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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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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零章 母子

      皇后回到宫中,宫人们很少看到皇后的表情会如此凝重,许多年来,宫里的人们都知道皇后温良谦和,几乎从未发过脾气,皇后如今为何苦恼,宫人们心里并不是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敢多一句嘴。

      皇后静坐床边,看着窗外的梅花。

      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皇后并没有回头,直到脚步声到的身后停住,皇后这才回头,却见到齐王瀛仁已经跪下叩拜,皇后伸手拉住,柔声道:“来,坐到母后身边来。”

      瀛仁十分温顺地在皇后身边坐下,看到皇后眼圈有些泛红,皱起眉头,“母后好像哭过!”

      “没有。”皇后拿着黄绢擦了擦眼角,“只是刚才有东西飞进眼睛里……!”

      齐王立刻道:“孩儿这就去传唤太医……!”便要起身,皇后已经拉住他的手,摇头道“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

      齐王脸色有些难看,道:“母后,孩儿不是三岁孩童,并非什么都不明白,有些事情瞎子都能看出来,孩儿不是瞎子,也会看的明白。”

      皇后柳眉微蹙:“瀛仁,你想说什么?”

      “母后最近一直烦恼,孩儿问过宫人们,母后的食量也大减……最近夜里时常从梦中惊醒,这一切,孩儿知道都是因为什么。”齐王凝视着端庄美丽的皇后,“都是因为那个狐狸精……!”

      皇后骤然变色,低声斥道:“住口!”

      “母后害怕她吗?”齐王瀛仁双眉锁起,眼中显出愤怒之色,“她只是冯元破送来的一名胡女,蛮邦野女,靠着美色迷惑父皇,这样的妖女,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皇后拉着齐王的手,伸手要去捂齐王的嘴,“瀛仁,不要胡说,那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是皇子,这样说话,是以下犯上,若是被你父皇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等皇后说完,瀛仁便已经冷笑道:“莫非父皇知道了,还要砍了我的脑袋?母后,父皇曾经与你相敬如宾,可是现在,一个月都不能见上一次,日夜只是和那妖女混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妖女所致,孩儿恨不得……!”他眼露杀机,已经握起拳头来。

      皇后眼中显出惊恐之色,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宫人在身边,却依然不安,压低声音道:“瀛仁,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些话,难道是你能说的?”

      “母后,难道你就愿意这样一直难受下去?”瀛仁咬紧牙关,“你身份尊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父皇……他不能如此对你,一个贱婢胡女,更没有资格夺走父皇对你的关心。”

      皇后凝视着瀛仁,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幽幽轻叹道:“瀛仁,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母后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平平安安!”瀛仁摇头道:“母后,你比孩儿更清楚,孩儿既然是皇子,就算想求平平安安,那也是求不得的。”

      皇后蹙起柳眉,瀛仁已经道:“母后应该还记得两年前,孩儿在西山道曾经被刺客行刺……!”

      皇后握紧瀛仁的手,“你以后一定要小心……!”

      “孩儿在西山被刺,母后可知道是何人所为?”瀛仁缓缓道:“当初孩儿前往忠义庄,是太子去密信让孩儿为他取刀,忠义庄被刺,刺客早就做好了准备,孩儿抵达忠义庄之前,无人知道孩儿的目的地,可是……刺客却事先知道了孩儿的行踪,甚至早早就在忠义庄做好准备,母后,你说,幕后主使是谁,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

      皇后两只手微微发抖,“你是怀疑太子指使人要行刺你?”

      “其实这个答案孩儿早就应该知道。”瀛仁紧握拳头,“但是这么多年来,太子一直披着假仁假义的面具,看上去对孩儿呵护有加,但是他的双腿瘸了,心也变得恶毒了。孩儿一直被他假仁假义的面孔欺骗,虽然答案显而易见,可是孩儿却一直都不相信他会有害死孩儿的的心思……但是现在想起来,孩儿脑子也变得清楚了,他去密信让孩儿前往忠义庄,就是让孩儿进入陷阱,想在忠义庄害死孩儿……只有他知道孩儿要前往忠义庄,所以才会事先做好准备……!”

      皇后握着瀛仁的手,感觉瀛仁的手已经开始变凉。

      “三哥疯了之后,太子根本没有顾念兄弟之情,派人对三哥极近侮辱。”瀛仁眼中闪着寒光,“母后可知道,孩儿听说,就在前几日,太子派人送给三哥一坛酒,说是上等的美酒,要让三哥将那坛酒一滴不剩地饮完,可是……那酒坛之中盛装的,根本不是美酒,而是……而是马尿……!”

      皇后眼眸之中划过一丝无奈,身体却已经微微发抖。

      “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太子不出面,却派人三天两头去侮辱三哥,当初他不是三哥的对手,与三哥争斗,落于下风,心中一直有怨气,所以如今是连本带利找寻三哥讨要回来。”瀛仁缓缓道:“母后,孩儿现在已经出宫开府,门下的人多起来,懂得也就多了……既然孩儿已经被放到那个位置,就注定要与太子争个你死我活,道理很简单,如果孩儿输了,孩儿的结局,只怕比三哥还要惨,太子笑里藏刀,他早就想过要致孩儿于死地,如果孩儿败在他的手中,母后你想,孩儿还能平平安安吗?”

      “瀛仁,母后去见你父皇,让你离开京城好不好?”皇后抚摸着瀛仁的脸庞,“大秦万里江山,让你的父皇赐你一块封地,远离京城,不要再和太子争了。只要太子感受不到你的威胁,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母后,你觉得这可能吗?”瀛仁苦笑道:“你是英明睿智的女人,可是怎地变的糊涂了?大秦虽然是万里江山,可是终究是大秦的天下,孩儿就算离京千里,又能怎样?从太子对待三哥的事情上,孩儿已经看得很清楚,太子是个口蜜腹剑、心胸狭窄、瑕疵必报之人,他对孩儿既然已经生出嫌隙之心,等到他朝继承大统,你觉得他会放过孩儿吗?他若真的要对孩儿动手,孩儿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逃不脱他的毒手。”

      皇后眼眸闪烁,语气带着一丝痛苦,“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母后,父皇为何选在这种时候让孩儿出宫开府,难道你心里当真不清楚?”瀛仁压低声音:“三哥不成了,可是父皇担心太子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最后会不受控制,威胁到父皇的地位,所以父皇必须要找出一个人来与太子相争,就像当初三哥与太子之争,如此才能让朝臣分成两派,互相对立……其实父皇的选择并不多,他要找的这个人,只能是孩儿……!”

      皇后眼圈泛红,“母后从来都不希望你被卷入皇储之争,母后一直想着,等你大了,恳求你的父皇给你一块封地,咱们不管是谁继承大统,只在自己的封地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母后,京城不太平,天下也不太平。”虽然刚刚出宫开府不久,但是瀛仁脸上那种稚气正在迅速地消退,变的日益成熟,“且不说孩儿离不开京城,就算离开京城,也未必能够过上太平日子……!”凝视着皇后,声音压得更低,“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人要离开京城,那也绝对不是孩儿,这天下,本就应该属于孩儿!”

      “你说什么?”皇后全身一震。

      “母后,我的外祖父,是大华朝的皇帝,我的父亲,是大秦帝国的皇帝,这万里江山,除了孩儿,还能归谁?”瀛仁握起拳头,“孩儿说过,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您的父亲,是大华帝国的皇帝,你的丈夫,是大秦帝国的皇帝,蛮邦野女,有什么资格夺走您的丈夫?”

      皇后那本来端庄凝重的脸庞,显出惊骇之色,“瀛仁,你……你是怎么知道……!”

      “母后是否准备瞒着孩儿一辈子?”瀛仁苦笑道:“孩儿提到的忠义庄,母后或许不会熟悉,但是它的另一个名字,母后一定不会忘记!”

      皇后盯着瀛仁的眼睛,只听瀛仁一字一句道:“母后可还记得忠孝别院?”

      “忠孝别院?”皇后轻轻念了一遍,随即身体剧震,失声道:“是……是那里……!”

      “孩儿一直没有对母后详细诉说那件事情,只是怕勾起母后的往事,让母后伤心。”瀛仁轻声道:“忠孝别院,是当年汉阳国忠孝陵王的别院,在攻灭汉阳国之前,母后曾经在忠孝别院住过一段时间,而且那里还有母后的至亲之人,母后当然不会忘记……!”

      皇后此时已经控制不住,眼角泪水滚落,颤声道:“你……你都已经知道了,如此说来,你……你已经见过……见过他?他……他现在还好吗?”闭上眼睛,“我已经二十年不曾见到过他!”

      “一百六十三名大华帝国的勇士,在忠孝别院一战,几乎是全军覆没。”瀛仁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母后,如此说来,那个人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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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一章 最后的皇族

      皇后脸蛋有些泛白,问道:“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该告诉我的,他都已经告诉了我。”瀛仁看着皇后,“母后,你是大华帝国的公主,我的血管之中,既流着大秦王朝最尊贵的血液,也流淌着大华帝国的血液。舅舅告诉我,这江山,如果拥有真正的主人,那就只能是我。”

      皇后那丰润的嘴唇微颤着,“他已经告诉你,他是你的舅舅?”

      “母后,他是不是我的舅舅?”瀛仁盯着皇后的眼睛,“这个答案,只有你能告诉我。”

      皇后长叹一声,终于道:“他如今可好?”

      瀛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一直没有告诉母后真相,只是害怕……害怕母后会伤心……!”看着皇后,欲言又止。

      皇后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瀛仁的神情和他的欲言又止,顿时让皇后明白了什么,两只手已经握起来,颤声道:“难道……难道他已经……!”

      “母后,舅舅已经走了。”瀛仁低声道:“他是为了我,他救了孩儿的命,如果他不是我的舅舅,又怎会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皇后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眼眸中充满着无尽的哀伤,瀛仁凑近过来,握着皇后的手,“母后,你不要伤心,舅舅虽然不在了,但是孩儿还在,孩儿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母后,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皇后悲声道:“他没有骗你,他确实是你的舅舅,他是大华帝国的皇子……二十年前,忠孝别院一战,大华帝国最后的武士几乎尽丧忠义别院,你的舅舅不认丢下他们,留在了那里……忠义庄,这个名字改的好,大华最后的勇士们,都是忠义之士!”

      瀛仁皱眉道:“舅舅是母后唯一的亲人,难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皇后苦笑道:“在你父皇统一天下之前,母后就已经与皇上有了婚约,母后答应过他,只要打下洛安城,让母后亲眼看到屈楚离那奸贼被除,母后就嫁给皇上……母后六岁之时,屈楚离攻占了洛安京,母后只能跟随你的舅舅,在大华帝国最后那帮武士的保护下,流落天下。当时天下大乱,诸侯纷争,你的舅舅带着母后辗转各地,最后投奔到你父皇的身边……!”

      瀛仁微微点头道:“孩儿知道,父皇当时打出来的旗号,就是要诛除屈楚离,重振大华帝国……!”

      “这不怨你父皇。”皇后轻声道:“天下四分五裂,争夺天下,名不正则言不顺,大华是关中四姓撑起来的朝廷,屈楚离打下京城,残酷无情,大肆诛杀关中四姓的人,元、单、诸葛、成四大姓,遭受了灭顶之灾,屈楚离更是建国伪齐,自称皇帝……他是国之恶贼,你父皇打出诛除伪齐,那也是让天下归心的事情……!”

      “可是……伪齐虽然被灭,但天下最后却是大秦的。”瀛仁轻声道:“父皇是在说谎。”

      “不管你父皇初衷如何,后来已经由不得他。”皇后幽幽叹道:“跟他征战天下的文臣武将,到头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他们跟着你父皇打天下,本就是要成为开国之臣,那时候大华皇族只剩下母后和你的舅舅,就算你父皇愿意将天下交还给元家,但是他手下那帮人会愿意吗?”

      瀛仁知道瀛元征灭诸国,最后却让元家的人来做皇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跟随你舅舅投奔你父皇,一开始确实是觉得你父皇或许真的可以复兴大华。”皇后声音很轻,她虽然年过四十,但是保养的极好,气质天成,雍容华贵,肌肤也是十分有光泽,并没有因为年纪而显得松弛老迈,反倒是因为那股成熟的气质,更显得典雅端庄,高贵自然,“母后跟随你舅舅流落十年之久,投奔到你父皇的身边,你父皇对我们十分的照顾……!”

      “父皇可有向天下人宣告,大华的公主和皇子在他身边?”瀛仁眼神闪烁,低声问道。

      皇后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瀛仁,似乎对瀛仁问出这样的话感到吃惊,片刻之后,才叹道:“瀛仁,你……真的已经长大,也真的已经变了……!”她用手抚摸着瀛仁的脸庞,“你的父皇曾经和我说过,要让一个男人迅速地成长,就要让他去争斗……他说的没有错,你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可是……母后心里……!”说到这里,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母后,通天殿死了那么多人,你没有亲眼看到。”瀛仁眼眸子闪动,“那是孩儿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景,什么是敌人?我现在明白了,如果你的刀子犹豫,没有果断地砍下对方的脑袋,那么敌人的刀子一定会割断你的喉咙……就是这么简单,孩儿要保护母后,就要先保护好自己,郎毋虚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要保护自己,就只有除掉敌人,对待敌人,不可留情。”

      皇后闭上眼睛,瀛仁忙道:“母后,是不是孩儿说错话了?”

      “孩子,你这话也许并没有错,但是……幕后从来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皇后幽幽道:“你刚才的问题,是否是觉得我们当初投奔你父皇,皇上会利用我们打出旗号?”

      瀛仁道:“父皇当初征战天下,打出的旗号本就是兴复大华,母后你是大话的公主,舅舅是大华的皇子,如果向天下宣告你们的存在,大秦的军队,自然是更加的名正言顺!”

      “母后钦佩你的父皇,最重要的原因,与此有关。”皇后道:“其实你舅舅一开始也说过,我们投奔你父皇,他一定会将我们的身份告知四方,用我们作旗号,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投奔你父皇的时候,虽然向你父皇告知了身份,但是你的父皇却并没有将我们的身份公之于众,当时知道我和你舅舅身份的,寥寥无几,并无几个人,哪怕是今天,这大秦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母后是大华的公主,许多人都只以为你舅舅是投奔你父皇的义军,并无几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她的神情变的和缓下来,“你父皇告诉过我,那时候诸侯争霸,不但明里在战场上厮杀,而且诸侯互派刺客,暗中刺杀,你父皇就经受过无数次刺杀,有几次差点被刺客得手,他担心如果我和你舅舅的身份一旦被人知晓,别有居心之人就会派出刺客前来行刺,所以为了保护我们,从来不曾将我们的身份公之于众。”

      瀛仁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不过后来秦国的铁蹄征伐天下,十八诸侯国一个接一个地被大秦的铁蹄所攻灭,你舅舅渐渐看的清楚,大华已经不可能复兴,你父亲的麾下,从来都是以大秦的臣子自居,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是大华朝的臣子,甚至到后来,所有人都好像已经忘记有大华朝的存在……!”皇后轻声道:“忠孝别院一战之后,死了那么多人,你父皇派人过来接母后离开,但是你舅舅那时候终于向母后告别,他告诉母后,他要留在忠义别院,为那些死去的大华武士守陵,他们是大华最后的武士,他作为大华的皇子,留在那里守卫他们,才能让他们的忠魂安息。”

      瀛仁眉头微紧,想了一想,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道:“母后,舅舅……舅舅宁可与你分离,也要留在那里,难道……仅仅是为了给武士们守陵?”

      瀛仁本就是个头脑聪明之人,以前喜欢玩乐,无忧无虑,没有将心思放在人心争斗之上,但他毕竟是徐从阳的弟子,读过了众多的书籍,徐从阳也没有少给他叙说从前那些帝王将相的轶闻正事,如今陷入党争之中,头脑便显得异常的灵活。

      皇后蹙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其实母后应该比孩儿清楚。”瀛仁看着皇后双眸,那双漆黑的美丽眼眸子在闪动着,“舅舅留在那里,也许只是为了保护母后而已。”缓缓道:“忠孝别院一别,母后虽然再也没有见过舅舅,可是……难道二十年来,母后不曾与舅舅有过书信往来,难道对舅舅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

      皇后身体轻颤,泪水又从眼角滚落。

      “母后,舅舅留在忠孝别院,恐怕是因为他知道,如果继续跟着母后,最后很有可能会连累母后。”瀛仁低声道:“舅舅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大华帝国的皇子,他没有忘,父皇也不会忘记,父皇是九五之尊,定鼎天下,母后则是母仪天下,但是舅舅呢?父皇难道会忘记舅舅是大华皇子的事实?”

      皇后握着瀛仁的手,声音发颤,“孩子,不要再说了,这些话……本就不是你该说的……忘记这些,母后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漩涡,让你……让你太平无事!”

      “舅舅留在忠孝别院,是迫不得已。”瀛仁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低声道:“因为舅舅很清楚,等到父皇登基,他若是还跟在父皇的身边,必然会有杀身之祸,甚至……会因为他的原因,连累到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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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二章 失之争者

      皇后抓紧瀛仁的手,柳眉竖起,神色变得寒冷起来,面带寒霜,低声斥道:“瀛仁,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如果被你父皇知道你是这样想,他……一定会很伤心!”

      皇后显然担心隔墙有耳,身体轻颤,警觉地看向四周。

      “母亲为何会担心有人偷听?”瀛仁道:“这宫里的都是母后的人,母后本不应该如此警觉,可是孩儿每次过来,母后说话都十分小心,难道母亲觉得在你的身边,会有人在时刻监视着你?”他的拳头握起,“母亲如此警觉,是为了提防谁?”

      皇后声音已经发颤,“孩子,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些话……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母后,我已经十九岁了。”瀛仁双目泛光,“母后,如果我没有记错,祖父是在父皇十八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父皇不到二十岁,就继承了武侯的爵位,天下大乱之时,父皇也不过二十多岁,他二十多岁就已经开始与诸侯争夺天下,孩儿已经十九,即将满二十,已经不是小孩子。”他坐正身体,“有很多事情,孩儿从前想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却已经想的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皇后蹙眉道:“有些事情,不用去多想,想得太多,对你并不好。”

      “孩儿以前也一直以为,母后和父皇十分恩爱,可是孩儿现在突然明白,或许在母后心里,一直都在害怕父皇。”瀛仁双眉锁起,“母后在宫里很小心,是否害怕什么?”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言辞却很尖锐,“都说父皇对母亲很好,可是孩儿忽然想到,父皇其实和母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这些年来,父皇迷心修道,虽然也偶尔来看母后,可是却很少住在这里,母后,你告诉孩儿,父皇对你是不是真的很好?舅舅留在忠义别院,是否因为担心连累你,他二十年守在忠义别院,是真的想留在那里,还是另有原因?”

      皇后脸色有些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道:“不要再问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舅舅竟然已经走了。你说的不错,二十年前,和你舅舅在忠义别院分别,虽然再没有见面,可是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联系。母后当初和你舅舅分别,身边还是带了四名随从,两男两女,他们都是跟随母后多年的侍从,他们跟随着我一起入宫……有他们在身边,母后虽然不能出宫,但是他们几个可以,每年母后都会派人去往忠义别院见你的舅舅,告诉他,你正在慢慢长大,你舅舅最想知道的,就是你是否平安……!”她的泪水禁不住滚落,手捏着丝绢,轻轻擦拭。

      “四名随从?”瀛仁回想着,忽然明白什么,“母后,你说的是齐伯伯和姚姑姑他们几个?”

      “你还记得他们?”皇后眼中显出欣慰之色,“就是他们几个……!”

      “怪不得他们对我那样好。”瀛仁轻叹道:“孩儿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皇子,原来,他们几个是跟随母后入宫的,如此说来,他们也都是……大华遗臣?”

      皇后犹豫了一下,终是微点螓首,“他们从未忘记自己是大华的人!”

      “可是后来他们突然不见了。”瀛仁皱起眉头,“孩儿还记得,最早没有踪迹的,就是齐伯伯,他……他好像是在七八年前就不见了……后来是姚姑姑,再后来另外两个人也都没了踪迹……!”看着皇后,“母后,他们都去了哪里?”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欲言又止,起身来,道:“瀛仁,母后倦了,你先回去吧……!”

      “母后,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孩儿什么?”瀛仁也站起身来,急道:“你身边,现在只有孩儿,也只有孩儿能保护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告诉孩儿……!”他拉着皇后的手,眼中带着乞求之色,“母后,孩儿已经长大,孩儿想知道,齐伯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皇后看着瀛仁眼眸中既有乞求,又有一丝痛苦,心中不忍,重新坐下,低声道:“瀛仁,你答应母后,母后告诉你之后,你赶紧忘记,不要记在心中……!”

      “母后你说!”

      “母后入宫之后,一直没有中断和你舅舅的联系,每年最少都会和你舅舅通一份书信。”皇后轻声道:“其实书信之中,也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只会问候彼此的身体,最多的,就是提到你,你舅舅想知道你所有的一切,而母后,尽可能地让他知道你的成长……!”

      瀛仁眼眸闪动,“原来舅舅一直在关心我……!”

      “负责联络的,就是你齐伯伯。”皇后道:“和你舅舅分别之时,你舅舅特意让你齐伯伯跟随我,你可还记得你齐伯伯的名字?”

      瀛仁摇摇头,懊恼道:“孩儿记得曾经问过他,他也告诉过孩儿,可是……孩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已经忘记……!”

      “他的名字,不要忘记,他是个忠义的人。”皇后低声道:“他曾经是大华帝国御前侍卫总管,城破之后,就一直护卫着我们,洛安京城陷落之时,你的舅舅不过十岁,而母后,才六岁,我们流落在外,遇到无数的苦难,却都是因为你齐伯伯,逢凶化吉。你舅舅让他跟随我,只因为你齐伯伯是顶尖的武道高手,而他……为了入宫保护我,甚至……甚至不惜净身……,他曾经甚至想过要将一身功夫传授给你,但是……母后当初不希望你卷入争杀之中,所以……!”轻叹一口气,道:“他的名字,叫做齐白河,不要忘记!”

      瀛仁郑重点头,立刻问道:“可是他后来去了哪里?为何他杳无音讯?”

      “我与你舅舅通信十多年,一直都是十分顺利。”皇后道:“八年前,你齐伯伯带着我的书信前往忠义别院,可是从此便杳无音讯,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我们等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你姚姑姑一直喜欢你齐伯伯,她担心你齐伯伯,恳求我,要出宫去找寻,母后心里也担心他,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可最后还是同意你姚姑姑出宫……!”说到这里,喟然长叹道:“如果我知道结果,一定不会让她离开……!”

      “难道姚姑姑也是一去不复返?”瀛仁一怔,蹙眉回忆,“不错,孩儿记起来了,齐伯伯消失几个月之后,姚姑姑也没了踪迹……!”更是疑惑道:“还有另外两个人呢?他们好像隔了没多久,也没了踪迹,母后,你可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不知道。”皇后摇头道:“你齐伯伯和姚姑姑是出宫之后没了音讯,另外两人,则是突然在宫内消失……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皇后长长的睫毛闪动,眼眸子深处,隐藏着一丝恐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与你舅舅便再也没有联系,这些年来,母后一直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在一年前就已经……!”声音带着无限的伤感。

      瀛仁却是皱眉道:“母后,我记得齐伯伯那时候也不算苍老,不过五十岁年纪,他的武功,应该还不弱……他当初担任大华御前侍卫总管的时候,如果按照年纪来算,应该很年轻,那么年轻就能成为御前侍卫总管,那么他的武功一定很厉害。”

      “确实很厉害。”皇后点头道:“母后那时候还小,只是后来听你舅舅说过,你齐伯伯当上御前侍卫总管,凭的是真本事,击败了许多的高手,他的武功,十分了得!”

      “齐伯伯武功本来就很厉害,而且又是奉母后之命秘密办差,他在宫中多年,与世无争,又怎会有人要对他不利?如果真有人对他不利,又会是谁?”瀛仁眉头紧锁,“后来为何连姚姑姑也不放过?还有另外两人,也在宫中消失,母后,你不觉得这事情大大蹊跷吗?从那以后,你身边便没有亲信之人,而且……再也无法与舅舅通信,你说这一切……!”他双眉扬起,似乎明白了什么,凝视皇后眼睛,“母后,你是否早就猜到是谁?”

      “不会的……!”皇后摇头道:“他……瀛仁,记住你齐伯伯的名字就好,其他的就都忘记吧,母亲……母亲真的倦了……!”她爱怜抚摸瀛仁脸庞,“以前的就随他过去,只要以后你能平平安安就好,母后会想办法,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漩涡……!”

      “怎样离开漩涡?”瀛仁看着皇后,“母后有什么方法?”

      “你现在的对手是太子。”皇后目光闪动,无奈道:“母后会找机会,告诉太子,你……你并没有与他争斗之心,母后会帮你劝说太子,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你们是……你们是兄弟,不能血脉相残……!”

      “母亲错了!”瀛仁摇头道:“如果是半年前,孩儿或许真的不会争什么,即使舅舅的话孩儿没有忘记过,却也从来不想去争斗。可是……孩儿现在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刀蛆,那么就只能成为鱼肉……!”压低声音,“父皇让孩儿出宫开府,就是为了与太子相争,如果孩儿退却,太子不会放过孩儿,就像他不会放过三哥,而父皇也不会让孩儿那么轻松脱身,他既然让孩儿与太子相争,又怎会坐视孩儿退下去……!”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母后,其实孩儿已经退无可退,而且……孩儿也没有想过要退,有些东西既然是孩儿的,孩儿就会重新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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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三章 玉台照水

      太子府。

      太子坐在轮椅上,透过那巨大的窗口,看着外面如画一样的风景,梅花飘香,小桥流水边上,便是一片梅花林。

      太子面无表情,呆呆地望着院中的梅花林,看上去有些呆滞。

      “殿下……!”身后传来琉璃夫人轻柔的声音,她行走之时,宛若一朵云儿,悄无声息,异常的幽静,端着小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玉碗,里面的汤水还在冒着热气,“妾身已经煎好了药,你趁热喝了吧!”

      太子扭过头来,看着琉璃夫人美丽的容颜,露出一丝笑容,琉璃夫人走到太子身边,喂着太子喝了小半碗汤药,嫣然一笑,宛若春风,“殿下气色这几日好了许多,等喝完了药,妾身陪太子到花园处转一转,好不好?”

      “好。”太子点头道:“琉璃,你说梅花美不美?”

      “殿下很喜欢梅花。”琉璃微笑道:“每年梅花开得艳,殿下都会坐在这里赏梅。”

      太子轻声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它们饱经苦寒,却从来没有被苦寒击倒,环境越是恶劣,开的也就越漂亮。”

      “妾身听说,梅花有很多类型。”琉璃夫人喂着太子喝药,她的声音温柔婉转,让人心神愉悦,“殿下在这院子里,似乎只种了一种梅花。”

      太子望着园中梅花,轻声道:“这是玉蝶梅,叫做玉台照水……!”顿了顿,轻叹道:“玉台照水……当初为这梅花取名字的先贤,果真是一个雅人。”他转视琉璃,忽然皱起眉头,问道:“琉璃,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琉璃夫人忙道:“没有,殿下,你……!”

      “你的眼中有忧虑。”太子轻叹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苦笑道:“是否在府里待得太久,有些闷?”

      “殿下多想了。”琉璃放下药碗,柔声道:“妾身陪在殿下身边,就已经十分开心。”

      “你的眼中深处,有忧虑。”太子凝视着天下间最美丽的容颜,“告诉我,你担心什么?”他伸手握住琉璃的手,“你有什么难处,我会竭尽一切帮助你。”

      “其实……!”琉璃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殿下,你可知道,西北传来消息,在那边,很快就有一场瘟疫要发生。”

      太子颔首道:“我已经知道,西关道总督派人回京,禀报西北已经出现疫情,而且会随着天气变热,疫情将会急剧蔓延……他需要朝廷派出御医前往,研究对付瘟疫的办法。此事已经报到了中书省,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殿下可知道朝廷会怎么办?”琉璃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看上去忧心忡忡。

      太子摇头道:“我并无插手此事。朝廷现在的心思主要是放在东南,很难抽出精力放在西北那边,不过这次西北的疫情看来非同小可,不但是楚欢,还有西北不少官员往京中呈来了折子……朝廷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虽然拨付钱粮很困难,但是派一些医道高手前往救灾,倒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轻轻摩挲着琉璃夫人光滑如瓷器般的手,“琉璃,你老家在西北,所以对西北十分关系,我心里明白,回头我也会尽可能想办法,让朝廷给予西北一些帮助。”

      “多谢殿下。”琉璃夫人道:“可是……!”犹豫了一下,终是幽幽叹道:“殿下,我推你出花园……!”

      “你还有话要说。”太子道:“琉璃,你想说什么?”

      琉璃夫人叹了口气,道:“其实妾身也想前往西北去看一看,妾身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对歧黄之术也是有些通晓……!”顿了一下,丰润的红唇轻轻蠕动:“如果妾身能够去往西北,或许能给那里带去一些帮助……!”

      太子皱眉道:“你要去西北?”

      “这只是妾身心血来潮的想法。”琉璃道:“妾身如果去往西北,就要离开殿下身边,而……而妾身不想离开殿下身边。”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太子道:“毕竟是自己的故乡,先是兵灾,如今又是瘟疫,你心中担心,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就算你有应对瘟疫的能耐,我又怎舍得让你去那里受苦冒险……!”

      “其实妾身去往西北,不仅仅是为了疫情。”琉璃想了一下,终于道:“西北的百姓对京城的事情知道的很好,他们并不知道殿下的仁义,妾身如果能代表殿下去往西北救灾,那里的百姓一定会对殿下感恩戴德……!”

      太子含笑道:“琉璃是想为我收揽民心?”

      “其实妾身更希望殿下能够早日站起来。”琉璃柔声道:“妾身跟在殿下身边几年,却一直没能让殿下早日站起来,心里……心里很愧疚……!”

      “琉璃,我不许你这样说。”太子皱眉道:“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如同行尸走肉,只是坐以待毙而已。但是自从你到了我身边,我才知道,其实这世间还是美好的,你让我重新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我的病症已经大有好转,有你在身边,我相信迟早我都会重新站起来。”

      “但是……但是妾身希望你能更快站起来。”琉璃粉嫩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握着太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殿下是否知道医圣世家?”

      太子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当初我也曾派人四处找寻医圣世家的人,可是医圣世家随着天蜀国的灭亡,也早就不知所踪,便是连神衣卫,也不曾找到他们的下落。”

      “殿下找寻他们,当然是因为知道,医圣世家在医道之上无与伦比。”琉璃那一双美丽的碧色眼睛流盼之间,风情万种,“医圣世家的家主张一阳,更是世所罕见的神医,他的医术,据说已经不在他的先祖张仲景之下。”

      “医圣世家的名头,早就是流传的神乎其神。”太子叹道:“据说那位张一阳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却也不知道是否徒有虚名。”

      “起死回生或许是夸大其词。”琉璃道:“但是如果能找到张一阳,琉璃相信,他绝对可以让殿下在最短的时间内站起来。”

      太子奇道:“琉璃今日为何会提到张一阳?”

      “其实妾身是在怀疑,医圣世家的人,或许已经出现在西北。”琉璃轻声道:“虽然他们销声匿迹,但是绝不会消失在人间。张仲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他的子孙后代,也绝不可能就此不问世事,将祖上传下来的医术就此埋没。妾身早年也听父亲说过,他就曾见见过一名了不得的神医,虽然对方没有表明身份,可是父亲猜测,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医圣世家的人,隐姓埋名,却依然在世间救死扶伤。”

      太子若有所思,“琉璃是说,医圣世家的人听说西北有疫情,也会前往?”

      “这是妾身的猜测,并不敢肯定。”琉璃微锁柳眉,“那位张一阳是否在世,妾身也无法确定,可是妾身倒是觉得,他们既然是医圣张仲景的后人,就不会忘记先祖的教诲,当年天蜀国发生瘟疫,就是医圣世家的人出身解除了灾难,如今西北疫情发生,医圣世家的人只要知道消息,妾身相信他们一定会派人前往……!”顿了顿,这才道:“妾身就是想前往西北一趟,一来可以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出分力,二来可以代替殿下抚慰百姓,最紧要的是,妾身可以就地找寻医圣世家的人,只要找到他们,妾身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恳求他们前来为殿下治好腿!”

      “西北苦寒,而且我不希望你离开我的身边。”太子伸出一根手指,托起琉璃的下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毫无瑕疵,古往今来无数的仕女图,可是似乎没有哪一幅画比得上琉璃的容颜,琉璃的容颜,或许本就不是画像所能表现出来,“我会派人去西北,让他们打听医圣世家的消息……山高路远,我不想看到你受苦。”

      “殿下忘记了,妾身本就是出自西北,对那里的环境十分适应。”琉璃嫣然一笑,“而且医圣世家既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一定会想尽办法掩饰痕迹,不是医道中人,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妾身也是杏林中人,或许能够找寻到蛛丝马迹……!”

      太子犹豫着,琉璃却已经柔声道:“殿下若是真的不希望琉璃前往,琉璃就陪在殿下身边,哪里也不会去的。”

      太子正要说话,忽听得有声音传来:“殿下,有人求见。”

      太子转动轮椅,回过身来,只见到鬼刀田侯站在不远处,问道:“何人?”

      “他自称是河西道礼部司主事,叫做邹泓!”田侯恭敬回禀。

      “邹泓?”太子皱眉道:“他是冯元破的人?”

      “是冯元破所派。”田侯道:“据说他这次是奉了冯元破之命,向圣上敬献礼物,而且冯元破也为殿下准备了礼物,他亲自带人送来。”

      “礼物?”太子淡淡道:“这冯元破素来与本宫没有交往,怎地会想到本宫?”看着田侯,“送了什么礼物?”

      “狼獒!”田侯道:“他送来两头狼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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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四章 狼獒

      太子府演武场,这里十分开阔,太子府的护卫们,每日里都会在鬼刀田侯的带领下,在这里进行操练,他们是太子府的私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他们是太子最忠诚部下,可以随时为太子献出自己的生命。

      田侯推着太子的轮椅,来到演武场的时候,早有一名官员快步迎过来,不到五十岁年纪,一副文士气息,跪在太子脚下,“河西道礼部司邹泓,拜见太子殿下。”

      “听说精忠候让你给本宫送来礼物。”太子开门见山问道:“本宫很想知道,你们不辞辛劳,长途跋涉,从河西给本宫带来了什么礼物!”

      邹泓跪在地上,“回禀殿下,敬献给殿下的礼物,是冯总督亲自挑选,费了很大的心思,他交代下官,一定要将礼物亲自送到太子府交给太子,而且冯总督还说,这礼物,太子一定会很喜欢。”

      “冯总督莫非连本宫的心思都能猜到?”太子不动声色,淡淡道:“是冯总督太聪明,还是本宫太笨?”

      邹泓脸上变色,额头贴着地面,“下官该死,是下官失言,恳请殿下赐罪!”

      “起来吧。”太子道:“远来是客,你从河西长途跋涉给本宫送来礼物,本宫若是赐罪,岂不是要被人说成好歹不分?”

      邹泓起身来,回过身,拍了拍手,不远处便有几人推着两辆车子过来,车厢四周都是铁栅栏,每辆车厢内,都关着一头凶悍的动物。

      乍看起来,如狼似狗,可是却又比它们体型大的多,如同一头小牛犊子。

      “这是狼獒!”邹泓看着那两头猛兽,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是邹泓眼中还是显出一丝紧张之色,“这就是敬献给殿下的礼物。”

      狼獒在笼子里,双目如铜铃,圆睁着,瞳孔漆黑,看上去异常的凶恶,张着嘴,那锋利的獠牙显露出来,看上去比刀子还要锋锐,狰狞可怖,两头狼獒都是通体黑毛,毛发如钢针,让人一看就心生惊悸。

      太子给了田侯一个眼神,田侯推着轮椅过去,绕着车厢转了一圈,太子已经问道:“冯总督怎会想到给本宫送来这样的礼物?”

      “殿下,这不是一般的猛兽。”邹泓解释道:“他们是狼王和獒王配生而出,比之虎豹还要凶猛,但却又可以被驯服。”

      “哦?”太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狼王?獒王?”

      “夷蛮境内,狼群众多,夷蛮曾经向冯总督敬献了最凶狠的狼王。”邹泓道:“至若獒王,是从西边高原所得,一獒抵十犬,一头普通的獒,比之十头猎犬还要凶猛,就别说獒王了,獒王见到虎豹,也不会有丝毫惧怕……这狼獒,就是獒王和狼王杂交而生,出自獒王之体。”

      “这两头狼獒都被训练过?”太子问道。

      邹泓立刻道:“正是。殿下,这两头狼獒自幼便经受训练,十分凶猛,它们是以人肉喂养大!”

      “人肉?”太子皱眉道。

      “夷蛮总有不安分的部落,冯总督会时常出兵征伐,抓到的俘虏,就会关入死囚牢。”邹泓道:“狼獒就是吃夷蛮人的肉长大。”

      “都知道冯总督是屠户出身,果然是心狠手辣。”太子淡淡道:“只是本宫这里并无人肉喂它们,冯总督将它们敬献给本宫,莫非还让你带来夷蛮俘虏,让本宫喂食?”

      “不敢。”邹泓急忙道:“这两头狼獒,除了人肉,还会吃牛肉马肉……不过它们不吃死肉,喂食的时候,需要活牛活马……!”

      “牛马倒是不成问题。”太子与那狼獒的眼睛对视,换做普通人,看到狼獒那凶恶的眼睛,定会不寒而栗,但是太子却淡定自若,“你说它们比虎豹还要厉害?”

      “正是。”邹泓道:“一头狼獒,可以轻松对付一头猛虎,两头狼獒合力起来,三五头猛虎都未必是它们的对手。”顿了顿,拱手道:“总督大人说,这两头狼獒敬献给殿下,可以帮助殿下看守府邸,保护殿下的安全。”

      “保护本宫的安全?”太子哈哈笑道:“邹泓,你回头看一看,本宫府里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一当十,有他们在本宫身边,本宫还需要两头畜生来保护?”

      十多名太子府的护卫一字排开,一个个虎背熊腰,看上去都是十分的彪悍。

      邹泓看了那十多名护卫一眼,眼眸子深处明显划过一丝不屑,但却还是恭敬道:“殿下,恕下官无礼,若真是比较起来,这两头狼獒,未必……!”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尽管说,你既然是客人,就算说错了什么,本宫也不会怪罪!”太子平静道。

      邹泓这才道:“下官亲眼见识过狼獒的厉害,所以……下官以为,这两头狼獒,未必比太子府的护卫要弱……!”

      他话一出口,田侯已经皱起眉头,十多名太子府的护卫都是听得清楚,一个个显出怒容,更有人眼中划过杀机,只是太子在这里,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太子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是否说本宫的护卫,连畜生也比不上?”

      邹泓“噗通”跪下,“殿下说过,不会怪罪,下官才敢这样说。”

      “你起来吧。”太子道,“你凭什么这样自信?”

      “回禀殿下,在河西的时候,三名一等一的勇士合力对付一头狼獒,但是只片刻之间,三名勇士就都丧生在狼獒的利齿之下。”邹泓道:“那三名勇士都是河西军中一等一的骁勇之士,面对狼獒,却不堪一击,那是下官亲眼所见,所以……!”

      田侯终于忍不住冷冷道:“那只不过是因为河西军的勇士能耐太弱,河西军的人,怎能与太子府的护卫相比?”

      “下官当然不敢这样认为。”邹泓道:“河西军的勇士,当然不能与太子府的高手相比,不过那三名勇士确实是千里挑一,三名勇士合力,或许能与太子府的一名高手一较高下!”

      太子瘦削的脸庞反倒是流出笑容,“你是说,一头狼獒可以击败我太子府的一名护卫?”

      邹泓点头道:“或许不止一名……!”

      众护卫更是怒容满面,蠢蠢欲动,他们都是彪悍之士,虽然狼獒的体型外貌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对于这些本就是置之生死与度外的护卫来说,比起性命,荣誉更为重要,邹泓声称他们不是狼獒的对手,这让他们大是愤慨。

      太子自然看出护卫们的不满,道:“邹泓,你可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本宫虽然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你在本宫面前信口开河,本宫不治你的罪,但是他们却未必心甘!”

      邹泓无奈道:“下官在殿下面前,不敢说假话,只是将心里的真话说出来。”

      “那本宫再问你一次,是狼獒厉害,还是本宫的护卫厉害?”

      “殿下,这……!”邹泓一犹豫,终于咬牙道:“殿下,太子府的护卫虽然厉害,但是比起狼獒,他们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狼獒一较高下……!”看了田侯一眼,补了一句,“当然,田统领不在此列之中。”田侯是太子府护卫统领,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田侯就是三刀四枪破天弓中的鬼刀,但是邹泓却是知道的,他当然也知道,田侯既然被称为鬼刀,与狂刀风寒笑、霸刀冯元破齐名,那么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田侯面无表情,太子却道:“邹泓,本宫给你一个机会!”

      “请殿下示下!”

      “本宫就派一名护卫和狼獒比试一下。”太子缓缓道:“如果狼獒确实能够伤了本宫的护卫,本宫就收下这两头狼獒,而且赏你黄金百两,但是如果狼獒无法伤及本宫的护卫,反倒被本宫的护卫所伤,那么……你就该为你的信口开河付出代价!”

      “殿下的意思是?”

      “你自己送到狼獒面前,不是说它们喜欢吃人肉吗?”太子看着邹泓,“本宫倒想看看,他们是否喜欢吃你的肉。”

      邹泓微微变色,太子已经道:“怎么,不敢?”

      “一切听凭殿下处置。”邹泓立刻道:“若是狼獒被伤,下官甘愿舍身饲狼獒!”

      “好!”太子吩咐道:“田侯,你挑一人,与狼獒一较高下!”

      田侯指向一人,“宋明!”

      一名护卫站出来,他是这群护卫之中,武功最强者,众人已经散开,邹泓也吩咐人打开铁笼子,铁笼子的门一打开,里面的狼獒如同豹子般窜出来,速度快极,叫做宋明的护卫拔出刀来,抬起手臂,刀锋前指,看到牛犊子般提醒的狼獒,宋明倒也不敢疏忽大意。

      那狼獒瞧见宋明用刀指着它,缓缓转向宋明,宋明咬紧牙关,目露杀机,稳住底盘,握紧了刀,他尚未动手,那狼獒却已经嚎叫一声,声音响亮,让人毛骨悚然,嚎叫声中,巨大的体型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宋明扑过去。

      宋明也是大吼一声,飞身上前,寒刀如电,横里划过去,刀光闪过一半,却突然顿住,宋明只觉得大刀似乎被卡死,电光火石间,却已经看的清楚,自己的刀刃,竟然被狼獒生生咬住,宋明惊骇之间,狼獒一只利爪已经划过来,速度如电,这宋明知道大事不妙,松开刀柄,向后急退,那狼獒一抓抓了个空,却并没有丝毫停顿,宋明后腿之间,狼獒两条后腿一蹬,庞大的身体凌空而起,然后如同一座小山般往宋明压过来。

      它的速度比之宋明只快不慢,宋明想不到这畜生的反应如此敏捷,速度如此快速,已经闪躲不开,握住拳头,无可奈何之下,挥拳迎上来,他这一拳卯足了力气,几乎是下意识打出去,做最后一搏,可是狼獒比他想象还要凶猛,他这一拳打出去,狼獒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生生将那拳头吞到嘴中,一口咬住,一下子便将那拳头咬断,宋明惨叫声中,狼獒已经将他扑倒在地,所有人目瞠口呆,见到那狼獒口爪并用,只片刻间,宋明已经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胸膛被狼獒抓出偌大的血空,内脏被抓出来,他半边脸更是被撕咬下去,更恐怖的是,宋明一时间还没有死去,剩下的一只眼睛睁着,瞳孔巨大,身体兀自在剧烈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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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五章 城头

      狼獒如此凶狠,众护卫都已经是悚然变色,虽然这帮护卫一个个也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但是见到如此残忍的凶兽,心中却也是生寒。

      狼獒蹲在宋明尸首边上,吞食人肉,太子微皱眉头,看向邹泓,道:“果然残忍……这两头畜生,本宫收下,但是……本宫如何驯服它们?”

      “殿下,有了这两头狼獒,就等若有了两名强大的护卫。”邹泓不无得意道:“它们从此以后,一定是对殿下惟命是从。”一个眼神瞟过去,一名随从过来,捧着一只木制的盒子,邹泓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来,“殿下,这并非是另外敬献的礼物,这天蚕手套,一直都是这两头狼獒的驯兽师所带……还有着一根青竹筒,殿下只要戴上白丝手套,它们就会视殿下为主人,这根青竹筒,就像是将军的令旗,指向哪里,这两头狼獒就扑向哪里!”

      天蚕手套做工异常的精致,看似轻薄如蝉翼,却偏偏韧性极强,至若青竹筒,只是用碧玉制作成竹筒的模样,不过大拇指粗细而已,做工也十分的精致。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打量那两样东西,邹泓当然不是笨人,将手套递给身边随从,那随从戴上手套,这才走向狼獒,那狼獒正在吃人肉,却依然十分警觉,听到身后有身影,瞬间起身,转过头来,獠牙如刀,上面还挂着鲜血淋漓的皮肉,异常狰狞可怖,但是瞧见那随从戴着手套,就变得出奇的温顺起来,如同被驯服调教的十分乖巧的小狗,走到那随从身边。

      随从伸手在它背上抚摸,然后拍了拍它背部,那狼獒十分顺从地蹲了下去,那随从随即也蹲下身子,抓了抓狼獒的下颚,这才回头去看邹泓,见邹泓点头,随从这才起身过去,引导着狼獒重新回到铁笼子里,关上了铁门,这才回到邹泓身旁,摘下了手套,呈给邹泓,邹泓将手套和青竹筒都重新放入木盒之中,十分恭敬地转呈给太子,“请殿下笑纳!”

      太子示意示意田侯收下,吩咐道:“厚葬宋明,重加抚恤他的家人……!”田侯恭敬称是,吩咐人将宋明的尸身收拾好,太子吩咐田侯推着轮椅,令邹泓跟在身边,顺着演武场长长的道路向前行,问道:“你们冯总督很喜欢豢养这种凶兽吗?”

      “回禀殿下,总督大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豢养凶兽,而是尽忠圣上和太子殿下,为朝廷镇守北陲,驯服那些夷蛮人。”邹泓弓着身子道。

      太子含笑道:“你是礼部司主事?能言善道,却也不负你的伶牙俐齿。”又问道:“听说冯总督在河西边陲见了北疆贸易场,如今情形如何?”

      “得蒙圣上准许,总督大人早早就在北疆开始筹建贸易场。”邹泓应道:“夷蛮人素来敬慕我大秦的丰饶富庶,对我大秦的货物很是喜爱,而他们虽然是蛮夷之地,却也颇有些好东西,这北疆贸易场建立之后,贸易便十分的红火,国内许多的商贾都前往北疆贸易场做贸易,而夷蛮诸部也都有专门的队伍前往贸易场交易……!”

      太子道:“本宫听说,夷蛮诸部,不下几十个,互相仇视,常年争杀,北疆贸易场听说是设立在我大秦和夷蛮漠北边境的一处驿站……!”

      “黄风驿!”邹泓立刻道:“河西最北部梁邑境内,距离梁城不过十里地之遥,黄风驿本是巡驿,如今正是北疆贸易场所在,在梁城城头,就可以对北疆贸易场的情况一目了然。北疆贸易场秩序井然,梁城是面对漠北的第一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冯总督一直派人加固加高,从当初的一座边陲小城,已经扩建的颇有规模,总督大人在那里布防了重兵,有梁城的兵马,足以保证北疆贸易场的安全。”

      “本宫的意思是说,从夷蛮境内进入北疆贸易场,不是夷蛮诸部都可以做到的吧?”太子缓缓道:“北部的夷蛮部落要到达北疆贸易场,便要经过其他部落的境内,其他部落莫非会让他们经过?据说夷蛮人都是残暴凶狠,各部落之间互相仇视,如此一来,能够在北疆贸易场做买卖的,岂不是只有南部的夷蛮诸部?”

      邹泓立刻摇头笑道:“殿下,建立北疆贸易场,其实早在多年之前,总督大人就有这样的打算。冯总督坐镇河西,从前夷蛮诸部时常侵扰我大秦北部边境,但是被冯总督打了多年,夷蛮诸部现在对总督大人畏之如虎。冯总督在治理河西之时,早年就发现边境的商贸虽然繁盛,但是十分凌乱,所以一直有心整顿两边的贸易,如此一来,每年可以为朝廷多缴纳出一大笔的赋税。”

      太子并无说话,田侯推着他在平坦的道路上缓缓前行,邹泓则是跟在旁边解释,“冯总督在向圣上提出建立贸易场的设想之前,事先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召集了夷蛮几个大部落的乞头……!”顿了顿,解释道:“殿下,乞头便是夷蛮部族的首领……总督向他们询问贸易场的事项,其实夷蛮人自然也是愿意和我们大秦好好做贸易,总督提出这个想法,那些夷蛮乞头立时都表示赞同。总督大人当即和他们做出了约定,一旦北疆贸易场设立,夷蛮诸部与大秦的贸易,便必须规范起来,不允许那种杂乱无章的私下贸易,冯总督允许夷蛮每一个部落都拥有一直有资格与大秦做贸易的商队,而且给每一个部落发了一面旗子,只有拥有资格贸易的商队,才能够打出这面旗子,而商队的组成,完全由各部落自己筹建,在漠北大草原上,只要看到这样的旗子,任何部落都不能够以刀兵相加,否则人人得而诛之!”

      太子含笑道:“看来精忠候真是吓破了夷蛮人的胆子,夷蛮人对咱们这位精忠候,还真是言听计从啊!”

      邹泓忙道:“殿下,其实这倒不是夷蛮人顺从,只是此事与他们利益相关而已。以前有不少夷蛮人是私下里与咱们交易,连各部族本身也不知晓,还有一批则是夷蛮乞头们特地派来贸易,其实是为了进入我大秦境内,打听消息,是夷蛮的探子。但是如今冯总督设立北疆贸易场,夷蛮的商队,就只能在北疆贸易场做买卖,无法深入大秦境内,他们的商队进到北疆贸易场,那里就有专门的官吏登记他们的人数和名字,来时几人,走时也要几人,杜绝了他们趁机潜入我大秦的机会。”

      “精忠候还是很有能耐的。”太子颔首道:“照你所言,北疆贸易场的设立,会给朝廷带来一笔赋税?”

      “这个……!”邹泓弓着身子道:“殿下,如今河西倾力在为圣上修建行宫,耗资巨大,人力物力财力所耗都是不菲,所以……圣上也已经下旨,近几年内,北疆贸易场所得的赋税,暂时都划入河西道户部司,用于修建行宫……!”

      太子叹了口气,道:“以一道之力,修建那么庞大的行宫,倒也是难为精忠候了。”顿了顿,这才道:“回去之后,告诉精忠候,他送给本宫的两头狼獒,本宫很喜欢,让他费心了。”

      邹泓立刻道:“下官一定转达殿下的意思。”

      冯元破对皇帝和太子大献殷勤,楚欢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身在西北,目下对京城关注的也就少了,至少在当下,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西关。

      楚欢此时正在朔泉城的城头之上,朔泉城高有十数米,城投眺望,可视范围极远,此时楚欢就背负双手,眺望着城外。

      城下,人群熙熙囔囔,黑压压的一大片,老百姓最爱看的是热闹,而今天,在这朔泉城的城头,就有一场大热闹可看。

      城中这两日最热闹的话题,就是马神婆与新任总督的赌约,茶肆酒楼,几个人聚在一起,就会将这事当做最有味道的话题谈论出来,似乎这两天不谈这样的话题,那就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总督大人,听你传唤,下官急忙赶来。”身后传来声音,楚欢背负双手回过头,见到越州知州董世珍正快步过来,到得近处,董世珍已经拱手行礼,“大人今日为何要到这里来?这城下,怎地聚集了这么多百姓?”

      “董大人事务繁多,恐怕还不知道。”楚欢叹了口气,“今日请董大人前来,只是让你做个见证,本督此前与马神婆有过约定,今日是约定的最后一天,总要分出个胜负的。”

      董世珍一拍脑袋,自责道:“下官差点忘记了。这事儿这两日一直在城里说起,下官倒也听人说起,只当是玩笑话,大人身份尊贵,怎会与那马神婆计较……难道,市井流言是真的,大人真的……真的与那马神婆有过赌约?”

      “马神婆说总督大人是瘟神,但是总督大人是圣上派来的地方大员,圣上是天上的大仁真君,下旨派来的,只能是解救黎明苍生的正神,又岂是瘟神?”楚欢身旁杜辅公神情淡定,平静道:“反倒是我们已经知道马神婆才是真正的瘟神,祸乱西关,今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看一看,谁是瘟神,谁是真神!”

      董世珍尴尬笑道:“这……这怎地与瘟神扯上了干系?”

      “董大人,瘟不瘟神,已经不重要。”楚欢叹道:“今日如果马神婆真的证明本督是瘟神,那么本督自然再无留在西关的可能,一切都由马神婆发落,她若是让本督滚出西关,本督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今天就启程离开,如果她这样还不甘心,非要除了本督这尊瘟神……!”楚欢转过身,目光落到城外,“本督就只能从这城头跳下去,还西关百姓一个太平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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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六章 托梦

      董世珍听楚欢这样说,神情倒有两份尴尬,挤出笑容道:“大人这是说哪里话,那马神婆……不过是市井之流,大人……大人身份尊贵,岂是那等人可以与你相比的……!”

      楚欢叹道:“董大人,你比本督更清楚,本督在这西关的声望,甚至比不上你所说的那位市井之流……!”故作疑惑道:“董大人,这马神婆以前经常带人堵着官府衙门吗?”

      董世珍一怔,摇头道:“这个……以前并无如此,其实……其实这神婆倒也不是什么坏人……!”

      “本督的运气看来很不好。”楚欢叹道:“本督到朔泉不过几日时间,这位马神婆就敢聚众堵在总督衙门前,董大人,你说如果本督当时令人将她逮捕起来,会不会惹出大乱子?小小一个市井神婆,聚众堵在总督府衙门前,这神婆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董世珍神情愈发尴尬,此时城下的人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攒动,闹哄哄的,忽见得人群散开来,拥挤的人群,分开一条道路,正在城内墙头观察的轩辕胜才已经回头道:“大人,人来了!”

      楚欢背负双手走过去,从城头俯瞰下去,只见到一队人手正往这边过来,前面是几名近卫军武士开道,中间便是那位马神婆,马神婆依然是那副怪莫怪样的打扮,在其身后,两幅担架抬着,其后则是十多名汉子。

      两边的人们议论纷纷,近卫武士径自将那马神婆带上了城投来,那马神婆被带到楚欢这边来,却见到仇如血已经从后面上来,拱手道:“大人,神婆已经被带到。”

      楚欢点点头,仇如血却已经回头道:“还不过来请罪!”

      从他后面立刻上前来一人,却正是在朔泉城很有名气的混混头子祝青叶,立时跪倒在楚欢脚下,恭敬道:“小的祝青叶,拜见总督大人,上次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特来向大人请罪,还请大人降罪!”

      楚欢淡淡道:“祝青叶,本督知道你在朔泉城有些势力,也知道你不务正业,你带人跟着马神婆擅闯总督府衙门,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祝青叶低着头,“小人有罪!”

      楚欢看了仇如血一眼,道:“不过仇如血对本督说起你,虽然你做了不少措施,但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算不得大奸大恶,你的罪,本督暂时不会治罪,不过也不会就此免了你的罪,就看你日后的表现,是否能够将功赎罪!”

      祝青叶抬起头,道:“总督大人,小人这条命,是仇大哥所赐,仇大哥让小的将这条命交给你,从今日开始,这条命,就是总督大人的,总督大人有令,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旁边董世珍眼角抽搐,瞥了跪在地上的祝青叶一眼,眼中划过阴冷之色,但此时此刻,他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仇如血此时这才道:“总督大人,马神婆回到神庙之后,我怕她明知必败,会偷偷溜走,更害怕中间会出现其他的意外……!”似有若无看了董世珍一眼,“所以这两日都是死死盯着她……这两日她几次想出门,都被我们拦住,而且也里还有人想到神庙去找她,可是见到我们在那边,掉头就走,这三日,她没能接触到任何人……!”

      楚欢点头,看了马神婆一眼,这才走到城头边,抬起手,示意城下的人们静下来,城下的人们见到一身官袍的楚欢立在城头示意,声音顿时渐渐小下来,其实朔泉许多人都不曾见过他们的新任总督,此时见到城头是一位年轻的官员,都是十分惊讶。

      “诸位父老乡亲,大伙儿今日来这里,本督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楚欢高声道:“大家是否都认识这位马神婆?”说完,示意仇如血将马神婆推到城头边上,马神婆此时早已经没有上次那种装神弄鬼的表情,脸如死灰,走到城头边上,百姓们的目光都投到马神婆身上,楚欢淡淡一笑,道:“诸位乡亲父老,大伙儿也许都知道,西关最近祸从天降,疫病开始蔓延,就在城外,设立了疫病区,本督问大家,那疫病区内,是否有你们的亲人?”

      此言一出,城下的人们许多顿时都露出伤感之色,已有许多人显出惊恐之色,已经有人大声问道:“总督大人,疫情一天比一天厉害,我们该怎么办?城外的感染者越来越多,我们听说西关各州的疫情都在加重,城中虽然暂时还没有出现疫情,但是疫情蔓延起来,这朔泉城也不可能避免……!”

      “是啊,大人,朔泉如今的吃喝生活都要从外地运送过来。”随即有人跟着大声向城头喊道:“如果城外到处都是瘟疫,谁敢保证疫病不从外面传进来?”

      楚欢肃然道:“大家说的不错,瘟疫流行,天灾**,咱们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应对。”指了指身边的马神婆,“你们中间很多人应该知道,这位马神婆自称能够与神灵想通,据她所言,西关瘟疫的蔓延,是因为瘟神的出现,她说瘟神降临到了西关,才会有这样的灾难……!”

      城下立刻有人喊道:“谁是瘟神?”

      “把瘟神找出来,找个道士把瘟神驱赶出去!”

      “其实这位马神婆所说的瘟神,就是本督。”楚欢苦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按她的意思,是本督来到西关,才出现了这场瘟疫。”

      人们顿时面面相觑,虽然许多人知道总督大人和马神婆似乎有赌约,但是到底赌的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今日在这里聚集的人们,许多都只是凑过来看热闹而已。

      “那倒说不准。”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来:“真要说起来,瘟疫也是最近一阵子蔓延起来,总督大人好像也正是最近才前来赴任……!”

      人群拥挤,这声音很大,许多人都听到,但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是谁冒出这话来。

      楚欢微微一笑,道:“本督与马神婆打了赌,谁是瘟神,其实也容易辨别,瘟神只会带来瘟疫,带来灾难,不会带来幸福,不知道本督这句话说得对是不对?”说完,看向身畔的董世珍。

      董世珍忙点头道:“大人说的极是,瘟神……瘟神是恶神,只会带来灾难。”

      “那么就很简单,如果本督能够应对瘟疫,就不会是瘟神,不知对不对?”楚欢笑道:“马神婆既然是神婆,能够与神灵对话,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西关先遭战祸,如今又经受瘟疫,老天看到如此景象,又怎能不解救百姓黎民于水火之中?”双目凌厉,看着马神婆,“你能与神灵沟通,神灵自然会传授你应对瘟疫的方法?”

      马神婆身体已经不自然发抖,“我……这是大难,神灵……神灵也无法……无法应对……!”

      楚欢哈哈笑道:“照你这样说,如果本督能够应对瘟疫,岂不比神灵还要厉害?”

      马神婆知道今日事情不妙,看了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一咬牙,看着楚欢道:“你……你就是瘟神,你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应对瘟疫……!”

      楚欢背负双手,扫视众人,终于道:“父老乡亲,本督奉圣上旨意前来西关赴任,没有其他原因,就是要保一方利民的平安,让你们能够过上好日子。本督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大能耐,但是只要力所能及,便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你们……本督知道许多人觉得马神婆有些门道,觉得她能够通神灵,所以有许多人相信她,但是本督今日要告诉大家,这个马神婆,不过是故弄玄虚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她根本无法与神灵对话,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欺骗世人而已。”

      “不能这样说神婆。”城下立刻有人叫道:“神婆有法力,官府也不能亵渎她。”

      顿时便有一小群人都叫喊起来。

      待众人静下来之后,楚欢这才道:“她说神灵没有办法应对西关的瘟疫,这就证明她是骗子,其实……本督得到神灵的托梦,从神灵口中知晓,这马神婆才是瘟神,而神灵却是将应对瘟疫的方法教给了本督……!”

      城下众人顿时神情各异,有惊讶,有怀疑,有不屑。

      朔泉城内虽然暂时并无瘟疫大肆蔓延,但是城外传来的消息却是众多,很多人都知道,这次爆发的瘟疫,十分的厉害,只要感染上瘟疫,几乎注定要死亡,在楚欢到来之前,朔泉周边就已经出现疫情,董世珍对这种事情倒也处理的及时,即刻下令严密检查入城人员,而且在城外设立了疫病区,但有感染疫病者,立刻送进疫病区。

      除此之外,官府自然少不得组织当地的大夫研究应对疫情的方法,但是面对此次瘟疫,无数大夫都只能喟然长叹,束手无策,官府的衙差们倒是没有放松搜查,但凡搜寻到有疫情症状的,哪怕是没有感染,也会送到疫情区,瘟疫已经是让西关人们为之色变的大灾难,比那些到处烧杀劫掠的凶残土匪更让人们恐慌。

      城中不少人的家眷都被送到了疫情区,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旦进入疫情区,与送上刑场并无什么差别,迟早都要死去。

      非但是普通的百姓,就是有些大夫的家眷,也出现了疫病症状被送到疫病区,人们都已经绝望,只觉得这是西关百年一遇的大灾难,回天无术,许多刚刚在战乱之后返乡的人们,准备着重新背井离乡,躲避这场灾难,可是就在这两日,从外面传来消息,天山和北山两道,已经在交界处设下了关卡,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到本地,这两道已经封闭了西关百姓外流的道路。

      此时楚欢声称神灵将应对瘟疫的方法托梦告知他,众人惊讶之余,有的心中惊喜,但更多的人却觉得楚欢是在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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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七章 血口喷人

      董世珍在旁闻言,忍不住道:“总督大人,这话……这话要慎重……!”

      楚欢呵呵笑道:“董大人看来也是不相信。”问马神婆:“你即说自己能与神灵对话,那么那两名瘟疫感染者自然已经被你治好?”

      马神婆脸色难看,并不说话。

      仇如血在旁冷笑道:“那两名患者已经死了。”一挥手,后面便有人将两幅担架抬了过来,“大人,马神婆对两名患者的疫病束手无策,两人已经因为病重死亡。”

      旁边许多人听说担架里就是疫病死者,顿时都往后退几步,生怕被感染。

      楚欢向城下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就请你们做个见证,这位马神婆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法力,可是送到她那里的两名患者,病重不治,已经死亡。”

      城下立时议论纷纷,忽听得有人高叫道:“总督大人,听说当日你们打赌,也有两名患者送到你那里去,送到马神婆那里的人死了,也不能因此就证明她是瘟神,除非总督大人真的救活了送到你那里的患者。”

      立时便有不少人附和。

      楚欢笑道:“你们说的不错,要证明本督不是瘟神,不是本督说了算。”挥手道:“带他们上来!”

      城投人群中,被搀扶着两人出来,这两人衣着普通,看上去还颇为虚弱,走到城头边上,很快,就从城下传来惊叫声:“父亲……!”

      又听有人叫道:“大哥……!”

      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五六人,都是瞧着城头。

      楚欢扭头看身边那两名被扶出来的人,含笑问道:“他们是你们的家人?”

      老者率先点头,探出头去,他虽然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行动自若,冲着下面挥手,竭力喊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总督大人菩萨心肠,已经治好了我的病,我死不了……!”

      “兄弟,我治好了,总督大人将我们治好了,他是活菩萨,大家都有救了……!”旁边那名中年人也伏在城头,激动地对着城下喊道。

      城下的那几名家属都是激动万分,抱在一起,楚欢已经笑道:“两名的疫毒已经被清除,回头去总督府衙门再领几副药服下便好,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和你们的家人团聚。”

      两人立刻向楚欢跪倒,楚欢立时扶起,道:“治理一方,本就要为你们消灾解难,这是本督的本分,不用谢我,快去和家人团聚吧。”

      两人欢天喜地,虽然虚弱,却还是在旁人搀扶下到了城下,与家人聚在一起,抱头痛哭,却又欢喜万分,人们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忽然间从人群中又冲出一大群人来,就在那城下跪下,“总督大人,你救苦救难,我们的家人也都还在疫病区,求大人开恩,也救救我们的家人……!”

      人们看到楚欢竟果真治好了疫病患者,惊讶之余,不少人已经欢喜万分,那些有家眷感染的人们,此时顾不得其他,只想着能够救回家人的性命。

      城下一时间乞求声一片,楚欢抬起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等到众人静下声来,楚欢这才高声道:“大家不要急,从今日开始,我们就会实施营救,本督会尽快派人前往疫病区,帮着患者清楚疫毒,本督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度过这次难关。”

      城下一时间欢声如雷,待众人静下来,楚欢又道:“大家现在觉得,这瘟神到底是本督,还是这位马神婆?”

      人群先是静了一下,很快,便有人高声道:“那老巫婆是骗子,她自称有法力,可是却救不活人,她是瘟神……!”

      “杀死这瘟神,是她害了我们西关。”

      马神婆此时已经是面如死灰,全身发抖。

      楚欢摇头道:“诸位父老乡亲,其实这马神婆根本不是瘟神。”

      所有人都是一怔,楚欢已经接着道:“马神婆最多只是装神弄鬼的骗子而已,她故弄玄虚,只是为了欺骗世人。真正的神灵,并不在人间,而是在天上,在心中,这世间有神灵,那是天,那是我们的祖先,绝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世俗人……!”

      所有人都静下来,看着城头的楚欢。

      楚欢神情肃然,大声道:“像马神婆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她们仗着自己的把戏,妖言惑众,其实就是为了欺骗世人而已。”

      城下有一个声音忍不住问道:“可是神蛇引路又是怎么回事?如果马神婆真的没有神通,怎能让神蛇引路?”

      楚欢看向马神婆,问道:“本督已经调查出为何会有神蛇引路一幕,但是今日给你一个机会,由你当众向大家解释……!”

      马神婆咬牙道:“那……那就是神灵的缘故……!”

      轩辕胜才怒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

      “本督记得,我们打过赌,如果你输了,就要从城头上跳下去,是也不是?”楚欢背负双手,气定神闲问道。

      马神婆眼中显出恐惧之色,左右看了看,似乎要找什么人,瞧见不远处的董世珍,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董世珍微微变色,沉声道:“马神婆,你既然和总督大人打了赌,谁也救不了你……!”挥手道:“来人,将她从城头丢下去。”

      从董世珍身后,立刻窜出两名随从,马神婆惊恐叫起来,轩辕胜才却已经是挡在那两名随从身前,声音冷厉:“总督大人是要让她自己跳下去,并不是让人扔下去,你们要是再往前走一步,那就是要滥杀无辜,本将先一刀斩了你们!”

      那两名随从的身形并不比轩辕胜才矮小,可是轩辕胜才杀气凛然,手握刀柄,两名随从一时间竟是不敢往前再走半步。

      董世珍眼角抽动,那马神婆却已经缩到城头边上,惊恐道:“董大人,你……你要杀我?”

      “不是本官要杀你,是你冒犯总督大人,所以该死!”董世珍冷着脸,“马神婆,你还不自己跳下城去。”

      “我不要死。”马神婆嘶声道:“你……你好狠毒,这都是你……是你让我干的……!”

      董世珍深色更是难看,却并没有慌乱,冷笑道:“马神婆,你妖言惑众倒也罢了,今日还想血口喷人吗?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那是死罪!”

      “反正……反正你要杀我,我也活不了……!”马神婆嘶声道:“董世珍,你个乌龟王八蛋,都是你派人找到我,让我……让我诬陷总督大人是瘟神……!”

      这马神婆鬼哭狼嚎般,声音极大,城下的人们不少都是清楚听到,一时间议论纷纷,不少人心里都是有些吃惊,暗想此事怎地与董大人扯上了干系,但是马神婆这样一说,那倒是实实在在证明楚欢是瘟神的说法纯粹是谣言。

      董世珍依然没有丝毫慌乱,单手背负身后,抚须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血口诬陷吗?好,你说是本官指使你诬陷总督大人,那本官是什么时候找上你,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马神婆一怔,呆了一下。

      董世珍冷哼一声,“如果是本官找你,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你即说是本官指使,本官如何指使,你莫非都说不上来?”

      “是你……是你派人找我……!”马神婆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自己找我……!”

      董世珍淡然笑道:“原来不是本官亲自找你,那你为何敢诬陷本官?你说是本官派人找你,你有何证据证明那人是本官所派?本官与总督大人并无仇怨,为何要派人找上你去诬陷总督大人是瘟神?如此下三滥的手法,岂是我辈读书人所为?本督是朝廷命官,岂会知法犯法,派人去总督府闹事?”

      马神婆张了张嘴,一时无从辩白,楚欢在旁心中叹气,暗想这马神婆从前装神弄鬼蛊惑百姓很有一套,本以为这神婆还有几分脑子,可是现在看来,只是一个愚蠢透顶的老妇而已,董世珍是何等样的人,狡猾多端,就算真的是他在背后指使,又怎可能留下半点证据给马神婆。

      “来人啊,这老巫婆诬陷朝廷命官,给本官拿下了。”董世珍脸色一寒,看向楚欢,拱手道:“总督大人,这老巫婆信口雌黄,满口胡言乱语,她靠欺骗为生多年,愚弄百姓,今日更是被大人当众揭发,这样的骗子,大人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

      “自然是不相信的。”楚欢轻叹道:“董大人老成持重,读书人出身,岂会做那等下三滥的事情,只有卑鄙下流,无耻至极的无耻之徒,才会使用那种愚蠢的手段来给本督制造麻烦,本督当然相信董大人是个知书达理道德高尚的人。”

      董世珍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受了冤枉的表情,“大人英明。大人,马巫婆如此败类,实乃祸根,她与大人打赌输了,又污蔑下官,罪上加罪,今日是万万不能轻饶的。”

      楚欢含笑道:“本督也觉得确实不可轻饶。”

      马神婆嘶声叫道:“总督大人,你不要听他说,他道貌岸然,不是好人,他……他会害你……如果不是他派人指使,我……我哪里敢去总督府闹事,都是他,对了,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楚欢双每一锁,道:“你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董世珍本来还是十分镇定,听马神婆高喊有证据,不由微微变色,怒喝道:“马巫婆,你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将她丢下城去……!”

      “呛!”

      轩辕胜才大刀出鞘,厉声道:“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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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八章 城头立威

      楚欢饶有兴趣瞧着马神婆,问道:“你说你有证据?”

      “是……!”马神婆急忙道:“他们让我去诬陷总督大人,我一开始并不同意,只是他们向我保证,大人……大人你在西关没有任何根基,不用怕你,真要出了事情,他们会为我撑腰。而且他们事先给了……给了我一百两银子,银子还在我手里……!”

      楚欢闻言,有些失望,“你的证据就是银子?”

      “是他们给我的银子。”马神婆似乎找到救命稻草般,“大人,我告诉你银子存放的地方,你们找到银子,那银子就是董大人托人交给我的,他们还说,只要让大家都相信总督大人是瘟神,将你从西关赶出去,事后还会给我二百两银子……!”

      董世珍长叹一声,道:“总督大人,这老巫婆看来是疯了,她知道死到临头,却还在存心挑拨你和下官的关系,下官现在倒觉得,她真的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是了,下官听说,那天门道徒无孔不入,妖言惑众,虽说西关目下还没有天门道徒的踪迹,但是下官以为,保不准那些妖道邪徒已经流窜到了咱们西关境内……!”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董大人是觉得这马神婆有可能是天门道徒?”

      “她平日里装神弄鬼,蛊惑百姓,如今又挑拨下官与大人的关系……!”董世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据说天门道除了蛊惑百姓外,最喜欢的招术,就是挑拨官府内耗,这马神婆未必就不是天门道徒!”

      马神婆立刻尖叫道:“我不是……我不是天门道徒……!”

      城下不少人都是能够听到马神婆叫喊,此时许多人都已经明白,先前说楚欢是瘟神,那是彻彻底底都诬陷,这马神婆竟似乎是受人指使,而且以前对马神婆颇为敬慕的许多百姓,此时更是怒火交加,他们本以为马神婆真有神通,可是看到马神婆现在的样子,那完全是一副江湖骗子的嘴脸,这么多年来供奉这样一个老骗子,甚至视她为无所不能的大师,这让众人心中大是窝火。

      “马神婆,你说的银子上面,可有什么记号?”楚欢淡淡问道:“你说那银子是董大人派人送给你的,有什么证据证明?难道那些银子上都写了董大人的名字,又或者有什么记号可以证明是董大人的?”

      马神婆顿时语塞。

      董世珍哈哈大笑道:“一介市井骗子,竟然在这里信口雌黄,总督大人,决不能放过这样的人。”

      楚欢叹了口气,问道:“马神婆,你是否承认,你与本督的赌约,你已经输了?”

      马神婆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本来按照赌约,你现在就要从这城头跳下去。”楚欢叹道:“但是本督初来乍到,虽然你是罪有应得,可是这样做,未免也太过残暴了些……本督问你,你想不想活?”

      马神婆听楚欢这般说,竟似乎还有一线生机,“噗通”跪倒,乞求道:“求大人开恩,绕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楚欢道:“饶你一命,也很简单,你先告诉城下的人们,你所谓的神蛇引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神婆一愣,旁边轩辕胜才冷声道:“还不快说!”

      马神婆爬起身来,到得城垛边上,俯身探出头,大声道:“我……我没有神通,其实……其实我都是骗你们,神蛇引路……神蛇引路也是假的!”

      城下有人立时问道:“我们明明瞧见那神蛇自己带路,难道它会听你的话?它是蛇,就算听话,又怎能听得懂人话?”

      “有一种菜,叫做蛇竹菜,那是蛇类唯一喜欢的草木味道。”马神婆此时为了保命,再不敢装神弄鬼,“我那条蛇,被我训练的更是喜欢那种味道,要让神蛇引路,事先只要在道路上撒上蛇竹菜的菜汁,蛇竹菜的味道,咱们不用心,很难闻到,但是蛇类对蛇竹菜的味道最是熟悉……!”

      她这样一说,城下的人们陡然间就恍然大悟,已经有人大声道:“对对对,有蛇竹菜这种东西,原来这老妖婆是用了蛇竹菜!”

      马神婆身体还在发抖,瞥了楚欢一眼,见楚欢只是淡淡看着自己,只能继续道:“去往总督府的前天夜里,我让人雇了一辆马车,马车地板开了口子,从神庙到总督府门前,一路上都在马车中往地上洒菜汁,那时候天色很晚,菜汁落到大街的石板上,就难以看出来,到第二天早上,菜汁就干了,可是那味道还留着,神蛇最喜欢蛇竹菜的味道,只要闻到这种味道,就会……就会顺着味道一直走下去……!”

      “你这个老妖婆,罪该万死,你骗了咱们这么多年,你不得好死……!”

      “老妖婆,咱们还供奉你香火,原来你都是骗我们,大家打死这老妖婆……!”

      “你害我们跟着你一起去大闹总督府,如果不是总督大人大人大量,没有和我们计较,咱们也要被你连累关进大牢……!”

      “总督大人,杀死这个老妖婆,杀死这个老妖婆……!”

      城下群情激奋,当大家发现自己一直膜拜的神婆竟然是这样一个老骗子,这么多人竟然被一个老妇骗的团团转,可以想见,大伙儿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楚欢立于城头,抬起双手,众人声浪渐渐小下来,待众人没了声音,楚欢这才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本督今日来到这里,当着大伙儿的面,揭穿马神婆的骗局,并不是只是为了针对这样一个小小的神婆而已,不错,马神婆妖言惑众,欺骗大家,她是该死,但是我问大家,大伙儿自己有没有错?”

      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说话。

      “我来说句良心话,马神婆有错,大家也有错。”楚欢正色道:“马神婆只是一个小小的骗子,本来不值一提,但是她却能够在朔泉混得风生水起,连官府都要为他造神庙,许多人还要拜她为神,相信他真的可以与神灵对话,谁都知道,围堵总督府衙门,与造反无疑,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神婆,却能够蛊惑数百人去围堵总督府,诸位父老乡亲,大家扪心自问,这仅仅只是神婆一人的过错?”

      人们顿时都沉默起来。

      “我们敬天,我们敬祖先,我们要保持一颗虔诚的心。”楚欢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中气十足,声音从城头传下去,“可是这并不表示,那些歪门邪道的胡言乱语,也能够迷惑我们的心智,我们更不能人云亦云,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前次神婆可以利用大家围堵总督府,那么日后有人妖言惑众,利用大家去造反,大家是不是也会被人所蛊惑?”

      “今日借此机会,我只想告诉大家,西关虽然经受了灾难,但只要人还在,就不会垮。”楚欢双手搭在城垛上,“我希望咱们能够上下齐心,重建我们的家园,虽然这个过程还很艰难,我们还要遇到很多麻烦,但是我们抱着一颗振兴西关的信念,必然能够将自己的家园建设的富庶太平。本督很清楚,我初来乍到,根基很浅,而且年纪很轻,很多人都会怀疑我真的是否能够带着大家走出低谷,实话和大家说,我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可以无所不能,真的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一起走出困境,但是我会竭尽全力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顿了顿,扫视人群,忽然皱起眉头,神情怔了一下,但是这表情瞬间即逝,目光移开,继续道:“有些人或许想要让我离开这里,我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一些别有居心之辈,想要在本督背后阴阳怪气,本督绝不会有丝毫的畏惧,本督既然敢来到西关,也就不怕有人给本督使绊子,想要本督离开西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里的百姓觉得我楚欢不配做西关的总督,当这里的老百姓都在骂我楚欢,骂我是昏官,骂我是庸官,即使大家不赶我走,我也没有脸皮继续留下去……!”

      人们看着城头上的楚欢,谁也想不到,身为封疆大吏的总督大人,竟会如此坦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番话说出来,不少人只觉得这位年轻的总督并不是高高在上,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今日,我不会让马神婆跳下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她也不能再留在朔泉,今日便要被驱逐出朔泉。”楚欢神情严厉,“马神婆一事,给我和大伙儿一个告诫,有些妖言惑众别有居心的人,咱们万万不能轻信,蛊惑百姓,造谣生事,是本督最为痛恨之事。我会竭力带着大家吃饱穿暖,但是同时我也在这里告诉大家,本督对于那些蛊惑人心之徒,绝不会有丝毫的手软,诸位父老乡亲或许知道,朝廷正在东南征讨天门道,本督立过誓言,天门道蛊惑人心,荼毒百姓,本督要杀天门,所以,在西关境内,但凡有煽动人心妖言惑众者,本督都不会手软,听说天门道无孔不入,但是在西关境内,本督决不允许他们的存在,出现一个,杀一个,出现一双,杀一双……今日,本督在这里也立下一个规矩,日后但凡有妖言惑众者,第一个举报的人,调查属实,定当重赏,但是如果别有居心之人觉得本督是在这里说笑话,要在西关道兴风作浪……!”他右手成拳,一拳猛击在城垛之上,喀拉拉之声响起,那城垛的石头竟然被打裂,碎石石屑从城头落下去,楚欢的目光冷厉无比,“那就尽管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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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九章 恰是故人来

      城下的人们看到楚欢一拳便能击碎城垛的石头,都是吃惊,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凌厉雄浑的拳头。

      “该说的,本督都已经说了,此后,就要仰仗各位父老乡亲一同帮衬了。”楚欢环顾城下,“城里的大夫,黄昏时分,都赶往总督府集合,本督要与诸位商议对付瘟疫的办法,希望大家都时候都能够准时到达,这是为西关万千百姓的性命谋划,本督希望不要有人迟到。”

      此前的官府,一直对瘟疫都是束手无策,人们心中已经有了怨恼,此时听楚欢要召集大夫应对瘟疫,都是欢欣鼓舞。

      “马神婆,本督饶你不死,不过刚才的话你也听见。”楚欢移目看向马神婆,“朔泉你留不得,你即刻回去,收拾东西,离开朔泉,这一次本督可以饶你,但是如果再听说你在西关境内装神弄鬼,莫怪本督不客气。”

      马神婆先是显出惊喜之色,但似乎想到什么,瞥向董世珍,见到董世珍正看着别处,并不瞧自己,这才弓着身子,战战兢兢跑开。

      “好了,大伙儿都散了吧。”楚欢示意众人散去,人们议论纷纷,虽说没有看到马神婆从城头跳下来,但是这样的结果,大家却还是满意,更为紧要的是,总督大人当众承诺,要召集大夫应对瘟疫,这让众人更是欢欣鼓舞。

      “大人,你过来看。”城投另一头,近卫军云尉祁宏皱起眉头,回过身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楚欢有些奇怪,但并没有立刻转过去,而是靠近仇如血身边,低声在仇如血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仇如血微微点头,目光向内城下扫了一遍,不动声色,一旁董世珍见到楚欢在与仇如血私语,心下疑惑,微侧着耳朵,到似乎是想知道楚欢到底说些什么,但是楚欢声音如丝,他又如何能听见。

      嘱咐几句,楚欢这才走到外城头,楚欢身边诸人跟了过去,唯独仇如血并没有跟过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大人,你看,那好像是一队人马。”见楚欢走过来,祁宏抬手指向城外大道,楚欢远眺过去,阳光之下,只见得天边果真出现了一队人马,人马竟是不少,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往朔泉城过来,轩辕胜才已经皱眉道:“大人,他们马匹可不少,这西关如今最缺的就是马匹,谁会有这么多马匹过来?这些会是什么人?”

      祁宏不由问道:“该不会是土匪吧?”

      “当然不可能。”楚欢摇头笑道:“城外十五里处,驻扎着平西军,这平西军虽然如今不能出兵剿匪,但是营地所在,土匪想要打到朔泉,那也要先闯过平西军的营地才成。”

      “大人说的不错。”轩辕胜才道:“自然不可能是土匪,莫非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商队?不过这支商队的规模倒是不小,我瞧着有好几百号人……!”

      “大人,你看,他们好像有人正往这边快马过来……!”祁宏抬手指道。

      楚欢定睛细看,果真瞧见那边有三四骑正飞马而来,速度极快,这几匹马也都是十分剽悍,刚才还似乎远在天边,只是片刻,那几匹马就已经距离朔泉城越来越近,楚欢瞧见那几名马上的乘者,先是眉头所起,但很快就舒展看来,眼中显出惊讶之色,等到那几匹马渐近,楚欢脸上却是显出喜悦之色,道:“是自己人!”并不多说,便往城下去。

      楚欢从城头到得城门外时,跟在他身后的轩辕胜才等人还是懵然不明,倒是那几匹马已经飞驰过来,还没靠近城门,当先一人已经欢声道:“大人,楚大人,你怎地在这里迎接我们?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到吗?”那人身着劲衣短裤,身形粗胖,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已经翻身下马来。

      “胖柳,你们怎么来了?”楚欢上前两步,惊喜道:“王涵……咦,小六子,你们……你们怎地都过来了?”

      楚欢万万没有想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都是自己的故人。

      这当先一人,正是自己在云山府总督禁卫军担任牙将之时,自己的部下胖柳,当时卫天青派了两人作为楚欢的随从,一名是胖柳,一名是王涵,只是楚欢入京之后,这两人自是不能相随,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很有几分感情,楚欢万想不到今日胖柳和王涵却都是同时来到了朔泉。

      更让楚欢惊讶的是,连小六子也跟着来到了朔泉,小六子是琳琅的家仆,聪明伶俐,当初楚欢闭门为琳琅调酒,小六子就是跟在旁边打下手,小六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是楚欢却颇为喜欢这小子的聪明伶俐。

      胖柳下了马,听楚欢这样一问,有些奇怪,问道:“大人,你……你不知道到我们要过来?那……!”扫视楚欢身后一眼,跟着不少人,其中白瞎子胖柳是见过的,“那为何会带着这么多人来迎接我们?”

      楚欢叹了口气,道:“胖柳,你的体重增加了,可是你的智慧真的没有多少长进,就算我真的知道你们要来,又何必亲自在这里迎接,难道你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胖柳顿时有些失望,楚欢哈哈笑起来,瞧见王涵和小六子已经过来,两人已经对着楚欢行礼,楚欢急忙示意免礼,他知道胖柳有些颠三倒四,说话喜欢夸大几分,但是王涵精明干练,已经问道:“怎么你们都到这里来了?小六子,家里可都好?”

      小六子看到楚欢,显然是十分欢喜,道:“楚大哥……!”话一出口,胖柳怪眼一翻,道:“小六子,路上老子交代你多少次了,楚大人如今是封疆大吏,必须称呼大人,要尊敬,你都忘记了?”

      小六子有些慌,脸上一红,楚欢呵呵笑道:“小六子,这个规矩是给胖柳定的,人前人后,他都必须敬称我为大人,但是你不用这样,叫我楚大哥,没有关系。”

      胖柳更是沮丧,心想总督大人真是厚此薄彼。

      王涵此时已经含笑道:“大人,咱们是奉了统制大人之命,护送车队前来,这一次统制大人从禁卫军中挑选了一百名好手,专门护送车队来到西关,统制大人之交代过,车队必须一辆不少送到朔泉,若是少了一辆马车,咱们就提着脑袋回去。”

      “车队?”楚欢奇道:“什么车队?这车队是卫大哥派来的?”

      王涵摇摇头,见到四下里都是人,许多人都是十分陌生,并没有立刻解释,楚欢也明白王涵是个谨慎人,肯定有顾忌,当下也不追问,王涵等人是骑马过来,速度极快,后面的队伍却还距离有一段路途,楚欢回过头,吩咐白瞎子,“回府去告诉夫人,让夫人准备一下,就说有客人过来。”又向杜辅公笑道:“杜先生,咱们客人不少,府里只怕要大宴,素娘未必能张罗的清楚……!”

      杜辅公自然明白楚欢意思,从楚欢的言行之中,也明白楚欢对这群客人十分的重视,点头道:“我先回府,帮助夫人一同张罗。”

      董世珍刚才也是跟着从城头一起下来,在旁边探头探脑,此时终于笑道:“总督大人,既然是您的客人到来,不如由下官去酒楼张罗,那样方便许多。”

      楚欢含笑摇头道:“不必如此,董大人,本督已经下令黄昏时候,全城的大夫都要往总督府去集中,本督对城里的大夫并不是十分熟悉,而且未必所有大夫都会知道这样的通知,你看……!”

      董世珍当然明白楚欢的意思,只能勉强笑道:“那下官先告退,派人去通知城内的大夫……!”

      “那就有劳董大人了。”楚欢微笑颔首,也不多理会,董世珍有些尴尬,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回过头,打量胖柳等人几眼,眼中显出疑惑之色,实在不知道这群人是哪路来的神仙。

      董世珍带着身边的随从离开后,楚欢回过头,确定身后都是自己人,这才笑道:“王涵,现在可以说了,这里都是自家人。”

      王涵这才道:“大人,护送车队的人手,倒是卫统制挑选派来,不过车队,却并不是卫统制派来,而是苏东家派过来。”

      “琳琅?”楚欢一怔,随即惊喜道:“你们是说,琳琅……琳琅过来了?”

      “苏东家并没有过来。”王涵急忙道:“事情是这样的,苏东家知道大人前来西关赴任后……!”顿了顿,转视小六子,“小六子,你是苏东家府里的人,事情你比我们更清楚,你向大人禀报。”

      小六子有些尴尬道:“我……我又不会说话,王大哥,还是你说吧……唔,要不等苏伯过来,所有事情,他最是清楚。”

      “苏伯?”楚欢一怔,苏伯是苏府的老管家,也是琳琅最为倚重的人,只是年事已高,楚欢料想不到连苏伯也来到了西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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