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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绝对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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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又有事了?

  范鸿宇没有在招待所坐等霍华龙从县城赶回区里,让雷鸣给区长黄伟杰打传呼。

  既然霍华龙不在,那就得找黄伟杰。

  本来范鸿宇对和平区的防洪工作并不是十分担心,与芦花镇比较而言,和平区的防洪干堤要短得多,决堤的风险自然也要小一些。况且霍华龙和黄伟杰都不是没有能力的干部,尤其黄伟杰,范鸿宇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这人话语不多,是个干实事的,相信他会重视防洪工作。

  但霍华龙在这样的要紧关口,居然并不在区里值班,直接跑县城过夜过去了,范鸿宇心里忽然变得很不踏实。

  范鸿宇一直坚定地认为,基层干部,能力强弱倒在其次,实心任事必须放在第一位考量。

  关键时刻,统帅的表现,将极大地影响到士气。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后唐末帝李从珂在位时,清泰三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李从珂心惊胆战,在群臣劝说下不得不御驾亲征,却畏敌如虎。

  将至前线,诸将军议,李皇帝居然公开说道:卿等勿言石郎,令我肝胆堕地!

  全军士气立即瓦解。

  霍华龙作为区委书记一把手,他这样的表现,着实很难令范县长满意。

  黄伟杰的电话,也没有及时回过来。

  雷鸣额头上也不由冒出了丝丝的冷汗,好像这都是他的错。做秘书的,确确实实会随时随刻关注领导的心情,盖因很多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会迁怒于身边亲近的部属。尽管这是领导对你信任有加的表现,但当时被训斥,还是会心中栗栗危惧。

  范鸿宇到没有如何生气,只是静静地坐在招待所“大堂”昏暗的灯光下抽烟,双眉微蹙。

  雷鸣继续给黄伟杰打传呼。

  今儿晚上,若是书记区长一个人都不在区里,那可就热闹了。

  “面条来了,范县长……”

  所幸这个时候,招待所长笑容满面的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算是及时缓解了屋子里压抑无比的气氛。

  招待所长将大碗面条放在桌子上,转身又跑回去,拿了三副碗筷过来。

  虽然范县长来得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招待所长还是竭尽所能,面条上卧了三个黄橙橙的煎荷包蛋,搁上一点葱花,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范县长,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所长一迭声地说道,十分歉然。

  “呵呵,辛苦你了,所长,该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向你道歉才对。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休息。”

  对基层群众,范鸿宇历来非常谦和。倒不是作秀,关键还在于范县长当过好几十年的基层干部,对此深有体会。

  招待所长便搓着手,颇为激动的样子。

  “雷鸣,过来先吃面条吧。”

  范鸿宇招呼了守在电话机前的雷鸣一声。

  这些日子,他辛苦,雷鸣跟着他东奔西跑,只有更加辛苦。好在年轻,身体底子不错,还能扛得住。

  “哎……”

  雷鸣答应了,正准备过来,电话机却无巧不巧地震响起来,条件反射般一伸手,抢过了话筒。

  “你好,是黄区长吗?我是雷鸣。黄区长,你现在在哪里?”

  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之意。

  黄区长,拜托,你可千万要在区里啊。

  “雷秘书,你好,我在东塘大堤上。”

  黄伟杰的答复,终于让雷鸣放下心来,连忙说道:“黄区长,你等一下,范县长要和你说话。”

  范鸿宇已经放下刚刚端起的碗筷,大步走了过去。

  “黄区长。”

  “范县长,你好,请问县长有何指示?”

  “你在哪个位置?”

  “东塘村,刚从大堤上下来,在支书家里打电话。范县长,你是不是到了区里?这好像是区里招待所的电话号码。”

  黄伟杰就是比霍华龙更加细心一些,知道这是区里招待所的电话号码。当然,霍华龙刚刚被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没有关注到这个细节,也是情有可原。

  黄伟杰现在还在大堤上,脑袋瓜子清醒着呢。

  而且黄伟杰给范鸿宇留下的主要印象,就是思维缜密,头脑清醒。

  “对,我就在区里的招待所。”

  “好的,那我马上赶过去。”

  “不用了,我在这里吃点面条,待会直接去东塘大堤。你在那边等我就好了。”

  这一回,范鸿宇倒不是信不过黄伟杰了。黄伟杰明知道他已经到了和平区,断然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对他撒谎。

  “好的,那我在这等着。”

  黄伟杰并无多话,干净利落地说道,也不像一般的区镇干部,自觉不自觉的总会随口拍县长几句马屁。黄伟杰似乎认定,要想获得范鸿宇的信任,关键不在于嘴里怎么说,而在于实际行动。

  范鸿宇和县里其他领导,都是不大相同的。

  范鸿宇三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条,雷鸣掏出钱来付账,招待所长说什么也不肯收,说这是“公务接待”,太简慢了,哪里还能收县长的钱?雷鸣不由分说,将十块钱塞到所长手里。

  他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边,范鸿宇从来不含糊。

  范鸿宇上任两个月,尚未为云湖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什么成绩,但下边的干部们,已经预感到,今后的日子怕是不能过得那么滋润了。

  原因无他,范县长够抠门,在公款消费上抓得越来越严。

  党政分家,最具体的体现就在于“财政一支笔”。书记管帽子,县长管票子,算是各有偏重,勉勉强强有了分家的意思。

  就算是陆书记,恐怕也不好说什么。

  东塘村离和平镇街区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吉普车冲风冒雨,远远就看到了一片在大雨中隐约闪烁的灯光,大堤上下,人影憧憧,一下子为这死寂的雨夜平添了无数生机。

  吉普车在几顶帆布帐篷前停了下来。

  黄伟杰带着几个人,举着雨伞,在路边迎候。不过黄区长立即就发现,带的雨伞是多余的,范鸿宇,雷鸣,吴辉三人,都穿着雨衣,脚下高筒雨靴,标准抗洪抢险的“装备”。

  “县长!”

  黄伟杰迎上来,和范鸿宇握手,眼里闪过一丝敬佩之意。

  如果说,他最开始决定向范鸿宇靠拢,是迫于形势,客观分析之后做出的决断,那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黄伟杰对范鸿宇的观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撇开范鸿宇省长大秘书的身份不论,也撇开“枫林模式”的赫赫声名,单就范鸿宇在云湖这两个月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证明范鸿宇是个脚踏实地的领导。追随这样的领导,黄伟杰才觉得有意思。

  “黄区长,情况怎么样?”

  没有丝毫寒暄客气,范鸿宇直奔主题,大声问道。

  “县长,只能说,暂时没有大问题,不过,也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管涌现象。”

  黄伟杰如实答道。

  “为什么?你们的加固工程不是已经全部完工了吗?齐县长亲口告诉我的。

  ”

  黄伟杰说道:“加固工程是完工了,但只是填补了那些肉眼可见的大窟窿。经过前面两次洪峰之后,我们才发现,以前忽略了一点,就是那些看上去没有大问题的堤段,其实很多地方也已经中空了,洪水从缝隙中渗透进去,形成了管涌。这也是隐患。洪水不大的时候,不是很要紧。一旦遇到太大的洪峰,这些中空的堤段,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保不会出任何问题……根据历年抗洪的情况来看,有个时候,决堤是瞬间发生的。一些中空的堤段,被大水浸泡得太久,本来就已经外强中干。大洪峰一冲击,都来不及反应,口子就开了。”

  范鸿宇点点头,对黄伟杰说的这种情况表示理解,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对发现管涌的堤段临时进行加固。等顶过这次大水,再进行全面的整修。”

  黄伟杰立马答道,显得成竹在胸。

  “好。”

  范鸿宇没有多问,对黄伟杰的话,他倒是很信得过。

  “走,上大堤那些管涌的地方看看。”

  “好的,县长这边请。”

  跟在黄伟杰身边的几名干部,便在一旁打着手电筒照明。

  “黄区长,今天你们区里安排的是哪位领导值班?是不是霍华龙?”

  一边往前走,范鸿宇一边随口问道。

  “对,是霍书记值班。”

  黄伟杰也在暗暗奇怪,怎么范鸿宇都到了东塘大堤上,却不见霍华龙的影子?难道范鸿宇没有联络霍华龙?貌似范鸿宇应该不会这样子做。

  官场上一些规则,哪怕范鸿宇身为上级领导,也会遵守的。真要是不通知霍华龙,直接到东塘大堤来和黄伟杰汇合,霍华龙知道之后,那是会生恨的。范鸿宇这么干,就是人为的在他和霍华龙之间制造矛盾。尽管这是许多领导惯用的手法,范鸿宇却不会如此“下作”。

  范鸿宇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雷鸣压低声音对黄伟杰说道:“刚刚给霍书记打了电话,他不在区里,在县里。”

  黄伟杰不由微微一愣。

  又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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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车祸

  这个晚上,霍华龙最终未能赶到东塘大堤。

  出车祸了。

  霍华龙独自一个人开车,车速太快,加上天降大雨,路面湿滑,转弯的时候一不小心,桑塔纳冲出路面,直接撞上了防洪干堤靠岸一侧的基脚,霍华龙晕死过去。

  深更半夜,大雨如注,公路上再没有一个人一台车经过,如果不是很凑巧的碰到了在大堤上巡逻的基干民兵小分队,霍书记真的会有大麻烦。

  巡逻小分队及时发现了防洪干堤一侧的桑塔纳,急忙施救,七手八脚撬开了已经有些变形的桑塔纳车门,将受伤晕迷的霍华龙救了出来。一个民兵在霍华龙口袋里翻出了他的工作证,知道他是隔壁和平区的区委书记,立即赶到附近村里打电话。

  霍华龙出事的地段,在新渡区,紧挨和平区。

  区里值班领导接到民兵的告急电话,马上派了一台车过来,将受伤的霍华龙送往县人民医院急救。

  凌晨两点,范鸿宇已经巡视完东塘大堤上所有发生管涌的堤段,还是没有等到霍华龙。

  黄伟杰说道:“县长,这么晚了,又下大雨,路上不好走,我看,你还是留在区里休息一晚吧。”

  关于霍书记的话题,黄伟杰始终不曾提起。

  身为和平区区长,在这样敏感的时刻,黄伟杰必须更加谨慎,不能轻易和县长谈论区委书记的“是是非非”,否则,先就落了下乘。

  说起来,黄伟杰和范鸿宇一样,都是深通规则,并且懂得如何利用这个规则为自己服务。

  “好吧,回招待所睡几个小时,明天再说。”

  一连好多天连轴转,饶是范鸿宇年轻,体力充沛至极,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刚刚回到招待所,范鸿宇腰间的传呼机就急促地震响起来,范鸿宇拿起来一看,双眉微微扬起,是常务副县长齐正鸿家里的电话。范鸿宇记忆力超群,县里几位主要领导的办公室和家庭电话,都记得很清楚。

  这么晚了,齐正鸿急着找他干什么?

  范鸿宇随即在招待所给齐正鸿回了电话。

  “范县长,出问题了……”

  电话一接通,齐正鸿便急急说道,颇为气急败坏。

  范鸿宇心里顿时一紧,连忙问道:“决堤了?”

  眼下,再没有比防洪工作更能牵动范鸿宇的神经了。

  “决堤?没有没有,不是的……是这样,范县长,霍华龙出车祸了,就刚才,人民医院给我打来电话,说霍华龙正在他们医院急救,车撞防洪堤上了,断了几条肋骨,正在动手术抢救……”

  范鸿宇不由一愣。

  发生了这样的事?

  “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齐正鸿忧虑地说道:“现在还不大清楚,不过人民医院的电话说,情况很严重。

  ”

  霍华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心腹,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齐正鸿十分郁闷。

  “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急着赶回区里去,自己开的车,可能速度比较快,加上这么大的雨,路面很滑,转弯的时候没把握好,冲出路面了……幸好是撞在防洪大堤上,要是直接冲进湖里,那就报销了……”

  齐正鸿哼哼着说道,语气十分不悦。

  新渡区的领导,知道霍华龙是齐正鸿的亲信,送霍华龙去到人民医院之后,第一时间向齐正鸿汇报了情况。

  霍华龙出发之前,也给齐正鸿打过电话。

  范鸿宇忽然半夜去了和平区,霍华龙作为当晚值班领导,居然不在区里,霍华龙情知不妙,立即向齐正鸿打电话求援。

  这种情形,也很出乎齐正鸿的意料,只得只是他马上赶回区里去,见机行事。

  谁知就出了车祸。

  听齐正鸿这语气,似乎在抱怨范鸿宇——没事你半夜跑和平区去干嘛?你不“威胁”霍华龙,能出这档子事么?

  范鸿宇沉吟着说道:“这样吧,齐县长,请你先去医院,让医院一定要竭尽全力抢救霍华龙同志的生命。我这就赶回县里去。这段时间,和平区的工作暂时由黄伟杰同志负责吧,第三次洪峰马上就到了。”

  当此之时,齐正鸿也不好说其他的,闷闷地点头答应下来。

  挂断齐正鸿的电话,范鸿宇扭头对黄伟杰说道:“黄区长,霍华龙同志在路上出了车祸,车子撞在防洪堤上,他受伤了,正在人民医院抢救。我现在要回县里去,区里的工作暂时由你负责。防洪是第一要务,一定要抢在第三次洪峰到来之前,把管涌堤段全部加固。”

  黄伟杰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出车祸了?人不要紧吧?”

  “正在抢救。现在还不好说……”

  吴辉插嘴道:“估计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然,县里的医院不敢动手术的。”

  吴辉这样说,也有道理。现阶段,县级人民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确实不怎么样。倒不是说医生水平不够,关键技术设备太差,稍大一点的手术,都有风险。霍华龙在县里不大不小也是“一路诸侯”的身份,县医院一定会特别谨慎。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那也不一定……”

  也许情况特别严重,已经来不及转院,县医院只好冒险抢救了。

  这话,范鸿宇自然不会说出口来,随即转身出门,上了吉普车。

  黄伟杰送到门口,说道:“县长,要不我也去医院看看……”

  区委书记受伤住院,正在手术抢救,于情于理,他这位区长得知信息之后都应该及时赶去医院,询问一下情况。否则,要被人背后诟病无情无义了。

  范鸿宇略一沉吟,问道:“霍华龙的家属,住在区里还是住在县里?”

  “住在县里,他爱人就是人民医院的护士,他们住在人民医院的职工宿舍。”

  一般来说,区镇党委书记区镇长的家,都安在县城。除非是本地提升起来的干部,娶的本地老婆,家才会安在区镇。不过他们也一样会十分努力地争取,把家安到城里去。

  也算是人心所向吧!

  “那这样吧,你今晚上留在区里,等天亮以后,安排好了工作再去县里看他。区里的干部,必须做好值班安排,不要一窝蜂往医院跑。还是那句话,眼下,防洪是第一等大事。”

  “好的,县长,我明白了。”

  黄伟杰也不坚持,点头应诺。

  吉普车再一次冲进了风雨之中。有霍华龙前车之鉴,吴辉开车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开得太快,转弯处尤其谨慎到十分。

  途径新渡区的时候,霍华龙那台出事的桑塔纳依旧趴在大堤下的泥浆里,黑乎乎的,像是一具猛兽的尸体一般。

  “这个弯太急了,很多车在这里出过事故……”

  吴辉嘀咕了一句,稳稳把着方向盘。

  范鸿宇不答,已经在车里睡着了,雷鸣也有点迷迷糊糊的。这几天,他们实在是太累。吴辉倒是能抽空在车里打一会盹,毕竟他不是领导,也不是秘书,无须跟着范鸿宇一直转,只有范鸿宇需要用车的时候,他才比较辛苦。

  吴辉不再说话,凌晨三点多,吉普车冲进了人民医院。

  车子一在手术楼下挺稳,范鸿宇便醒了过来,吴辉带路,三人向二楼的手术室赶去。走廊上,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同志搂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那里呜呜地哭个不了,一堆人围在旁边安慰她。

  不用介绍,范鸿宇也能猜到,这应该是霍华龙的爱人和小孩。

  除了霍华龙的爱人和小孩,走廊上还有一个“中心人物”,自然就是齐正鸿了。围在齐正鸿身边的人更多,好几位都穿着白大褂,估计是医院的负责同志和医生。

  听到脚步声,大家都抬头望过来。

  “范县长来了……”

  齐正鸿忙即大步迎上来,医院那些人自然紧紧跟上,一个个神色又是恭谨又是紧张。

  对于这位年轻的县长,大伙可是闻名已久。

  是个厉害角色!

  范鸿宇和齐正鸿握手,问道:“情况怎么样?”

  “正在手术,这是人民医院的张院长……张院长,你把情况向范县长汇报一下。”

  张院长四十几岁,看上倒是十分精明强干的样子,连忙说道:“范县长,情况是这样的,霍书记送过来的时候,受伤很重,拍了片子,断了三条肋骨,肺部也有积液,我们马上安排手术抢救,吴院长亲自主刀……吴院长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以前是外科主任……”

  “有把握吗?”

  范鸿宇打断他的话,问道。

  “这个……范县长,动手术的事,谁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但请县长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抢救霍书记的。”

  话虽这么说,但张院长的神情看上去还比较镇定,估计把握比较大。

  吴辉的推理分析是正确的。

  “当然要竭尽全力。”

  范鸿宇说道。

  接下来,走廊上又是好一阵忙乱,范鸿宇安慰了霍华龙的爱人几句,霍华龙的爱人只是哭,也没怎么说话,望向范鸿宇的眼神之中,隐隐带着敌意。

  要不是你半夜跑到和平区去,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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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撤职


  几乎一夜未眠,但次日一早,范鸿宇依旧十分准时地出现在了县政府办公大楼。刚到办公室坐下来,范鸿宇便抓起电话,给陆玖打过去。

  平日里,陆玖的上下班时间并不是特别准时,这段时间适逢汛期,陆书记自也要身先士卒,不能落下话柄。县长为了抗洪的事,没日没夜地连轴转,书记也不好太清闲。

  “书记,你好。”

  “呵呵,县长,早上好。”

  “书记,有个事情向你汇报。”

  “是不是霍华龙那个事?”

  这样的大事,自然有人及时向陆玖汇报,县委书记可不是白当的。

  “嗯,是这个事。我想耽误书记一点时间,把这个情况说明一下。”

  经过昨晚上人民医院的急救,霍华龙的手术很顺利,脱离了生命危险,凌晨时分转入到特护病房休养,令得大家都松了口气。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总要将具体情况向县委书记做个说明。

  “好,请县长过来吧。”

  陆玖亦未推拒,一口应承。

  不一会,范鸿宇就出现在了陆玖的办公室。陆玖在待客沙发区等候。这段时间,范鸿宇特别辛苦,这些面子上的功夫,陆玖自然要做足的。

  “来来,县长,过来请坐。”

  范鸿宇一坐过去,陆玖又主动给范鸿宇递烟。

  “县长,这段时间,辛苦了。”

  “也谈不上辛苦,分内工作嘛,总是要做好才行的。没想到霍华龙会出车祸……”

  范鸿宇抽着烟,直截了当地提起了话头。眼下工作千头万绪,范鸿宇只觉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实在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

  “听说他是昨晚上赶回区里去的时候出的车祸,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县长清楚不?”

  陆玖的神情,略略变得严肃了几分。

  范鸿宇便将情况做了个简单的说明。

  陆玖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这样啊……昨天明明是他自己值班,跑县里来干什么?又不是刚结婚度蜜月。”

  看得出来,原本陆玖的话语不会如此平和,考虑到霍华龙已经受伤,正在住院,才没有说出太过火的话。这样要紧的关头,区委书记不留在区里,严格说起来,就是失职。

  范鸿宇淡然说道:“昨晚上,霍华龙并没有睡在自己家里。”

  “嗯?”

  陆玖双眉顿时一扬。

  “这是他爱人亲口说的,就在人民医院手术室外边的走廊上。他爱人还以为他是往县里赶的时候出的车祸,很奇怪他半夜往县里跑干什么。”

  “那他去了哪里?”

  “不清楚。”

  范鸿宇摇摇头。

  陆玖抽烟,不吭声。

  昨晚上是霍华龙值班,他不留在区里留在县城,却并未在自家过夜,去了哪里,似乎很好推测。当然,他俩一个县委书记一个县长,自也不好对下属半夜的去向进行逻辑推理分析。

  稍顷,范鸿宇说道:“书记,根据医生说,霍华龙至少要卧床静养三个月以上。和平区的工作,有必要做个安排才行。”

  “嗯,是要做个安排。这样吧,县长,我们召开一个临时的书记办公会,讨论一下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吧,不仅仅是和平区,全县的工作都讨论一下。”

  这些日子,全县忙着抗洪抢险,书记办公会议和常委会议都停了下来,更多的是临时碰头会议,遇到问题,及时处理。

  范鸿宇自然没意见。

  陆玖随即吩咐通讯员,马上请其他三位副书记赶到他办公室来开会。

  全县抗洪,不但范鸿宇和几位副县长上了前线,县委常委们也都各有任务。当然,具体的工作还是几位县长副县长在做,县委常委们只是分赴各区镇和职能部门,起个督促和鼓舞干劲的作用。晁副书记和谢厚明多数时间还是留在县里上班,处理公务。

  不一会,几位副书记便都赶到了陆玖办公室,齐正鸿最后过来的,眼睛里隐约有血丝。齐县长昨晚也没有睡好。毕竟他比范鸿宇年纪大了将近一倍,精力自不能相提并论。

  陆玖微笑着请几位副手落座,他的通讯员则搬了张椅子坐在陆玖旁边,在膝盖上打开笔记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临时书记办公会议也一样要规规矩矩的。

  范鸿宇拿起香烟散给大家。

  办公室里立时就变得烟雾缭绕。

  所幸在座几位,都是老烟民,都习惯了的。

  “同志们,请大家过来开这个会,主要是研究一下县里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安排。开会之前,先给大家通报个情况,有关和平区霍华龙同志的,昨晚上,霍华龙同志不幸出了车祸……”

  抽着烟,陆玖缓缓说道,神情变得很是严肃。

  谢厚明和晁副书记顿时吃了一惊,谢厚明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霍华龙和他没关系,但黄伟杰却和霍华龙是搭档。霍华龙忽然出了车祸,谢厚明自然关注,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黄伟杰也和霍华龙在一个车上。

  当然,这种可能性极小。黄伟杰真要是和霍华龙同车,早就有人迫不及待向他汇报情况了,焉能等到现在。

  正所谓“关心则乱”。

  “还是请范县长向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吧。”

  范鸿宇也不客气,简单说明了情况。

  谢厚明顿时一声“闷哼”,意甚不悦。防汛到了要紧关头,霍华龙却“擅离职守”,留下他女婿一个人在区里扛着,倘若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黄伟杰要做“替罪羊”?

  国内官场,本来就是这样,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只是碍于霍华龙刚刚动完手术,还在住院,谢厚明不好将自己的不悦宣之于口。

  “根据国家防总发布的洪水预警,第三次洪峰正在形成,可能比前两次洪峰还要来得更加猛烈。三军不可一日无帅,我建议,由黄伟杰同志,主持和平区的工作,霍华龙同志安心养伤吧。”

  对范鸿宇这个提议,大家都不觉得意外。

  一把手忽然住院,自然由二把手主持工作。

  陆玖点点头,说道:“我赞同范县长这个建议,和平区的工作,暂时由黄伟杰同志主持。”

  其他同志都微微颔首。

  范鸿宇却说道:“陆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和平区的工作,不是暂时由黄伟杰同志主持,我是建议,由黄伟杰同志,担任和平区区委书记。”

  “啊?”

  这一下,大伙都吃惊了,面面相觑。

  再也没想到,范鸿宇会忽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将霍华龙免职。

  齐正鸿随即说道:“范县长,这个恐怕不妥吧?霍华龙刚刚动完手术呢……”

  语气之中的不悦,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小范同志,不是这样子搞的吧?

  人家刚刚动完手术,还在住院,你这边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同情,反倒背后捅刀子。

  太不厚道了!

  范鸿宇淡然说道:“齐县长,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妥。车祸是车祸,工作是工作,两码事。霍华龙如果昨晚上不出这个车祸,今天我也一样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为什么?”

  齐正鸿立即盯着问了一句,眼里闪过一抹愤怒的光芒。

  范鸿宇望他一眼,冷淡地说道:“齐县长,这需要问为什么吗?现在全县上下都在抗洪抢险,霍华龙作为和平区的区委书记,一把手,在他值班的晚上,居然不留在区里,这样的工作态度,很不端正。我昨晚上十一点多到的和平区,给他打传呼,他一会儿说在办公室值班,我让他打开办公室的灯,他又说在南竹乡。实际上,他却在县里。而且,还不是留在自己家里,也不知道他昨晚上到底在哪里。这样的情况,如果我们县里都不做任何处理,那今后的工作怎么推动?抗洪抢险,不是谁一个人的工作,必须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做好。”

  “范县长,我承认,霍华龙昨晚上的行为很不妥当,确实值得严厉批评。但就这样,直接将他撤职,是不是太严重了?”

  齐正鸿避开范鸿宇的眼神,说道。

  昨晚上,霍华龙向他打电话汇报情况的时候,齐正鸿就预感不妙,范鸿宇肯定会拿这个事做文章,当时就狠狠训了霍华龙一顿。至于霍华龙昨晚上在谁那里过夜,可能在座诸人,唯独他齐正鸿最清楚。

  偏偏就在赶回区里的路上出了车祸,齐正鸿心里恼怒之余,也有点暗暗“庆幸”。

  至少,霍华龙应该可以躲过这一回了。

  医院张院长当时就跟他说,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谁知范鸿宇依旧提出来,要将霍华龙撤职。

  这年轻人的性格,也未免太锋锐了,半点人情世故都不讲啊!

  “齐县长,我认为并不严重。抗洪抢险就等同于作战,大兵团作战,纪律一定要严,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霍华龙不处理,其他干部就会产生误解,认为县里的各项要求,都是摆着好看的。万一出现决堤,那可就不是一两个人受伤的问题了。霍华龙昨晚不幸发生车祸,我表示很同情,也很关心他的康复情况。但这是另外一回事,不能因此就原谅他的失职行为。”

  范鸿宇缓缓说道,语气极其坚定,神情严肃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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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谢厚明的立场

  “范县长,一个晚上不在区里,应该也谈不上是失职的行为吧?”

  齐正鸿益发不高兴了。

  霍华龙是谁的人,范鸿宇又不是不清楚,这么搞,其实不是针对霍华龙去的,是在扇他齐正鸿的耳光。如果他不反击,从今往后,齐县长在县政府威信扫地,再也没有什么重量级干部会追随他了。他只能乖乖给范鸿宇当副手。

  对于这样的结果,齐正鸿绝不乐意接受。

  他可以当好范鸿宇的副手,但前提是有自己的“独立性”,像前任崔县长那样,处处尊重他这个常务副县长的权威,重要工作,商量着办。范鸿宇这是硬生生的想要拿霍华龙的乌纱帽和他齐正鸿的脸皮来树立他在县里的威望。

  已经甩过谢厚明一巴掌,现在又惦记上他齐正鸿了?

  真当自己是省府一秘,就可以在云湖县横冲直撞,无人敢拦么?

  范鸿宇沉着脸,打开面前的资料夹,拿出一张纸来,举在手里,淡然说道:“齐县长,这是和平区交到县里来的干部值班表,霍华龙亲自签的字。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他昨天晚上必须在区里值班。大洪水已经到了,我昨晚上检查了和平区东塘大堤,有好几处地方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管涌现象,黄伟杰通宵都在东塘大堤上现场指挥。在这种时候,霍华龙身为区委书记,自己制定的值班制度,自己带头违反。如果这样的情况,我们县里都不处理,都装聋作哑,听之任之。这防洪工作,谁还会重视?要是出了纰漏,谁来承担责任?”

  顿了一下,范鸿宇望着齐正鸿一字字问道:“你,还是我?”

  齐正鸿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避开了范鸿宇的锋锐的眼神。

  眼见范鸿宇和齐正鸿闹僵,陆玖及时出面,说道:“谢主任,老晁,你们两位,是个什么意见?也谈谈吧。”

  就陆玖的内心而言,他其实很喜欢看到范鸿宇和齐正鸿“内讧”。

  齐正鸿在县政府势力不弱,此前一直态度未明,陆玖也不好过分去争取他。齐正鸿这人,不是省油的灯小恩小惠不起作用。要获得他的全力支持,陆玖怕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如今因为霍华龙的事,齐正鸿当众和范鸿宇翻脸,再好不过。

  对范鸿宇此时坚持要撤霍华龙的职陆玖有些不以为然。

  知道你想立威,但这时机实在不对。

  人家霍华龙刚刚出车祸,肋骨都断了三条,人还躺在医院里,再有天大的过错,也不好马上就撤职吧?就让黄伟杰代理一段时间的区委书记,等霍华龙康复出院再谈职务调整不迟。

  这要是传扬出去,范县长立马就成了“铁石心肠”的代名词。

  如此刻薄寡恩的领导,还是不要追随的好。

  谁知道什么时候,范县长也会不会对你来一招“大义灭亲”?

  如此难看的吃相,只能说,范鸿宇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心太急啊。

  范鸿宇自己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处分霍华龙的最佳时机。我国的传统,同志之间朋友之间,都要讲究个“人情味”。但面临全县如此严峻的抗洪局势不使用雷霆手段,断然不行。

  如同他自己刚才对齐正鸿所言,现在不处理霍华龙,饶了过去,干部们立马就会滋生侥幸心理,真要是出现决堤的情况,谁来承担责任?

  他范鸿宇可是云湖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指挥长!

  就算他刚刚到任,上级不会当真怪罪他,最起码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害相权取其轻。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现在恰恰又是处理霍华龙的最佳时机。毕竟霍华龙在今后几个月之内,是不大可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的。县委此时将他免职,也可以解读为他安心休养。等伤愈之后,再另行安排工作。关键看最终的文件,到底如何措辞。

  假使霍华龙安然无恙,范鸿宇要硬碰硬的拿掉他的区委书记职务,只怕更加不容易。

  不但齐正鸿会拼死反对,陆玖也不会轻易首肯。

  霍华龙固然是齐正鸿的亲信,与陆玖渊源不深,但县委书记管干部,事关一位区委书记的任免,范鸿宇毫不避讳地将手伸了过来,陆玖不能不提高警惕。

  这个先例一开,就意味着范鸿宇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干部工作了。

   自从范鸿宇到任,就一直在咄咄逼人地主动进攻,陆玖总体上来说,处于防守地位。现在看来,甚至都还不一定能守住自己的防线。

  偏偏范鸿宇时机抓得很准,有备而战,陆玖又不好硬邦邦的否决范鸿宇的意见。

  将规则利用到极限,正是官场高手的“压箱底绝招”之一。

  当然,任何对规则的利用,都要有足够的实力做后盾,不然,终究只是“小道”。武术中有句话说得好,叫“一力降十会”。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手段诡计都不足恃。

  诸葛亮当年火烧博望,火烧新野,诡计百出,夏侯杶曹仁丢盔卸甲,焦头烂额。

  但面对曹操的数十万大军,刘皇叔和诸葛军师还是得匆匆逃命,连老婆孩子都陷在了乱军之中。没有长江天堑,孙刘联军也是满地找牙的命,大乔小乔只怕真的要锁在铜雀台了。

  谢厚明望向晁副书记,显然是希望他先开口。

  霍华龙免职,黄伟杰正位区委书记,谢厚明算是有些牵扯在内,不怎么好说话。当然,如果一定需要自己出面说话,也难不住谢厚明。谢厚明历来不是那种很讲规矩的人。

  晁副书记便沉吟着,说道:“陆书记,范县长,我看,霍华龙至少要住院好几个月,和平区的工作,交给黄伟杰负责,也是比较妥当的。现在正是防汛的关键时期,黄伟杰对和平区的情况更熟悉一些。暂时代理我看也不是很妥当,霍华龙伤得比较重,几个月之后出院,身体状况如何现在还不能肯定。基层工作是很辛苦的。”

  却是避开了最主要的焦点。

  到底是将霍华龙撤职或者调离,还是让他继续挂着区委书记的虚衔,让黄伟杰代理区委书记,区别是很大的,关系到齐正鸿与霍华龙的脸面,而现在,也同样关系到范鸿宇的脸面了。

  不过,晁副书记这个表态,其实多多少少还是向着范鸿宇去的。至少他支持黄伟杰出任区委书记,只是回避了对霍华龙的处置措施。

  细细分析一下范鸿宇的建议,其实他想达成两个目标。其一是撤了霍华龙,其二是让黄伟杰出任和平区区委书记。只是因为范鸿宇提议将霍华龙撤职,太引人关注,自然而然的,黄伟杰是否接任和平区区委书记,就变得不是那么要紧了。

  分解任务目标,逐一达成,也是很不错的手法。

  如果所有的目标都绑在一起,赢就大赢,输就大输,变成了赌徒心理,智者不为。

  陆玖微微一蹙眉头。

  他也算得是老于官场,对范鸿宇这种小伎俩,心里明镜似的。

  让黄伟杰出任和平区区委书记,本来也不算多离谱,黄伟杰还是有一定工作能力的,撇开他谢厚明女婿的身份不谈,陆玖对黄伟杰高看一眼。但此事就不该是由范鸿宇提出来。

  味道完全变了。

  从今往后,黄伟杰不得对范鸿宇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受黄伟杰的影响,谢厚明也就不得不全面向范鸿宇靠拢,成为范鸿宇的“政治盟友”。

  这手段,端的了得。

  狠狠甩了人家一巴掌,最后还得乖乖的给他捧场!

  “我谈谈吧。”

  不待陆玖再说话,谢厚明就开口了。

  显然,陆玖刚才微微蹙眉的动作,没能逃过谢厚明的观察。

  陆玖这是不乐意让黄伟杰正式出任区委书记啊。

  代理区委书记和正式任命为区委书记,区别不小,如果是以区委副书记,区长的身份主持全区日常工作,区别更大。几个月之后,霍华龙伤愈,随时可以回任。就算霍华龙不回任,也不见得这区委书记的乌纱帽就一定会落在黄伟杰的头上。一纸调令,就将他调走了。

  正式出任区委书记,那么三五个月之内,调走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

  干部任用是很严肃的,岂可如此儿戏?

  黄伟杰“一方诸侯”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

  陆玖这一不乐意,顿时就激起了谢厚明的不满,也就顾不得什么忌讳,非得出来为女婿争取这个位置。

  “我认为,范县长的意见很有道理,值得在座的同志们重视。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霍华龙车祸的问题,而是他的工作职责问题。车祸是意外事故,可以先放在一边,不作考虑。大家不妨想一想,霍华龙是不是真的失职了。根据情况来分析,确实是这样的。现在正是防汛关键时期,纪律一定要严。我赞同范县长的意见,霍华龙暂时免职,让他安心养伤。康复之后再安排其他合适的工作。”

  谢厚明的态度十分鲜明,不过还是注意了一下措辞,是“暂时免职”,不是“撤职”!

  算是稍稍给了齐正鸿一个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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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御用文章上了内参

  云湖县委正副书记一共五位,现在已经有两位明确表态,老晁也算是半明确表态。

  陆玖的眼神,又落在齐正鸿脸上。

  齐正鸿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只不说话。

  就事论事,他现在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首先,提出建议的是范鸿宇,他的顶头上司。照理,他应该和范鸿宇保持一致才对,最少也不应该在会议上公开反对范鸿宇的提议。这个很犯忌讳。常务副县长和县长不对路的情况,很常见,但一般都不会公开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县委书记与县长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区别的。

  县委书记县长是搭档,各自班子里的大班长,级别一致。

  县长和常务副县长则是上下级关系。

  党内地位相当,不能改变这种上下级的隶属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霍华龙的前程和他自己的脸面,齐正鸿不会如此僭越,多多少少要讲究个斗争的方式。

  谢厚明和老晁都站在范鸿宇一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陆玖了。好在陆玖应该也不会轻易就答应下来,否则,范鸿宇就太强势了。

  明白齐正鸿不会再跳出来,陆玖沉吟片刻,说道:“霍华龙擅离职守,应该严厉批评。考虑到他刚刚动完手术,处于康复的关键时期,从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出发,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刺激,以免导致什么意外。我看,可以对他进行通报批评,暂时不免职。由黄伟杰代理区委书记,主持全区日常工作。等霍华龙痊愈之后,根据他的实际情况,再考虑怎样安排吧。范县长,你看呢?”

  干部任免问题县委书记做了如此明白的表态,原本就算一锤定音,毋庸再议了。陆玖最后这一句不过是客气话。毕竟他定下来的处置措施,和范鸿宇的提议,有些出入。

  范鸿宇略一沉吟,便即点头,说道:“我赞同陆书记的意见,秉承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暂时可以不对霍华龙做组织处分。但他这种行为,必须要严厉批评,我希望通报之中,能够明白给他的行为做个定性就是带头违反抗洪纪律,擅离职守。”

  嘴里说是赞同陆书记的意见,实际上留下一条大大的尾巴——暂时不处分,不代表着以后也不处分。

  通报批评明确定性,也是为今后的正式组织处分埋下伏笔。

  当然,这个伏笔要不要提出来,什么时候提出来,就要看范县长有没有这个需要了。

  齐正鸿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脸色略略有所和缓。

  没想到范鸿宇真的同意了,原以为他要追“杀”到底的。

  转念一想齐正鸿却更加郁闷。范鸿宇这是打算继续拿捏他啊,就以此事为“谈判筹码”。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挂,一时半会却并不往下斩落,威胁的效果便特别明显。

  齐县长,从今往后,希望你和你的嫡系们,对我范县长的工作多多配合,谁要是敢捣蛋,范县长绝不容他!

  同样的“原理”用在黄伟杰身上,也非常合适。

  黄区长您头上的乌纱帽,还端端正正写着一个“代”字,想要去掉这个字,那就必须跟上范县长的步伐,千万不能掉队!

  绕来绕去,最大的赢家,依旧是范鸿宇。

  曾经省府一秘的威慑力,在这种时候,展露无遗。

  假如是前任崔县长在这里,陆玖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委曲求全”,干部处置问题,书记拍板定夺,一句“霍华龙正在养伤,此事容后再议”便能够结结实实将崔县长堵了回去。

  对范鸿宇,陆玖不能这么干。

  怕他打“小报告”!

  县委一点不支持政府的工作,“袒护”问题干部。

  这个罪名,传到省长耳朵里,也有些吃不消。

  谢厚明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女婿正位区委书记,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通报批评当然要严厉,不然就失去了批评的意义。考虑到霍华龙的实际情况,这个通报批评的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对他本人宣布,等他身体康复一些再说吧。到时候,辛苦老晁去和他当面谈谈,督促他认识自己的错误,保证在今后的工作中不再犯这种错误。

  ”

  陆玖随即对晁副书记说道。

  老晁是党群副书记,此事算得是他的正管,责无旁贷,当即点头应诺。

  随后,书记办公会讨论了其他工作,范鸿宇再次强调防汛工作的重要性。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会议才结束,几位副书记各自散去。

  范鸿宇回到自己办公室,打算处理一些积压的公务,中午吃完饭后小憩一会,下午就赶往芦花镇去。对芦花镇,范鸿宇始终放心不下。估计要等这个夏汛安然度过,范鸿宇悬着的心才会真正落下地。

  范县长刚刚处理完一个文件,桌面上的电话机就震响起来。

  “你好,我是范鸿宇!”

  “鸿宇,工作忙吗?”

  话筒那边,传来熊艳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高贵,带着丝丝的关怀之意。

  范鸿宇忙即挺直了身子,很恭谨地说道:“熊阿姨好。谢谢熊阿姨关心,还好,能顶得住。”

  “呵呵,你都说这样的话了,那就证明,这段时间的工作确实挺忙碌的,事情不少吧?”

  熊艳玲对范鸿宇的性格,也算是十分了解,微笑说道。

  范鸿宇也笑起来,说道:“熊阿姨,现在正是夏汛的高峰期,云湖的抗洪抢险任务,挺重的。一些大堤严重老化,年久失修,确实不能让人完全放心。这几天一直都在沿湖区镇跑来跑去的。”

  熊艳玲便说道:“湖区,防汛工作是重中之重,你这样做是对的,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是的,熊阿姨,我记住了。”

  随即,熊艳玲谈到了正题:“鸿宇,你们县里那个香港专家团,具体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

  范鸿宇吃了一惊,说道:“熊阿姨,这事连您都惊动了?”

  熊艳玲微笑说道:“都发在《时事论坛》上了,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啊。再说,还有邱明山同志亲自执笔的那篇文章呢,观点都很鲜明。”

  前几天,邱明山委托彦华地委宣传部长王臻浩亲自前往青山日报社,将他执笔的驳斥文章,在《青山日报》上发了出来,立时便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不少干部都夸赞邱书记的“义举”。范鸿宇都已经离开彦华两年了,邱明山居然对他依旧那么维护,这得是何等胸襟。

  跟着这样的上级领导,做什么工作都会干劲十足的。

  不过邱明山这篇文章一发表,就意味着“大辩论”正式拉开了帷幕。从今往后,双方都会调兵遣将,向对方发动新一轮的“舆论攻击”。一些躲在背后轻易不肯露面的大人物,说不定都会纷纷登场。

  云湖的干部们,只能看热闹,还没有几个人够得上那样的台盘。

  甚至齐河市的干部,都是看热闹。

  范鸿宇自己的文章都还没发,邱明山的文章先见报了。最起码,此事牵涉到了一位声望甚高的地委书记,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掺和进去的,一不小心,便会前途尽毁。

  现在,熊艳玲都亲自插手进来了。

  事关重大,范鸿宇便很详细地将此番香港专家团组建,赴云湖考察调研,给全县负责干部“开大课”的过程都向熊艳玲汇报了。

  熊艳玲只是倾听,偶尔插话问上一句,比范鸿宇的耐心更好。

  描述完客观事实,范鸿宇又将自己的思路和观点向熊艳玲和盘托出。谭启华吩咐他尽快写一篇“有针对性”的文章出来,初稿已经完成了。因为邱明山的声援,范鸿宇便将自己的文章暂时压着,没有急着发出去,且看看那边还有什么新招再做打算。

  一口气说了二十来分钟,汇报才告一段落。

  “嗯,我知道了。

  ”

  熊艳玲静静听完,缓缓说道。

  范鸿宇便静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鸿宇,今天他们已经把某某同志那篇文章,收到‘资料汇编’里面去了。我仔细看过,让做了些必要的修改。”

  熊艳玲所言的《资料汇编》,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内参”,中办亲自编纂的,等级最高的内参资料。《时事论坛》上的一篇批评性文章,要上中办的内参,可也不是很容易。可见这个事情,陆月和老张家都下了些本钱,准备要继续搞下去了。

  熊艳玲的话,说得轻描淡写,“让做了些必要的修改”,实际上,这可是对范鸿宇极大的爱护。估计出现在中央领导面前的“内参”资料,肯定不会再那样咄咄逼人,满纸批驳和质疑,给当朝诸公造成的“心理冲击”,不至于太重。

  “谢谢熊阿姨。”

  范鸿宇由衷地说道。

  熊艳玲说道:“鸿宇啊,地方经济建设,是要创新求变,不然就失去了改革开放的意义。不过一些敏感的话题,还是要多注意一下。纯经济建设,就事论事,不要涉及到其他方面,明白吗?”

  “是,熊阿姨,我明白了。”

  “嗯,那就好,这段时间,你安心搞好防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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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市里领导和省报记者都到


  雨势略略缓了两天,忽然又变得猛烈无比。

  暴雨倾盆。

  还是下午,天空几乎完全暗了下来,像是倒扣着一口大黑锅。芦花镇西涌管理区大堤之上,人流如蚁,数公里堤段之内,足足有上千人聚集。

  范鸿宇站在大堤之上,脚下就是咆哮翻滚的洪水,夹带着无尽的泥沙和其他杂物,水色浑浊无比,稍微多看几眼,就有头晕目眩之感。

  大江流域第三次洪峰已经形成,已经冲过楚南大湖,正在向青山湖“杀”来。比预料的时间更早,洪峰的强度,也比预料的更大。

  根据国家防总发布的情况,楚南大湖出现了好几处决堤,一个区镇和两个圩院被完全淹没,另外还有不少地方,洪水迈过堤坝,侵入了城镇,造成的人员财产损失,还在统计之中。

  这个消息一公布,云湖县上上下下都紧张起来。

  我国历史上,楚南湖和青山湖一贯并称,楚南湖未能完全顶住第三次洪峰,青山湖也够悬。

  理论上,越是下游,防洪压力越大。

  周子其穿着雨衣,扎起裤腿,正在四处奔跑,指挥人员加固大堤。

  周子其是真有点怕了。

  昨天,县委县政府正式下发了文件,通报批评和平区区委书记霍华龙值班时间,擅离职守,同时宣布由黄伟杰代理和平区区委书记,主持和平区全盘工作。

  县委县政府这个文件,措辞相当严厉,批评十分深刻。

  据周子其所知,这还是因为霍华龙不巧出了车祸,断掉好几条肋骨,县委秉着人道主义精神,才对他“法外施恩”,没有直接撸掉他的区委书记,多少留了点后路。不然,霍华龙算是一个跟斗栽到家了。

  但黄伟杰代理和平区委书记,事实上就已经说明,霍华龙没有可能再回到和平区去了。

  因为县委并没有让黄伟杰以区长身份主持全盘工作。

  当然,并不是说黄伟杰代理区委书记,日后就一定能够正位,不过这种可能性比以区长身份主持工作要高得多。

  黄伟杰也是有靠山的,不是普通的区长。

  代理几个月区委书记之后,最终却没能真正坐上那个位置,谢厚明如何肯善罢甘休?

  更不用说这个提议,还是出自范鸿宇之口。

  不管谢厚明与范鸿宇之间,是真的“合作”还是假惺惺的虚应故事,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两人会齐心协力,不至产生分歧。

  面对滔滔洪水,范鸿宇终于将官场上的假面具都扯了下来,露出了雪亮的獠牙。

  霍华龙不过就是一个晚上不在区里,凑巧让范鸿宇碰到,差点连命都搭上了,饶是如此,依旧落了个通报批评的下场。

  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个事,大家一致“认定”,范鸿宇心肠太狠,没有一点人情味。人家霍华龙都躺医院了,这边还坚持动刀子!

  狠人啊!

  大伙都说,这样的领导真不能跟啊。

  但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范鸿宇的威望就起来了。

  几乎所有区镇委书记和区镇长,都急匆匆赶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哪怕县城黄金万两,美女满屋,也没人敢再留恋。

  范县长往芦花镇的大堤上这么一站,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没一个敢偷懒的。

  仅仅是没有留在区里值班,一个区委书记就差点被撤职,这要是决堤了,那还了得?

  “县长,桥头那边,怕是很危险,管涌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不一会,雷鸣来到范鸿宇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桥头村就在不远处,全村地势低洼,近一公里长的防洪大堤,是全村的生命线。公路就和防洪大堤修在一起。干旱季节,范鸿宇专程到桥头村检查过,防洪干堤已经千疮百孔。据周子其汇报,桥头村防洪提的大窟窿都已经堵上了。

  然而用麻袋条石和泥土临时堵上的大窟窿,抵挡一般的洪水还凑乎,抵挡这种超大洪水,确实很不保险。类比和平区东塘大堤的情况,就算是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堤段,可能里面也早已经被洪水掏空了。

  隐患无处不在。

  根据情报,第三波洪峰,将在今天晚上八点至十点之间,正面冲击青山湖。

  整个湖区的抗洪抢险,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

  范鸿宇问道:“董教授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镇上。”

  范鸿宇点点头,略感放心,吩咐道:“你去同志魏县长,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就不要让他们上大堤了。要切实保证他们的安全。”

  香港专家不远千里到云湖来给县里的经济建设大局出谋划策,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是最起码的义务。

  防汛抗旱指挥部的常务副指挥长魏清平,坐镇芦花区公所进行全面调度。

  范鸿宇很清楚,在抗洪抢险这样的工作上,魏清平比自己的经验丰富得多,对县里的人员,也比自己更加熟悉。毕竟他是本土干部。范鸿宇便毫不犹豫将全局调度的权力交到了魏清平手里,自己心甘情愿充当“突击队长”。

  很多时候,主帅的存在是一种精神力量,并不见得主帅在各个方面都会比手下的将军们高明。

  范鸿宇历来认为,想当一个好的领导干部,最主要的就是要保持头脑清醒,对全局和每个重要人员都有清晰的认知和定位。

  至少在现阶段,魏清平比他更加适合调度全局。

  “好的……”

  雷鸣答应一声,却没有马上离去,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有话直说。

  ”

  雷鸣想了想,说道:“是。县长,我觉得,为了万全着想,现在应该全面疏散桥头村的群众。万一出意外,损失也能降至最低。”

  范鸿宇立即说道:“对,这个建议非常好。你去镇里通知魏县长,我马上去桥头村。”

  “是!”

  雷鸣这才转身下了大堤,登上吉普车,向镇里驶去。

  吉普车刚刚开走不久,又有三台车沿着泥泞不堪的公路,七扭八歪地驶了过来。

  周子其眼尖,立即叫道:“范县长,是陆书记来了……”

  小车队打头的第一辆车,就是陆玖那台“备用一号”越野车,越野车后,还跟着一台桑塔纳和另一台越野车。大雨滂沱,看不清楚车牌号码。

  范鸿宇马上和周子其迎了上去。

  近了,看清楚了车牌,范鸿宇吃了一惊,第二台桑塔纳,竟然挂着市里的牌照,范鸿宇记得,这是市委组织部长夏芸的座驾。

  夏芸亲自到芦花镇来了?

  殿后的那台越野车,挂的居然是省城牌照。

  小车队在范鸿宇身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果然是陆玖和夏芸。

  “夏部长,请!”

  陆玖跳下车,穿着雨衣,转身招呼夏芸。

  夏芸和陆玖一样,也穿着雨衣,不过和大伙的黑黄色雨衣不同,夏芸穿的是天蓝色尼龙雨衣,多多少少显示出女性温柔娇媚的一面。

  “夏部长,你好!”

  范鸿宇忙即上前,和夏芸握手问好。

  夏芸伸出一支纤纤小手,和范鸿宇握了一下,大声说道:“范县长,辛苦了。我受市委谭书记和郭市长的委托,到云湖县来看望大家。这段时间,防汛任务很重,大家都辛苦了。”

  关键时刻,市里的领导也不能再闲着,按照惯例,分赴各县区督战,最起码,必须表明这种态度。

  市委组织部长来云湖,说明云湖在市领导眼里的地位刚好“适中”,不高也不低。

  “谢谢夏部长。感谢市委市政府对我们云湖防汛工作的关心和支持,欢迎夏部长莅临前线指导工作。”

  范鸿宇按照标准官方套路答道。

  夏芸微笑点头。

  此时殿后那台越野车车门也打开了,一个粉红色的人影跳下车来,范鸿宇再次大吃一惊。

  粉红色雨衣下,一张圆圆的可爱笑脸,两个小小的白皙酒窝,可不正是省报记者彭娜么?另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扛着摄像机的,则是彭娜的搭档,省报搞摄影的颜记者。

  彭娜怎么跑过来了?

  不是说过让她别来的吗?

  彭娜脚上也穿着粉红色的高筒雨靴,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来,满脸笑靥,叫道:“范县长,你好!”

  “彭记者,你怎么来了?”

  范鸿宇说道,眼里闪过一抹责备之意。

  这当口,湖区多危险啊?

  彭娜忙即说道:“我们报社安排的任务,要对全省的抗洪抢险工作做全面的报道。现在我们新闻部是倾巢而出,兵分七八路,每个抗洪前线的县区,都派记者去了。我分配的任务就是全面报道云湖县的抗洪抢险先进事迹。”

  进入汛期之后,整个青山省北部地区,以齐河市为主,都展开了全面的抗洪抢险布置。省报对这个工作做全面报道,很是合情合理。省报总编侯永健明知范鸿宇和彭娜之间的关系很密切,自然不会将彭娜派到其他县市去采访的。

  云湖是湖区县,全县一百多公里水岸线,加上范鸿宇担任书记的朝阳农场,也属于抗洪抢险最重要的县市之一,备受省报关注,正是理所当然。

  彭娜又说道:“任务急,时间紧,就没来得及通知县里,直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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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情势不容乐观

  当此之时,人已经到了,范县长也就不好再多说,只是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彭娜连忙点头不迭,一双妙目只在范鸿宇雨水淋漓的脸上打转,尽力掩饰着盈盈喜爱之情。

  “范县长,县里抗洪的情况怎么样?”

  礼貌地等范鸿宇和彭娜交谈了几句,夏芸才开口问道。

  范鸿宇忙即答道:“夏部长,目前其他乡镇的情况都还比较稳定,朝阳农场那边,也做了充足的准备。芦花镇的防洪干堤最长,任务最重,现在看来,不是很乐观。”

  “怎么呢?”

  夏芸和陆玖忍不住同时问道。

  范鸿宇说道:“镇里那一段,应该还行,魏清平同志说问题不是太严重。西涌管理区和江桥管理区的防洪大堤,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大窟窿。现在,前边不远处的桥头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管涌情况。我正准备让全村群众疏散转移。”

  夏芸吃了一惊,秀气的双眉微微扬起,说道:“这么说,很危险了?”

  范鸿宇说道:“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顶不住,但必须要做好万一的准备。先把村民疏散了,转移到安全地方,以策万全。这样没有后顾之忧。”

  “嗯,未雨绸缪是对的。走吧,我们一起去桥头村看看。”

  夏芸虽然是女同志,也是极有决断的性格,小手一挥,说道。

  “好的,夏部长请,陆书记请!”

  范鸿宇保持着必要的礼节,没有冷落陆玖。

  当下一群人簇拥着夏芸和陆玖,重新登上小车,向前驶去。

  夏芸和陆玖还是坐在第一台越野车上,范鸿宇就上了报社的越野车。报社一共来了三个人两位记者,一个司机。

  颜记者和范鸿宇也算是老熟人了,笑着和范鸿宇打招呼寒暄了两句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启摄影机,拍摄沿途的情形。

  副驾驶座的视野好。

  范鸿宇和彭娜坐在后座。

  越野车里湿淋淋的,彭娜将雨衣的头套取了下来,头发也被打湿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朝范鸿宇嫣然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哥,你瘦了……”

  眼里满是心疼之意。

  一连十来天,范鸿宇都是满负荷运转确实消瘦不少。也亏得是他,年轻底子好,换个年纪较大的干部,还真不能像他这样“拼命”。当然估计也不会有多少领导干部和他一样。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没事,顶得住。”

  彭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说道:“擦擦汗……”

  彭记者也是全副“战斗装备”,黑色短袖T恤,宽松的休闲运动裤饱满无比的双峰将T恤胸口部位高高顶起,紧紧地绷在身上,身材益发惹火了。

  “哥,我刚才去了芦花镇,采访了那几位香港专家。”

  彭娜说道。

  范鸿宇还在省府一秘任上的时候,曾经为了彭娜专程赶赴报社,和郑美堂在侯永健面前“掐架”,省报的同事,大都听说过这段故事对彭娜和范鸿宇之间的关系,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各种版本都有一个基本共同点:那就是范鸿宇和彭娜绝对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当着报社同事的面彭娜大大方方称呼范鸿宇“哥”,并不避讳。

  大伙都知道的,自己还躲躲闪闪,就有点矫情了。

  况且到目前为止,他俩的关系确实很纯洁。

  “没想到他们都上了抗洪第一线,这可是个很好的新闻题材啊。”

  正在前座的颜记者闻言扭头说道:“是啊,那几个香港专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干活还真不含糊,捋起裤脚,就像个老农民似的……呵呵,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香港专家。令氏集团那些香港人,一个个人五人六的……”

  令氏集团在洪州建起了工业园区,省报也曾去采访过的,对那些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香港人,颜记者的印象非常深刻。和刚才在芦花镇见到的几个香港专家,两相对比,差别就出来了,自然大感惊奇。

  范鸿宇微笑说道:“董教授他们可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接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个人品格是非常好的。”

  “对,我也是这么看的,这是个极好的新闻题材。香港专家直接参与我们省里的抗洪抢险工作,完全可以做非常正面的宣传。”

  彭娜说着,有点小兴奋。

  自从《时事论坛》上刊登了御用大腕那篇讨伐檄文之后,彭娜就一直在琢磨着,要想办法帮上一把。政治上的事,她是不大懂得,其他的忙帮不上。但媒体的事,正好是她的专业,让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家给范鸿宇使绊子,自己什么都不做,彭娜绝对不甘心。

  不过范鸿宇也吩咐过,不让她掺和这事,自然是担心连累到她,范鸿宇自始至终都很“宠”她。彭娜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非政治性”的突破口,立时便兴奋起来。

  范鸿宇微笑点头。

  站在新闻记者的角度,彭娜这个突破口选得很不错。不涉及到“姓什么”的争论,只是就事论事地报道香港专家在云湖参加抗洪抢险的事实,弘扬主旋律,弘扬国际主义精神,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更加抓不到把柄。

  无论如何,人家帮着抗洪抢险,都不能说是错了。

  “重要要放在抗洪抢险上面。”

  范鸿宇叮嘱了一句。

  彭娜毕竟和邱明山不同,邱明山是地委书记,只是通过省报这个平台来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还经过省委宣传部文部长的同意,真有问题,侯永健的麻烦也不会太大。彭娜就不一样了,她是报社的工作人员,如果在抗洪抢险的正面报道之中,掺杂了政治性的内容,侯永健就必须承担审核责任和领导责任可不容易那么撇清。

  对彭娜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新闻记者,还是应该尽可能保持新闻采访报道的客观性和独立性不能夹杂太多的“私货”。

  这是必须恪守的基本职业道德。

  “嗯,我会注意的。”

  彭娜乖乖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开心。

  能够和范鸿宇坐在一台车里,紧紧挨着他,闻着他身上诱人的男子汉气息,彭娜一颗芳心砰砰乱跳,说不出的欢愉喜乐。

  西涌管理区离桥头村不远,尽管下着大雨,路况糟糕,几分钟之后车队就抵达了桥头大堤之上。

  这一段大堤,和公路合在一起,大堤上比较宽阔,可以并行两台卡车。

  大堤一侧是洪水翻转,浊浪排空的青山湖,另一侧的桥头村,则大部分掩盖在如注的大雨之中,朦朦胧胧的,看不十分真切。

  桥头大堤上聚集的抢险人员,比西涌管理区那边还多。芦花镇的一位副书记亲自在这里指挥基干民兵和村里的青壮年劳力,用麻袋和石块,加固大堤这一侧。

  机械设备比较少,主要靠人工作业。

  九十年代初期,内地县市,经济条件普遍都是这个样子,个体经济才刚刚起步,无论公家还是私人,都购置不起太多的重型机械设备。

  大堤一侧只有一台大型挖掘机和两台小型的轮式推土机。

  镇委副书记骤然见到一大群市县领导,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跑步迎了上来,一一给领导们问好,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

  “老康,情况怎么样?顶得住吗?”

  不待市县领导开口,周子其便急急问道。

  康副书记喘息着说道:“周书记,情况不乐观,管涌越来越厉害了,有十几处都很明显……”

  尽管面对着县市的主要领导,康书记也只能实话实说。这时候不能再“报喜不报忧”了,万一出了问题,就得他来承担责任。却如何承担得起?

  “带我们去实地看看。”

  夏芸沉声说道。

  “好的,夏部长,陆书记,范县长,请跟我来。”

  康书记二话不说,领着几位领导就踏上了大堤。

  桥头大堤并不太长,大约一千米左右,大堤一侧,不时有小股浑浊的湖水往外涌出,有的地方,管涌的口子还不小。

  夏芸的双眉紧紧蹙了起来,转向陆玖和范鸿宇,说道:“陆书记,范县长,这个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再过几个小时,洪峰就到了,现在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陆玖望向范鸿宇,说道;“范县长,你的意见呢?”

  其实陆玖在湖区工作的时间,远远比范鸿宇要长得多,此时此刻,却不肯拿主意。名义上,似乎是在尊重范鸿宇这位全县防汛抗旱的指挥长,实际上就是不想承担第一位的责任。

  不过范鸿宇此时也没打算推卸自己的责任,当即说道:“我的意见主要是两条。第一,马上疏散全村村民,坛坛罐罐都不要了,撤人为主。大牲畜也要撤走,自己能走,不费力。第二,周书记,康书记,马上回镇里去,准备大量的木料和空心钢管,越多越好……”

  彭娜在一旁记录着范鸿宇的话,一边忍不住问道:“范县长,木料和空心钢管做什么用?”

  “搭架子。发生管涌现象,说明大堤里面空了,单单在这边加固,不管用。我们把架子搭起来,绑上十几个麻袋的石块,用挖掘机丢下水去堵窟窿。一般的小石块,小沙袋,堵不住的。”

  彭娜便连连点头,走笔如飞,将范鸿宇这段话也记录下来。

  在大雨中还能做记录,也算是新闻记者的一桩硬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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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范鸿宇的信心动摇了


  夏芸便望向陆玖。

  她是从中央机关空降下来的干部,抗洪抢险的经验并不充足,自然是希望陆玖对范鸿宇这两点意见发表一下看法。

  领导下基层,有时候就是起个鼓舞士气的作用。不见得在任何事情上,领导都是高明的。

  陆玖点了点头,说道:“范县长这两点安排,非常合适,我看就照范县长的安排进吧。”

  这倒不是应景的话,面对这种情况,换了谁都只能这样安排。

  “不过,范县长,我还要增加一条,大堤上的抢险队员,也务必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万一守不住,不能硬顶,必要时候,可以撤退。总之,同志们的生命安全,要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略略一顿,陆玖又说道,神色十分郑重。

  范鸿宇心中略略一动,也很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好的,陆书记,我会牢牢记住这一点。”

  无论如何,陆玖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令得范鸿宇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变。须知九十年代初期,正是一个转折的时间段。在此之前,一直都在讲大力宣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个人从来都必须服从集体。但凡是抢救公家的财产,哪怕付出生命都是值得的。改革开放之后,渐渐不再这样提倡了。但“以人为本”的观念,远远未曾流传开来。

  当然,就算在后世,所谓“以人为本”很多时候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并未落到实处。不过,能够将这个口号提出来,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当下按照范鸿宇的布置,周子其亲自去桥头村组织村民疏散,他是芦花镇委书记,对情况熟悉,在村民中有一定的威望,由他来完成这个任务,比较合适。

  疏散转移,在局外人看来,似乎天经地义。洪水都已经到了家门口,随时有可能冲进来,你们还犹豫什么呢?赶紧的,坛坛罐罐都丢下,撒丫子跑吧。

  性命要紧啊!

  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为即将被洪水冲垮的,不是自己的家园,是别人的家园,自然就可以“客观公正”了。

  作为桥头村的村民来说,家可不仅仅只是一栋土砖或者红砖房子,也不仅仅只是房子里一些破旧的家具,而是一种精神寄托,是一种永恒的依恋。不到万不得已,谁肯轻易离开?况且还不能带着所有东西离开,这工作就更不容易做通了。

  毕竟第三次洪峰还没来,前两次洪峰也顶住了,这一回应该也能顶住。

  每个人都有侥幸心理,尤其是老人和女人,更是舍不得家里的一针一线,不要说坛坛罐罐了,都是钱啊,都凝聚着一个家庭的心血和汗水。

  陆玖给周子其下了死命令,在洪峰抵达之前,桥头村所有村民,不管男女老幼,必须要全部撤离,一个都不许留下。正在大堤上协助守堤的桥头村青壮年劳力,全都跟着周子其回去搬家。没有这些壮劳力参与,疏散撤离的速度就太慢了。

  现在离洪峰抵达青山湖的时间,只有不足六个小时。桥头村老老少少加起来六七百口,几个小时全部撤离完毕,可不轻松。

  陆玖深知,万一发生决堤现象,生命损失是至关重要的一项数据,只要死人死得不多,责任就不至于太大,上级一般都会原谅。这么大的洪水,国家防总说是三十年一遇,偶尔出现一两个堤段的溃坝,也算得是正常现象。

  连煤矿都有个“万吨死亡指标”呢。

  偌大个云湖县,数个沿湖区镇,一百多公里水岸线,谁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关键是要少死人或者不死人。

  康副书记则去镇里向魏清平汇报,传达陆书记和范县长的指示,调集大量木料和钢管过来备用。抢险队员们加快了工作速度,就在大堤上将木料和钢管用大铁丝拧成架子,绑上七八个十来个装满条石,石子和沙土的麻袋,做成一个个的“大沉箱”,一字摆开在发生管涌的堤段,随时准备往水下掀。

  夏芸在桥头大堤上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召集现场的干部和抢险队负责人开了个短会,转达了市委谭书记和郭市长对云湖县防汛工作的关心,勉励大家在范县长的率领下,发挥最大的潜力,全力抗洪,确保家园的安全。

  随后,在陆玖的陪同下,离开了芦花镇。云湖县的沿湖区镇,不止一个芦花镇,夏部长还得往其他区镇走一遭,继续转达市委市政府对云湖干部群众的关心爱护。

  不管夏芸心里头乐不乐意,身在体制之内,这些官样文章就必须做到位。

  彭娜却没有再跟着他们走。

  照说,她前来报道云湖抗洪抢险的经过,跟着市里领导和县委书记跑,乃是正途。报社的正面报道,很多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太详尽的一线材料,只要有那么一两个“新闻看点”,加上领导讲话,再加上新闻记者的生花妙笔,一篇洋洋洒洒的歌颂文章,便即出台,保管四平八稳,没有半点纰漏。

  只是彭娜既然到了范鸿宇身边,哪里还肯去别的地方?

  不要说夏芸和陆玖,就算是谭启华亲自到了,甚至省领导大驾光临,彭记者也绝不肯离开范鸿宇半步。

  夏芸和陆玖也没有“勉强”。

  人家省报大牌记者要怎么采访报道,夏部长和陆书记管不着。

  自从上回彭娜赴云湖采访公安系统警风警纪大整顿活动,颇多溢美之词,陆玖便在心里怀疑,只怕这位年轻可爱的美女记者,和英俊潇洒的范县长之间,关系不寻常。

  这不,才隔了一个月不到,彭记者又第二次来云湖了。

  小小一个云湖县,曾几何时得到过省报的如此重视?

  当然是因为范鸿宇这个代县长的缘故。

  这也挺好的,省报给云湖多做做正面宣传,多多美言几句,总不是坏事。他陆玖是县委书记,一把手,云湖出了成绩,必定有他一份,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他的。

  站在大堤上,望着巨浪澎湃的青山湖,彭娜不禁轻轻打了个寒颤,低声问道:“哥,顶得住吗?”

  “不一定!”

  范鸿宇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

  这么多年来,范鸿宇一直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着自信,哪怕在另一个世界,小警察范鸿宇同志,也一样的自信满满。他是范神探,和叶友道搭档,许多陈年旧案都给破掉了,在全省刑侦界都小有名气。

  但现在,面对大自然的不测之威,范鸿宇对脚下这段千疮百孔的大堤,真的有点信心不足。

  遥想当年,另一个世界,数年之后那场举世震惊的大洪水,整个国家都动员起来了,几乎所有最高领导人俱皆亲自上了第一线,也依旧有很多地方守不住。

  “那……怎么办?”

  彭娜立即跟着担心起来,焦急地问道。

  “能够顶到什么程度就顶到什么程度,全力以赴……走,我们去桥头村看看群众转移的情况,一定要赶在洪峰到来之前,把群众都迁走。就算守不住,人员伤亡也必须降至最低。”

  范鸿宇轻轻一挥手,大步走下湖堤。

  彭娜自然紧紧跟上。

  群众大规模疏散的经过,是真正的新闻素材,就故事性而言,绝对比领导讲话要耐看得多,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读者。

  大牌记者的名声,可不仅仅是靠着报道领导讲话和各类会议就能获得的。

  文笔好,素材新颖,视角独特,吸引读者眼球,都是必备的条件。

  桥头村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渔村,村庄紧挨防洪堤,范鸿宇和彭娜不用驾车,踩着满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向着村里走去。

  范鸿宇去村里巡视过,道路还是很熟悉的。

  尚未来到村支书家里,就已看到了三三两两疏散的村民,背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扶老携幼,一步三回头,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向村外撤离。少数村民还拉着板车,上边的家具什物堆起老高,用油毡布胡乱盖着,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彭娜便及时上前,和村民进行简单的交流。

  大部分村民并不认识眼前的年轻男子就是县长,年轻女孩是省报记者,此时此刻,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和陌生人沟通谈话,往往都是简单的一两句应答,便即擦身而过。

  这就足够了,彭娜紧着在本子上将村民说的话记下来。

  这些都是原始素材,到时候再慢慢甄别取舍。

  在支书家里,见到了周子其,正和支书村长等人商量着,要怎样去做那些“钉子户”的工作,见范鸿宇和彭娜过来,立即上前相迎,汇报说:“范县长,村里大部分群众都服从安排,开始转移了,还有一小部分人比较固执,舍不得坛坛罐罐,不肯搬,说不会有事的,桥头村以前从没有决堤过……”

  范鸿宇一摆手,断然说道:“那不行,不管是谁,都必须马上转移,五保户和家里没有壮年男劳力的家庭,你们要安排人手给他们搬家。这样,周书记,你给镇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一两台卡车过来,协助群众搬家,越快越好。”

  “哎,好的好的……”

  支书便高兴地说道:“范县长,要是有汽车帮着拉点东西,这工作就好做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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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决堤

  下午六点不到,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桥头大堤上,亮起了一盏盏明亮的汽灯。这是一种烧油的灯盏,亮得异常耀眼,纵算大雨倾盆,只要在其上遮盖一下,就不影响使用。一盏汽灯可以将方圆十几米之内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周子其尚未来到大堤上,还在村里组织最后一批村民撤退,康副书记和彭娜站在范鸿宇身边,颜记者四处跑动,拍摄突击队员工作的诸般场景。

  七点多钟,原本浊浪翻滚的湖面忽然变得安静,一排排拍击堤岸的浪头止歇下来,范鸿宇看到,堤下的湖水打着旋儿,慢慢在后退。

  彭娜也注意到了,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范鸿宇神情严肃,说道:“洪峰马上要到了。娜娜,你回镇上去吧,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范县长已经经历过两次洪峰,算是有一定的经验了。

  彭娜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不会走的,我陪你!”

  范鸿宇扭头望了她一眼,彭娜眼里的神情很是坚决,身边没有其他人,彭娜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范鸿宇的盈盈爱意,精致可爱的脸上,闪耀着一股熠熠的神采。

  范鸿宇轻轻摇头,伸手拍了拍她雨衣下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彭娜又往他身边靠紧了点。

  片刻之后,一阵闷雷也似的轰鸣声远远传来,就好像在下暴雨之前,遥远天际雷电的轰鸣。随即,远处黑乎乎的湖面上,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黑线,纵算是天色如此昏暗,亦能隐约察看得到。

  轰鸣声渐渐清晰,越来越响。

  如鼙鼓振振,动地而来。

  正在大堤之上抓紧绑扎钢铁架子的突击队员们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站起身来,一齐望向浩瀚无边的湖面。

  转瞬之间,黑线就变得越来越浓。

  如山峰般巨大的波浪如同高速列车一般,猛扑过来。

  彭娜小嘴微张,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了范鸿宇的手臂。

  “轰”!

  第一排巨浪狠狠撞击在防洪堤上,水花飞溅。

  彭娜一声惊呼,脑袋往范鸿宇怀里钻,密密麻麻的水珠,如瀑布般溅得人满头满脸。不等人回过神,第二排巨浪又狠狠撞了上来。

  “轰”!

  整个大堤都在隐隐颤抖。

  “这……就是洪峰吗?”

  彭娜抬起头来,惊魂未定,颤声问道。

  “嗯,看来这次洪峰比前边两次更加厉害……不知道桥头的村民都转移了没有?”

  见了范鸿宇脸上的忧郁之色,彭娜原先坚定无比的信心忽然也动摇起来,面对着大自然的浩瀚之威,彭娜意识到,人力真的会有时而穷。

  坚守在大堤上的这几百人,在如山般的洪峰面前,确实如同蚂蚁般脆弱。以“血肉长城”抗击洪水,永远只是媒体的宣传口号罢了。

  彭娜觉得,自己以后写稿时再用到“血肉长城”这个词语,只怕会产生一定的心理障碍。

  洪峰冲击大堤的间歇时期,堤上的突击队员们清醒过来,大声吆喝着,十来人合力,就要将绑扎好的铁排子往水下推。

  “等一下!”

  范鸿宇大喝一声,疾步赶了过去。

  突击队员们便齐刷刷地望向县长,等他指示。

  “看准管涌的地点再推下去,不要盲目行动。我们的资源很有限……”

  这些铁排子,是专门用来堵管涌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进水里,起不到什么作用。

  县长指挥若定,队员们顿时心安下来。

  大约数十分钟之后,浪头渐渐减弱了几分,水位迅猛上涨。

  彭娜这才定下心来,望着脚下打着巨大漩涡,不住旋转的湖水,问道:“洪峰过去了吗?”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这才刚刚开始呢,刚才不过是先头部队,现在该是主力部队上场了。”

  “还会有更大的浪?”

  彭娜吃惊地说道。

  感觉上,洪水就在她的脚下,离大堤顶端不过一步之遥。再一个巨浪打过来,就算冲不垮堤坝,只怕也会将大堤上的人都冲下去。

  “大浪不会再有了。”

  “那,能守住了?”

  范鸿宇不由轻轻一笑,说道:“不是这样的,真要发生决堤,不是被大浪冲垮的,是被压垮的。别看湖面上的大浪气势汹汹,其实没有太大的破坏力。真正巨大的力量,在水下。超过两百亿立方的水,该有多大的压力?大堤里面要是中空了,泥土被湖水泡软,湖水渐渐渗透进去,土层越来越薄,抵挡不住湖水的压力,就会跨下来。”

  彭娜低声叫道:“我明白了,这就像是火山喷发的原理一样。哪个地方地壳最薄,火山就在哪里喷发。”

  “对,就是这样……周子其怎么还没回来?群众还没转移完?”

  范鸿宇脸上再次露出了焦躁之意。

  彭娜便安慰道:“你别担心,群众会撤走的。他们生活在湖边,比我们更加了解洪水的威力,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

  “但愿如此。”

  范鸿宇大步向前,检查大堤的管涌情况。在管涌比较明显的堤段,指挥突击队员们将铁排子一个个推下水。水位还在上涨,离大堤顶部越来越近。

  到晚上十点,康副书记忽然跑过来,脸色青灰,喘息着,压低声音说道:“范县长,那边可能顶不住了,管涌,管涌已经有水缸那么大……”

  范鸿宇脸色一变,扭头对彭娜说道:“娜娜,你马上走。老康,我们去那边看看……”

  随即撩开两条长腿,疾步向那边走去。

  彭娜咬咬牙,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数十名突击队员两手空空,望着大堤一侧发呆。所有铁排子都推下了水,但管涌依旧止不住,一股比水缸口还要壮大的水柱,从大堤外侧喷涌而出,管涌口周围的石墙,也不住往外漏水,一条条细纹如同蜘蛛网似的,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老康,你觉得呢?”

  范鸿宇双眉紧蹙,低声问道。

  老康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范县长,所有铁排都用完了……我建议,马上撤退。”

  “好。”

  范鸿宇没有怎么犹豫,微微颔首,随即抬起头来,大声发布命令。

  “大堤上所有人员,全部撤退。一个都不许留下来……大家有秩序地撤到镇里去,不要乱,不要拥挤,一个接一个走……老康,你去前边维持秩序。”

  “是。范县长,你和彭记者先走吧,我在这里断后。陆书记说过,一定要确保你的安全。”

  康副书记很诚恳地说道。

  “少废话,快走,马上执行命令。”

  范鸿宇一声低吼,语气变得极其严厉。

  当此之时,他没有时间来讲客气了。

  康副书记吓得缩了缩脖子,一声不吭,开始组织大堤上的突击队员们撤退。少数性格倔强的年轻人还不肯走,向范鸿宇请求说,再拼一下,实在顶不住再撤退。

  这许多天,他们吃住都在大堤上,不要说对这段大堤有感情,起码也耗费了无数的心血。现在范鸿宇下令撤退,所有心血,毁于一旦,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范鸿宇毫不犹豫地否了,强制命令他们马上离开大堤。

  彭娜紧紧跟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范鸿宇也不再催她。

  彭娜对他的情意,他如何感受不到?在这种时刻,就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好了。有个时候,和女孩子讲道理是没用的,和陷入单恋中的女孩子讲道理,更加没用。

  对于范鸿宇而言,那是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

  就在一起同进共退吧。

  突击队员们有条不紊往大堤下撤退,范鸿宇目送他们离去,大堤上人越来越少,范鸿宇暗暗舒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只觉得脚下猛地一抖,范鸿宇立即低头往下看,只见坚硬的水泥路面,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渐渐向远处蔓延。范鸿宇尽管没有湖区工作经验,却也立即意识到,这是决堤的先兆。

  “娜娜,跑……”

  范鸿宇再不犹豫,一拉彭娜的小手,大步向堤下跑去。

  身后,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坚硬物体开裂的声音。

  “范县长,快跑,快……”

  已经撤退到远处的一些突击队员们也听到这种令人心胆俱寒的开裂声,忙不迭地转身,顿时就看到令大家都目瞪口呆的一幕。

  整段大堤,忽然像鸡蛋壳一样碎裂开来,石质墙体,往外突出,随后便全部涨开,滔滔洪水,顺着决堤的口子,汹涌冲下。

  轰隆隆的巨声,在身后响起。

  范鸿宇不回头,拉着彭娜猛跑。

  “哎呀……”

  彭娜忽然一声惊呼,范鸿宇只觉得手里一紧,随即整个人都被带着向一旁摔去。

  在这要紧关头,彭娜被一条大木料绊倒了。

  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滚滚洪水一涌而前,迅疾就将他俩卷入进去。

  范鸿宇百忙之中一伸手,抓住了那条木料的一端。

  又一个大浪打来,紧握彭娜的手掌一滑,彭娜再次一声惊呼。

  “娜娜……”

  范鸿宇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紧,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想都没想,脚下一蹬,奋力向着彭娜的方向扑去。

  汹涌的洪水刹那间将他俩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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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救命

  “娜娜……”

  范鸿宇大喊,奋勇向前。

  决堤的瞬间,还有数盏汽灯亮着,范鸿宇看到彭娜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哥,救我……”

  彭娜尖叫,双手乱舞,不由自主地被洪水往前冲着走。

  “别慌,不要乱挣扎,我来救你……”

  范鸿宇大声喊道,顺着水势,向彭娜冲去。

  决堤的洪水,冲击力惊人,很快将将两人卷了进去,饶是范鸿宇力大如牛,水性娴熟,在洪水之中,也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什么都不想,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念,死命和洪水对抗,固执地向着彭娜的方向冲去。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在范鸿宇即将绝望之时,手掌忽然碰到了另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的,范鸿宇立即使劲握住,随即,彭娜整个人都扑了过来。

  溺水之人,几乎在瞬间就会丧失自主思维,完全凭本能行事。彭娜想都没想,就紧紧抱住了范鸿宇,八爪鱼似的,再也不肯松手。

  范鸿宇只觉得身子重逾千均,不由自主地被彭娜拖到了洪水之下。

  范鸿宇来不及细想,脚下奋力一蹬,带着两个人的身子冲出水面。

  “娜娜,松手……”

  范鸿宇大喊。

  彭娜毫无反应,已经陷入了迷糊之中。

  两人再次向水下沉去。

  范鸿宇使劲划动手臂,尽管情势如此不利,几乎陷入了绝境,范鸿宇依旧没有太过惊慌,奋力自救。所幸就在此时,一条木料被洪水冲了过来。范鸿宇想都没想,一把就抓住了,另一条手臂随即也伸过去牢牢攥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四周一片漆黑。

  所有的汽灯都被洪水冲走了,除了洪水的咆哮和狂风暴雨的肆掠范鸿宇耳边,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能一手抱住彭娜,一手夹住那条木料,任凭洪水冲击,不由自主的跟着洪水的方向前进。

  在这样的大洪水之中,抱着一条木料,其实也很不保险。

  水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周围黑沉沉的,完全看不清楚任何景物随时有可能撞上其他硬物。真要那样,也是命中该绝,由天不由人。

  “娜娜……”

  范鸿宇不住呼叫彭娜,彭娜不应。

  范鸿宇努力将她的头部抱离水面当此之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幸洪水是向着村庄方向冲击,地势越来越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被倒卷入大湖之中,那是必死之局,绝无生理。

  时间一长,范鸿宇只感到浑身寒冷刺骨。

  感觉上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如此的缓慢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范鸿宇脚下一碰,似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顿时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果然是硬实的地面,连忙在水中站稳了,手臂依旧牢牢夹住那条救命的木料,随着水流方向奋力向前走去。

  终于踏上了陆地。

  四周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这是一处什么所在。

  范鸿宇管不了那么多,双手抱起彭娜,小心地平放在坚实的地面,一边伸手去谈她的鼻息,一边叫道:“娜娜,娜娜,醒来……”

  彭娜依旧毫无反应,也探不到鼻息。

  范鸿宇顿时急了眼,顾不得太多,手掌向着彭娜高耸的胸部按去,入手处是惊人的柔软,又弹力十足,随即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彭娜胸口,仔细聆听她的心跳之声。

  好像还有心跳。

  范鸿宇当即将彭娜娇柔的身躯抱了起来,双膀一叫劲,把彭娜“甩”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坚硬的肩头直接顶住她柔软的腹部,死命地摇晃起来,还不住跳动。

  “哇……”

  彭娜张嘴吐出了腹中的积水。

  范鸿宇长舒了口气,又晃动一番,估计喝下去的水差不多都吐完了,这才再次将彭娜平放在地,感觉上,地面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凸出的石头之类硬物,可能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山包,又或者,根本就只是一块大石头。

  此刻却也懒得深究。

  彭娜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范鸿宇立即俯身下去,捏住彭娜的鼻子,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随后又掀起她的T恤衫,双掌重叠,压在高耸的双峰之间,往下按压。

  作为警校毕业生,又干过二十来年刑警,范鸿宇急救的经验很丰富,无论人工呼吸还是心脏按摩,都算得技巧娴熟。

  “娜娜,醒来,醒来啊……”

  做一阵心脏按摩,又开始人工呼吸,如此交替进行。

  不一刻,范鸿宇便满身大汗,心却沉到了谷底。

  “嗯……”

  忽然之间,彭娜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夹在洪水和大雨的咆哮声之中,几乎细不可闻,听在范鸿宇耳朵里,却宛如天边惊雷,隆隆作响。

  范鸿宇顿时大喜过望,加快了心脏按摩的频率,急急叫道:“娜娜,醒来!”

  “啊,好痛……”

  彭娜又叫唤了一声,声音大了许多。

  范鸿宇一屁股坐倒在地,刹那间只觉得浑身精力都被抽走了,经络血脉之中,空空如也,再也提不起一丝半点的力气,想要擦把汗,手臂都酸酸的,抬不起来。

  “哥,哥,是你不?”

  彭娜已经“活过来”,急急叫唤,伸手乱摸,胸口凉凉的,却哪里顾得上理会这个?

  “是我是我……哎呀,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范鸿宇长长舒了口气,笑着说道,心情无比的欢畅。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从今往后,将要永远的失去彭娜了,满心都是绝望之意。

  也只有在刚才,他才意识到,原来在他心里彭娜居然是这样的重要,占据的分量如此之重。

  “哇……”

  彭娜一声惊叫,猛地坐了起来伸手就紧紧搂住了范鸿宇,呜呜地哭个不了。

  “哥,我,我还以为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彭娜死死搂住范鸿宇的脖子,整个人都贴进他的怀中,滚烫的热泪,顺着范鸿宇的脖颈往下流淌,身子不住扭动,又是惊惧又是激动不已。

  转瞬之间就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啊!

  “傻丫头,别哭,这不好好的吗?没事了没事了,别哭……”

  范县长又有点手足无措轻轻拍打着彭娜的脊背,翻来覆去就只是干巴巴的这么几句话,想不起别的。哄女孩子的招数,范县长会的确实不多,每每碰到这种情形,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彭娜薄薄的T恤和胸罩,依旧是掀起的心脏按摩,隔着衣服做,效果不好。高耸娇嫩的双峰,现在就这么紧紧地和他的胸口贴在一起,只隔着同样薄薄的一层T恤,范鸿宇完全可以感受到彭娜双峰的滑腻柔嫩。

  立时便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叉叉的,柳下惠的现代版本啊!

  书里又不曾记载,在柳下惠怀里坐了一个晚上的那个女子,芳龄几许长相如何,柳下惠“性取向”怎样所以,有着很多其他的可能性。

  彭娜却正当青春年少,长相甜美,范县长的“性取向”完全正常,百分之百的异性恋者,大老爷们。

  生生要了人的老命啊!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出问题。

  “娜娜,你先休息一会,我侦察一下地形……”

  范鸿宇强自镇定心神,说道,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略略使劲,挣脱了彭娜的拥抱,站起身来。

  彭娜也跟着站起,冰冷的雨水淋在胸口的高耸之上,彭娜才意识到自己胸前无遮无拦,顿时俏脸滚烫,手忙脚乱地遮掩好了,芳心剧跳不已。

  难道,刚才……

  羞煞人了!

  幸好四周乌漆墨黑的,没人看到。

  不过彭娜马上就明白过来,应该是范鸿宇在给她急救。急救的常识,彭娜倒也懂得的。

  心里略略安定了几分,但随即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就涌上了心头,不由轻轻咬了咬嘴唇。

  范鸿宇的侦察行动,瞬间结束,又坐了下来。

  “嗯,是个小山包,应该还在桥头村,我记得他们的晒谷场附近,有这么个小山包……”

  当然,是不是桥头村的小山包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里有个小山包。

  彭娜也紧紧挨着他坐下,洪水就在脚下打转,时不时还会冲刷到脚上,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范鸿宇说道:“只能等了。希望这个小山包能顶得住,不被淹没。等到天亮,估计会有人来搜救。现在哪都不能去……”

  一县之长被洪水卷走,还搭上省报的一位记者,只怕现在,这个惊人的消息已经层层上报到省防指中心了。天亮之后,只要条件许可,施救行动是必然会展开的。

  就怕洪水太大,一时半会,施救人员找不到这里。

  不过,只要这个小山包不被洪水淹没,生存的机会就很大。一念及此,范鸿宇又急匆匆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往身边找寻。

  “哥,怎么啦?”

  彭娜低低问道,声音中有点惊惧,以为又发生意外情况了。

  “没有,我找那条木料……”

  范鸿宇说道。

  这条木料,救了他和彭娜两条命,实在是“大功臣”。现在洪水情势不明,还得找到这木料,以备不时之需。洪水真要是淹没了小山包,这条木料依旧还得是他俩的唯一倚仗。

  范县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生命会“寄托”在一条木料之上。

  人生如棋,变幻莫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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