庆贺你官升三级!”皇上留下白澜,
吩咐蒋迟蒋东山送我出宫。蒋迟在宫里还像个人似的,一出宫门,就立刻勾肩搭
背上来,嬉笑道。

  “小侯爷,跟您去鸿宾楼喝酒的该是李佟才对。”我笑道:“从今儿起,王
动不仅要洗心革面,而目不能擅交王公大臣了!”

  “皇上的话,你倒是是一句!”蒋迟哈哈笑道,小圆眼睛滴溜转了两圈,伸
手在我胡子上摸了几下,突然问道:“你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能漫得过太
启他们,可他们都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我绞尽了脑汁儿也没想明白,你有什么
招子能扭转乾坤?光靠这撇胡子…”

  “易容之术而己。”我笑道:“这只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说白了一钱不值,
不过,还需小侯爷您配合。”

  “哦?怪不得皇上让我跟着你,原来是给你打掩护啊!还以为他总算大发慈
悲,给我找点事儿做哪!”

  我微微一笑,却没言语,心中暗道,蒋迟你大智若愚,又是皇上至亲,乃是
皇上要着力培养的心腹之人,让你跟着我的目的,我岂有不知!你也别心急,这
个位子老子现在己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做上两三年我自会让给你。不过,若是急
着跟我玩阴的,嘿嘿,皇上给的权力我若都不会利用的话,那可真是个白痴了。

  上了马车,掏出易容的家伙事儿,双手飞快地在脸上抹动了几下蒋迟顿时瞪
大了眼睛:“咦,真TMD 怪了,你明明是王动,可我怎么就觉得你是季佟呢?却
又和昨天见到的似乎不完全一样。”他啧啧称奇,仔细看了半天,沉吟道:“胡
子没了、嘴唇薄了、眉毛长了、眼角翘了,嗯,关键是那眼神,TMD 怎么看怎么
轻浮淫荡!”

  “小侯爷好眼上!”我笑道:“再过两天,这模样还要变上一变,直变到大
伙儿都觉得王动与李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止。”

  “有意思!”蒋迟一点就透,喜道:“你身上牛黄狗宝还真不少哪!成了,
我就暂目跟着你,你可要把这个、这个易容术教给我。你不知道,我家媳妇妈的
整个一大醋坛子,老子在外面养了两个小妾都差点被她打死,这回呀,我他奶奶
的跟你学,易容变身!看她怎么找到我!”

  说到得意处,不禁嘿嘿淫笑起来:“今儿晚上人多,就先将就鸿宾楼了,赶
明儿你给我易容,咱们翠云阁会小凤仙去!”又叹了口气:“可借我几天没去百
花楼,那白牡丹竟然被人赎走了,他奶奶的,连个下落都没有!不然,咱就去百
花楼了。”言下颇为惋惜。

  我一听便猜到充耀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向皇上坦白,至少他没有提及白牡
丹是被我赎出来的。说起来,那晚地能找到白牡丹,一来是他知道我去而复返百
花楼,二来他知道我在兰家租下了一间屋子,旁人不了解其中的关节,自然猜不
到我身上。不过,兰家并不十分安全,早把她转移走才是上策,而沈篱子胡同的
宅子一半时建不起来,自己也要尽快寻个住处。

  想到这儿,耳边又不禁响起临出宫前皇上看似无心的家常话:“听说你那个
未过门的妾室陆氏弹得一手好琴,让她在京至多住些日子,朕保不准哪天想听她
弹琴。”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若是他再不提及此事,陆晰就要一辈子住在京里,
加上宁馨,皇上己经不动声色地给我脖子上套上了两道枷锁,好在没有人知道陆
晰就是魏柔,我倒要赶快给她寻个替身了。

  一旁蒋迟叹息了一番,却复哈哈笑了起来:“你没看见我姐天充耀王爷那副
模样,找不着白牡丹,他简自如丧考妣,那个心疼啊!”可笑着笑着,他的小眼
睛突然颇有些同情地盯着我看了起来:“听皇上说,宁馨看上你了,可我就不明
白,漂亮姑娘有的是,你没事招惹那疯丫头作甚?她可是属刺猬的,见人就扎,
而且翻脸比翻书还TMD 快,前一刻还跟你笑语盈盈的,下一刻就拿刀子扎你!前
几天我老爹请他兄妹吃酒,席上太启不过开了句玩笑,这丫的就不干了,吓,一
酒杯就摔在了太启脸上!我家那头母老虎都没这么厉害呢!你呀,等着受罪吧!”

  “真的?!”我既吃惊又苦恼地道,心里却暗笑——宁馨是头母老虎?母老
虎能逗得显上、皇太后那么开心吗?怕是你们都看走了眼。想起昨天太启和克耀
抬杠,原来根上的毛病在这儿。

  “认识她的时候,我又不知道她是郡主,等知道了,一切都晚了。”把事情
的经过捡能说的说了一遍。

  蒋迟虽然嘻哈地打浑插科,可问的都是关键之处,几句过后,我顿时明白过
来,他这是在替皇上问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与充耀的话相互印证,看看我俩
是不是对皇上一片忠心,没有丝毫隐瞒。

  怪不得昨天皇上不让我回长宁侯,却让我直接去了白澜家。好在蒋迟不知道
我和白牡丹己经见过面,无意中让我猜到了充耀对奏的大致框架,按照充耀的思
路,—一做答。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刑部。刑部早得到了圣旨,尚书赵鉴不在,左侍郎李承勋
亲自接待了我俩,验过公文,温言鼓励了几句,便叫来我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浙江
司郎中黄良,按照圣旨的交待,告诉他我俩要在浙江司锻炼。

  其实,自大明开国以来,代天掌控江湖者几乎都挂着刑部某清吏司员外郎的
头衔,一来刑部拥百事关江湖的最为详尽的机密档案,调阅档案自然方便;二来
有了这个头衔,一旦需要,可以直接插手地方刑名,以期快速解决争端,并取得
第一手的资料。估计是白澜考虑到大江盟的老巢在浙江,与慕容世家这一仗又与
私盐密切相关,而浙江司正代管两浙盐运,才向皇上建议我任职浙江司,而蒋迟
作为我的助手,自然就成了浙江司的主事。

  整个刑部只有尚书赵鉴和负责通缉江湖罪犯的河南清吏司主事陆眉公两人知
道我和蒋迟的真正身份,黄良并不清楚,而他属下的员外郎和主事俱是满额,骤
然多了两人,他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好在他认识蒋迟,以为我也是个皇亲国戚,
倒也不敢轻慢,介绍了同僚,又带着我们熟悉刑部各有司及机密档案库房。

  有司的工作流程当然要熟悉,可重点却是这档案库房,望着浩如烟海的档案,
蒋迟趁黄良没注意,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妈呀,这么多!别说三个月,就是
三年也看不过了来啊!”

  “等问清楚白大人再说吧!”

  我环视四周,屋外加盖的参天大树遮挡住了阳光,库房里昏暗而朦胧,几乎
占满了整个屋子的书架红漆斑驳,架上的书册更是古旧发黄,空气里弥漫着历史
的沧桑气息,就连磨香和麝香、花椒香气混在一起形成的奇异气味都想那沧桑的
历史一样,忍不住让人怆然涕下。今后的三个月,我就要埋首在这故纸堆里,去
探寻江湖的秘密,掌握江湖的脉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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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卷

                第一章

  和蒋迟约好了晚上鸿宾楼见面,两人就在刑部分手了。回到白府,这儿早接
到了喜讯,阖府上下俱是兴高采烈,下人们忙里忙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
景象。

  与白澜夫妻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庆贺宴,我就告辞了。白澜带回了圣旨,要
我立刻搬离白府,另觅他地居住。

  因为还有一大票事情要与我交接,今後不乏相见的机会,白澜并不如何戚戚,
倒是宜伦颇有些舍不得,殷殷叮嘱要我常来白府做客。

  暂无居所的我在京城里只有桂萼这个名义上的姑夫一门亲戚,自然不能再去
旁处了。同样得到了消息的桂府看似平静,可桂萼中午已闭门谢客,请来了方献
夫与沈希仪为我庆贺。

  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准大舅哥,相见自然欢喜,却也少不得挨上一顿埋
怨。

  我见方献夫红光满面,衣著光鲜,腰间更是挂上了一副精美的双鱼玉沛,风
流倜傥大异南京之时,心中诧异,一问才知他新纳了宝珠为妾。

  “人逢喜事精神爽,怪不得师兄看著年轻了好几岁!”我恍然大悟:“可惜,
礼物是给我侄女过百岁预备的,师兄的只好暂时欠奉了。”

  提起自己的女儿,沈希仪顿时乐得合不上嘴。方献夫却盯著我嘴上的那撇八
字?看了半天,才道:“别情,你留起?子,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熟稳重多
了。为官者重官威,官威首在容貌风度,你这麽一来,还真有点朝中大臣的风采。”

  “我这算得哪门子朝中大臣?”我随口道,皇上旨意不能不遵,眼下自然不
是提及李佟的时候,我只好把留?子的事情含糊过去。

  方献夫却笑著说,有明以来,除了跟随太祖成祖打江山的功臣之外,很少有
非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从五品,该知足了!

  桂萼也道:“一部员外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看只有从五品,可多少人
一辈子就停留在六品主事上无法登上这个台阶。倒是三年後的大比,你怕是要让
主考官头疼了。”

  沈希仪笑道:“还大比什麽,乾脆请皇上恩赐一进士出身,不就成了吗?”

  桂萼沈吟不语。方献夫微微一皱眉,道:“唐佐,你有所不知,今日与别情
一起去刑部报到的还有安平侯世子蒋迟,虽然圣旨是分开下的,可两人俱在浙江
清吏司,这就颇耐人寻味了。”

  “蒋东山?我认得,不就是一憨少嘛。”沈希仪毕竟是个军人,全没把桂方
两人的忧虑当回事:“不过他走马章台的花花性子倒是和别情有那麽几分相像。”

  “传言不可尽信。皇上此举大有深意,蒋迟必然不会仅仅是个只会吃喝玩乐
的纨裤子弟。”方献夫道:“我与子实兄才进中枢,对锦衣卫掌控江湖一事不甚
了解。不过,白澜代天巡视十几年,身份一直都相当机密,直到这一两年,才渐
为人知。可我听子实说,别情你接替白澜一事已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这可
不是什麽好事!”

  方献夫把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就连沈希仪都明白过来,讶道:“叔贤兄,你
是说别情他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将来真正掌权的是蒋迟?”

  方献夫微微一笑,道:“不然的话,子实兄洛u ㄓT 年之後的大比呢?别情
若想不为今上所忌,必然要走科举正途,以示与江湖身份彻底决裂之决心。”

  沈希仪脸上顿起忧色,可片刻後却笑了起来:“别情这小子…是那麽好相与
的吗?”

  “你想害死我呀!”我笑著踢了他一脚,心中却暗道,桂方两人毕竟津淫官
场久矣,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看出许多问题来。

  不过,从蒋迟变成我助手的那一刻起,我已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白澜身份的暴露很可能是皇上有意而为之,毕竟他是先皇正德的心腹,皇上
根基一旦稳固,势必要替换上自己的人马。

  不过白澜掌控江湖多年,朝野关系根深蒂固,又是蜀王让栩的妹夫,能够和
平交接自然是上上之策,但白澜一系的人马又必须清除,於是这遭人骂的苦差事
便落在了我的头上,一俟清洗完毕,就趁我羽翼未丰,一举换上心腹之人。

  若是届时我老老实实地听从皇上安排,估计安安稳稳地做个轻闲京官该没有
什麽问题。而宁馨的出现,让皇上多了一个安抚我的手段,从而促使他下了决心。

  只是…我那麽好相与吗?

  “三年後的大比我是一定要参加的,当然我要竭尽全力争取师兄做那一任的
主考官,不然姑夫也成啊!”

  沈希仪不由笑了起来:“老天,这都是什麽辈份呀!子实兄已经成了你姑夫,
你师兄再成了你的房师,我不平白的矮了一辈吗?”

  转了话题,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一顿饭吃到天色已昏才告结束。

  沈希仪听我说要在京城待上三个月,便偷偷告诉我,说希珏陪著她嫂子孩子
两个月後抵京,届时就把事情悄悄办了,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等我匆匆赶到鸿宾楼,离与蒋迟约好的时间只差顿饭功夫了。鸿宾楼整个楼
上都被蒋迟包了下来,他的一班狐朋狗友早早就等在这里,离著大老远就能听到
众人的喧哗声。

  待上楼一看,黑压压坐了七八十号人,之乎者也与妈个巴子齐飞,青襟道袍
与抹胸肚兜共色,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倒是昨天著过面的几个蒋家子弟却
还没有一个人到场。

  见进来个陌生人,众人并不在意,只是有人随便问了一句是不是给小侯爷道
贺的,可他不等下文就忙著和怀里的女人亲热去了,倒是几个妓女见我人物风流,
偷偷抛起媚眼来,惹得旁边之人大翻白眼。

  找了个角落坐下,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众人来,我知道,这其中的某些人
日後很可能成为蒋迟的班底。

  “小兄弟,少见啊!”耳边传来略有些沙哑的女声,转头看去,旁边桌子一
个三十多岁的俊俏少妇正递来一缕挑逗的目光,她眉眼浪荡,体态风流,可看她
的打扮,却不像是妓家中人。

  “姑娘也一样。”

  “姑娘”二字一出口,周围几个人都嘻笑起来,就有人“蒋姑娘”“蒋姑娘”
地喊她。我心头一怔,蓦地想起昨日和东山在一起的女人也是这般风骚,心道,
这女人姓蒋,别是蒋氏家族中的什麽人吧,暗自警惕起来。

  那少妇眼睛一亮,一边敲著那几个小子的爆栗,一边把椅子挪到我跟前,亲
热地道:“好俊的小夥子,我这姐姐当定了!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李佟。”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好戏开锣的模样,我知道这少妇定然有
些整人的本事,可我还是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她胸前的丰满凸起,才慢条斯理地做
答,随後又加了一句:“姐姐姓蒋?”

  “弟弟耳朵倒尖。”少妇笑盈盈地一抬手,兰花玉指亲昵地朝我点来,可似
乎是一个不小心,宽大的香纱袍袖扫到了桌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顿时向我倾洒
过来。

  如果不是扮作李佟的话,我大可以从容地一挥袍袖,或者施展出神鬼莫测的
无上轻功幽冥步,保证绝不会有一滴茶水落在我身上。

  可我现在虽然也是双足一点,带动椅子一下子退後了好几步,然而速度却与
往日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计,於是茶水不可避免地洒在了我的衣襟上。

  “哎呦,你看姐姐粗手粗脚的,没烫著弟弟吧。”她伏下身去,就想用手中
的香帕去擦水渍,只是她用力过猛,椅子一歪,人坐不稳,整个身子就向我怀里
倒来。

  “奶奶的,这骚娘们在搞什麽鬼?”

  我心中已然明了,方才的情景全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可目的何在却不得而
知。

  心中恼怒,一只虎掌飞快地横在了胸腹之间,蒋氏撞进我怀里将我扑倒在地
的同时,我的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她的丰乳上。

  少妇“嘤咛”叫出声来,旁人都以洛uo是故意做作,俱都哄笑起来,只有我
见到她眼中闪过的一道厉芒,就觉得一只灵蛇似的小手藉著与我身体接触的机会,
飞快地在我腰间怀中的钱袋香囊上掐摸了几下,又倏地缩了回去,顺势在我胳膊
上轻佻地一捻,白了我一眼,细声嗔道:“坏弟弟,还不放手…”

  原来竟是个下五门的偷儿!我心中不觉释然,五师娘就是江南神手帮的大小
姐,我对偷儿自然有些爱屋及乌。而著手处绝不似三十几岁的妇人应有的柔软,
倒像是刚出阁的少妇一般坚挺,想来绝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男人可以轻易地
得到她的身体。

  “真有点舍不得呢!”我低声调笑道,话音甫落,却听头前传来一阵大笑:
“奶奶的,蒋嬷嬷又在发骚了,这回是哪个倒霉蛋?”

  然後就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小侯爷来了!”“恭喜小侯爷!”“给东
山兄道喜!”恭喜声此起彼伏顿时响成了一片。

  “妈的,又不是做了御史尚书,区区一个六品主事有什麽好恭喜的,不过是
让大家有个托词儿给家里交待,哥们弟兄好尽兴地聚上一聚。”蒋迟边走边说,
话音离我越来越近,待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两人,他惊讶地“咦”了一声,小眼睛
睁得溜园,脸上的胖肉抖了两抖,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绝配,绝配!你们俩儿
一个是降服汉子的行家里手,一个是花街柳巷的妇女班头,还真是他妈的棋逢对
手、将遇良才呢!”

  “小侯爷这话奴家听著伤心。”蒋氏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抛给蒋迟一个幽怨
的眼神:“奴家倒是想降服小侯爷哪!”

  “妈的,奶先把我家媳妇降服了再说。”对这没上没下的话语蒋迟却浑不在
意,一边说笑,一边拉起我来。

  他身後的蒋逵蒋太启见到我颇有些惊讶,可见我两胯之间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便幸灾乐祸地笑道:“李佟,你不是被蒋嬷嬷吓得尿裤子吧?”

  “四少,我倒是想痛快地撒他一回野,可惜和蒋大姐是初次相见,我俩闹得
惊天动地的,岂不是喧宾夺主?别忘了今儿的主角可是小侯爷。”

  我故意把小侯爷三个字说得极重,蒋逵果然面色一变。

  他父亲蒋云松虽然也是个侯爷,可他却是次子,又是庶出,世袭的清河侯爵
之位自然轮不到他头上。而我听蒋迟说,蒋家少一辈中数蒋逵最为狂妄,兄弟六
个他没一个放在眼里,对久病的同父异母哥哥世子蒋遥更是半点敬意都没有,常
叹老天不公,洛u 鞲L 早生十天!

  “初次见面?我看你们倒是前世的冤家!”蒋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和蒋逵
言语上已经交锋了一次,嘿嘿笑道。

  蒋逵深吸了口气,眼珠一转,浮起一脸坏笑,大声道:“哥们弟兄静一静,
我给大夥儿猜个应景的闷儿。”

  四周安静下来,蒋逵道:“听好了,这谜面是”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
在上,止宜在下。“”

  联想到方才蒋氏压著我的模样,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有人问打什麽,就有一
个瘦小的少年怪叫道:“打什麽,打洞呗!”

  几个妓女夸张地嗔怪起来,蒋氏也立刻反唇相讥:“小死猴子,没老娘给你
牵线搭桥,你只配五个指头告了消乏儿,还懂什麽打洞?!”惹得笑声越发响亮。

  蒋逵笑道:“当然不是打洞了,这可是个字谜,猜中了小爷有赏。”说著,
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

  “俺说这是个”一“字。”方才那个瘦猴似的少年掐著陕腔抢著道,听起来
那个“一”字倒像是个“日”字。

  蒋逵大喜,随手扔过银子,赞道:“好!小猴子,够聪明,回去告诉你师傅,
赶明儿我去给他捧场。”

  我只冷眼观瞧,蒋逵不仅有急智,而且还会收买人心,怪不得他看不上装彪
卖傻的蒋迟。

  蒋迟却任由蒋逵表演,等瘦猴少年一个劲儿地谢赏,他才一挥手,笑骂道:
“这银子既然是你”日“得的,也得由你”日“出去,等会儿就让蒋嬷嬷给你找
个俊俏小娘来,银子不够,少爷给你添上。”

  说罢,他快步走到大厅中央,先是谢了一番,接著一声“开席上菜!”,山
珍海味便流水介似的送了上来,眨眼间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蒋迟顺手拎过一坛花雕,拍开泥封,斟了满满一大碗酒,怪叫道:“今儿咱
们是不醉不归,谁他妈的要是唧唧歪歪的,就是看不起我蒋东山!”说著,将酒
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叫起好来,杯盏交错,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叮当”之声,不一会儿,
猜拳声酒令声就喧天而起,大厅里已是热闹之极。

  蒋迟见酒不要命,一连乾了十几碗,已是醉态可掬,却仍嚷著要乾杯,他亲
弟蒋远却是滴酒不沾,在一旁一边给众人使眼色,一边往酒里掺白水,最後更是
在白水里倒上一两口酒就递给他哥哥。

  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听蒋迟骂骂咧咧地说这酒都能淡出个鸟来,
却都说这酒没问题,是他自己醉了。

  “妈的,不喝了!”蒋迟一摔碗,晃晃悠悠地在席间穿行,忽而摸一下和尚
的光头,忽而掐一把妓女的奶子,突然看见正和蒋氏说话的我,他踉踉跄跄地走
了过来。

  “蒋嬷嬷,奶…奶的脸真他妈的红呀,是不是看、看子愚他他他俊俏,奶、
奶就动心啦?”

  “小侯爷您净寻奴家开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家的心思都放在了谁身上了!”
蒋氏大抛媚眼道。

  蒋迟嘿嘿淫笑几声,身子一歪,就想坐在她怀里,她却轻盈地闪开身去,蒋
迟便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刚想发怒,女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一盏斟
满了酒的青花杯子抵在了他唇边。

  “奴家给小侯爷道喜。”

  蒋迟顿时眉开眼笑,牙齿叼住杯边,一仰脖,那酒一小半吸进口中,大半却
沿著下颚脖颈直流下去,他却好像不知似的,头一甩,杯子飞出去落地摔碎了,
嬉笑道:“奶奶的,我、我就喜欢奶这…骚模样。”一只胖手更是毫不掩饰地攀
上了女人丰满的胸脯,若无旁人地掐捏把玩起来。

  蒋氏假意推搪了几下,便转身面对蒋迟跨坐在他腿上,身子贴上去,仔细给
他擦拭脖子上的酒渍。

  蒋迟体肥,坐在圆凳上,屁股还露出了一半,此时身子无法後退,那只手不
得使唤,只好换到女人的後背上。

  我心中暗笑,蒋迟借蒋氏让众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个爱胡闹的纨裤子弟,而蒋
氏何尝不是借蒋迟来保护自己呢?

  看她的动作,蒋迟大概只能占点手上便宜吧。只是两人这样子待久了,不是
蒋迟被人看出他是假醉,就是蒋氏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

  “小侯爷,在下还等著蒋大姐给介绍几处好地角的宅院,否则过两天,我可
要睡大街上了。”我替两人解围道。

  “瞧我我我这臭…脑子,啥…他妈的都记记记不住。”蒋迟推开蒋氏,一拍
自己的脑袋:“你小子现在是、是他妈的锦衣卫那个百户了,自然不能、不能再
住我我我姐夫家了。”

  周围的喧哗声顿时弱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便有些畏惧,就连蒋氏也都意外地
偷瞥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锦衣卫既是皇上亲卫,又拥有三法司之外的独立司法权,南北镇抚司更是有
诏狱擅断之权,凶名威震四海,一个锦衣百户,权柄不下於寻常禁卫千户。

  虽然今上大力裁撤锦衣卫几乎过半,可人数仍有五万之众,指挥使张佐又是
皇帝红人,缇骑之名依然赫赫。非但寻常百姓畏之如虎,就连亲贵大臣也不敢等
闲视之。

  “这个锦衣百户,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哪,”我虽是自谦,脸上却现出几
分得色,道:“想来我是祖上有德,平空落下一场富贵,正好砸在我头上。”

  看蒋逵、蒋远的模样,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奥妙,可谁也不敢说破,蒋逵
又羡又妒地道:“李兄平步青云,怪不得我大哥要请你来。不过,沈篱子胡同叫
你买下了大半,岂会没了住的地方?”

  蒋远却道:“四哥,等沈篱子胡同的房子能住进人去,短了说也是明年开春
了,李大人还真得找个住的地方。蒋嬷嬷走东街窜西巷的,知道哪儿有空宅子,
问她正是问对了人。”

  “对,这事儿就…落在奶头上!”蒋迟打了个酒嗝,指著蒋氏道,回手端起
酒壶,塞在我的嘴边:“这小子…才他妈的走了狗屎运哪,哥儿弟兄,往死里灌、
灌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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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去就没了人影,两天都不着面,回来又醉成个死人似的,你心里还有没
有我…我们姐妹?!”

  宁馨望着浑身酒气、几乎是被丫鬟背进来的我既心疼又有气,转头又埋怨跟
进来的充耀:“大哥,你明知道他身上有伤,为什么还让他喝那么多酒?!”鼻
子嗅了两下,疑道:“奇怪,怎么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旁边魏柔虽不言语,却忙不迭地从丫鬟手里接过我,把我搀到官帽椅中坐下,
转身又去准备茶水给我解酒,已然拿起了茶壶,她这才醒悟过来,以我深厚的内
力,怎么可能喝醉?不由回头偷偷嗔了我一眼。

  充耀连忙辩解:“不关我的事儿,今儿可是蒋东山作东请客。”

  “他?”宁馨大惑不解:“他平白无故地请三哥作甚?”

  “李佟他捐银赈灾有功,皇上亲自简拔,封他锦衣百户。蒋东山是个喜欢交
朋友的人,自然要替他庆贺了!”

  “可三哥明明是…”话只说了一半,宁馨突然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
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拉着充耀的手急切地问道:“大哥,这两天到底出了
什么事儿?”

  “等你三哥醒了,让他告诉你吧!”充耀说罢,不理会妹妹的央求,带着丫
鬟飘然而去。

  “三哥都醉成这副模样了…”宁馨气得直跺脚,一转头,却正对上我一双清
澈明亮的眸子和一张含笑的脸。

  她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装醉而已,不由扑进我怀里,狠狠擂了我
几拳,嗔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笑!死三哥!坏三哥!”

  “就算我没醉死,怕也要被你打死了。”我夸张地呻吟了两声,转眼看魏柔
眼中流露出一丝幽怨,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略一迟疑,宁馨已脱出我
的怀抱,皱着鼻子道:“三哥,你莫不是把酒都喝到了衣服上?”

  “算你聪明。”

  却见宁馨晕生双颊,下意识地瞥了魏柔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外屋——小红她
们都被充耀带走了,外屋已是空无一人,她犹豫了一下突然顽皮一笑:“人家可
不想这凝翠阁里酒气熏天的,你说是不是呀,陆姐姐?”说着,上前拉着魏柔朝
外屋走去,边走边伏在魏柔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一愣,这丫头弄得什么玄虚,方才还急着追问事情的真相,这会儿怎么又
不急了?

  可宁馨的声音极轻,我内力受损,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忙跟了出去,却被
宁馨推了回来,她顺手竟把里屋的门也关上了。

  侧耳倾听,两女手脚甚轻,间或传来几声叮当脆响,却不知在做些什么,直
到断断续续的淅沥水声传了进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宁馨竟是拖着魏柔要给
我设汤沐浴呀!

  于是那些声音一下子都有了意义,往浴桶里添水的水流声、铜壶暖炉的相撞
声、硝石相击的打火声、蒲扇扇动的风声,真是声声关情,悦耳动听。

  悄悄推开门,却见满脸炭灰的两女蹲在炉前,一边猛摇蒲扇,一边焦急地望
着火炉,那火炉只见青烟,却不见半点火苗,原来两女摆弄了半天,竟然连火还
没生起来,“你们两个笨丫头,火可不是这么生的。”

  望着这两个天之骄女的狼狈模样,我心头蓦地泛起一股柔情,话语虽是埋怨,
可亲昵中却透着万般爱意,魏柔闻言甜甜一笑,牙尖嘴利的宁馨也不反驳,只是
撅着小嘴辩解道:“人家看小红她们就是这么生火的嘛!”

  拎开硕大的铜壶,炉膛里果然塞满了红萝木炭,我用火钳把木炭夹出一半,
把炉底的木炭松动了几下,一股红焰猛的窜起,俄顷,满炉木炭俱都燃烧起来。

  “不愧是贡炭啊!”火苗很快转成了幽蓝颜色,铜壶底部的水珠顷刻间就化
成了一缕青烟,回头取下魏柔手里的蒲扇,笑道:“瞧你们俩画的,快去洗洗脸
吧!以后啊,还真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你们,不然,连怎么伺候自己相公恐怕都不
知道…”

  两女对视一眼,这才从对方那张被木炭炉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察觉出
自己的狼狈,顿时掩面惊呼起来,齐齐起身奔向面盆架子,飞快盥洗起来。

  等两女收拾妥当,我早已把那只巧夺天工的沈香木浴桶推进了里屋,放在了
碧纱厨的旁边,原先摆在那里的屏风却被我挡在了窗前,严严实实地就连月光都
遮去了,那龙凤香烛摇曳的烛光便陡然暧昧起来。

  京城政局变化多端,皇上心机高深莫测,自己该早点把与两女的暧昧关系明
朗化了。

  和魏柔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加之眼下她恋情正浓,又心无所忌,想得到她不
是件难事。

  可宁馨却不一样,她看似放荡,却守着底线不肯放松,偏偏皇命一下,宁馨
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我在京城只有短短三个月,自然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来攻破
她的贞洁防线,只好出此下策,欲以霹雳手段,加之两女的竞争之心,一举得到
两女的处子之身,造成既成事实,以安稳我的大后方了。

  两女虽然羞赧,可谁也不肯率先出言反对。眼见我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终
于调好了浴汤,魏柔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细声问宁馨道:“妹妹可有玫瑰花露?”

  “有啊!”宁馨随口答应一声,才明白魏柔话里的意思,慌忙从梳妆台里拿
出一只精致的瓷瓶,拔下塞子,一股馥郁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往浴汤里滴了两滴,她便琢磨出点滋味来,一边下意识地搅着兰汤,一边微
微有些醋意地小声问:“陆姐姐…你怎么知道三哥他要用玫瑰花露,你自己可都
不用它的呀?”

  我闻言暗自放下一小半心来——在这等旖旎的气氛下,宁馨却不逃走,她大
概已经察觉到,我带回来的消息,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我遂微微一笑:“哪有女人不知道自己相公癖好的,日子久了,你也会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放在魏柔身上的一半心思却免不了有些诧异,隐湖不尚奢华,
魏柔当然不会去用比金子还要昂贵十倍的玫瑰花露,就算住在竹园,她在指月轩
的起居也是相当简单,事实上她能叫出这等奢侈之物的名字已经相当令人惊讶了。

  而我喜好玫瑰花露还是未出师的时候,等玉家母女过门,三女都喜闻我自然
的体香,后来的宝亭、解雨、武舞也莫不如此,我就极少用到它了,魏柔又是如
何知道我旧日的喜好呢?转眼看魏柔,她目光倏地一转,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羞意。

  “皇帝哥哥封了李佟,你又说你是人家的相公…”宁馨眼睛倏地一亮:“这
么说,三哥你得到的果真也是喜讯了!”那神情极是患得患失。

  “难道三哥得了锦衣百户不是喜讯?”

  “你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嘛!”宁馨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幽幽道
:“人说福无双至,昨天人家得了皇帝哥哥的封赏,就一直心绪不宁,见你一整
夜没回来,我和陆姐姐别提多担心了,连七夕乞巧都没了心思。问大哥,大哥只
说没事儿,再就不肯多说一个字…”

  “皇上不让王爷说,他当然不敢说了。不过,常言倒是没说错,确实是福无
双至,这几天福气接踵而来,七福八福都有了。”我插言道,心里却不期然想起
了去年的今日,那时正和萧潇及玉家三女泛舟太湖,忘记了乞巧的我帮着玲珑姐
妹乞子,那旖旎景象历历在目,仿佛就像是昨天一样。

  “三哥你果然知道人家受赏的消息。”宁馨白了我一眼:“只是,哪儿来的
这么多福?”她嗔怪之后却迷惑起来,扳着手指头认真数着:“找到陆姐姐是一
福,授封锦衣百户是一福,人家得了赏赐算一福,嗯…认得三哥…这也算一福,
一二三四,这也不过才四福嘛!”

  “想知道的话,伺候相公入浴啦!”

  说话间,那件浸满了酒渍的长衫已被我脱了下来,烛光里,肌肉盘结的赤裸
上躯雄壮如狮,油亮的肌肤更是隐泛毫光,配合一张俊雅的面孔,自有一种奇异
的魅力,而小腹上那道被墨漪划开的伤口快速愈合后留下的刀疤更添男人气概。

  二女呼吸顿时一窒,愣了片刻,才齐齐绯红了脸,啐了一口,倏地背过身去。

  又不是没见过!我肚子里暗自发笑,自己的身体这两丫头一点都不陌生,如
此害羞多半是因为对方的缘故吧!

  将衣服尽数脱去,钻进浴桶,坐在浴桶浅处,我叫道:“阿柔、宁馨,过来
帮我洗洗头搓搓背。”

  两女不由对视了一眼,可谁也没有动,倒是宁馨轻哼了一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就连我都有点莫名的紧张。

  正犹豫是不是该使上天魔吟,却见魏柔的小手缓缓握紧,那裙摆也无风微微
飘动起来,紧接着白影倏地一闪,宁馨的身旁已少了一人,随后一只纤细的手臂
从我身后探出,捞去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舀子。

  “陆姐姐…”

  魏柔故意荡起的一缕清风立刻惊动了宁馨,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扭头一看,
目光顿时变得异常复杂,犹豫了一下,她才快步追过来,轻擂了魏柔几粉拳,见
她正用木勺向我头上浇水,便拿起一块混了香精的皂角在我发上轻轻搓揉起来。

  两女动作生硬无比,自然没有什么手法可言,就算比起同样云英未嫁的解雨,
都差了好大一截。

  宁馨无名指上长长的指甲不时弄痛了我的头皮,而从魏柔手中木勺浇落下来
的水也总慢了一拍,使得那皂角的泡沫杀得我两眼几乎流泪,想来两女现在俱是
羞涩难当,心乱如麻。

  可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爽快,天下能有几人有福享受这样两个贵女的服侍呢?
何况,我已隐隐猜到了魏柔的心思。

  意飞神驰,我一时陶醉在两女的羞怯和生疏中,那独角龙王却不甘寂寞地暴
涨起来,大有劈波斩浪之势,可惜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被浴桶形成的阴影遮住,只
有那巨大的龙头在水波荡漾中忽隐忽现,背后的两女自然看不到这奇景。

  “三哥…”一时走神儿的我突觉肩头一痛,却听宁馨嗔道:“还有几福哪…”
她虽然极力平顺着自己的声音,可依旧能听出她心中的不安和憧憬。

  “喏,三哥帮你数,我得授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兼锦衣卫副千户算是一福
吧…”

  不能迫得太紧,我语气便煞是轻松。魏柔的小手微微一缓,耳中似乎听到她
轻轻太息一声,想必是她明白我已正式接替白澜了。

  虽然离开了隐湖,可师门多年的恩情岂能一朝断绝?惦记师门自在情理之中。
而我原本对隐湖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又不用再顾忌她,她心中怕是担忧起隐湖的
命运来了。

  宁馨却惊讶地叫出声来:“方才你和大哥不都说是锦衣百户吗?怎么…怎么
又弄出来个刑部员外郎,又是什么锦衣副千户的?”

  “锦衣百户是李佟,锦衣副千户可是王动啊!”

  “可…可刑部员外郎乃是从五品,三哥怎么会无缘无故连升三级?而那锦衣
副千户更是功勋子弟才能得授…”宁馨紧张起来,想来充耀并没有把我入京的真
正目的告诉她。

  “皇上以我为腹心,自然要委以重任。”虽然嘉靖过河拆桥的可能性极大,
可眼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称得上是他的心腹。

  “哦,是这样。”宁馨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人家还以为你为了我舍了王
动的身份,原来…是我猜错了。唉,皇帝哥哥还不知道李佟就是王动吧!”她错
会了意,语调低沈,听着竟是万分沮丧,纤手更是蓦地停了下来,微微抖动起来。

  “欺君?欺君可是要杀头的啊!”

  话音未落,一道倩影倏地闪到我眼前,宁馨的俏脸便近在咫尺,那一脸的狂
喜顿时映入我的眼帘。

  “三哥,你是说,皇上知道你既是王动,又是李佟;既封了王动,又赏了李
佟?”

  “然也!”

  宁馨眼睛越发明亮:“那皇帝哥哥让我留在京城…”

  “自然是要你做我李佟的老婆啦!”

  “我明白了,明白了…”宁馨脸上喜极而泣,呢喃道:“原来三哥你早就想
好了主意!王动虽然妻妾成群,可李佟却是中馈乏人。”

  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都打在我的手臂上:“可三哥,万一皇帝哥哥不
答应怎么办?人家想想都后怕…”

  “大不了拐了你跑路!”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花,我笑道:“不赌上一赌,
我怎么对得起美人情重?好在我总算赌赢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还没等我开口,皇上已经决定利用她来束缚我的手脚了,
把宁馨留在京城,我就多了一层羁绊。

  皇上也没有明旨,要宁馨嫁给我的身外化身李佟,毕竟宗室的颜面总要保存。
可尽快得到她,却可大幅降低皇上对我的戒心。

  宁馨,只好日后多疼你些了…

  “什么赌赌赌的!是皇帝哥哥看你可怜吧!”宁馨再无所疑,心花怒放,转
眼间已是笑语盈盈,连眼角眉梢都尽是笑意,抬头对魏柔道:“陆姐姐你说,他
非但是个淫贼,还是个赌鬼,咱们怎么…

  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陆姐姐、陆姐姐——“宁馨喊了两声,才听魏柔轻轻
应道:”恭喜妹妹了。“却没了下文。

  宁馨心思灵动,自然和我一样,听出魏柔有心事。想来是猜到大概与自己有
关,她笑容一敛,一双俏目眨了几下,便朝我望来。

  薄命怜卿甘做妾?

  嫁入豪门的隐湖弟子鲜有为正室者,那些功成名就能助隐湖一臂之力的官宦
大多已是人到中年,身边自然不乏妻妾。就算魏柔与那些甘愿为师门牺牲自己的
同门不同,她对妾室之位也不会太过排斥,让她心生醋意的,多半是我为了宁馨
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而显露出来的那份深情。

  可阿柔你哪里知道,这一切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隐湖,都是因为你呀!

  头上已经好一会儿没有水流下来,却有一滴一滴的热泪落在我肩头,每一滴
都似乎打在我心上。

  “阿柔,其实你和宝亭、无瑕她们,当然还有宁馨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

  我缓缓站起身来,转身一把抱住拧身欲逃的魏柔,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
突然呜咽起来。

  “说是你的心头肉,那在无名岛上你为什么不要我?在宁波为什么又轻易让
我离开?你…你就是害怕我师门,你就会骗我!”嘴里说着我骗她,胳膊却死死
搂着我的腰,仿佛生怕我消失了似的。

  “阿柔,我比窦娥还冤哪!”

  搂着魏柔,我知道她再也跑不掉了,虽然伏在她耳边急切地辩解,心下却是
一阵轻松,钻进了牛角尖的女人是难以捉摸,可这个牛角尖毕竟叫做爱情。

  “我哪里不想要你!可难道你想让我告诉咱儿子,当初他爹上了他娘,只是
为了解那‘春风一度丸’?害怕你师门?那更是天大的笑话!我连皇帝都不怕,
岂会怕了你师门!不信?看我如何荡平它!”

  “你敢!”魏柔转愁为喜,樱唇突绽,一口咬在我赤裸的胸膛,一阵刺痛传
来,肌肤竟渗出血来,让她红唇玉齿一下子变得妖艳起来,听她呢喃道:“师兄,
你若是负了我,亦或对不起我师门,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这辈子是没这机会了!”望着梨花带雨的魏柔,我心里明白,眼下的她
心神脆弱,最是容易为外物所感,一言能悲之,一言亦能喜之,若不尽快抚平她
心灵的创伤,不仅她武功会大受影响,而且她捉摸不定的心思能可能会打乱竹园
的宁静与平衡。

  “宁馨儿,你不是数不出这七福八福究竟是什么吗?就让你相公一一道来,
这第六福,就是你陆姐姐要过门了——”说话间我并指如刀,魏柔身上的鲛绫纱
背子白绫束胸便应声而裂,双手握住她的小蛮腰向上猛然举起直过头顶,娇呼声
中,洁白的纱衣抹胸飘然落在我臂弯里,那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绝美娇躯赫然露
在了我和宁馨眼前。

  两女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惊呆了,魏柔甚至忘了去遮掩胸前的那对
玲珑凸起,直到温热的浴汤漫过她的腰身,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薄如
蝉翼的亵裤之外,再无一物蔽体,就连绣鞋香袜都被我脱了去,慌得她忙捂住酥
胸,飞也似地将身子缩进水中。

  不想眼前却是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似乎要择人而噬,她愈发羞赧,紧闭双目,
身子后退的同时,螓首倏地沈下水去。

  却见几个巨大的气泡翻滚上来,随着气泡破裂的卜卜声,一对纤细的手臂蓦
地伸出水面胡乱拍打起来。

  “魏柔惧水!”我心头忽地一动,知道她踩空滑进了浴桶的深处,急忙上前
跨了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猛的一拉,将蜷成一团的她拉出水来拽入怀中,而
她方出水面,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怕、别怕,相公在这儿。”我轻抚着魏柔消瘦细嫩的香肩后背柔声道,
心里却似火烧一般,魏柔那几近赤裸的娇躯紧紧贴在我身上,双腿更是死死缠在
了我的腰间,且不说胸前传来的酥腻几乎腻到了骨髓,单是抵在她两腿间的独角
龙王感觉到的柔嫩,就算是隔着一层绫罗亵裤依旧妙不可言。

  “你们…”

  打断我销魂好梦的自然是宁馨,她正吃惊地望着拥在一起的我和魏柔,惊羡
的目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妒意。

  魏柔这才惊觉眼下的姿势竟是如此羞人,咳声立停,骤然变得火热的娇躯再
度滑进水里,却不敢像上一回那样放开手来,抱着我的大腿倏地一转,躲在了我
的身后。

  “什么你们他们的,宁馨儿,你应该说…我们!”我抚摸着魏柔湿漉漉的秀
发,冲宁馨邪邪一笑。

  “我们?”宁馨眼中一羞,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独角龙王上,那稚气未脱的
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清雾,那声音也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朦胧动听。

  “三哥,莫非你也想要我吗?”

  大概是皇上的许诺让她没了顾忌,让她动了献身的念头——代王爷也不能抗
旨不遵吧!

  身后的魏柔却不由自主地向我靠了靠,脸几乎贴在了我的外胯,一只挺翘的
玉乳更是抵在了我的大腿上,带起的水声掩盖了她细不可闻的低语:“她真是个
小狐狸精呢…”

  “宁馨儿,你可是我的第七福喔!”

  一句话击碎了宁馨残存的矜持,她飞快脱去弓鞋,展开双臂,挺起丰胸,嫣
然一笑:“三哥,人家也要你抱进去嘛…”

  宁馨个高体重,我依言抱她进来的时候,浴桶竟然轻微晃动了两下,她就顺
势扑进我怀里,小腹碰到硬梆梆的凶物,她只象征性的微微退缩了一下,就屈服
在我强有力的拥抱下,似乎想表达自己的心意,小腹更是顶着独角龙王贴了上来。

  那张交织着童真与春情的娇媚容颜就停在我眼前两寸处,虎目对凤眼,胆翼
对琼鼻,灼热的目光和撩人的体香勾起彼此内心最狂野的欲望。

  宁馨毕竟是个处子,俄顷已是呼吸渐乱,轻轻呻吟一声,似是唤着我的名字,
然后星眸一闭,朱唇半启,一副任君采摘的娇羞模样。

  一股火热倏地从小腹窜起,脑袋微微向前一凑,大嘴一下子噙住了眼前那嫣
红的香唇。宁馨身子一颤,腻哼一声,一双藕臂霎时缠上了我的脖颈,忘情地咂
吮起我攻进她口中的舌头来。

  “这丫头不像是第一次亲嘴儿哩。”我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丝疑念,正解着她
对襟背子钮扣的右手不由得缓了下来。

  而宁馨却已浑然忘我,直吻得快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迷离的
俏脸上闪过一丝恍悟,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莫非这丫头只是偷看过谁?我心头方动,宁馨已复送上了樱唇,细心体会,
她就像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好奇而又贪心。我放下心来,飞快解开她前胸的
衣服扣子。

  却听“噗”的一声轻响,眼角余光中就见一道晶莹水箭从浴桶激射而出,
“噗”地将龙凤蜡烛打灭,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明暗的变化并没有惊动陶醉在深吻里的宁馨,然而我却明白了魏柔的用意。

  果然,身后的她已缓缓站起,只迟疑了瞬间,一具湿漉漉的娇躯便贴上了我
的后背,纤细的手臂顽强地穿过了我和宁馨紧贴在一起的胸腹,死死揽住了我的
虎腰。

  温凉水珠里夹杂着的几滴灼热让我知道魏柔又哭了,她该是从没想过,自己
不仅要低头服小做妾,就连床笫之事都要与他人分享。

  “委屈吗?其实我也想陪着你们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然后把你们一个个开
开心心地哄上床,让你们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可江湖险恶,为官亦险恶,为了
日后我们能尽情地享受美好生活,你们相公还要再打拼两三年,恐怕顾不及那些
花前月下的事情…”

  “…相公,是贱妾的不是…”

  这是魏柔第一次喊我相公,声音虽然呜咽,可我却绝对不会听错!

  喜悦霎时间就涌上了心头,动少、师兄、相公,整整一年我都在等待着这一
声称呼啊!两代近二十载的恩怨情仇似乎都在这声呼唤里化为了乌有。

  “要说你或是你们有什么不是,那就是你们太出色了,出色得让我舍不得你
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示意宁馨让出半个身子,把魏柔拉在身前,紧紧把两女拥
在怀里:“虽然委屈,可相公保证,你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美妙的夜晚。来,
再叫一声相公。”

           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魏柔羞涩的呼唤激起了宁馨争强好胜的心,她腻在我身上也相公相公的叫个
不停;而黑暗似乎也让魏柔少了许多顾忌,那呼唤一声声地大胆起来。

  倒是宁馨叫到后来,说还是觉得三哥叫着亲切顺口。

  我当然明白这一声声“相公”所蕴含的情意,此起彼伏的娇呼听起来就仿佛
仙宫纶音一般,嘴里“好媳妇”、“好老婆”地乱叫,手上也不闲着,左手去扯
宁馨的背子束胸,她拧动着娇躯配合着我。

  右手沿着魏柔后背优美的弧线一路下滑,顺势撕开了她的亵裤。

  魏柔身子顿时僵硬起来,发烫的俏脸伏在我胸前怎么也不肯抬起来,可下身
却听话地靠了上来,腿间稀疏柔软的一蓬水草贴在腿上,水波荡漾,那水草也随
波逐流,荡在腿上,痒在心里。

  燕瘦环肥,若说宝亭解雨丰若有余柔若无骨,丰腴得让人忍不住想压在她们
身上,魏柔则纤弱得惹人生怜。

  大手滑过纤腰,落在雪臀上,小屁股虽然圆润挺翘,摸起来却有一种青涩的
感觉,仿佛手下并不是一个青春正盛的姑娘,倒像是十三四岁未发育成熟的少女
一般。

  真是奇妙哩,我心中不由感慨起来,与右手的触感截然不同,左手五指几乎
陷进了一团雪腻中,那只似乎双手才能握住的雪丘玉峰竟是一个才满十五岁的少
女所有,而指尖手心更是传来柔软和弹性完美结合的美妙感觉,那沈甸甸的乳房
饱满得如同充满了乳汁一般,就像产后的无瑕,却不似无瑕那般微微下垂,反而
傲然上翘,上天造化之玄妙,真是不可揣度。

  僵硬融化在了温柔的爱抚里,魏柔的身子越来越柔软。不过,酥胸毕竟比香
肩雪臀敏感得多,魏柔只是娇喘渐急,宁馨却已细细呻吟出声来,搅得魏柔心头
鹿跳,脸颊火烫,终于压不住心底的好奇,细长的睫毛蠕动几下后,她偷偷偏了
小半个脸窥视着宁馨。

  屋子里虽然没有一丝光亮,可近在咫尺的那只丰乳,魏柔想必看得清清楚楚,
在五指的蹂躏下,它正变幻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好看吗?”

  魏柔羞赧无语,可搭在我手上的那只纤手却狠狠拧了一下。我假意躲避,大
手却向下突然插进了她的双股之间。

  魏柔如遭电殛,呼吸顿窒,就连心跳似乎都一下子停了下来。俄而,心跳有
了,却宛若疾驰的奔马;呼吸有了,却仿佛干渴的白鱼。大脑却似没了思考的能
力,僵直地贴在我身上,却不知道逃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水中的缘故,触手处的雌花竟比我经历过的所有女人都要
娇嫩,甚至八年前的萧潇似乎也略逊半筹。

  鲜花正含苞待放,轻轻抚弄几下,就仿佛春风吹过,倏然绽放起来,连花蜜
都泌了出来,饶是在水中,都能感到那丝丝的滑腻。

  “阿柔,你就像世间最名贵的花朵…”我极细的赞叹传进她的耳朵,她娇躯
顿软,双腿大启,任由我的大手肆虐起来。

  那边宁馨闻听魏柔偷看,身子也火热起来,酥乳愈发挺拔,竟似要从我手里
跳脱一般,人更是伏在我肩头娇喘:“三哥,我好看吗?”

  “好老婆,你浑身上下亦是无一处不美…”

  “不管多美,从今以后,它都属于三哥了。”没等我说完,女孩就轻笑起来,
她容貌本就出众,自然胜过易容后的魏柔太多,那颀长而丰腴的身材更足以自傲,
难怪她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

  “…所以你和你陆姐姐,正是春花秋月,各擅专场。”

  “陆姐姐?”宁馨不由自主地瞥了魏柔一眼,在我耳边低语:“三哥,你…
莫非喜欢小女孩?可人家也只有十五岁呀!”

  “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小女孩。”

  我知道魏柔六识通神,宁馨的话再轻也瞒不过她的耳朵,只有替宁馨补救一
番,心里却着实无法将这丰满的娇躯和年方及笄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你陆姐姐
学识过人,足以做你的老师了。”却不知道陶醉在爱抚中的魏柔根本没有听见我
和宁馨的话语。

  “人家不是…”

  宁馨听我曲解她的话,急忙申辩,可刚开口说了几个字,我始终在她丰腻凸
起下缘活动的五指中的两个突然捻住了那粒已然勃起的乳首,骤然得到祈盼已久
的爱抚,宁馨激灵打了个冷颤,乳珠更是急速地肿胀起来,话自然说不下去了。

  “宁馨儿,你别不信喔!”

  双手同时抬起,按在两女的香肩上,手上传出的沛然力量让两女明白,我是
想让她们跪下。

  骤然失去情郎的抚慰,魏柔竟嘤咛出声来,待明白我的意图,不是第一次跪
倒在我面前的她只犹豫了刹那,就顺从地屈下膝来。

  宁馨见状,身躯也渐渐滑进水中,洁白的纱裙便渐渐浮在水面上,宛若盛开
的水莲花一般,直到那片片莲瓣托起了一对莲蓬,才听宁馨惊呼一声:“三哥,
陆姐姐她、她…”

  就在魏柔跪下的同时,独角龙王的头冠已经点在了她的樱唇上,瞬间恍惚后,
她轻轻握住龙身,朱唇微启,香舌乍吐,滑腻的感觉便在龙头上四处蔓延,等宁
馨矮下身子注意到这边的奇景,那硕大龙头已然尽没在了魏柔的檀口中。

  故地重游,心情却大不相同。无名岛上,是为师门献身的隐湖魏柔,眼前却
是讨好情郎的女儿魏柔。同样是那条细腻的香舌,无名岛的羞怯与躲闪透着几分
无奈,而今羞怯依然,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欢喜。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吧!除了献上贞洁无瑕的处子之身,女儿家如此表达
自己心中的爱意已算是到了极致了。

  凝望着漆黑的夜,虚空里似乎现出师傅的眼眸,那曾经让我伤心不已的忧郁
似乎不见了,充满睿智的目光传达着赞许的信息。

  征服,不是非要把被征服者踩在脚下啊…

  想起自己对着郁郁而终的师傅许下的诺言,要把隐湖弟子一一踩在脚下,我
心中慨然一叹。

  那时,虽然也同样幻想魏柔跪在自己面前,可她应该颈上戴着狗项圈,屁股
里插着狗尾巴,向我摇尾乞怜;而我抚着魏柔湿漉漉秀发的大手更应该握着皮鞭,
在她身上留下道道鞭痕。而今…

  征服了一颗隐湖少女心,师傅在九泉之下也该含笑瞑目了。而以往幻想中的
那些场景就算能够出现,也是闺房里的秘戏,意义截然不同了。

  “宁馨儿,好好和你姐姐学吧!”

  “这个…人家也会。”

  可带着银丝的独角龙王刚落在争强好胜的宁馨手里,她就又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怎么和邵元节的不一样啊?”

  宁馨天真的话语虽然引得伏在我大腿上轻轻喘息的魏柔莞尔一笑,却一下子
拉近了两女之间的距离,我都能感觉到两女的拘谨和敌意似乎少了许多,于是趁
热打铁地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邵元节的就像韦舵手里拿着的那根大杵,而三哥、三哥…”宁馨脱口道,
可说了一半,却突然扭捏起来。

  “相公的…是不是更像君临天下的龙王?”魏柔羞涩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对对,真是像极了哪!这儿就是龙头…”宁馨轻声附和,只是纤手轻轻抚
摸着独角龙王的头冠,却惊讶地叫出声来:“咦,这儿怎么多了一个角,以前怎
么没见过?”叫声把魏柔也引了过来。

  却见头冠上一只肉角渐渐凸起,就像龙头上的龙角一般,龙身上的青筋也暴
起盘结,仿佛龙鳞似的,整个阳物就似一条巨龙傲然立在云端,睥睨着天下苍生。

  魏宁二女都被这惊人的变化惊呆了,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它,直到
诸般异象倏然隐去,两女才长舒了一口气。

  独角龙王的真身向来只可能出现在激情的最后时刻,而我修练的不动明王心
法,更是让它难得一现,虽然御女无数,却只有在太湖边上和无瑕的那场欢好,
真身才偶现踪迹。

  不过,自从得到了易筋经,我结合洞玄子秘注十三经,经过多日苦思冥想,
终于初窥运作内息现出真身的奥秘。

  又经过一个多月禁欲的刻苦修练,才让自己的女人亲眼目睹到了这天下独一
无二的精彩奇观。

  可惜天下之事无法尽善尽美,十成功力的我也仅能支持一袋烟的功夫,眼下
内力受损,只能做惊鸿一现了。不是因为宁馨见过邵元节的金刚杵,自己心里隐
隐有着一争高下的念头,我还没想让它这么快就现了身。

  “好凶啊,怎么像是要吃人似的。”宁馨呢喃道,小手却忍不住摸索起龙身
来:“还是现在可爱哩…”

  虽然高昂的龙头凸起的青筋依旧仿佛要择人而噬,可较之方才压迫得让人几
乎喘不过气来的凶威,眼下的分身确实可爱多了。

  “…妹妹,这可是独角龙王,当然…当然要吃人了。”

  “姐姐,你见过?”

  “独角龙王百万中无一,我…我怎么会见过?”魏柔羞得打了宁馨一粉拳,
宁馨却委屈道:“可我只见过两人,就…”

  魏柔愈羞,一边往宁馨身上撩水,一边嗔道:“傻妹妹,你还说!”

  “宁馨儿,你姐姐胸藏锦绣,这个…虽然没见过,却也认得。”

  “相公也来欺负人家…”黑暗中,我似乎都能感到魏柔送来的白眼,不过她
声音虽有嗔意,可落在我身上的粉拳却让我知道她并没真的着恼。

  其实在听到她说出独角龙王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对三大名枪并不陌生。
从她隐约透露出来的片言只语中我已猜到,隐湖对于门下弟子的教育相当全面。

  说来也不奇怪,隐湖俱是女性,留在门内的行走江湖时要提防淫贼,嫁入豪
门的更要取悦自己的男人,不了解男人如何能行?

  故而就算是像魏柔这般需要守身如玉的未来掌门,对男人的身体也绝不陌生。
而这种教育对其他男人或许是种灾难,可对我来说,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那好,等一会儿再欺负你。”我笑道,藉着闪躲魏柔的粉拳,一屁股坐在
了浴桶的浅处,双腿一左一右分别插进两女的腿间,顺势向前,两女便分坐在我
腿上滑进了浴桶深处。

  两女都惊叫出声来。宁馨个子高,站在深处,浴汤尚没过她的乳首,自然不
是因为怕水的缘故,只是我的小腿正顶着她丰腻的私处,虽然隔着亵裤,女孩儿
也经受不起,就像方才的魏柔一样,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而魏柔略有些惊慌的叫声方起,我的胳膊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肢,稍一用力,
她便扑进了我怀里。

  浴汤漫过魏柔的酥胸,那些动人的隐秘之处便隐藏在了水中。黑暗中,浴汤
仿佛幽深的古潭,水下什么也看不清,这让她的动作一下子大胆了许多。

  偷偷挪动了一下身子,人便跨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左臂揽住我的虎腰,右臂
自然放松下垂,手便碰到了壮大的独角龙王。

  刚给她一个暗示,那纤细的小手便温柔地抚慰起龙王来,没几下,她腿间那
朵已经微微有些闭合的娇花就紧贴着我的肌肤重新悄然绽放开来。

  这奇妙的感觉让我直想把她抱进怀里恣意爱怜,只是顾忌别忍不住在水里要
了她的第一次,我才按下心头的躁动,可大手还是探向了她柔媚的雌花,那花顿
时大放,只是手指想刺探花心,却不料那花径竟是异常狭窄,指尖方进,她已细
细呼痛起来。

  “三哥偏心…”

  和魏柔一样,宁馨的僵直也融化在我下意识的温柔爱抚中,见魏柔几乎霸占
了我整个胸膛,她立刻娇嗔起来,正欲上前钻进我怀里,不想那浴桶深区浅区之
间过渡得相当陡峭,她足下一滑,人向前扑倒,身子一下子全没进了水中。

  我足尖急忙一勾,宁馨的身子便稳住了,可却不见她头伸出水面,我心下正
疑,方想抬腿把她带出水面,突见水下亮起一团雾蒙蒙的青光,那光亮虽弱得几
乎透不出水面来,可对我来说却不啻是盏明灯一般,仿佛眼前这一对玉人的粉弯
雪股都能尽收眼底。

  这丫头什么时候把夜明珠带在了身上?我暗自惊喜,转眼看魏柔正羞赧伏在
我怀里,星眸紧闭陶醉在我的爱抚中,丝毫没有察觉水下有了变化,心中一动,
左手向那光亮处一探,正捉住了宁馨的柔荑,她手中果然攥着那粒鸽卵大小的夜
明珠,我稍稍用力一掐她的小手,夜明珠便落在了我的掌心。

  宁馨“呼”的一声从水中钻了出来,方想嗔怪,我却抢先笑道:“三哥当然
偏心了,可偏心也是偏在左边呀!”而握着夜明珠的手在水下晃了几晃,却始终
未出水面。

  “三哥最会哄人啦…”

  春心荡漾的宁馨思维比往常慢了许多,可她还是看出我似乎要用夜明珠做点
什么,便顺着我的话不满地娇嗔道。

  “难道馨儿你不是?快来让三哥听听。”我挪动身子,让自己坐在了深浅交
汇处,随手拉过宁馨,让她坐在我腿上,她那一对长腿荡在深区里,这才活动自
如起来。

  巍巍高耸的一对丰乳挺立在我眼前,妖媚之极,我强压着心中一股冲动,才
没将那勃起的乳首擒在嘴里,可目光却不住在那团丰腻凸起上流连。

  而右手动作不免大了一些,魏柔娇呼一声,羞得越发不敢睁眼,可握着我独
角龙王的小手却又快了两分。

  宁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嫣然一笑,双手伸到脑后,边解发钗边说:“三哥
讨厌,把人家头发都弄湿了。”湿淋淋的长发落下来,披在肩头,愈添妩媚。

  这丫头果然是天生尤物啊!不想再忍,将夜明珠卡在我卵子下,左手一揽,
那雪丘玉峰便迅速向我接近。

  于是一句调笑就成了真实的写照,偌大的乳头含在嘴里别有一番滋味,竟让
我爱不释口。而宁馨则像是被一下子击中了要害,身子一软,就瘫在了我的身上。

  雪腻一团压在我脸上,竟让我无法呼吸。等宁馨难过地绞起双腿扭动玉臀,
我肺里的空气也已耗尽,吐出肿胀到了极处的乳首,两人都大喘了一口气。

  “今儿你可别想再逃了!”我贴着她耳朵轻声道,宁馨腻腻应了一声,小手
不由自主地沿着我的胸膛向下滑去,无意摸到我小腹上的刀疤,才蓦地一停。

  “三哥,还疼吗?”宁馨边问边下意识地想俯下身子看去,却见那夜明珠在
我腿间放出光华,朦朦胧胧地照出独角龙王的身影,一只白嫩的小手半握住粗大
的龙身正快速撸动,从龙头到龙尾,竟要滑动相当的距离,越发显得那只小手纤
细可爱。

  而一旁我的大手却消失在雪股之间,虽然看不清那手在做什么,可那白腻股
肉却忽而收紧,忽而放松,带动小屁股不时小幅的抬起落下,倾听细若箫管的娇
喘和纷乱的心跳声,任谁都知道这娇躯的主人是情动已极。

  这淫靡的景象一下子吸住了宁馨的目光,半晌她才轻声问道:“三哥,这样
…舒服吗?”可不等我回答,她突然跳进浴桶深处,飞快褪下碍事的纱裙,一头
没进了水中。

  宁馨的螓首快速向我腿间接近,水中漫舞的秀发很快就遮住了夜明珠光,魏
柔的胳膊忽地碰到了一团柔腻凸起,小手吓得立刻停了下来,而独角龙王巨大的
头冠却突然落入了炽热中。

  “呼——”我舒服地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就觉握着龙身的小手倏地松开,耳
边传来魏柔惊羞的叫声。

  “呀,什么亮…”

  魏柔六识通神,从秀发中透出来的几丝光亮自然逃不过她的目光,她这才明
白自己方才那些亲昵的动作都落在了宁馨眼里。

  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她羞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忙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傻丫
头,闺房之乐,本就有甚于画眉者,相公喜欢你还来不及,你倒是害得什么羞?
真害羞,过来看看宁馨儿。”

  拢起宁馨的秀发,那青蒙蒙的烛光复又大亮起来。水下品萧乃闺房绝技,等
闲女子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宁馨误打误撞施展出来,却不知其中奥妙,怕水呛
着,只好一动不动,就连细滑香舌也只是在我龙口周围舔来舔去。

  可充满天真稚气的绝美娇颜和散发无穷魔力的独角龙王构成的图画极其奇异,
就连我都有点看呆了,遑论魏柔了。

  隐去傲人的身材,这张童稚的脸才让我把宁馨和她的年龄联系在一起,十五
岁?单看这张孩子气的脸,或许说她只有十岁也有人相信吧!可腿上那沈甸甸的
椒乳却分明告诉我,这果实已经熟透了。

  忍不住探进她的亵裤,那悄然绽放的花朵丰润饱满,似乎在向我说:“有花
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宁馨本就有点坚持不住了,私处被袭,人顿时钻出水来,似怨非怨地嗔了我
一眼,见魏柔正望着她,她轻咬朱唇,蓦地一笑。

  “陆姐姐你偷看…”她扑进我怀里,却捉住魏柔的小手拉到龙王身上撸动起
来,娇笑道:“人家也要看你嘛!”自己却拧动着娇躯,任由我将她剥成了一只
白羊。

  三人遂腻在了一处。情火越烧越旺,动作越来越没有顾忌,两女渐渐迷失在
了滔天情海中,只有我尚留着一丝空明。

  “你们两个丫头,快点给相公洗身子吧,再闹,水可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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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相公,别、别看…羞、羞…”

  碧纱厨里,魏柔小手捂着脸羞赧央求着。夜明珠光下,她赤裸的娇躯散发出
惊人的魅力,粉颈桃腮、纤腰酥乳、粉弯雪股,诸般妙处在情欲催动下,甚至比
往日还要娇艳三分。

  那朵粉嫩羞花更是绽放到了极致,泌出清腻的花蜜,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缓缓流过菊蕾,落在臀下垫着的白绫上。

  “陆姐姐的身子真好看呀!”侧身躺在她身边的宁馨发出由衷的赞叹,甚至
忘记去爱抚我的独角龙王。

  “这就是…女儿家最美的时候。”

  俯下身躯,轻轻拉下魏柔的手,让她直视着我的双眸。读懂了炽热目光里蕴
含的一切,她瞬间就被融化了,白生生的身子陡然染上了一层粉腻,大腿悄然分
开,藕臂娇羞环上我的脖颈,痴痴呢喃道:“贱妾纤纤弱质,相公千万珍惜…”

  那浓浓爱意竟似透过了易容膏,让那张平淡无奇的脸陡然焕发出异的神采,
我心中竟恍惚起来,自己身下的女孩儿,究竟是魏柔还是陆昕?

  “错觉吧…”

  来不及嘲笑自己,那迷离朦胧的星眸已倏然接近。

  有花堪折直须折,盛开的花朵迎来了摘花客。硕大的独角龙王刚触到娇嫩欲
滴的花瓣,便引来一阵细细的娇喘。

  可龙头抵在柔软滑腻的凹处稍一用力,连花道的入口尚未橕开,身下的佳人
就嘤咛一声,蛾眉顿蹙,露出痛楚的表情,那双玉腿更是一下子把我身子夹住不
让稍动,眼里已满是怯意,雪雪呼痛道:“相公…疼…”

  “相公疼你。”我心中怜意大生,吻着她秀发柔声道,虎掌探上她的酥胸轻
轻摩娑起来,身子却不敢稍动。

  方才嬉戏的时候就知道她花径狭窄异于常人,就做足了功夫,没想到依旧如
此艰难。

  宁馨也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在我和魏柔脸上来回逡巡,小手却下
意识地学着我的模样,轻轻搓揉着魏柔另一侧的椒乳。魏柔黛眉渐渐松开,痛苦
之色渐退,大腿怯怯地重新张开。我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龙头稍退,不等花道
闭合,复又挺进至方才的地方。魏柔嘤咛一声,浑身一哆嗦,浓腻的花蜜洒了出
来,那花径口顿似大了一点。

  我心中一喜,乘势进了一分,魏柔却又呼起痛来。如此一来却苦了我,只敢
在花径口小幅进进退退,进一分却要退二分;而几乎每进一分,都要靠魏柔小丢
一次身子。

  等我费劲千辛万苦,龙头终于遇到了真正的阻碍,魏柔已是丢得浑身瘫软,
香汗淋漓,臀下的白绫更是湿得一塌糊涂了。

  而我若不是胯下神功盖世,恐怕也早就射得腰酸腿软没一丝力气了。

  知道现在不是疼惜她的时候,我揽住她的纤腰,身子微微一沈,就觉得龙头
撕开了阻碍,一路破开细嫩的媚肉,眨眼就顶到了一处柔腻的凸起。

  就像被利箭射中的白天鹅,魏柔陡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哀鸣,身子花道一齐剧
烈颤抖起来,阴中热流泛滥的同时,泪水唰地涌了出来,就再也止不住了,手臂
死死抱着我的脖颈,失声痛哭起来。在龙王冲破阻碍的一刹那,我脑海里轰然一
响,好像隐藏在心底的一样东西也同时被打破了,浑身上下竟是说不出来的愉悦
轻松,就仿佛巨龙破壁而出,飞上云端,自由自在,翱翔蓝天一般。

  半晌,目光才从虚空收到眼前,望着怀中宛如小女孩一般哭泣的魏柔,我心
头竟是百感交集。

  “今生来世,卿,永为吾爱吾妻!”

  晨曦顽强地透过屏风,一寸一寸地驱赶着屋子里的黑暗。碧纱厨里有了动静,
三具交织纠缠在一起的白生生的身子随着光亮蠕动起来。

  “三哥,人家还困…”身边睡意朦胧的宁馨呢喃道。

  侧脸望去,枕在我臂弯里的少女明艳如花,凤眼似拢非拢,樱唇挂着幸福满
足的笑意,仿佛昨夜高潮的余韵至今尚未消散。一条修长玉腿亲昵地勾缠住我,
坟起的牝处紧贴着我的肌肤散发出温热的湿气。

  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颀长优美的脖颈滑下去,落在巍巍雪丘之上,那雪白
的酥乳嫣红的乳珠丝毫看不出曾经被我肆虐过的痕迹。这丫头的体质才是万中无
一哩!“我心中惊叹了一回,不禁想起昨夜的狂欢来。

  魏柔花枝娇嫩无比,破瓜后再也不堪挞伐,那一身傲视江湖的内力功夫竟没
有多少用武之地。可搂过宁馨,业已兵临城下,她却害怕起来。

  这都是魏柔惹得祸。另一侧,佳人正蜷在我怀里安然恬睡,芬芳甜蜜的气息
随着她细长的呼吸萦绕在我的鼻间。

  眼波落在枕边两块白绫上,那雪白的鲛绫上俱是落红,其中的一块更是被染
红了大半,深深一吸,女儿脂香中尚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饶是我破了无数处子之身,看到她流了那么多血,也有点慌了手脚,难怪宁
馨看得毛骨悚然了。

  还好自己没心软。我心中窃笑起来,这丫头与魏柔截然相反,周身上下无一
处不丰腴,就连私处也丰腻无比,虽说不是七大名器之一,可花道幽深繁复,正
是大同女子里的绝品。

  魏柔花心甚浅,吃不进一半龙王,可宁馨却能纳入大半,竹园中只有宝亭可
与之匹敌,不是独角龙王发威,等闲还降服不了她呢!说北地女子发育迟,宁馨
才十五岁,经过一两年的雨露滋润,宁馨怕是更让我期待吧!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把胳膊从两女头下抽出。

  “再陪人家睡一会儿嘛…”宁馨半梦半醒,腻声央求着。魏柔虽然也被我的
动作惊醒了,却羞得不敢睁眼,只是缠着我的粉臂玉腿却透露出与宁馨同样的心
思。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几天相公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啊!”甜言蜜语哄了一
番,终于说动两女继续躺着歇息,我自己起身下床,心里不禁怀念起苏州的悠闲
时光来。

  小红几个丫鬟早等在外屋,连早餐都已做好了,见我出来,都慌忙口称少爷
道起万福来,却无一人敢问及宁馨。

  倒是我边吃边交待她们做些补气血的燕窝鱼翅羹来,又叮嘱不要打搅了她们
的主子,这才匆匆离了凝翠阁,去内堂拜会蒋云竹充耀翁婿。

  蒋云竹只随口恭喜了一句,我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恭喜的是什么,他已急着追
问起御女术来,甚至连沈篱子胡同的地产都被他抛到了脑后我从教给高七的那一
套心法里挑些简单的讲给他听,老头就乐不颠儿的试验去了。

  等蒋云竹离开,充耀这才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别情,过几天我要回大同
了,宁馨就拜托给你了,只是,别让她挺着大肚子做新娘喔!”

  在昏暗的刑部档案库房里,我埋首在发黄的案卷里。蒋迟没看几页,就已不
耐起来,把案卷一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埋怨道:“这他妈的哪是人待的地
方!再说了,咱办的可是皇差,给弄点冰水儿也算是个意思,这赵明甫也忒他妈
抠门了!”

  他肆无忌惮地数落着刑部尚书赵鉴的不是,也难怪他心烦,库房里密不透风,
仿佛蒸笼一般,他又胖硕过人,虽然蒲扇摇得呼呼直响,可汗水还是很快就把他
贴身的衣服打透了,官袍前胸后背处处可见一片片的汗渍阴影。

  “小侯爷,不若你帮我去买幢宅子,如何?”

  刑部档案浩如烟海,没有白澜的指点,一时还真难理出个头绪来;而白澜如
横空出世一般出任前军都督同知,老朋友自然闻风而动前道贺,不知底细的人更
是踏破了白府的门槛,前军府自然也少不了贺客。

  虽然前军府与刑部只是一墙之隔,可这两天想见到他是不大可能了。而我方
得两位佳人,心思也不在这刑部档案上,便暗自打算,干脆利用这几天把家先安
定下来。

  “大日头的,我可不想遭那份儿罪!”蒋迟一口回绝道,可又似想起了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凑到我近前,问买房子的是王动还是李佟。

  “两人都要买,不过,王动有我姑夫张罗,就不必我操心了。”

  蒋迟顿时来了兴趣,嬉笑道:“李佟可就大不一样了,没准儿又是个发财的
机会。得了,我就陪你走一遭吧!不过,先得找个人打探打探情况。记得昨晚上
那个蒋嬷嬷吧,她是京城有名的马泊六,西城一带的大户人家,没有她不知道的。”

  “想发财的话,小侯爷可要失望了。”我微微一笑:“改造沈篱子、八千张
等四条胡同,所需资金巨万,而且都需事先垫付,寒家就算再有钱,也无力他顾
了。不过,俗话有云,‘四方之货,不产于燕,而毕聚于燕’,想在京城里发财,
机会多得是。”可像沈篱子那般一本万利的少啊!“蒋迟满脸悔意。

  一问才知道,那天蒋家哥几个动用了两万余两银子一下子收了八千张等三个
胡同近一成的地产和房屋,其中蒋迟自己就占了一半。可等昨儿蒋迟媳妇带着亲
戚再去的时候,三胡同的地价已经飙升了六成,而且是有价无市了。

  “你他妈的还好意思问怎么升得这么快!升得越快,你不就赚得越多吗?”
蒋迟边往外走边道:“大通钱庄、同升和、宝悦坊三家一动手,摆明了看好那块
地角,消息一传出去,可不一下子就抢翻了。”

  “我当然希望地价升上去,不过,应该是一个可控制的递进过程对咱才更有
利。”

  见蒋迟一脸迷惑,我解释道:“沈篱子四条胡同要成为丰盛胡同那样的公卿
聚积地,其所建宅院势必是豪宅大院,无论是用料还是工匠都应是上上之选,就
拿工匠来说,京城虽然工匠人数过万,可高手能有多少?大家一窝蜂地抢到了地
皮,自然就会一窝蜂地抢工匠,以期早完成早见利,工匠的酬劳势必要暴涨,那
建房子的材料亦是如此。而一下子多出那么多的豪宅,必然也要拖累价格。”

  蒋迟这才明白过来,停下脚步,挠着脑袋愁道:“那…怎么办?其实我倒无
所谓,反正不是很缺钱花。只是既然做了这笔生意,自然要让利益最大化。”我
沈吟了好一会儿,心中才有了主意,微微一笑:“前两天,我无意间路过显灵宫,
发现它破败不堪,甚至不如江南寻常道观…”

  “怎么可能!”蒋迟立刻反驳:“前两天我还去了一趟,三大殿才经修缮,
气象庄严,怎么能说它破败不堪?!要说难看点,也就它的观墙大门旧点罢了。”

  “小侯爷可说到点子上了!”我随口赞了一句,心里明白,蒋迟自然不会自
己没事儿做跑去显灵宫,便暗暗调高了邵元节在嘉靖心中的地位:“俗话说,人
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脸面的事儿可含糊不得。”

  “可修个大门观墙能有几两银子?”蒋迟渐渐琢磨过点滋味来。

  “银子自然不会多,否则大臣们又要说三道四了。不过显灵宫乃是御观,征
调大工匠理所应当…”

  “你小子可真是一肚子鬼主意!”蒋迟恍然大悟,兴奋地捣了我一拳,又瞥
了我一眼,惋惜道:“可惜你已成家了,不然我非把妹子嫁给你不可!话音未落,
院门口便传来一阵低沈的笑声:”王大人什么事儿让小侯爷如此高兴,要把郡主
嫁给他?“

  随后就见一瘦小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我一直未能见到的搭档之一、刑部河
南司主事陆眉公。

  他看到我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王大人真是深谙为官之道啊!”

  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与往日颇为不同的打扮修饰。

  “妈的,这小子又多才又多金,长得又他妈的能迷死人,又是新鲜热辣的一
部员外郎,还用得着扯事儿让我高兴?倒是眉公你没事儿跑这倒霉地儿干吗?”
蒋迟说话很随便,显然和陆眉公熟稔得很。

  “唉,也不知道是谁在皇上跟前告状,说宗设集团的余孽赫伯权现身京城,
皇上命刑部查办,差事就落在了俺老陆的头上。小侯爷您兴许还不知道吧,宗设
这股倭寇是王大人和京卫沈希仪沈大人联手剿灭的,说赫伯权在京,岂不是打沈
王两位大人的脸吗?”

  “眉公多虑了。这本就是在下向皇上禀告的。宗设集团溃而未灭,皇上也早
就知道。其实,宗设党羽所剩无几,在下还怕他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哪,赫伯
权在京城现身,正好可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陆眉公点点头,又问:”王大人可知赫伯权的下落?“

  “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有一人应该知之甚详,西城通达车行的老
板洪七发。”

  “洪七发?”陆眉公微微一怔:“他不是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的小舅子吗?
怎么和宗设余党搅到了一起?”

  “赫伯权用了另外一个身份。”虽然我很想藉此构陷廖喜洪七发,可听陆眉
公竟似认得两人,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言辞便含糊起来。

  “我和廖喜只是认识而已。”陆眉公一眼便看出我担心什么,不过这正是我
想要的,我不想现在就在这些成了精的老家伙心里留下个阴谋家的身影,那该是
以后的事儿了。

  听他嘿嘿一笑,解释道:“河南司代管东城兵马司,自然与西城有些联系,
何况我还在北城做过一段时间的兵马司副指挥哪!”

  他沈吟一下,又道:“既然怀疑洪七发,那廖喜也不能放松,不过兵马司位
卑却权重,廖喜虽只是六品,想侦缉他也要尚书大人下令,除非…”他目光转向
躲到树荫下的蒋迟:“小侯爷,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您还是锦衣副千户吧!

  这回我倒是由衷地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锦衣卫不受三法司限制,别说
侦缉廖喜,就算直接捕了他,只要能弄到口供,也没有几个人敢替他喊冤。

  可我记得陆眉公就是锦衣百户,为何还要求助蒋迟?是想拉蒋迟一起蹚这池
混水,还是他锦衣之职已被革去了呢?

  蒋迟却一摆手:“不成!皇上一再告诫,不许我拿着鸡毛当令箭。

  再说了,我他妈这个锦衣副千户手下一个人都没有,总不能我自个儿去盯着
廖喜那王八羔子吧!“”哪儿能让小侯爷吃苦遭罪哪!我也只是因为赵大人这几
日不在京城,怕赫伯权那边出了纰漏,一时心急罢了。“陆眉公见风使舵,却给
我使了个眼色。

  蒋迟如此谨慎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蒋迟精明过人,
知道他怎么花天酒地甚至欺压良善,皇上都不会如何怪罪,可一与朝政沾边,眼
下他最好还是韬光隐迹为妙。

  “不打草惊蛇的话,赫伯权倒是不会很快离开京城。”

  陆眉公听我给他一个台阶,便顺势说那还是等赵大人回来之后再与商议商议,
闲谈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陆眉公走远,蒋迟才问起赫伯权和洪七发来,我把来龙去脉简单交待了一
番。

  蒋迟眼珠转了几转,沈吟道:“车行?车行很赚钱吗?”

  “我不知道京城如何,可我认识江南最大的车行老马车行的老板孙二,他旗
下不仅养活了近五百名弟兄,而且一年的纯利约有十万两之巨。”

  “这么多?”蒋迟眼睛一亮,我趁势道:“其实赚钱倒是次要的,所谓车船
店脚牙,那可都是获取情报的重要途径。”

  “他妈的,我可真佩服你了,明明你想整廖喜出口恶气,却说得如此冠冕堂
皇!”蒋迟顿时嬉笑起来:“不过,这银子若是不赚,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一番
好意?不若叫上你朋友,咱们就合伙在京城开上一家车行!当然,一定要先把通
达整垮!”

  “小侯爷明鉴!”我一竖大拇指:“孙二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未必对此感
兴趣,不过,向他借几个熟手,这点面子他总会给的。只是如何对付通达和廖喜,
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其实方才陆大人的话给我提了个醒,用锦衣卫。可惜我和
小侯爷的锦衣之职都是件摆,不过我记得陆眉公好像是锦衣百户…”

  “他说自己年纪大,过年后就请辞了,皇上也准了,毕竟他和杨廷和关系密
切。”蒋迟随口道。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白澜、陆眉公相继请辞,想来都是洞悉了皇上的意图,
绝非仅仅因为杨廷和的缘故。

  而今看来,陆眉公很快就会把勘定恶人榜的职责一并辞去,谁来接替他,我
倒要未雨绸缪了。

  鲁卫当然是最佳人选,只是他与我过从甚密,反而最不容易得到这个职位,
况且我也需要这么一个朋友帮我镇守苏州大本营;苏耀、翟化年龄太老;冀元亨
冀师兄又太过方正;李岐山倒是个秀才,不过总不太让人放心,放在眼皮底下或
许更安全…

  十几个相熟的人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竟没找到一个中意的,我
甚至后悔起来,当初应当力劝南元子出仕才对。

  “陆眉公的劲儿借不上了,可别忘了李佟也是锦衣百户嘛!修缮显灵宫虽然
是工部的事务,但照例要派中官及锦衣监督,因为这里面没多少油水,想来也没
有几人愿意揽这趟差事,我再和皇上通融通融,正好让李佟出场。一旦皇上许了,
便可藉机行事找通达的毛病。”

  蒋迟一脸得意道。

  订好了计策,想把新车行放在粉子胡同,李佟的宅子自然在它附近为宜,这
正合我心意。两人约好下午凉快一点的时候在一品楼见面,我先去锦衣卫报到,
领了腰牌,随后便回了桂府。

  桂萼办事极其迅速,一头午的功夫,已经给我找到了两处宅子,可都离桂府
有段距离。

  好在我本就不欲让王动在京城过于显眼,便挑了离刑部衙门相对比较近的一
处让桂萼替我买下。然后,我甩掉了跟踪者,造访宁白儿的家。

  “星宗子弟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没人能扮成弟妹。不过,我在教坊司里有
一亲密姐妹却正是合适人选,且她一直想跳出火海,却苦于无人敢伸出援手。师
弟你想必也知道,教坊司龌龊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你嫌弃她…”话虽如此,可宁
白儿眼中却满是渴求。

  “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只是…她是姓刘姓江还是姓钱?”我斟酌道。

  教坊司的女子其实就是官妓,除非是像宁白儿这样的管理者,否则失身在所
难免,不过这倒不是我犹豫的关键所在。

  教坊司里绝大多数都是罪属,听宁白儿的语气,此女的身份肯定相当棘手,
而这几年的罪臣里,今上和百姓最嫉恨的自然是刘谨、江彬、钱宁三贼,朝中大
臣就算想赎他们的家人,也要思量一下自己的前程。

  “她叫钱萱,乃是钱宁的大女儿,今年刚满十七岁。此女容貌虽不十分出色,
可琴棋书画却无一不精,是教坊司有名的才女。”宁白儿闻言颇为宽慰,赞许地
瞥了我一眼。

  果然!我一阵头疼,钱萱扮演陆昕或许无甚难处,可我两个身份都无法动用,
如何能不着痕迹地救她出来?

  何况她对今上必然心怀怨恨,万一她再有反志,我可真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了。

  “其实她越默默无闻越好。”我沈吟起来。

  宁白儿却不搭言,让我明白她是真心要救钱萱,想起传言钱宁擅房中之术,
没准儿师姐为了练成星宗绝技,和他曾经有段露水姻缘。

  “救她亦无不可,只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啊!”见宁白儿眼中竟流露出几分
哀求,我心顿时软了下来,为了这个星宗师姐,就赌上一赌吧!

  “有这话就成!”宁白儿顿时喜笑颜开,可旋即却微微一叹,声音里透着些
许遗憾:“其实本来是给白郎预备的,可惜宜伦太霸道了!”

  她顿了一顿,问道:“师弟在朝中可有什么对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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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这就是陆…兄弟?”

  在宁馨面前,蒋迟收敛了许多,可见到易容男装后貌不出众的魏柔,他还是
忍不住评论起来:“子愚,你的眼光…嘿嘿,她不是有内媚吧?”

  “不是内媚而是内秀,贱内弹得一手好琴。”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魏柔生得究竟有多美,不过看蒋迟脸上的表情,就知道
他又想歪了道儿。

  转眼见那边蒋嬷嬷蒋烟已经拉起了刚从马车下来的宁馨的手,便笑道:“蒋
大姐,你倒是荤腥不忌,男女不分呀!”

  “大姐这双眼睛,还不至于那么走神儿,连姑娘小子都看不出来!

  这是李大人的妹子?“

  易钗而弁的宁馨与我有着五六分相似,乍一看,就像亲兄弟一般。

  不过偷儿和媒婆都极讲究察言观色,蒋烟很快发觉宁馨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妹
妹应该有的,就偷偷问我道:“是姑表亲,还是姨表亲?”

  我含糊一笑,李佟的身份要尽快传扬出去,少不得借助这些媒婆的力量,认
错了关系,对我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妈的,一看到俊俏小官儿你就发骚!”蒋迟见蒋烟离开我和魏宁二人,重
新腻在了他身上,忍不住开口骂道。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番,蒋烟才带着我们去看房子,可连走了四家,不是我没
相中,就是魏柔宁馨看不上眼。

  众女依旧兴致勃勃,可蒋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过缨子胡同再往南走,进
了一个窄小得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胡同,蒋迟没走进几步,往前望了望,见里
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门脸,街上又没一个行人,他终于忍不住,一边抹着额头
上的汗水,一边唬着脸道:“蒋嬷嬷,你说的到底是哪一家,咱还要走多远?”

  “小侯爷就是心急。”蒋烟风骚地嗔了一句,抱着蒋迟的胳膊朝胡同深处行
去,我带着两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宁馨虽然年幼,可身子有着极强的恢复力,蹦蹦跳跳地浑不似一个刚刚失去
处子之身的少女;倒是魏柔不时蹙起蛾眉,想是嫩枝不堪攀折,我便放慢了脚步,
示意她依偎到我怀里,偷偷笑她道:“让你在家歇着,你偏不听,这会儿辛苦了
吧!

  走了近二百步,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蒋迟骂道:“妈的,怪不得叫口袋
胡同呢,看着就邪气。”

  那边已经开始叫门的蒋烟接言道:“小侯爷,您别看不起这口袋胡同,这儿
不显山不显水的,住的可都是些殷实人家。”

  半天才见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来开门,见都是陌生的面孔,老人迟疑地问找
谁。蒋烟上前笑道:“您是唐管家吧,我是灯市口的蒋嬷嬷,听板肠胡同的马大
善人说你们这幢宅子要兑出去,就带几个朋友过来看看,不知这宅子兑出去了吗?”

  又随口问了一句:“你家老爷的病好了吧?”

  “灯市口的蒋嬷嬷?哦,我想起来了,马家二小姐就是你给保的媒吧!马老
爷还真上心,我也只是和他随口说那么一句罢了。”老管家一面把我们让进来,
一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当初要卖的不是这幢宅子,而是对面那幢,不过这
两幢宅子格局倒是一模一样。

  为了它们,我家老爷可着实费了一番心血,现在他病也见强了,卖不卖还两
说哪!“蒋迟一听,顿时就要翻脸,我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在他耳边低声道:”
这老管家看着糊涂,其实精明的很,他若真不想卖,怎么会让我们进来?“

  蒋烟也是明白人,冲冲老管家笑道:“看看无妨,反正我朋友也不急。”

  进了外院,我一眼就看见了那精致的垂花门,心中顿时暗赞一声。

  向外一侧的麻叶梁头仿佛红云漫卷,梁头下一对倒悬的短柱雕饰出朵朵莲叶,
将垂柱装点得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垂莲柱间的梁上雕刻着“玉棠富贵”的
图案更是喜庆吉祥。

  外面的那道楠木棋盘门上包着六排铜箍儿,显得十分结实厚重,里面的屏门
更是用了上好的铁木,油漆明亮几可鉴人,可见老管家所言不虚。

  待过了垂花门,众人眼前更是一亮。三正四耳的堂屋高大气派,东西厢房也
是雕梁画栋;庭院内十字甬道全是青石铺就,余处则是绿草茵茵;正房前面种着
几株枣树,枝头青果累累;东边是一溜葡萄架子,西侧则遍栽丁香,甬道正中摆
着一只巨大的荷花缸,缸内荷花正盛,不时见到几尾金鲤跃出水面,发出劈啪的
声音。

  院子相当优美幽静,就连东西厢房传出的读书声都相当轻柔。

  “不错啊!”蒋迟四下张望了一圈,不由赞道。

  老管家拿了钥匙出来,闻言面有得色,笑道:“这两幢宅子在口袋胡同排不
上第一,也是头三名。”

  宁馨悄悄碰了我一下,小声喊了一声:“三哥…”

  看宁馨的眼神就知道她极是喜欢这地方,可总不能让卖家看出自己的心思,
我便忙示意她别出声,那边蒋迟却装傻道:“哦,这胡同里还有更好的宅子?那
他卖不卖呀?”

  老管家干笑了两声,声音里不免带了两分嘲笑,蒋迟顿时不乐意了:“老头
你笑什么?小爷我买他房子是看得起他…”

  他话没说完,人已被我拉到一旁去,蒋烟陪着笑脸对老管家道:“唐大爷您
别生气,我家少爷就这脾气,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她冲我一努嘴:“买房子的
正主儿是这位李公子,外地来京做买卖的,想把家眷安置在京城。这宅子若是卖
的话,大爷您说个价儿。”

  “老头就是一管家,哪儿能做得了主啊!”话虽这么说,可老管家还是带我
们去了对面。

  进去一看,两处宅子果然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庭院里的花树荷
花缸都一模一样。只是院子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可花坛里仍可见杂草蔓生,正
房厢房也听不到一丝起居的声响,显然是没人居住了。

  看过正房,就连魏柔都露出喜欢的神色。那边老管家似乎禁不住蒋烟的软磨
硬泡,偷偷把东家的底牌泄露出来:“听老爷说,这宅子带上家俱没有一万五千
两银子是绝不会卖的。”

  蒋烟一呆,大概是这个数目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宁馨却喜上眉梢,偷偷摇
了摇我的胳膊。

  我却犹豫起来。万五是个相当公道的价钱,别说宅子本身就值七八千两银子,
单是那些做工精美用材极其讲究的家俱怕是万两也挡不住。

  可因为竹园的资金都有他用,我此番上京不过带了八万两银票而已,除去送
给桂萼方献夫沈希仪三人各三千两,白澜二千两,赎白牡丹一万两,买沈篱子胡
同地产近一万两,被皇上讹诈赈灾一万两以及桂萼帮我购置的住宅约五千两,所
余不足三万五,若是再花去万五,势必要影响到沈篱子胡同的建设,从而引起别
人对李佟实力的怀疑。可若在蒋迟面前显得底气不足,一样对我不利。

  宁馨心思玲珑,眼珠一转,贴近我耳朵细声道:“三哥,进京的时候,我娘
给我带了一千两银子,人家只花了一小半;蒋伯伯还给了一千两的见面礼…”

  宁馨一番好意却激起了我心中豪气:“区区万五还没放在你三哥眼里,你手
上的私房钱还是留着日后体贴房里的姐妹吧!”

  宅子主人卧病不起,便由他太太出面接待了我们。我和蒋迟自然不会放过这
个毫无商场经验又相当羞涩的少妇,轮番用话挤兑。

  那边蒋烟则缠住了老管家,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我的身份,最终那幢宅子以
一万两千五百两的低价成交了。

  “唐勉?我怎么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蒋迟望着房契上的主人印签,突然
开口问管家道:“你们家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茶叶。”

  “茶商?”蒋迟端详着手中那盏精致的三足白瓷茶碗,然后闭上眼睛,细细
品味起茶来,不再出声了。

  “人家今天就想搬过来哪!”地契转到宁馨手里,她自是兴奋异常,拉着魏
柔在新购下的宅子里转来转去。

  蒋烟是个自来熟,又见多识广,便热心替宁馨出起主意来,从仆人丫鬟到内
堂摆设,两人越说越热络,看宁馨的架势,甚至要把蒋烟拉来做总管,我忙藉故
打断两人的对话。

  “宁馨儿,你和你陆姐先回府去,我去找万金,明儿再请蒋大姐给咱介绍几
个得力的丫鬟。”

  宁馨一点就透,含笑称是。蒋迟却随口问道:“万金?百花楼的那个万金?”

  我赞了他一句交友广泛,蒋迟却压低了声音诡笑道:“正好,我也有日子没
去百花楼了,就陪你走一遭,见不到白牡丹了,可还有姚碧莲哪!”说着嘿嘿一
阵淫笑。

  于是先把魏宁二女送回长宁侯府,蒋烟这才知道我与蒋家关系极为密切,可
拐弯抹角地打探二女的身份,蒋迟却摆出安平侯世子的架子,警告她不要多问。

  蒋烟并不如何害怕,腻在他身上,笑道:“大不了是个郡主娘娘呗,不过,
脾气这么好的郡主,奴家真还没见过哪,奴家心里自然喜欢!”

  “她脾气好?她脾气好的话,太启脑袋也不会开花了!”蒋迟一撇嘴:“也
就是遇上子愚了,妈的,这才是老鼠怕猫,一物降一物哩!”

  说着这儿,他才品出蒋烟话里有话,瞪了她一眼,骂道:“奶奶的,你是不
是嫌我媳妇太厉害啊?”伸手就去掐女人的丰乳。

  蒋烟假意躲闪了两下,就伏在蒋迟身上任他放肆,只是眼角余光偷偷递过一
丝幽怨。我不为所动,含笑望着两人嬉闹,心中却暗暗揣测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
关系。

  百花楼很快就到了,三人都是轻车熟路,姚碧莲虽然有客,可那客人不敢得
罪蒋迟,蒋迟自然抱着美人云雨高唐去了。

  蒋烟则钻进那些妓女的房间,一面推销自己在豪门深宅里见到的新奇玩意,
一面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倒是让她打探出不少隐私来。

  我告诉万金准备辞职,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之后便找来了云仙。

  听说我要赎她,她自是喜出望外,低眉浅笑说那几日照顾陆昕的辛苦总算没
白费。

  而老鸨似乎也觉得云仙年龄偏大,又因为读过几天书而不太愿意狐媚客人,
加之忌惮蒋迟,故而没拉锯几个回合就答应了我八百两赎金的条件。

  银契两清,老鸨笑道:“陆昕、云仙都只有读书人才喜欢,李大人看着也是
个读书人,没想到拳脚却那么厉害!”

  在一品楼与洪七发、廖喜发生冲突的那晚,陪侍的歌女舞女都是百花楼的人,
老鸨得到信儿自不奇怪。我随口笑着说了一句狗急还跳墙哪,便问这两日可有廖
洪两人的消息。

  “怎么没有!洪…七发已经放出风来了,说要大人好看,不过,大人有蒋小
侯爷这样的朋友,自然不会怕他!”老鸨谄笑道。

  “洪七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我打了个哈哈:“他手下也只有一个叫
什么白师傅的还能上得了台面。”

  “白师傅?”老鸨怔了一下,方才醒悟道:“大人说得是白曲白老头吧,他
可不是洪七发的手下,只是听说他好像赔了生意,才寄人篱下,帮着洪七发训练
车把式,顺便教他们几招拳脚,还指点过敝楼的护院哪!不过,看来也就是些花
拳绣腿而已,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没伤着大人一根寒毛呢?”

  “哦,这是多久的事儿?”

  “有三四个月了吧!”老鸨也拿不准。

  我心中微微一怔,如此算来,赫伯权在松江沈家一战之后,就脱离宗设集团,
秘密潜回京城了,显然他和宗设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何密切。

  可宗设能得到那么多的马匹,除了赫伯权,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疑之人。
联想在杭州西湖快马堂弟子的对话,我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念,快马堂的生意骤
然滑落,中间会不会是有人捣鬼,他加入大江盟又会不会是另有内幕呢?

  不过洪七发似乎并不知道赫伯权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会轻易让他露面,白曲
的身份想来是赫伯权早就预备好了的,那么他当初的马匹生意恐怕就问题多多了。

  和老鸨闲聊了没多久,很快弄清楚赫伯权眼下就住在通达车行。我有心前去
一探,便欲去找蒋迟,告诉他我要先走了。

  “带奴一起走吧,奴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留了。”云仙抱紧我央求道。

  换了前两日,我或许真的会带她离开,可昨夜一场盘肠大战已经让我郁积了
近两个月的心火得到了发泄,对她自然没有太多欲望,更何况千娇百媚的魏宁两
大绝色美女也一定在凝翠阁里等着我回去温存,我就藉口宅子需要修缮,温言安
抚了几句,让她在百花楼里再待上一晚。

  搂着云仙送她回自己的住处,一路之上就有几个得到信儿的姐妹龟奴向她祝
贺,她复又高兴起来,甫一进后花园,她就送上了香唇。

  “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仙姐姐怎么也傍起情郎来了?”

  却见假山后面接连转出七八个人来,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其中一女惊讶地
笑谑起来,她依偎着的那个男人也诧异地望着我道:“子愚,听我大哥说,你是
个风月魁首、花柳班头,没想到真是这般大胆风流,你就不怕宁馨吃醋吗?”却
是蒋逵蒋太启。

  “人不风流枉少年!四少不也是家有贤妻嘛!再说了,没那金刚钻,咱也不
揽这瓷器活儿。”蒋逵能知道我和宁馨的关系,想必是充耀开始散布消息了,而
蒋家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情报。

  “你丫跟谁说话哪!”蒋逵旁边一白净的公子哥儿听我言语没有半点敬意,
便尖声喝问,却被蒋逵喝止。

  他瞥了云仙一眼,笑道:“子愚,也难怪小七无礼,你堂堂锦衣百户,来百
花楼即便不是姚碧莲葛昙作陪,也要是李樱柳芳这等出色的人物相伴,云仙姑娘
么,嘿嘿…”说话间一脸哂笑。

  云仙顿时花容失色,怯怯地躲在我身后。我却冷笑道:“四少此言差矣!姚
碧莲葛昙之流,不过得妖媚二字而已,岂能与云仙相提并论?!再说了,云仙已
被我赎出成为在下的姬妾,日后谁敢出言无状,别怪我李佟心狠手辣!”

  “哈哈,笑死人了,你赎了云仙那老逼货…”那小七讥笑之声方起,我已轻
轻推开了云仙,一步跨到他跟前,抡起铁拳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眼看就要打上他的鼻尖,却猛然觉得一道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目光阴冷凌厉
有如毒蛇一般,竟让我觉得极不舒服。

  “蒋逵身边有高手!”

  我目光微微一转,却见蒋逵身后两艳女正亲昵地依偎在一文弱秀美的青年怀
里,那青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目光里分明带着几分惊讶,那张面孔却极是熟悉,
竟是唐门三少唐五经!

  咦,他怎么来京城了?又怎么和蒋逵走到了一处?

  心念电转,拳头已然砸在了小七脸上,只听他一声哀嚎,身子顿时飞了出去,
砰然落在了两丈之外,再看他已是血流满面。

  哄笑声戛然而止,蒋逵和同伴一下子都愣住了,后花园里只能听到小七痛苦
的呻吟。

  半晌,蒋逵才色厉内荏地骂道:“李佟,你丫太放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

  “四少,您瞧我,就这副驴脾气!我也是发贱,跟他妈一条狗一般见识个什
么劲儿呀!”

  我打断蒋逵的话,一抹手上的血痕,嬉笑道,突然一指唐五经,脸变得比翻
书还快,挑衅道:“小白脸,别他妈的像个女人似地看我,就算老子喜欢操屁眼,
也只喜欢女人的。”说着大手在云仙臀上揉了两下。

  唐五经虽说为人狠毒又贪花好色,可却是唐门的后起之秀,一身武功甚至不
在解雨之下,且其父唐天威在易容术上的造诣颇深,估计他这方面也不会太弱。

  我易容成李佟能不能瞒得过他,殊难预料,看他眼神,想必已是起了疑心,
我只好反客为主,心里却道:“妈的,这小子真是碍手碍脚,怎么才能神不知鬼
不觉地干掉他呢?”

  月色中,唐五经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胳膊突然一分,将怀中两女齐齐
震开,上前一步与蒋逵站在一处,眼角余光望了蒋逵一眼,见他脸黑得如同锅底
一般,目光更是恨不得把我杀了似的,便一抬手,摺扇唰地一拢,指着我森然道
:“李佟,你敢辱骂于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只是目光里却透着一丝犹豫。

  “呵,谁这么大胆,敢对锦衣百户不客气?”假山后面无巧不成书地传来蒋
迟的声音,就见他搂着一丽人嘻嘻哈哈地从一帮人身后走到蒋逵旁边,上下打量
了唐五经一眼,笑道:“挺斯文的一个人,火气干嘛那么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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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子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蒋迟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告状,总算弄明白了
事情的经过:“赎了云仙,嘿嘿,连我他妈的都没想到哩!”

  “四弟,你也别生气。”他搂过蒋逵的肩膀,望着满脸是血的小七感慨道:
“比起宁馨这位夫婿来,咱哥俩儿可有点相形见绌了!我看也就这厮的脾气,才
能压制住那疯丫头!”

  扭头见和他走在一起的丽人脸色不豫,他又嬉笑地许诺道:“碧莲,你也甭
羡慕云仙,赶明儿我也赎你出去!”

  叫蒋迟一搅和,蒋逵只得悻悻地瞪了我一眼,而那小七更是怨毒地望着我,
却敢怒而不敢言。

  蒋迟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唐五经的身上:“这位仁兄少见啊,四弟,是你朋
友吗?”

  “他叫唐五经,是做珠宝生意的。”蒋逵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地
介绍起彼此来:“五经,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哥蒋迟蒋东山。”

  我心中蓦地一动,不错,唐门的确是做珠宝生意,可比起它名下的药材生意
来,名声相差何止十倍!蒋逵是不知道,还是有意避而不谈呢?而看他的态度,
却似乎与唐五经颇为亲近。

  “唐五经?这名字有意思,莫非你哥哥叫唐四书,弟弟叫唐六艺?”

  蒋迟随口开了个玩笑,又问:“贵宝号怎么称呼?”

  “敝号宝大祥。”唐五经的目光飞快掠过我的脸。

  “哦?”蒋迟微微一怔:“可是应天府的宝大祥?前一阵子听说它通倭走私
被人告发了,后来却没了动静。”他望着蒋逵笑道:“四弟,不是你替宝大祥说
了什么好话吧!”

  “小侯爷说笑了,真正替宝大祥出力的乃是苏州判官王动王大人,后来他成
了宝大祥殷东主的乘龙快婿。不过,宝大祥还是因为这场官司一分为二了,应天
扬州号为寒家所得,依旧保留了宝大祥的名号。”唐五经耐心解释道,眼角余光
却始终留意着我的表情。

  “这么巧?王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认得他?他眼下正在京城哪!”

  蒋迟的惊讶恰到好处,唐五经不由迷惑起来:“在下自然识得王大人。”他
目光转到了我身上:“说实话,这位李大人和王大人长得颇为相似,在下差一点
就认错了人。”

  “乍一看子愚和王大人是有些相像。”蒋迟并未遮掩,却也没多说,看起来
极是自然。反倒是蒋逵在一旁解释着我的身份,唐五经听说我是代王俊仗的准女
婿,眼中疑色这才退去大半。

  “既然是卖珠宝的,赶明儿带几件好东西给我瞧瞧,说起来积古斋的老赵心
眼也忒小了点,早该有人和他们争上一争了。”又闲聊了几句,蒋迟便拉着我告
辞,前去安顿云仙。

  两人出了百花楼,蒋迟才沈吟问道:“这唐五经是不是有点来历?”

  我解释一番,蒋迟皱眉道:“蜀中唐门?太启怎么跟江湖人搅到一块儿去了?”

  “说起唐门,它更像是个商业世家,而唐五经父子就是专门处理门内生意的,
或许他真是为了宝大祥在京发展才结识了四少。”

  蒋迟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唐门给他留下一个毒药世家的形象,便只好暂时便
宜蒋逵和唐五经了。

  “但愿如此。”蒋迟打了个哈哈:“别情,我这个四弟可不太安分,你别小
看了他。”见我点头,他才换上了招牌笑容:“我陪你来百花楼,你也该陪我去
趟翠云阁了。”

  回到长宁侯府已是二更天,魏宁两女果然在凝翠阁翘首以待。虽说二女昨夜
方才破瓜,可两人一直歇息到了中午,此刻尚有精神。和二女温存了一会儿,宁
馨见我迟迟不更衣,蛾眉渐渐簇了起来。

  “三哥可是要出去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送上一顶高帽子:“相公倒是想和你们好好亲热亲
热,可我发现蒋逵与江湖人关系密切,怕他另有图谋,想去他家探上一探。好老
婆,你去过他家,说说那儿的布局地形。”

  而原本想去一探赫伯权的情况,眼下自然让位给唐五经了。

  “那个混蛋,人家看他就不顺眼!”宁馨兴奋起来:“清河侯府那么大,一
时哪能讲清楚。三哥,那儿离这儿就隔着一条街,干脆人家陪你去一趟,不就成
了吗?”魏柔也满怀希翼地望着我。

  如果没见到唐五经,带着宁馨一道去自然亦无不可,然而我曾亲眼目睹唐五
经的飞刀绝技,眼下自己的内力不足原来的七成,自保有余,想护住宁馨可就难
说了。而魏柔新妇破瓜,功力也是大打折扣。

  “清河侯府并不安生,因为唐五经很可能就住在那儿。”

  “唐五经来京城了?唐门来的好快呀!”魏柔微微一怔:“相公任职刑部的
消息怕还没传到江湖哪,等消息传开了,来京的江湖人怕是更多了。”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瞥了宁馨一眼,万一被江湖人发觉我和李佟是一个人,
宁馨她立刻就成了我的软肋。如此说来,精通易容术的唐五经更是留不得了。

  “唐五经是蜀中唐门的人?”宁馨毕竟是练青霓的俗家弟子,对唐门自然不
算陌生:“他武功很高吗?可三哥你是江湖十大高手啊,怎么怕起他来了?”

  “我怕他?换在以往,三招你相公就能砍下他脑袋来!现在可好,遇上你们
姐妹,一个刺我一刀,一个弄得我差点走火入魔,我没死翘翘已是老天保佑了!”
我没好气地道,逗得魏宁二女齐齐笑了起来。

  宁馨终于明白自己去了就是拖累,便仔仔细细把清河侯府的格局讲述了一遍,
又通情达理地让魏柔与我同行。

  “算了,你陆姐也是新妇不良于行。倒是你没事儿就把练青霓教你的东西说
给你陆姐听听,让她指点指点你,日后咱们夫妻也好同进。

  同退。“宁馨记忆力惊人,清河侯府只去过一次,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顺
利地找到了世子蒋遥的住处,我戴上了黑色头套。

  当看到病恹恹的蒋遥出现七连环的中毒症状后,我心里全都明白了,蒋逵到
底和唐五经做着什么生意。

  只是蒋遥虽然被那嗜心吸髓的剧痛折磨得满床打滚,汗如浆涌,可发作的时
间却比唐三藏形容的短了一半有余,而且他也没有完全失去行动的能力。

  大概是唐门对七连环的毒性做了些许改进,让它更加不易被人怀疑吧!而唐
门负责研制毒药的百草堂乃是唐天威的嫡系,唐三藏不知道七连环的新变化并不
奇怪。

  听宁馨说,蒋遥虽然自幼多病,可两年前才得了这怪病,我知道该是那时候
中的七连环了。而不管七连环如何变化,时间拖了这么久,毒性也早就深入骨髓,
神仙难救了。

  “两年前,蒋逵还不满十八岁…”

  躲在屋檐下的我陷入了沈思,一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咽气的蒋遥,一个是豺
狼心性的蒋逵,究竟哪一个更有利用价值呢?

  过了片刻,我望了一眼榻上昏睡的蒋遥,悄然离去。

  天还没亮,就听充耀砸起凝翠阁的门来。

  “云仙死了!东山差人来报,说她昨晚被人奸污,自缢身亡了!”

  “…自缢?!”

  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我睡意全消,手足顿凉,愣了好一会儿才失声嚷道:
“不可能!我才赎了她,她怎么会自缢?!”

  脑海里蓦地浮起小七那双怨毒的眼睛,我叫道:“妈的,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只是,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妄为,难道我锦衣百户的名头都不足以震慑他们?
还是他们另有所恃?

  伴随满腔怒火与悔恨的是一丝寒意,却不如何悲伤。对云仙我只有一份欣赏
和同情,却没有多少爱意,有魏宁二女在身边,就连在她身上发泄欲望的心思都
淡了。

  赎她,一半是为了给宁馨找个伴儿,一半是为了闯出李佟的名号。

  可即便如此,心头的复仇之火却依然越烧越旺。

  “我要把那小子挫骨扬灰,让他后悔为何要生在这世上!”

  魏宁两女见我脸色冷得吓人,都连忙起身,一边帮我更衣,一边柔声相劝。
宁馨更是半解罗衣,把我脑袋抱进自己怀里,细声道:“三哥,你别乱了方寸,
爹说过,官场上,每一个可疑事件的背后都有阴谋。”

  我遽然而惊,心思一静,顿时觉出几分蹊跷来。云仙久在欢场,名节二字对
她并不像对普通人家的女孩那样有着强大的约束力,她与我也多是感激之情,就
算真被奸污了,多半是设法掩盖,以图日后复仇,自杀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而小七心怀怨恨,怕云仙离开百花楼就没了报复的机会而强奸她尚在情理之
中,可他只要咬定和蒋逵在一处,我只能哑巴吃黄连,看着他逍遥法外,他实在
没必要杀人灭口。

  可偏偏云仙死了。

  我看不透整件事背后的重重迷雾,可代王爷的官场经验却不容我忽视,把当
晚在场的人细想了一遍,总觉得蒋逵、唐五经似乎也脱不了干系。

  “宁馨儿,你替我去趟刑部,待在档案库房不要出来,有蒋东山掩护,不会
有人看出破绽的。”

  唐五经的出现,不由得我不小心,自己的身份不容暴露,我便预先做出安排。

  又让魏柔给蒋迟送去书信,告诉他别去百花楼而改去刑部,更请充耀说动蒋
云竹,请他出面安排顺天府在京城四门严查出入人员,一旦发现唐五经等人,立
即扣押。

  匆匆赶到百花楼,现场已被顺天府的衙役封锁了。带队的张姓捕头从老鸨那
里听说我是蒋迟的朋友,本就有点头大,再看到锦衣腰牌,越发紧张起来。

  “听说云仙姑娘已被大人赎出,下官就没敢擅动尸首。看样子,似乎是…不
堪受辱而自缢的。”

  我望着悬在梁上的云仙,她脸上既痛苦又快乐的表情煞是奇怪,仿佛是在痛
苦中羽化登仙,衣衫也相当整齐,看不出被辱的痕迹。

  只是撩起裙摆,一股精臭尿液混在一起的怪异气味便扑鼻而来,下体更是狼
藉一片了。

  目光四处逡巡,炕上两条锦被胡乱地堆在一处,十几处指甲大小的精斑散布
在床褥各处,却不见一丝毛发;云帐幔钩一点都没破损,想来云仙并没有得到多
少抵抗的机会。

  梳妆枱没有什么异样,几上的茶盏也是丝毫不乱,不过凑近一看,几上明显
可见水渍的痕迹,那茶杯底也残留着茶渍。云仙是个精细的人,仅这一处我就知
道,现场显然被重新布置过了。

  端起茶杯,杯口隐约可见淡淡的胭脂红,仔细嗅了一嗅,却嗅到一缕奇异的
幽香,似乎并不是云仙的气息。查了云仙的胭脂水粉,果然都与之迥异。

  凶手中有女人,我心中暗道。

  “今晨一个留宿客人离开的时候,想偷看云仙姑娘,结果发现了她的尸体。
眼下,百花楼的客人已经全被下官扣押下来,只是…”

  一旁张捕头局促地道,想来扣押了不少有身份的客人,时间久了,他就无法
控制局面。

  “记下姓名,留下口供,就放人家走吧,反正凶手留在百花楼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我相信顺天府。”

  “多谢大人。”张捕头松了口气,却突然反过味儿来:“凶手?大人是说云
仙姑娘是他杀?”见我目光陡然冷峻起来,他才讪讪退出房去,走了老远,隐约
听到他啐了一口:“真他妈的邪门!”

  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目光落在老鸨身上,自从知道我锦衣卫的身份,她就
一直战战兢兢,此刻慌忙掏出我赎云仙的银票双手奉上。

  “你不必害怕,我李佟是个讲道理的人,云仙的死若与你无干,百花楼依旧
可以照开不误。不过,有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昨天我和小侯爷走了之后,
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一五一十道来。”

  客人争风吃醋,妓女互别苗头,光是打架就有两起,这一晚上百花楼还不安
生。

  蒋逵几人都没留宿,在我和蒋迟走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云仙旁边住的柳芳
虽然听到云仙屋里有欢好声,可她并不知道云仙已赎了身,自然也没多留意。

  至于百花楼的姑娘谁和云仙交情好,谁与她有过节,她的恩客都是哪一个,
老鸨自然都一一道来,连那个小七的资料,她也说得相当详细。

  很容易就在八千张胡同找到了任小七,不过当我把犹在睡梦中的他从被窝里
拎出来的时候,我心中已然明白,这小子八成不是凶手——除非他是个杀人的惯
犯,否则他绝不会睡得如此安稳。

  看到锦衣腰牌,任小七已经变了颜色,待听说云仙死了,顿时嚎叫起来:
“冤枉!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是四爷的人,我要找四爷!”

  没叫上两句,已被我手下锦衣给戴上了口塞,蒙上了黑布。

  “没有几个凶手一上来就肯承认自己的罪名,不动刑有谁肯招?”

  我望着瘫软在刑房里的任小七,好整以暇地道:“不瞒你说,我上任没几天,
却久慕本卫北镇抚司诏狱刑法大名,今儿终于有人能让我亲自试上一试了。”

  锦衣大刘拿起杀威棒,一把撸去任小七的下裳,锦衣老赵眼睛便顿时一亮,
望着那雪腻一团淫笑起来:“妈的,这小子倒生了一个好屁股!”

  我心中一动,过去在他下身一探,腿间竟是空荡荡的一片,才知道他竟是个
为了求富贵自行阉割而滞留京城的阉人,却不说破,对老赵大刘两人道:“你们
审吧,我只要口供!”说罢,便出了牢房。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心满意足地拿着口供谄笑道:“大人,这小子招了!”

  看口供上记述的杀人经过漏洞百出,我已敢肯定,任小七与云仙之死毫无干
系。不过,一条阉人擅留京城的罪状已足够把他发配到穷乡僻壤去戍边了,我也
不怕抓错了他。何况,凶手不是他的话,那蒋逵、唐五经的嫌疑可就更重了。

  “任小七,你一个伶俐小官儿,手无缚鸡之力,若说云仙是你自己一个人杀
的,着实难以置信!实话告诉你,云仙是被奸杀的,而你,好像已经没有强奸女
人的资本了吧!”

  任小七这才明白我是成心冤他,虽然极力掩饰,可目光中的一缕仇恨却始终
挥之不去。

  我不为所动,冷笑道:“快点把同党说出来,看在你没本事奸污云仙的份上,
我没准儿法外容情,饶你一死!否则,哼!诏狱阎王殿的大名岂是白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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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4 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