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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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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九章 横祸

  大汉被撞翻在地,却迅速翻身起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灰袍人却是缓缓收回架在龙三脖子上的刀,淡淡道:“看来你真的不怕死。像你这样的人,也不用急着死,死一个,便少一个……!”他将那把刀丢在桌子上,伸手拿起粗布包裹,竟不言语,转身便要走,龙三顺手拿过桌上的刀,刀锋指向灰袍人,众匪此时亦都将灰袍人围在当中,弓箭依然没有撤回。
  
  大汉已经沉声道:“让他走!”
  
  众人互相看了看,手持铜棍那人道:“大哥,放他走了,他会报官,这地方咱们便待不下去了……!”
  
  大汉摇头道:“都让开。”
  
  众人见大汉如此,不敢违背,闪开一条路,灰袍人淡淡一笑,抬步便走,走到大门前,回头望楚欢那边瞧了一眼,也不多言,径自离去,很快,外面就传来马蹄声,那人竟是连夜而去。
  
  众匪先是松了一口气,铜棍人马上走到大汉身边,道:“大哥,为何要放他离开?他要是去报官,官府一定会派人过来……!”
  
  “你们觉得他是傻子?”大汉冷笑道:“他若是没有把握离开,会放了龙三?这人我们惹不起。”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就算人多势众,又能如何?”大汉沉声道:“他放了龙三,已经很是仁义,难道咱们要恩将仇报?”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道:“比其他的仁义,云大哥似乎更讲义气。”
  
  这声音一出,众人一怔,循声看去,却见到楚欢竟然已经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正笑盈盈地看着大汉,众匪此时才记得这客栈还有楚欢一伙人,立时都将兵刃对准楚欢,铜棍人忍不住道:“你怎么还醒着?”
  
  “你是说蒙齤汗药?”楚欢笑道:“实在对不住,咱们几个从来都不怕蒙齤汗药,蒙齤汗药对我们起不了作用。”叫道:“都起来吧!”
  
  于是众匪惊讶地看见,本来已经被迷齤药迷过去的孙子空三人,瞬间便即起来,孙子空已经笑道:“师傅,看来这黑店的蒙齤汗药实在不怎么样。”
  
  众匪面面相觑,那铜棍人更是诧异万分。
  
  大汉却是上下打量楚欢一番,楚欢却也是看着大汉,笑道:“云大哥莫非忘记了小弟不成?一年不见,云大哥一向可好?”
  
  大汉瞧着楚欢的脸,先是皱眉,很快眉头舒展开来,眼中显出惊喜之色,失声道:“是……是楚兄弟?”
  
  “云大哥还记得小弟?”楚欢哈哈大笑,已经上前来,抱拳道:“云大哥,当初的救命之恩,还没能报答,你一向可好?”
  
  楚欢已经认出来,这大义当先虎背熊腰的大汉,竟果真是熟人。
  
  当初他与琳琅被林黛儿一伙人劫持,脱身之后,一度在深山之中迷路,后来在山里碰到三名猎户,乃是三兄弟,得到这三兄弟的帮助。
  
  楚欢清楚地记得,这三兄弟姓云,眼前这大汉,便是三兄弟之中的老大云大力,他万万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的客栈之中见到云大力,心中却颇有几分激动。
  
  云大力大笑着上前去,一拳往楚欢胸口打过去,楚欢知道他并非攻击,这一拳并不重,打在楚欢胸口,云大力已经笑道:“楚兄弟,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
  
  云大力身后的众匪和楚欢身后的孙子空等人,都是目瞪口呆,众匪固然想不到云大力会认识楚欢,孙子空等人却也闹不明白楚欢怎么会认识一个土匪头子。
  
  众人目瞪口呆之间,云大力已经大声道:“摆好酒好菜上来,这是我兄弟,今日要一醉方休。”回过头,见到众匪还没动作,骂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退下。”
  
  众匪这才散开,有人立刻忙着去张罗酒菜,云大力拉着楚欢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笑道:“楚兄弟,你媳妇现在如何?当初你媳妇送给我家婆娘一只钗子,我家婆娘可是念叨了大半年。”
  
  楚欢知道云大力是指琳琅,笑道:“她一切都好。对了,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做买卖?云二哥,云三哥,还有大嫂一向可好?”
  
  话一出口,云大力脸色便黯然下去,摇摇头,并不说话。
  
  楚欢见得云大力比之一年前相见,看起来沧桑许多,他不到四十岁,可是此刻鬓角却已经出现了几根白发。
  
  “云大哥,是否……出了什么变故?”楚欢皱起眉头。
  
  云大力微一沉吟,终于道:“兄弟,我云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
  
  “什么?”楚欢骤然变色,“他们呢?”
  
  云大力眼中显出冷厉之色,道:“兄弟可还记得,当初你在我那里住了一夜,就在那天晚上,霞峰县管理税收的经承鲁好德带人跑到我们家,找我们要虎皮抵税?”
  
  楚欢点点头,道:“记得。”
  
  “那件事情过了半个月,姓鲁的带人再次上门来,逼着咱们交税。”云大力握起拳头,“没有银子,便要我们拿虎皮抵税。家里那时还有两张虎皮,不过二力已经说了亲事,那两张虎皮是要当做聘礼给二力结亲。拿不出银子,姓鲁的就让人进屋抢东西,搜到了那两张虎皮,便要抢了去。”
  
  楚欢也情不自禁握起拳头。
  
  “老三看到虎皮要被抢去,盛怒之下,拿了钢叉,姓鲁的见到老三拿起钢叉,便说老三是要造反。”云大力悲愤道:“他手下的差役拔了刀,就要将老三抓起来。姓鲁的丧良心,老三真要被他们抓走,定然不能活着回来,我和老二没有法子,只能动手,杀死了四名差役,老三也受了重伤,姓鲁的带着两名手下逃走……!”
  
  “我们知道已经留不得,一家老小躲到山里去。”云大力眼睛开始泛红,“老三的肝脏被刺中,第二天就死去……县衙里果然派了好几十个人过来,要抓捕我们,不过我们对青龙山远比他们熟悉,躲在山中,他们找寻了好几日,都不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楚欢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只听云大力继续道:“就这般过了两个多月,一天我发现老二突然不见踪迹,到天黑都不曾归来,知道他一定是往县城去了。”
  
  楚欢叹道:“三哥被害,二哥沉默寡言,心里一定很是悲怒,他往县城去,恐怕是要去杀那姓鲁的。”
  
  云大力点头苦笑道:“兄弟说的不错,老三死后,老二整日里不说一句话,两个月下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他突然失去踪迹,我就知道他要去县城杀狗官,立刻出了山,去县城寻他。我知道他是要杀鲁好德,所以直接往鲁好德的宅子去等他,谁知等我刚刚赶到鲁好德的宅子,老二就已经砍了鲁好德的脑袋,提着他的脑袋出来,迎头和我碰上。”
  
  “杀的痛快!”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孙子空忍不住叫道。
  
  “老二要用鲁好德的人头祭奠老三,正是如此,却惹来大祸。”云大力摇头苦笑道:“这也怪我,当时只想着出城,却没有想到已经被人盯上。老二提着人头,咱们离开之后,人头在路上留下了血迹,那边报官也太快,我们还没有出城,官差已经在后面跟上,他们没有立刻动手,一路上跟随,等我们回山之后,他们趁机围住了我们……!”
  
  楚欢心中一沉。
  
  “他们有二十多号人,趁夜杀过来,我和二力……!”说到这里,云大力七尺高的汉子,声音却已经哽咽,“一家老小全完了,我本来可以死,但是要为家人报仇,却不能死,我趁黑杀出,老天保佑,让我躲过一劫……等到第二天我偷偷回去,山里的棚子已经付之一炬,家人俱都惨遭横祸。我本以为二力也已经死了,后来打听,才知道二力受了重伤,被他们抓回了衙门,我乔装打扮往城里去打探,好不容易才得知,二力和十多名死刑犯,被押送去了府城……!”
  
  “太原府?”楚欢皱眉道。
  
  云大力点点头:“正是。”
  
  “为何要将人贩押往太原府?”楚欢不解道:“如果是死刑犯,就算不在县城处决,也只会押到湖州城,为何要押送往太原府城?”
  
  云大力摇头道:“为何押往府城,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安邑道不少地方的死刑犯,都是押送去太原府城,而且据说死刑犯押送到府城之后,很快都会秘密.处死……!”
  
  “秘密.处死?”楚欢又是一怔。
  
  “谁知道那些狗官要搞什么鬼。”云大力悲愤道:“二力被押往府城以后,我暗中打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恐怕是早就被害了。”他握起拳头,“官府不让咱们活,可是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偏要活下去,我们不但要活下去,还要这狗屁朝廷活不下去。”
  
  “云大哥,那这家客栈?”
  
  “兄弟,我也不瞒你。”云大力挺胸道:“如今昏君误国,奸臣当道,百姓受难,听说江淮道那边百姓都起来造反,东海、河北都有义军揭竿而起,他们可以,咱们这边自然也可以。”他的眼珠子满是光芒,“老二、老三死在官府手里,我们便要杀尽天下狗官,反了这狗屁的朝廷……这些兄弟,都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大伙儿凑在一起,找寻机会,伺机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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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零章 事不寻常,必有妖孽!

  楚欢一怔,皱眉道:“伺机起事?”
  
  云大力握拳道:“不错,兄弟有所不知,安邑黄家已经造反,拉起了两千多人,如今就在玉锁湖。黄家已经放出话来,昏君无道,要替天行道,他们扯起了旗子,要从安邑开始,杀尽贪官污吏,不少人已经往那边去投奔于他。”
  
  楚欢心下吃惊道:“云大哥难道也想去投奔黄家?”
  
  云大力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决定。我们这边也就二十多号人,什么都没有,就这般去了,他们只怕也不会收留。我正准备联络附近一些入草为寇的兄弟,大家合在一起,各自为战,终究不能成气候,若是大伙儿合起来,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楚欢苦笑道:“云大哥想自成一系?”
  
  云大力笑道:“这家客栈开在这里,其实也并非真的是为了劫掠,这地儿行人稀少,咱们在这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有个地儿。若是真的撞上有钱的奸人,弟兄们少不得也动手留下一些东西。咱们到时候真要起事,缺不了兵器马匹,兵器倒也罢了,特别是马匹,价格昂贵……咱们有了兵器马匹,等到黄家那边势大,便可以在这边趁势袭取霞峰县城……!”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他与楚欢故人相逢,一时兴奋,多说了几句,此时却还是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笑问道:“楚兄弟,你如今在哪里做事?怎地这种时候来到了这荒郊野外?”
  
  楚欢想了一想,终是没有隐瞒,“云大哥,小弟此番要前往太原!”
  
  “太原?”云大力不解道:“兄弟去太原做什么?”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叹道:“不瞒兄长,小弟是奉了朝廷之命,前往太原办些差事!”
  
  云大力先是一怔,随即已经骤然变色,吃惊道:“兄弟……是朝廷的人?”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眼中充满惊骇之色。
  
  楚欢点点头,道:“小弟如今确实是为朝廷办事。”
  
  云大力怔了半晌,终是摇头道:“想不到兄弟是朝廷的人,嘿嘿,我云大力真是有眼无珠……!”
  
  楚欢肃然道:“云大哥莫多想,不管怎样,你我依然是兄弟,这一点,无法改变。”
  
  “官匪不两立。”云大力叹道:“楚兄弟,你是官,我是匪,这交情也就难有。”他抬起手,“你走吧。”
  
  便在此时,已经有人送上来酒菜,大坛的酒放在桌子上,楚欢已经拿起一坛酒,拍开封泥,径自将那一坛酒推到云大力面前,自己拿了另一坛拍开,抱起酒坛,道:“云大哥,你我久别重逢,咱们先喝一口。”也不等云大力说话,一大口酒便已经下肚。
  
  云大力皱起眉头,终是抱起酒坛,也饮了一口,放下酒坛,云大力才叹道:“兄弟与那些贪官污吏混在一起,不觉得辱没了自己?”
  
  楚欢放下酒坛,道:“云大哥,小弟只问一句,自古至今,是否当官的都是坏人恶人?”
  
  云大力一怔,犹豫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
  
  “那么小弟再问一句,自古至今,有没有为老百姓办好事的好官?”
  
  云大力点点头,楚欢这才笑道:“云大哥说的不错,当官的不全都是坏人,如果真到了天下当官俱都一般黑,那么这个朝廷也就彻底完了。”
  
  云大力道:“但是自古至今,真正的好官,却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反倒是祸害遗千年。这大秦朝骨子里已经烂了,好官已经寥寥无几。”他一只手扶着酒坛,“兄弟,如今天下各道都是动乱,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必定是四处烽烟,大秦的江山,那是保不住的,做大哥的劝你一句,这样的朝廷,没必要替他卖命,到了最后,你反倒要受它牵连。”
  
  楚欢笑了笑,问道:“大哥,你确定二哥是被押往了太原府?”
  
  云大力点头道:“确定无疑。据我打听,押往太原府,应该是关进了刑部司大牢,但是后来却了无音讯。”
  
  “你确定他在太原就好。”楚欢点头道:“我此番前往太原,只要二哥还活着,只要他还在官府的手中,我一定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云大力一怔,“你……你此话当真?”
  
  “当初是你们救了我,这份恩情,我没齿不忘。”楚欢正色道:“二哥受冤入狱,此事我责无旁贷。”
  
  云大力兀自有些不相信,“那刑部司可不是普通人能够进去,兄弟……兄弟你能够进得了刑部司?”
  
  “大哥就不用多想。”楚欢笑道:“你我今夜一醉方休,只要二哥活着,我保证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云大力见得楚欢不像开玩笑,将信将疑。
  
  二人此后并无说起敏感的话题,两人所处立场不同,一官一匪,许多话都不好说,只说旧情,酒水一坛一坛送上来,都后来两人都是大醉,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第二日天还没亮,楚欢醒过来,瞧见云大力尚未醒来,孙子空三人都是靠在边上的椅子上,马正睁着眼睛,另外两人则已经睡着,想来是马正对这里还是十分的忌惮,不敢全都睡着,留下一人守卫。
  
  楚欢醒过来,便有了动静,云大力立时醒来,楚欢也不在这里久留,便要辞别云大力动身启程,云大力送出了一段路,天刚蒙蒙亮,行出五六里地,楚欢终于道:“大哥别后,多加保重,若是二哥活着,必然会安然无恙回到这里。”
  
  云大力拱手谢过,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兄弟,下次若有机会再见,你我也不知是个怎样的情景。这条路,我必然是要走到底。”
  
  楚欢知道云大力的心情,他家破人亡,全都是官府造成,心中对官府的怨恨自然是刻骨铭心,自己便是说破天的道理,云大力肯定也不会听,只能道:“世道艰险,大哥所为……!”想了想,终是没有说下去,只能苦笑道:“大哥多多保重!”
  
  云大力拱拱手,楚欢一抖马缰,领着三人快马而去,驰出一段路,回过头来,瞧见云大力还站在路口,不由叹了口气。
  
  云大力是个性情中人,讲究恩义,这本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猎户,三兄弟打猎为生,最后却硬是被官府逼的走上造反的道路,楚欢不敢说云大力是错的,但是却实在不知道云大力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师傅,你说他们当真能成事?”孙子空跟在楚欢身边,“就他们这点人,想要与官府斗,岂不是自寻死路?”
  
  楚欢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峻,孙子空便不敢说话。
  
  楚欢放慢马速,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子空,你说县衙门有没有权利处决犯人?”
  
  “当然有。”孙子空立刻道:“若是审讯过后,犯有死罪,便会打入死牢。案宗会呈往府城,由府城刑部司派人审核,只要上面朱笔一划,便可以处决死刑犯。”
  
  “那你可听说,县衙关押的死囚犯,会押往府城?”楚欢若有所思,轻声问道。
  
  孙子空想了一想,才摇头道:“这倒是不大清楚,不过我觉着应该不会太多。师傅你想,府城大牢,能关押多少人?如果一道的死囚犯全都押往府城的刑部司大牢,那要占多大地方?而且从各州各县押往府城,距离府城近一些的倒好说,距离远的,十天半个月的路途,难不成全都要往府城押过去?”
  
  楚欢微微颔首。
  
  见楚欢点头,孙子空更是打开话匣子,“我以前在青柳县的时候,便见过砍犯人的脑袋。那时候在八里堂,薛老大……唔,薛琅就认识一个专门砍脑袋的侩子手,我听说他们砍一个犯人的脑袋,衙门里都会拿几两银子的洗手钱……!”
  
  楚欢不等他说完,已经道:“如此说来,死囚犯被处斩之前,只需要将案宗呈交各道刑部司,刑部司派人审核无误,便可在地方处斩,用不着将人犯送往府城?”
  
  孙子空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不过我听说如果判刑过后,有人不服,告上府城,那么府城刑部司便有可能会将犯人提到府城去审讯。不过这种事儿都很少,你说那县太爷审案,还当真愿意让人告到府城去?若府城真的翻案,县太爷名望大损,又怎么呆的下去?”
  
  楚欢牵着马,晨曦的曙光之中,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即使如此,那么云二力那干人为何要被押解往府城去?云大哥说过,被押往府城的,并非一两人,几乎所有的死囚犯都被押送过去,而且并非只有霞峰县如此,安邑各道多有此事发生……这总不成这所有死囚犯都是要被太原府的刑部司衙门押到那边去重审……!”
  
  “绝不可能。”孙子空立刻道:“这鸣冤上告的,可并不多见,就算真有这样的案子,县衙门一旦知晓,也会拦住上告。一下子提审那么多的死囚犯,那是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的有道理。”楚欢微微颔首:“事不寻常必有妖孽,既然不可能同时提审这么多死囚犯,那么太原府刑部司为何要将这么多死囚犯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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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一章 荒村

  楚欢一行人出了湖州,便即进入太原境内,如果说湖州多山,那么太原就多水,太原湖泊纵横,沃野百里,阡陌交错,比起湖州的道路,太原境内的道路便顺畅许多。
  
  太原素来就是帝国北部地区的重府,帝国四大粮仓之一的陈扬仓,便是设在安邑道境内,作为安邑道的首府,太原城的储粮自立国以来,一直处于帝国北部地区的前列,风调雨顺,按理说这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应该不错,但是事实上安邑道的财政一直都是十分的吃力,正因为朝廷知道安邑很是出现灾荒,收成甚好,所以朝廷一旦要征调粮草,北部地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原府。
  
  太原府征调的粮草不少,但是作为帝国的荣耀家族,安国公的黄氏一族一直以来都享受着免缴赋税的待遇,但是安邑的财富,至少有三分之一隶属于黄氏一族,如此一来,征调的赋税粮草,只能摊派到其他地方,安邑看上去风调雨顺,但是百姓们缴纳的赋税,却往往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不少。
  
  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太原城绝对是帝国北部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虽然与西山道相邻,但是西山道首府云山府绝对比不上太原府的繁华。
  
  楚欢尚没有领略到太原府的繁华,他此时距离太原城不到两天的路途。
  
  太原城的繁华,并不代表太原所有的地方都是热闹繁华,至少楚欢现在行走的道路便显得十分的僻静萧条。
  
  与云大力分别之后,楚欢尽可能地在天黑之前便找到住处,如果经过镇子自然更好,否则也会找寻村庄落脚。
  
  他倒不是担心荒郊野外的黑店能够将他怎样,他只是不愿意在到达太原府之前,多惹麻烦。
  
  这条路看起来并不荒芜,但却没有人烟,天色将黑,却始终没有看到城镇的迹象,楚欢心中想着只能找寻一处村落落脚。
  
  一阵风过,孙子空忍不住掩住鼻子,道:“师傅,你闻到没有?”
  
  楚欢点点头,这阵风吹过的时候,一股子腐臭味道便即钻入鼻孔之中,楚欢顺着来风的方向望过去,远处似乎有一片树林,楚欢勒住马,身后方正倒是善解人意,催马上前,道:“大人,我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楚欢想了一下,点点头,那片林子距离并不远,只是太阳落山,天地昏暗,所以显得有些模糊,楚欢可以清晰看到马正的影子,马正到得那片树林边,很快便即返回来,显出几分兴奋之色,“大人,树林那边好像有人家,咱们可以往那里投宿。”
  
  “哦?”楚欢双眉一展,“有多少人家?”
  
  “有二十来户人家。”马正禀道:“不过没有看见人。”
  
  楚欢低声道:“咱们过去看看,若是方便,咱们晚上就在这里住一宿,这附近恐怕也只有这处村子了,若是这里都不接受,咱们只能在野外过一宿了。”
  
  若是换作平常季节,楚欢倒不在乎在野外露宿,只是如今已经入冬,夜里已经变得十分寒冷,本来就是长途赶路,若是晚上以身体御寒,又要消耗不少精力,所以能找到地方喝杯热水好好歇息一下,对体力和精力的恢复大有帮助。
  
  靠近那林子,楚欢便觉得那腐臭之味越加的严重,令人作呕,心下有些古怪,孙子空已经扯了一块布巾,蒙住自己的鼻子,似乎兀自挡不住那味道,还用手蒙着,到得林边,果然瞧见树林旁边有一处村落,稀稀落落也有二十多间屋子,多是夯土搭成,这是最常见的普通民落。
  
  老百姓的生活,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此时早已经日落,但是这处村子却僻静无比,死一般的寂静。
  
  “好像没人。”马正道:“村子里没看见人,这个时候,也该到了点灯的时候。”
  
  楚欢微微颔首,其实他也已经瞧出这里的古怪,二十多间屋子,没有一间点灯,也丝毫看不见人影,按理说二十多户人家,这村子也不算小,绝无这般死寂的道理。
  
  “是不是废弃的村落?”孙子空奇道。
  
  马正摇头道:“我看不像。你看那边的篱笆栅栏,一看就是最近才搭建,你们瞧,这栅栏搭建了一大半,还没有完工……!”他话没说完,就听得孙子空失声道:“我的妈呀……!”声音带着几分惊恐,楚欢正望着那村子,听得孙子空声音,急忙转头去看,却瞧见孙子空神情惶恐,就像见了鬼一样,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师傅,你……你瞧那边……!”孙子空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抬起手,往半空中指了指,众人顺着他手指望过去,很快,所有人都显出吃惊之色。
  
  如今已经是初冬,树上早已经没有了树叶,都是光秃秃的树杈,楚欢三人此时却是发现,前面有一颗高大的大树,那大树枝干甚多,其中一根探出的枝干上,竟然挂着一具毛乎乎的尸体。
  
  那枝干如同长枪一样,贯穿那具尸体,那具尸体并非人的尸体,浑身毛茸茸的,所处的位置极高,如果不是孙子空提醒,不去细看,还真是未必能发现。
  
  “好像是……好像是一条狗!”马正道。
  
  楚欢凝神看了看,微微点头,“是条狗。”他心中感到大是疑惑,是谁人将一条狗的尸首让枝干贯穿?这条狗是死后被挂上去,还是活活被枝干贯穿身体而死?能够爬上这么高的大树,而且能够将这条狗挂在枝干上,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大家小心,这里古怪。”楚欢沉声道,他心知普通的村民,不可能有能力将狗尸挂在那枝干之上,那枝干虽然不细,却也谈不上极为粗大,从树干探出向外延伸,普通人要想将狗尸挂在上面,只能够爬上那枝干,提着狗尸过去,而那枝干的承受力并不是很强,楚欢估摸着也就能够承受五六十斤的东西,成人体重远超过这个重量,一不小心,树干便要折断,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要重伤,一般的村民绝不可能去冒如此风险。
  
  “大人,你看那边,还有一个!”柳随风猛然道:“那好像也是一条狗……!”
  
  楚欢看过去,果然瞧见另一颗大树的枝头,竟然也挂着一条狗尸。
  
  楚欢心下吃惊,他不多言,调转马头,飞驰出一段距离,孙子空等人见状,正不明白所以,却见到楚欢飞驰出两百多米后,勒住马,掉转过头,从远处往树林这边眺望,这时候看的清楚,见到挂在树梢上的狗尸远非两条,竟然有六七条之多,都是高高悬挂在大树枝头。
  
  楚欢仔细看了看,微松了口气,虽然这幕景象十分的诡异,但终究没有人命牵连进去,他最怕的就是树梢之上还有人的尸首悬挂其上。
  
  他骑马往村子那边过去,孙子空几人知道事情古怪,俱都驰马汇到楚欢身后,一行四人骑马到了村子,四下里寂静无声,楚欢勒住马,先是扫了一遍,随即靠近一栋屋子,从门前经过,有从窗户边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得屋内空荡荡的,留下几件陈旧破败的家具堆在墙角,屋内竟是无人居住。
  
  其他几人此时也都分散开来,在村子里检查了一遍,随即都汇集到楚欢身边来,都是摇头,楚欢明白意思,显然这处村子,竟是没有一人居住。
  
  村外的狗尸,村内毫无一人,再加上四周冷清的环境,气氛显得异常的诡异。
  
  “都下马,咱们就住在这里。”楚欢翻身下马来,牵马往一处房舍过去,孙子空有些吃惊道:“师傅,这里能住吗?”
  
  “为何不能住?”楚欢淡淡笑道:“这些房子空着,里面生一堆火便暖和得很,难道你还愿意在外面受冻?”
  
  他将马缰绳径自交给孙子空,让孙子空就拴在门外,马正和柳随风心里虽然也多少有些忐忑,但是楚欢既然这般决定,自然不会违背。
  
  在屋子里生起火来,木材倒是不缺,村子里随处可见用来取暖的木材,几人围着火堆坐下,娶了干粮出来,孙子空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从窗开向外看了一眼,外面黑乎乎的,孙子空总感觉在那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虽然有楚欢几人在旁边,他还是感到身上有些发毛,低声道:“那几条狗,是怎么被挂到树梢上去的?这村子里,为何没有一个人?”
  
  楚欢道:“村子里之前自然是有人的,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才刚刚离开。”
  
  孙子空一怔,奇道:“师傅怎地知道他们离开不久?”
  
  “你们刚才没有去厨房吗?”楚欢摸着下巴道:“炉灶里的灰尘还能够看出来,他们最多也就离开十天左右而已。”
  
  “那就是说,他们五六天前才离开。”孙子空奇道:“这好好的村子,他们为何要丢下不顾?”
  
  楚欢靠在墙壁上,摘下腰间的水袋子,饮了一口水,才道:“那恐怕就与村外林子那些被挂在树梢上的死狗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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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三章 群魔乱舞

  楚欢笑问道:“阁下莫非已经见过村子的人?”
  
  面具人道:“其实村子里的百姓迁走,附近有人见到过。我恰好碰到几个人,问起此事,他们对此事却也是略有所知。”
  
  “哦?”楚欢想了一想,道:“我那边可以随时生起火堆,这外面有些寒冷,阁下是否愿意过去坐一坐?对了,我们似乎还有些干粮。”
  
  面具人并没有拒绝,楚欢领着这人回到自己歇息的屋子,孙子空等人很快便点起火堆,火光亮起来,那人的面具便看得更是清晰,楚欢瞧见他面具下的左眼果真是老大一团疤痕,竟果真只是独眼,但是另一只眼睛的光芒却是十分的锐利。
  
  “还不知阁下尊姓?”在火堆边坐下,楚欢让人取了干粮,递了一份给那人,是两张饼,那人也不客气,接了过去,回道:“我姓仇,你可以叫我老仇!”
  
  “仇?”楚欢奇道:“这姓氏还真是少见。”问道:“仇兄见到的村民,他们莫非说树上的狗尸是鬼魂作祟?”
  
  “不错。”面具人老仇微微颔首,“按照他们的说法,就在不久之前,许多村子都发现匪夷所思的怪事。”
  
  “怪事?”
  
  “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老仇道:“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村子里,有两三人突然患了鬼魇……!”
  
  “敢问仇兄,这鬼魇如何解释?”
  
  “就是鬼附身。”老仇淡淡道:“虽然可以行走,但是却不说话,双目无神,别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如同梦游,而且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会闭上眼睛……换句话说,他们不用睡觉。”
  
  孙子空打了个冷颤,“不用睡觉?”
  
  老仇点头道:“不错。那几个人三四日不合眼,如同行尸走肉,一言不发。”
  
  “那后来如何?”
  
  “不能休息,人的身体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老仇缓缓道:“即使如此,那几人依然是日夜不眠。村子里没有法子,都觉得是中了邪。后来找了道士前来,道士见到之后,便说是患了鬼魇,那几人身体都有恶鬼附身……!”
  
  楚欢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村民听说如此,自然害怕,恳求道士作法驱鬼,本来道士已经答应,可是等到道士置办好了法场,村民们这才发现,那几名患了鬼魇的汉子,竟然不翼而飞,失去了踪迹。”老仇声音嘶哑,在这黑夜之中,颇有些诡异,“村民们四下找寻不见,便在那时,村子里便出现死狗。”
  
  楚欢问道:“所以他们觉得死狗与鬼魂有关?”
  
  “村子里用来看家的狗,全都悄无声息死去,村民一开始只是发现狗的踪迹不见,很快就发现村子里的狗都被挂在树梢上。”老仇道:“据说村民们专门找寻道士测算此事,那道士算过之后,便即慌忙逃跑,村民追上,道士声称那是怨灵作祟。”
  
  “那些村民相信这些鬼话?”楚欢冷笑道。
  
  “他们为何不相信?”老仇道:“那些挂在树梢上的狗尸,可不是人力所能做到。还有那些中了鬼魇的人,又如何解释?”他咬了一口饼,“这事发生之后,很快便有其他的村子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村子里的人接二连三地中了鬼魇,随即又很快便失去踪迹不见,村民们都说那些人都是被鬼怪抓走……一开始只是传言,后来却是有人亲眼瞧见鬼魂出现。”
  
  楚欢皱起眉头。
  
  “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村子,有一个村民中了鬼魇,日夜不眠,因为此前其他中了鬼魇之人很快就会失踪,所以此人的家人便十分小心,日夜派人守在旁边。”老仇轻声道:“那天晚上,这人的老婆一直守在旁边,夜深人静之时,她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然后就瞧见自己的丈夫竟然从床上爬起来,如同鬼魂一样往门外走去……!”
  
  孙子空感觉身上发毛,靠近马正身边,兀自觉得有些不安全,竟是情不自禁地握住马正的手,马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到孙子空眼角抽搐,知他害怕,任他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女人不知道发生何事,一直跟着丈夫出了家门。她虽然害怕,却也不敢惊动丈夫,按照这里人的说法,如果是在梦游的时候喊醒他,他的魂魄就要离开身体,那女人只以为丈夫是梦游,不敢惊动,出了家门,那女人才瞧见,就在自家门前不远处,竟然站着一道影子,那影子一身黑衣,手里却举着一根白幡……!”
  
  “白幡?”楚欢听到这诡异的一幕,也是有些惊讶。
  
  “不错,那黑影手里举着白幡,便是人死之后,插在坟头的白幡。”老仇平静道:“女人当时吓的几乎要昏过去,眼瞅着自己的丈夫往那鬼魂靠近过去,那鬼魂手举白幡,在前领路,那汉子鬼使神差地跟在那鬼魂之后,越走越远,那女人想追上去,脚下却已经吓得动弹不了,甚至都喊不出声音……!”
  
  此时非但孙子空脸色有些发白,便是马正和柳随风眼中也微微显出一丝恐怖之色。
  
  “等到第二天,家人才发现那女人躺在门前,醒来过后,女人将自己目睹的事情告诉大家,这事儿很快便传遍全村,村里的人不敢继续呆下去,等他们搬离村子的时候,村子已经失踪了十几个人……!”老仇也摘下腰间水袋,饮了一口,“几个村子先后都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敢住下去,一个个都搬到别处去……!”
  
  屋内一片寂静,屋外冷风阵阵,片刻之后,楚欢才问道:“仇兄可知道村子里消失的都是些什么人?”
  
  “几乎都是男丁。”老仇道:“正当壮年。”
  
  楚欢摸着下巴道:“如果真的是鬼魂作祟,他们为何只带走男丁?老弱妇幼,为何没有出事?按照常理,正值壮年的男丁,身上的阳气最重,便是鬼魂也会忌惮三分。反倒是那些老弱妇幼,鬼魂才有侵入的可能……!”
  
  老仇盯着楚欢,问道:“阁下是觉得这中间有蹊跷?”
  
  楚欢想了一想,道:“我只是很奇怪,为何那些鬼魂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各个村落,又为何只带走男丁?”
  
  “兄台不知是否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天地有变,群魔乱舞。”老仇道:“天地有变故之时,饿殍遍野,血光弥漫,乾坤错位,阳世动乱,阴界的鬼门关也会打开,那些阴间的厉鬼也会趁着这个时候从鬼门关进入阳世,在阳间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群魔乱舞。”
  
  楚欢笑道:“兄台相信这样的传言?”
  
  “我相不相信并不打紧。”老仇淡淡道:“不过这里的老百姓对此却已经深信不疑。他们已经私底下流传,出现鬼魂现世的原因,是因为大秦江山要有变故,乾坤错位,如今的皇帝,连阴世恶鬼都是不服,他们从鬼门关出来,便是为了动乱这大秦的江山,只有江山易主,鬼门关闭,群魔才会重堕地狱……!”
  
  “荒谬之言,不值一驳。”楚欢冷笑道:“什么阴世恶鬼,无非是有人要借此霍乱民心,动摇国本而已。”
  
  老仇“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阁下不相信这样的传言?你觉着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所为?”
  
  “树梢挂钩,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自然是很不寻常。”楚欢道:“但是这天下却未必无人能够做到。仇兄是武道中人,应该知道,只要有一身好轻功,想要做到那一点,也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老仇点头道:“话虽不错,但是这样的轻功,并不多见,那需要绝顶的轻功高手。如果真是人为,以他们的功夫,自能够做更大的事情,为何却要装神弄鬼,对几个村子动手?而且村民中了鬼魇,又如何解释?”他饮了一口水,“阁下说服我很容易,但是那些百姓未必会相信阁下的话。这样的流言已经开始在安邑道蔓延,你要知道,人言可畏,防民之忧甚于防川,这口子一开,用不了多久,流言便会越穿越广,如果安邑还有这些离奇的事情发生,那么百姓对于群魔乱世的传言必将深信不疑……!”
  
  楚欢眉头锁起,这事情看起来诡异,似乎也不算什么天大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些流言四处蔓延,安邑很有可能将会陷入动荡之中。
  
  最为紧要的是,如今安逸黄家已经谋反,黄天易拥兵玉锁湖与官兵对峙,黄家在安邑的势力和影响不可能轻松就会消失,如果黄家利用这样的留言,鼓动百姓,安邑的情势只怕将会出现更大的变故,楚欢将目光投向窗外,夜黑风高,他心中忍不住想,这几个村子发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该不会真的是黄天易派人在安邑各处装神弄鬼蛊惑民心吧?
  
  “这种事情,咱们想管也管不了。”楚欢叹了口气,笑道:“只盼我们不要遇上那些鬼怪就好。对了,仇兄也是一路奔波,不知要去往何方?”
  
  “找人。”老仇拿起身边那粗麻包裹,“找一位朋友,我欠他一件东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将东西还给他。”他起身来,拿起粗布包裹,径自走到门前,转过身,看了楚欢一眼,见到楚欢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都没有说话,老仇回过身,离开屋子,没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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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八章 牢狱之灾

  户部司衙门前,众人听到那声音,顿时都停了手,师主事转头瞧过去,见到骑在马上的指挥使,立刻对满笑脸,几步间上前去,拱手笑道:“原来是厉指挥使!”
  
  那厉指挥使翻身下马,皱眉问道:“师大人,这里出了何事?”
  
  “几个鬼方人在这里胡闹。”师主事笑道:“都说鬼方人野蛮不堪,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几名鬼方人还要对本官动手,本官正下令将他们抓进大牢。”
  
  厉指挥使看了几名鬼方人一眼,微皱眉头,鬼方老汉却似乎找到了救星,立刻上前去,向厉指挥使深深一礼,道:“厉大人,我们从大祁蒙而来,讨要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并非前来闹事,更不敢冒犯师大人。”
  
  厉指挥使终于道:“是为了粮食?”
  
  师主事立刻点头,叹道:“厉指挥使,这阵子咱们户部司为了卫所军的军粮,可谓是绞尽脑汁,哪有余粮交给他们。而且他们的山丝等货物,验收的是黄知贵,如今那黄知贵早已经是朝廷叛贼,那些货物也早落在黄家的手中,按照道理来说,咱们户部司不但不担任何责任,这些鬼方人还有资助乱党的嫌疑……!”他话没说完,鬼方人便都已经勃然变色。
  
  厉指挥使却是摇头道:“只是过来要粮食,也不必说什么资助乱党。”翻身下马来,微一沉吟,才道:“黄知贵虽然叛乱,但是他先前毕竟是代表户部司,他留下的事务,不是他个人之事,而是官府衙门的事情,师大人如今既然接手了户部司,黄知贵留下来的事务,还是妥善处理为好。”
  
  师主事立刻肃然道:“下官明白。”转头向鬼方老汉道:“几位,你们也瞧见了,厉指挥使前来,有要务相商,暂时却是抽不出时间来。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明日再过来,如果明日本官空闲,咱们再好好谈谈你们的事情。”
  
  鬼方老汉立刻拱手道:“多谢师大人。”转向厉指挥使:“谢过厉大人。”
  
  厉指挥使微微颔首,便转身往户部司衙门进去,师主事陪笑着根厉指挥使往衙门离去,进的门内,回头看了鬼方老汉一眼,眼中划过寒光。
  
  鬼方老汉见到师主事等人进了衙门,微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陡然间便看到不远处的楚欢,眼睛一亮,已经往这边走过来,笑道:“达客,你怎么也在这里?”
  
  楚欢笑道:“今日本想在太原城里游舟逛一逛,正在找寻河道,恰好路过这里。”
  
  鬼方老汉道:“我们今日还走不了,恰好住处还有些我们鬼方人自家酿制的酒,达客若是方便,不如一同去喝几杯?”
  
  楚欢道:“那会不会打扰?”
  
  “不会不会。”鬼方老汉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走,我们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达客,请!”
  
  楚欢微一犹豫,终是没有拒绝,他方才在旁听到黄知贵这个名字,感觉很有可能便是黄家的人,这鬼方人既然与黄知贵有过接触,却也不知从他们口中是否能够了解一些黄家在本地的消息。
  
  鬼方老汉带路,住处距离户部司衙门隔了几条街,而且太原城那些繁华地段的高档客栈是不允许鬼方人入住,所以鬼方人只能找寻偏僻的旧宅住下,过了几条街,渐渐冷清下来,四周的环境也差了许多,鬼方老汉已经解释道:“城中的客栈,咱们住不进去,这附近有些旧房子,无人居住,我们来了这里已经近半个月,都是住在这里,让达客见笑了。”
  
  楚欢摇头笑道:“这里倒是清静得很。”看似很随意问道:“老人家今日怎地去了官府衙门?”
  
  鬼方老汉苦笑一声,尚未开口,身后赫骨已经叫道:“阿爹,不好,你瞧……!”话声未落,听得马蹄声响,楚欢皱起眉头,抬头望去,却见到前面的一条巷子里,豁然出现一队人马来,却都是官兵,竟有十数人之多,众人惊讶间,却听得后面也传来脚步声,楚欢回过头,从后面竟然也追上来十几号人。
  
  鬼方老汉骤然变色,前面那队人马上前来,当先一人已经冷笑道:“你们就是在户部司衙门前闹事的鬼方人?”
  
  鬼方老汉上前去,拱手道:“老汉赫溪谷,不知诸位官爷有何指教?”
  
  “没什么好指教的。”那人冷笑道:“来人啊,将这干反贼拿下了。”
  
  身前身后众兵士如狼似虎便要上来拿人,楚欢已经上前两步,背负双手,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拿人?”
  
  “哟呵,这里还有个不怕死的。”那领头的将领不屑笑道:“瞧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鬼方人,怎么和他们搅在一起?”
  
  楚欢反问道:“莫非与他们一起,也犯了王法不成?”
  
  “和鬼方人在一起,自然没有犯王法。”将领淡淡道:“不过与乱党在一起,那就是犯了王法,弟兄们,全都拿下了。”
  
  鬼方老汉赫溪谷皱眉道:“官爷,抓人也要有凭证,你说我们是反贼,有何凭证?”
  
  “在户部司衙门前闹事,偷袭师大人,这还不是要造反?”将领森然道:“老子是刑部司的刑头,奉命带你们几个回去审讯,都别废话,有话回了衙门再说。”
  
  赫骨已经跳出来,双手握拳,怒声道:“你们敢,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鬼方老汉却已经喝道:“赫骨,退下。”
  
  形头冷笑道:“还敢说没有造反?”抬手以刀锋指着赫骨,“这鸟人一瞧就是要造反,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怎么,你还想动手,老子正愁手中的刀许久没有见血,今日倒是找到了机会。”
  
  赫溪谷已经拱手道:“官爷,他不是有意冒犯。我们确实是从户部司衙门回来,不过师大人已经交代,让我们明日过去拜见,诸位官爷只怕是误会了。”
  
  “这些事情和我说不着。”刑头挥手道:“老子只是奉命拿人。”一挥手,众官兵已经扑上前来,赫骨和两名鬼方汉子拉开架势要动手,赫溪谷已经叫了一句,楚欢听不懂这句话意思,不过赫骨三人听到之后,不敢再动手,孙子空已经靠近楚欢身边,压低声音道:“师傅,咱们怎么办?”
  
  “不要动手。”楚欢低声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此时官兵已经上前来,先是将赫骨等三名鬼方汉子抓住,赫溪谷年岁颇大,倒是无人动手拿他,楚欢和孙子空一身中原人打扮,虽然已经有刀子顶过来,却无人抓他们的手臂。
  
  “官爷,这两位与此事毫无干系。”赫溪谷立刻道:“不要连累他们。”
  
  “和你们走在一起,没干系也有干系。”刑头冷声道:“都带回衙门。”
  
  楚欢一开始还以为这帮人正要将自己带回刑部司衙门,到达目的地之后,才发现并非往刑部司衙门去,而是直接带到了刑部大狱。
  
  刑部大狱与刑部司衙门并不是在一起,而是另设在城中一处,所处之地颇为偏僻冷清,门前竟是围了一圈木栅栏,漆黑色的大门看上去便即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虽然是青天白日,但是四周却似乎笼罩着一层寒冷的气息。
  
  “官爷,我们还未见到刑部司的大人,为何便将我们关进大牢?”赫溪谷瞧出事情有些不对劲,皱眉道:“我要见刑部司的大人,问明白缘由。”
  
  刑头嘿嘿一笑,努了努嘴,早有人上前去敲开了刑部大狱的门,大门打开,里面立刻出来数名黑衣大汉,那都是刑部大狱的狱差,一人凑近刑头,刑头低语几句,那人便即返回进去,片刻之后,才从里面摇晃着一名脑满肥肠的家伙出来,生的白白胖胖,那刑头瞧见,已经笑道:“杨头,给你送了新人过来,可要好好款待他们。”
  
  那白胖的杨头怀中竟然抱着一只黑猫,晃悠着过来,就像观看货物一般,将楚欢等人打量一番,这才走到刑头边上,那刑头凑在杨头耳边低语一阵,两人很快就发出古怪的笑声,那杨头转过身,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带进去,从头至尾,却没有说一句话。
  
  楚欢不动声色,任由他们带入大狱,七拐八拐,这大狱内部到处是高墙,修得如同迷宫一样,好不容易到了一处牢门前,狱卒打开了牢门,将众人分了两处牢房关起来,楚欢、孙子空和赫溪谷关在一处牢房内,赫骨三人则是关在隔壁,两处牢房中间隔着一堵厚厚的石墙,互相之间却是难以看见。
  
  这牢房之内昏暗的紧,散发着一股子馊臭的味道,墙角有干草堆,显然是用来睡觉的地方,楚欢看向对面,对面也是一处牢房,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关着两个人,只是那两人都躺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就似乎死了一样,虽然楚欢等人被关进来之时闹出了一阵动静,但是牢房里的犯人们似乎都没有心思关心来了何人。
  
  赫溪谷神情显得十分凝重,等到那狱卒离开,已经带着歉意道:“达客,真是对不住,这次竟然将你也连累进来……!”
  
  楚欢笑着摇摇头,赫溪谷见楚欢身陷牢狱,却还能笑得如此淡定,心下却是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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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零章 鬼主

  楚欢心下振奋,道:“老人家,莫非我所说的,便是你们鬼方的语言?”
  
  赫溪谷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想了一想,才道:“似乎是,又似乎……又似乎不是。”
  
  “此话怎讲?”楚欢一愣。
  
  赫溪谷道:“达客刚才那句话,我听懂一小半,那确实是我们鬼方的语言,不过还有一些我听不懂,但未必便不是我们鬼方的语言。”
  
  楚欢皱起眉头来,赫溪谷道:“达客话中提到心灵,提到变化,但是整句话,却有些听不明白。”
  
  楚欢本来振奋的心情顿时有些失望,赫溪谷却已经道:“不过从发音来看,那些也是我们鬼方话的发音,只是我们在中原居住了上百年,祖先时候就已经改用汉语交流,所以如今许多鬼方人甚至一点也不会说鬼方话。”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我们大祁蒙有一个老人,他已经年近八旬,老眼昏花,但是他似乎懂得鬼方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方才说的这句话,你们大祁蒙有人懂得?”楚欢升起希望。
  
  赫溪谷点头道:“我们虽然已经忘却了鬼方的许多东西,但是鬼方的天祭我们还是延续了下来。主持天祭的鬼老,是族里最有学问的人,也是少有精通鬼方语的人,我所说的老人,就是我们鬼方的鬼老,我相信他一定理解你刚才所说话中的意思。”
  
  楚欢微微颔首,微皱眉道:“他既然是鬼老,想必是你们族中地位很高的人,他愿意帮我解释这句话?”
  
  赫溪谷含笑道:“达客放心,你是我们鬼方人的达客,只要能够见到鬼老,有我出面,他一定会帮助你。”
  
  楚欢闻言,陡然间意识到什么,见得赫溪谷脖子上那项链满是木雕,正想询问,便在此时,听得脚步声响,牢门前已经出现两名黑衣狱卒,腰间都是佩刀,一人手中更是拿着一根短棍,瞧了瞧门栏,“你,还有你,出来!”
  
  他先是用棍子指了指楚欢,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孙子空,楚欢已经起身来,赫溪谷却也起身,肃然道:“他们并无触犯王法,为何将他们也抓进大牢?”
  
  狱卒根本不理会,一人打开牢门,努了努嘴,示意楚欢二人出来,楚欢倒也显得十分配合,两人出了门来,楚欢回过头,见到赫溪谷满脸担忧之色,微微一笑,示意赫溪谷不必担心,那两人重新锁上牢门,在后面推搡着楚欢二人。
  
  楚欢和孙子空顺着牢房的道路往前行,不时往两边看过去,这刑部司大狱倒真是不小,牢房众多,但是大狱之中,许多的牢房却是空空荡荡,并无人在内。
  
  行了片刻,就见前面出现一道木门,两名狱卒推着楚欢二人进了木门之内,却见到这里面竟然是一出刑讯室。
  
  孙子空瞅见里面的刑具,顿时有些心慌,见到楚欢镇定自若,心中一想楚欢乃是朝廷钦差,只要亮明身份,只怕要吓死这干狱卒,便即镇定下来。
  
  楚欢进到刑讯室,一眼便瞅见一张大桌子后面坐着一名黑衣狱卒,在那狱卒身后,左右站着两名粗壮的佩刀狱卒,面目狰狞,眼睛瞪得老圆,楚欢和孙子空进来之后,这些人就宛若瞧见老鼠的猫,眼睛都是凶狠起来。
  
  “本官是这里的牢头。”坐在桌子后面的牢头本来脸色阴冷,此时竟然挤出笑容来,“听说你们两个意图谋反,可有此事?”
  
  楚欢面无表情,淡淡道:“不知这谋反之罪,从何而来?我们走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被你们强行抓来,实在不知道罪在何处。”
  
  那牢头笑道:“你们也别急,事情总是能说清楚的。咱们对鬼方人素来小心,你们和鬼方人在一起,自然要受些委屈。”顿了顿,打量楚欢和孙子空一番,才道:“你们也别怕,不过是例行公事,走走过场,也就放你们出去了。对了,你们似乎不是咱们安邑人,是打哪里来的?”
  
  楚欢倒也痛快:“西山道。”
  
  “哦?”牢头微微点头,“西山道就在咱们安邑道的毗邻,你们到安邑来,是做生意还是做什么?”
  
  楚欢见到这牢头和颜悦色,反倒觉得此人另存心思,淡淡笑道:“倒也不是特意前来安邑,我有位朋友离家多年,杳无音讯,所以我们兄弟出来四处寻放他。”
  
  “那可找到?”
  
  “还没有。”楚欢摇摇头,“大秦万里江山,我们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只能四处找寻。”
  
  牢头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此说来,你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你们身在太原府?”
  
  楚欢摇摇头。
  
  孙子空在旁有些诧异,不知道楚欢为何欺骗这帮狱卒。
  
  牢头起身来,走到楚欢身边,转了一圈,终于道:“你们家住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既然进了大狱,就算放你们离开,也不是三两日的事情,总要上面发下话来才成。不如派个人去告诉你们家人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楚欢摇头笑道:“那倒不必。不瞒大人,我们出来之时,已经告诉家人,一年半载只怕也回不去。大人既然说三五日之后便能出去,也就不用派人去告诉他们,免得家人担心。”
  
  牢头微微点头,叹道:“是个知轻重的人。”随即叹道:“是了,你们既然出来找寻朋友下落,便好好找人便是,为何要与鬼方人纠缠在一起?”
  
  “回大人话,其实我们与鬼方人并不熟悉。”楚欢摇头道:“我们也只是一面之缘,见他们打扮奇怪,心生好奇,也是想向他们打听一些消息,说不定他们见过我的朋友也未可知。”
  
  牢头含笑道:“你们当真与鬼方人不熟?”
  
  “确实不熟。”
  
  牢头笑了笑,道:“既然不熟,那就更没有关系了。就先委屈你们几日,在这大狱里待上两天,你们不用担心,过两天,你们就会毫发无伤离开这里。”向手下吩咐道:“带他们先回去吧。”
  
  两名狱卒这才上前,带着楚欢二人离开。
  
  等到楚欢二人离去,审讯室旁边却有一扇小门打开,那白胖胖的杨头从里面缓步出来,怀中依然抱着那只黑猫。
  
  “头儿,照你的吩咐,已经审问过。”牢头凑到杨头身边,“你看这两个人能不能成?”
  
  杨头透过尚未关闭的大门缝隙瞅着楚欢二人离开的背影,随即才摇晃着身体往那椅子上坐下,轻声道:“事儿要做的妥善,你觉得这两人的话有没有破绽?”
  
  “头儿,用不着担心那么多。”牢头低声道:“我看他们不会说谎,而且你听他们的声音,确实不是咱们太原府的人。”
  
  杨头眯着小眼睛,沉吟片刻,终于起身道:“既是如此,我去和大人说一声,若是大人应允,刚好今晚一起送出去。”
  
  ……
  
  楚欢回到牢中,赫溪谷这才放下心来,问了两句,知道无事,这才安心。
  
  身在大狱之中,也不知道时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狱卒点了火把过来,拎着饭桶给犯人们分发食物,牢饭自然是不好吃的,半块如同石头一般硬的馒头,外加半碗只见清水不见米粒的米粥,赫溪谷心中有事,没有胃口,吃不下去,楚欢却似乎并不嫌弃。将馒头和米粥吃了个干净,见到赫溪谷沉默不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问道:“老人家,你似乎在担心什么?”
  
  赫溪谷苦笑道:“达客,如果我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消息传扬出去,被我的族人知道,只怕……只怕要出大事了。”
  
  楚欢奇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赫溪谷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楚欢见赫溪谷不说,便也不问,赫溪谷沉默片刻,才叹道:“达客,你对我鬼方人有恩,这次被抓进大牢,又是因为我们之故,我……哎,我实话对你说……!”他凑近楚欢耳边,压低声音道:“大祁蒙山十六洞都有洞主,实际上十六洞,就是遗留下来的十六姓鬼方人,而十六洞有一个共同的首领,被称为鬼主!”
  
  “鬼主?”楚欢皱眉,忽然间明白什么,“难道……!”
  
  “不错。”赫溪谷知道楚欢已经明白,“我就是鬼方十六洞的鬼主。”
  
  楚欢之前隐隐猜到赫溪谷在鬼方人中身份不低,却想不到这老者竟豁然是鬼方人的首领,赫溪谷亲口说来,楚欢还真是有些吃惊。
  
  “我们几次派人前来交涉,都无功而返。”鬼主赫溪谷缓缓道:“当初是我亲自与黄知贵商谈交易之事,如今黄知贵离开,户部司不将粮食给我们,我只能亲自前来一趟。”
  
  “鬼主刚才所说的大事是指……!”
  
  “我担心如果族人知道我被抓进刑部司大狱,会被人趁机利用。”赫溪谷神情凝重,“达客,不瞒你说,在我前来太原府城之前,有人转呈去了我们大祁蒙山。”
  
  “黄家的人?”楚欢立刻道。
  
  赫溪谷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楚欢,终是点头道:“达客猜得不错,实际上黄知贵就在不久之前,亲自前往大祁蒙山找到了我。”
  
  楚欢皱起眉头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鬼主的意思是说,黄知贵前往大祁蒙,是要找寻鬼方人……结盟?”
  
  他这已经是照顾赫溪谷的面子,没说谋反,只说结盟。
  
  赫溪谷点点头,肃然道:“我鬼方有三千骁勇善战的勇士,黄家谋反,想将这三千勇士变成他们手中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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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一章 冷夜登车诡事生

  楚欢神情凝重,如果不是遇见赫溪谷,他还真不知道黄天易竟然暗中准备拉拢这样一支生力军。
  
  从赫溪谷的表情,楚欢看到了一种自傲,当提到三千勇士的时候,赫溪谷眼中不无得意之色,心知那三千鬼方勇士有足以让赫溪谷自傲的地方。
  
  见到楚欢神色凝重,赫溪谷立刻道:“达客千万不要误会,黄知贵去过大祁蒙,不过我并没有见他,只是让人打发他离开。黄家谋反,想将我们鬼方也拉下水,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楚欢轻声问道:“鬼主方才说过,如果你被抓进大牢的消息传扬出去,被你的族人知道,会酿出变故。”
  
  赫溪谷点头道:“达客,实不相瞒,我们鬼方人虽然迁到大祁蒙,但是中原人从来都是将我们视作异类,族人只要出山,便会受到中原人的欺辱。我们大局为重,只想好好生活,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但是族中却终是少不了一些族人怀恨在心。”
  
  楚欢微微颔首,倒也能够体谅。
  
  在食为天的时候,楚欢亲眼目睹,秦人对鬼方人偏见极重,动辄戏辱,这鬼方人也是人生父母养,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一直以来受到中原人的歧视和侮辱,有人心中存有怨恨,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十六洞洞主,至少有半数对中原人的欺辱心存愤怒。”赫溪谷轻叹道:“好在老汉还能够震慑住他们,他们也不会违抗老汉,有老汉在,倒也能够相安无事,但是如果他们知道连老汉也被官府所抓,必然是心中恼恨……!”
  
  楚欢皱眉道:“鬼主是十六洞的首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首领被官府抓住,恐怕真要生出事端来。”
  
  赫溪谷忧心忡忡道:“十六洞洞主之中,也不乏头脑清醒之辈,如果无人推波助澜,应该还能够控制局面。老汉就怕黄家也知道消息,趁机会再次前往大祁蒙,黄知贵是个伶牙俐齿之辈,如果他在山里胡言乱语,就怕有人会中了他的圈套。”他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前,向外看了看,过道的墙壁上倒是支了火把,不过光芒十分的暗淡,寂静无声。
  
  便在此时,却听得隔壁传来赫骨的声音:“阿爹,阿爹!”
  
  赫溪谷皱眉道:“怎么了?”
  
  “咱们不能留在这里。”赫骨声音愤怒,“无凭无据,便将我们关进这里,什么话也不给,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阿爹,这牢门是木头做的,我试试能不能打开……!”
  
  赫溪谷急忙制止,“赫骨,不要胡来。你要是打坏牢门,他们就更有话柄在手,到时候更是说不清楚。”顿了顿,才道:“等明天早上,我找他们问一问。”
  
  赫骨有些不甘心,但是赫溪谷既然这样说,他也不敢违背。
  
  楚欢靠坐在墙边,若有所思,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子空斜倚在墙边,似醒非醒,楚欢也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精蓄锐,忽听得牢门外的过道传来一阵脚步声,赫溪谷双眉一展,立刻到牢门前,却见到四名黑衣狱卒过来,赫溪谷正要说话,那四人却并不看这边,而是往对面的牢房过去,有人上前去打开牢房,几名狱卒进了里面,将两名犯人带出来,两名犯人也是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睡眼惺忪。
  
  “几位,我要见你们刑部的主事大人。”赫溪谷招手道:“我有急事要找他。”
  
  几名狱卒都是撇过头看了赫溪谷一眼,却无人理会一句,带着那两名犯人径自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赫溪谷无可奈何,重新回到干草堆边坐下,见到楚欢靠在旁边,睡眼惺忪,看起来似乎很没精神,忍不住轻声问道:“达客,你没事吧?”
  
  楚欢微微睁开眼睛,勉强笑道:“无妨。”
  
  赫溪谷道:“真是古怪,这么晚了,他们将犯人带走做什么?难道这么晚,刑部还要提审犯人?”
  
  楚欢转过头,轻声问道:“鬼主,我先前听人说,安邑道下辖各州各县,如有将要处死的死囚,都会提到太原府来,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赫溪谷一怔,随即摇头道:“我们一直在山中,少有官司,倒是不知此事。”
  
  楚欢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得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起,没过多久,便有数道阴影过来,这一次倒真是停在楚欢所在的牢门前,一名狱卒将牢门打开,身后跟着三名黑衣狱卒,似乎还是先前那几人,其中两人拿着绳子,进来之后,那开门的已经指了指楚欢和孙子空,声音不大,“你们两个起来,我们奉命给你们换一处牢房。”
  
  楚欢似乎想要站起身来,但是站起来的一刹那,却似乎脚下拌蒜,差点一个站不稳摔倒,赫溪谷有些吃惊,伸手一把扶住,皱眉道:“达客,你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楚欢稳住身形,摇摇头,勉强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转头去看孙子空,却见孙子空似乎已经入睡,这几名狱卒进来,孙子空却浑然不觉。
  
  几名狱卒瞧见楚欢和孙子空样子,互相看了看,一人上前来,抬脚踢了踢孙子空,“醒醒,快醒醒……!”
  
  孙子空睁开眼睛来,精神看上去也是很不好,他勉强起身,尚未站直,身体似乎也是发软,摇摇晃晃几欲跌倒,好在那名狱卒已经托住他手臂,随即已经用手中的绳子从后面将孙子空的双手绑住,孙子空全身乏力,无法抗拒,由他绑了。
  
  旁边也有另一名狱卒要绑住楚欢双手,楚欢已经淡淡问道:“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换一个地方而已。”狱卒道:“这里很快有新的犯人,上头说你们受了误会,马上就可以出狱,先将你们另作安顿。”他让人绑住楚欢双手,楚欢倒也颇为配合,并不反抗,也任由他们从后面绑了双手。
  
  赫溪谷道:“我们都要换地方?”
  
  狱卒瞥了赫溪谷一眼,摇头道:“就他们两个,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耍花样。”推搡着楚欢和孙子空出了牢门,随即便迅速将牢门关上。
  
  赫溪谷沉声道:“你们深更半夜换牢房,哪有这样的道理?”
  
  狱卒冷冷瞅了赫溪谷一眼,冷笑道:“衙门里的事情,还要和你说出个道理?你是哪根葱?”再不理会,楚欢却已经回头含笑向赫溪谷道:“老人家,你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很快还会再见,你们酿造的好酒,可要给我留着。”
  
  赫溪谷心中隐隐觉得这大半夜提人,必有蹊跷,心下忧心不已,眼瞅着楚欢和孙子空被带走。
  
  ……
  
  ……
  
  楚欢和孙子空被四名狱卒带出大牢,大牢之外,又有三四名佩刀的狱卒接应过来,将楚欢二人接手过去。
  
  这太原府刑部司大狱高墙深远,黑灯瞎火,楚欢对于这里的道路自然是不熟悉,而且入冬的深夜已经是十分寒冷,楚欢和孙子空被那几名狱卒带到大狱的侧门,出了门来,外面便有两辆黑色的大马车正在等候。
  
  楚欢瞧见这两辆大马车的车厢看起来虽然有些破旧,但是车厢却不小,一辆车子,容纳七八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站好了,不要动。”楚欢身后声音响起,随即楚欢便感觉眼前一黑,沉声道:“做什么?”却是感觉有一块黑巾已经蒙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规矩,老老实实别动,什么事儿都没有。”身后声音冰冷异常,“要是不听话,可别怪咱哥儿几个的刀子不长眼睛。”
  
  孙子空虽然感觉浑身乏力,恹恹欲睡,但是神智却还是十分清醒,也被蒙上眼睛,他心里此时实在有些发急。
  
  如果说跟着楚欢被关进大狱,孙子空还没有丝毫的惊慌,那么如今又是被绑住双手,又是被蒙上眼睛,深更半夜要转移地方,孙子空便是再蠢也能感觉到其中的事情诡异,大是不妙,可是楚欢迟迟没有动静,似乎根本没有亮明身份的打算。
  
  孙子空只觉得,楚欢乃是京中大员,又是皇帝钦派的钦差大臣,这身份只要亮出来,这帮家伙定是吓得屁滚尿流。
  
  他也一直等着那一刻,也好狐假虎威威风一下。
  
  可是楚欢似乎并不给他威风的机会,到了这种时候,楚欢依然是表现的淡定自若,孙子空虽然知道楚欢定有打算,却依然是感觉到心中有些发慌。
  
  楚欢和孙子空被人推上车之后,里面的温度比之外面就温暖不少,感觉到里面有呼吸声,知道这车上已经有人在上面,但是此刻双目被蒙,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这车上到底有多少人,楚欢一时间也是不清楚。
  
  车子并没有立刻离开,很快,楚欢便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声音,那声音距离马车有些远,而且声音不大,换做一般人,定然是不可得闻,便是楚欢,也是听得并不清晰,他凝住心神,仔细聆听,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头儿,你放心就是,我们知道怎么办,绝不会出差错……!”
  
  楚欢记得清楚,这声音自己之前刚刚听过,正是在大牢里审讯自己的那名牢头。
  
  又听一个声音道:“路上还是要谨慎小心一些,咱们该注意些什么,你比我要清楚,真要是出了岔子,咱们脖子上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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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二章 毒中毒

  车行辚辚,楚欢虽然目不能能视,但能够感觉到马车东拐西拐,一路上马车并无停歇,而且四下里一片寂静,了无人声,毫无疑问,对于这些狱卒来说,这条行程轻车熟路,都不用停车做任何的思索,而且一路上毫无阻挡,畅通无阻。
  
  车厢内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欢感觉到马车陡然停下来,随即感觉到车门打开,听得一个冷漠的声音道:“都下来,都下来!”
  
  车内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下去,楚欢下车之后,感觉四周冷风阵阵,依稀听到“嘎嘎嘎”之声,楚欢立刻就明白,那嘎嘎嘎之声,显然是树木在风中摇摆之时发出的声音,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如今应该是被他们带到了一片树林之中。
  
  身旁有狱卒推搡着,众人很快就走进了一处室内,外面那种寒气也就减轻了许多,楚欢凭借着脚步声判断,这前后应该也有十几个人。
  
  等到狱卒叫喊着让众人停下,众人这才停了下来,便听得狱卒沉声道:“都呆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谁要是耍花样,一刀砍死。”
  
  听的一名囚犯道:“不是要换一处牢房吗?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他话声刚落,众人便听到那人紧接着“哎哟”惨叫一声,随即那人已经颤声道:“你们……你们为什么打人……!”
  
  “老子刚刚说过,在这里老实呆着,谁要是不老实,一刀便砍死。”狱卒冷笑道:“到了这里,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谁要是再多说一句话,那就试试爷们的刀,反正你们中间也几乎都是死囚,早晚要挨这一刀,谁要是心急,老子成全他。”众囚犯闻言,心惊胆战,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很快,众人便听到锁门的声音,楚欢靠在墙边,坐了下去,等了片刻,听得四下里一片寂静,他本来被绑在身后的手,却已经从后面拿出来,将蒙着双眼的黑巾往上掀了掀,如此一来,便可看到四面的状况,当下又将手放回背后,似乎还被绑住双手。
  
  四下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漆黑,依稀可以看清楚,这是一处大房间,四周空荡荡的,墙壁上斑驳破败,倒是有两扇窗户,不过却被木板钉上,只露出不多的缝隙,从哪些缝隙之中,透进来一丝儿光亮,因此室内也便不显得如何的漆黑。
  
  楚欢悄无声息四下里看了看,只见这室内有十三四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靠在墙壁上,有的干脆躺在地上,都是被蒙住双眼绑住双手,显然方才那狱卒的话将这干人都震住,并无人敢说一句话,屋内虽然有十来号人,可是却死一般的寂静,毫无声息。
  
  屋门则是被关上,楚欢轻手轻脚起身来,随即悄无声息靠近房门边上,耳朵贴近房门,屏住呼吸,便即听到门外脚步声来回走动,显然在门外有人看守。
  
  楚欢无法确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又轻步走到窗边,侧身倚在窗边的墙壁上,微微探首,透过缝隙向外望过去,却见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黎明时分,黎明的曙光洒射在大地之上,那两辆大马车早已经不见了踪迹,便是那些狱卒,也似乎凭空消失,没有了踪迹。
  
  楚欢心下疑惑,他无法确定这里便是狱卒们的目的地,看到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树林,树木丛生,虽然入冬之后,已经没有了那些繁茂的枝叶,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头,被那些密密麻麻的粗大树干挡住了视线,楚欢隐隐感觉这应该是在林子的深处。
  
  楚欢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靠着墙壁,若有所思。
  
  整整一天,狱卒们竟然没有一人进来过,屋内一众囚犯,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楚欢适应艰苦生活,一两日不吃饭倒也是家常便饭,并不在乎,倒是有几名囚犯唉声叹气,又不敢叫嚷,满是无奈。
  
  楚欢却也是沉得住气,一天下来,倒是将《龙象经》练了几遍。
  
  入黑之后,楚欢隐隐听到窗外面传来声响,他迅速移动过去,靠在窗边,探头去看,却瞧见前方的林子中,出现了火光,四五只火把正如同鬼火一般,往这边移动过来,很快,随着那火光靠近,楚欢便看到两辆大马车来到了屋前。
  
  在屋前,曾经审问过楚欢的那名牢头,带着三四名狱卒,正在等候,楚欢此时才发现,那牢头和几名狱卒都是一身普通的便装,并非狱吏的服饰,毫无疑问,昨晚动身之时,这帮人便换了衣裳,那是避人耳目,掩饰自己的身份。
  
  那两辆马车过来之后,楚欢便看到那牢头已经迎上去,火光之中,楚欢也瞧见那两辆马车边上,跟着四五名高头大马,马上的骑者都是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当先一骑已经翻身下马,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楚欢却还是瞧见那人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
  
  牢头对那人显然颇有些敬畏,上前与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微微颔首,目光陡然间往窗户这边望过来,楚欢立刻缩回脑袋。
  
  小片刻之后,楚欢再次探头,便瞧见牢头已经领着那几人,正往屋子这边过来。
  
  楚欢身法轻盈,回到自己的位置,将黑巾往下稍微拉了一些,此时依然可以依稀看到面前的景像,又将双手绕到背后,靠在墙壁上。
  
  没过多久,听得房门“嘎嘎”响起,楚欢靠在墙壁间,不动声色,但是眼角余光却已经瞥见房门打开,先是两名狱卒举着火把率先进来,随后便是牢头领着那腰系白色腰带的家伙进了屋子,牢头挺直身子,抬手点了点,倒是没有避讳地笑道:“十四个,你们自己好好点一点。”
  
  白色腰带那人背负双手,借着火光,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双眸如电,十分犀利,慢慢移动到楚欢身上,竟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楚欢身上好一番打量,那眼眸子里的神色竟是显得异常怪异,陡然间转过身子,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快步出门而去。
  
  牢头脸上显出疑惑之色,急忙跟在后面,几名狱卒也快步跟上,很快,房门便被再次关起来。
  
  楚欢心下有些奇怪,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微皱眉头,想到那人那一双犀利的眼睛,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问题。
  
  四下里一片寂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欢陡然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十分的明亮,窗户缝隙漏进来的光芒,已足以看清四周的一切。
  
  楚欢抬起头,听到屋顶上的动静颇为清晰,很快,就感觉到一束光芒从屋顶上撒射进来,那屋顶上的瓦块竟然是被掀开了好几块。
  
  没过多久,屋顶上竟是有七八处被掀开瓦片,露出一个又一个洞孔来,多道光芒射入进来,屋内顿时已经是明亮无比。
  
  孙子空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显然也感到了什么,已经低声道:“师傅,你听……屋顶……屋顶上好像有动静?”
  
  楚欢眉头紧锁,此时那些囚犯也显然感觉到了屋顶上的异常,虽然被蒙住眼睛,却条件反射般都往屋顶上望过去。
  
  楚欢正在寻思这帮家伙要搞什么鬼,猛然间却见到屋顶上有人探出一个脑袋来,居高临下往地下瞅了瞅,随即便听到上面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洒下去。”骤然之间,便从屋顶那些孔口处,如同倾盆大雨一样,瞬间便又水从上面泼下来,洒溅到屋内各处,大半囚犯根本来不及闪躲,而且即使闪躲,也无处可躲,都已经被水泼在了身上。
  
  楚欢却在上面泼下水的一刹那,神情大变,早已经探出手,一把抓住孙子空的肩膀,二话不说,扯着孙子空,以最快的速度往屋角一处躲过去,虽是如此,孙子空身上依然有几处被上面泼下来的水沾上,楚欢扯着他到了屋中一处死角,根本不作犹豫,迅速扯下孙子空的面巾,又迅速去解绑着孙子空双手的绳子。
  
  孙子空面巾被扯,眼前大亮,便瞧见从屋顶有东西往下泼来,不由大是惊讶,很快,他就闻到一股子极为怪异的味道往鼻子里钻进去,扭头去看楚欢,惊讶道:“师傅,你的绳子……!”他不知道楚欢善于自解绳索,见到楚欢手脚自由,大是疑惑。
  
  楚欢神情冷峻,沉声道:“他们下毒手了……!”
  
  “下毒手?”孙子空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你难道没有闻到?”楚欢沉声道:“从上面泼下来的,都是油。”
  
  孙子空往地上看去,只见地面上竟然是油乎乎的一层,那油黑褐色,散发着怪异的味道,吃惊之间,陡然间明白什么,失声道:“师傅,他们……他们是想烧死咱们!”
  
  孙子空话声刚落,抬头之间,却见到屋顶处,果然有数人手中握着火把,惊骇之中,便见到那几只火把已经往下面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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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三章 烈火

  楚欢眼看着那几只火把掉落下来,当火把落在地上的一刹那,蓬的一声,火焰顿时便即燃烧起来,本来宁静的室内,很快便火光冲天。
  
  一支火把刚好落在一名囚犯的身上,那囚犯全身大部分都被淋上了火油,那火把触碰之后,这囚犯身上立时便即燃烧起来,只瞬间,那人就发出惨呼之声,他双手被绑,眼睛被蒙上,目不能视,不知道发生何事,但是身上烧起来,自然是清楚的,这一声惨呼响起,四周的囚犯们顿时心惊胆战,很快,便有数人身上燃烧起熊熊火焰,惨叫声此起彼伏。
  
  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孙子空一时间呆住,楚欢此时也顾不得去理会那些囚犯,他四下里看了看,屋内到处是火焰,两处窗户都被钉死,无法打开,大门也是被锁上,一时间竟是没有逃生的出口。
  
  “子空,跟着我,小心火。”楚欢沉声道:“不要碰上火油。”说话间,他已经冲到一扇窗户边上。
  
  屋顶上的人放下火把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物资往屋内泼着火油,那是要将满屋子人活活烧死。
  
  熊熊大火之中,楚欢已经到得窗边,此时观察,这窗户乃是用一根一根短木板横着钉死,楚欢将手指探入一道缝隙之中,抓住一块木板,想要拔下木板,孰知这木板也不知道是怎么订进去,竟是异常的坚固,楚欢卯足了力气,好不容易扯下一根短木板来,却只是露出小小一道口子,整个窗户至少用十几根木板并排钉住,就算扯下三五根木板,也根本没有出去的空间。
  
  孙子空焦急地站在楚欢身边,十几名囚犯,已经有五六人身上都已经着火,其他人则是四处乱窜,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身上着火的囚犯,本想在地上将身上的火焰滚灭,可是地上已经满是火油,不碰到地面还好,越是往地面上滚,地上的火油便更多地沾在囚犯的身上,或是也就更多,只是片刻间,已经有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火燃烧肉体的那股子焦臭味在屋内弥漫,异常的难闻。
  
  楚欢眼见屋内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往自己这边蔓延,情知若是不能走脱,满屋子人便会一个不剩地全被烧死。
  
  他猛然间握起拳头,眼中显出坚毅之色,二话不说,已经对着窗户上的木板恨恨地砸了过去,听得“咔嚓“声响,这一拳打出,一根木板顿时便被打断,楚欢毫不犹豫,有连续出拳,他一拳便打断一根木头,片刻之间,已经有四五根木头被打断,但是楚欢的拳头上却也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孙子空看的心惊胆战,他想帮忙,可是他自知根本没有那样的本事,窗户上的木头,换做普通人,莫说一拳,便是十拳八拳也未必能够打断,也亏了楚欢的拳头骨骼犹如钢铁,这也是因为休息了《龙象经》之故,他的骨骼变的坚固许多,只是皮肉终究还是撑不住。
  
  等得楚欢打断七八根木头,窗口已经显出一个洞口,再打下几根木板,便可以从窗口逃生,孙子空在旁看的清楚,心情激动,只是就在此时,却听的楚欢沉声道:“小心。”已经扯了孙子空闪到一旁,孙子空尚未清楚怎么回事,从窗外便已经射入数支箭矢,幸亏楚欢闪躲得快,那几支箭矢从楚欢身旁擦过,“噗噗”几声,却是射入后面正在闪躲火焰的一名囚犯身上,那囚犯被射中要害,顿时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火焰瞬间便往他全身蔓延。
  
  等到那两支箭矢射过,楚欢再次出拳,又砸在一根木头上,连续两下,又击断两根木头,窗口已经足以容纳一人出去。
  
  孙子空立刻道:“师傅,我先出去。”他自然不是抢着离开,只是外面还有冷箭,此时此刻,孙子空却是准备先出去为楚欢挡箭。
  
  危难时刻,孙子空表现的勇气倒是让楚欢刮目相看,眼中划过一丝赞赏之色,拉住孙子空,此时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旁边一名囚犯跑过,楚欢已经探出手,将那人抓住,以胜利后,已是将那囚犯从窗口扔了出去,他这一下力气极其惊人,那囚犯直飞出去,楚欢根本不作犹豫,厉声道:“跟在我后面。”已经借助那囚犯的身体作为掩护,一个鱼跃,已经从窗口窜出去。
  
  孙子空虽然武功不高,但胜在动作敏捷,楚欢出去之后,他紧随其后,也紧跟着出了去。
  
  那囚犯被扔出去之后,外面已经传来惊呼声,随即便有箭矢破空之声,又是两支箭射向那囚犯,都是正中囚犯身体,楚欢紧随其后而出,已经瞧见不远处站着一名弓箭手,他此时根本不管其他,瞅着那弓箭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猎豹,闪电般冲了过去,那箭手射出一箭之后,才发现窗口还有人跟出来,急忙伸手到背后取箭,箭矢刚刚搭上长弓,还没来得及拉弓,这箭手就感觉到眼前一花,随即又是眼前一黑,楚欢此时已经是窜到他身前,一拳照着那人面门打出去。
  
  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楚欢一拳正中面门,这一拳的力道十分了得,拳头打在鼻梁上时,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楚欢不等那人倒下,已经顺势夺下那人手中的弓箭,他此时根本不去观察其他人的方位,在他破出窗户的时候,一心便是要观察两名箭手的位置,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也确实以极其敏锐的观察力,观察到对方两名坚守所在的位置。
  
  也幸好已经是清晨时分,四下里十分明亮,若是在夜间纵火,很有可能被远方的人发现动静,他们在白天放火,便显得异常隐蔽,本来白天纵火对他们起到极佳的掩饰作用,但是也正因如此,却也让楚欢足以在光亮之下找到对方箭手的位置。
  
  对于楚欢来说,敌人首当其冲的威胁,便是箭手,而他也观察到两名箭手的位置,虽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箭手埋伏,但是此时也容不得楚欢想太多,他一心是要先解决两名箭手再说,所以击倒一名箭手,夺下弓箭之后,便已经弯弓搭箭,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毫不犹豫往那边一箭射过去。
  
  他这一箭,自然是射向另一名箭手。
  
  那名箭手本来已经搭好弓箭,甚至已经拉开弓弦,但是楚欢身影奇快,而且转瞬间到了另一名箭手身旁,他唯恐伤了自己人,便没敢松手放弦,他在犹豫,楚欢没犹豫,等他察觉到事情不好,楚欢那一箭已经如同天外流星,穿破空气,直往他胸口射来,这人双目圆睁,来不及反应,那支快箭便已经没入他的胸口,这人胸口一阵巨疼,手上力道顿消,眼中显出惊讶之色,根本想不到在这囚犯之中,竟然有箭术如此了得之人,身体向后栽倒。
  
  从楚欢破窗而出,到夺箭射杀箭手,前后之时瞬间之事,楚欢射杀那名箭手,不等被自己一拳打倒的箭手起身,已经转身过去,又是一拳,击打在那箭手的喉咙处,他下手十分的果断,毫不留情,那箭手喉骨被这一拳生生打断,哼也没有哼一声,便即死去,楚欢随即便将那人箭盒抄到手中,里面尚有十来支箭矢,挂在肩头,取出一箭,左手拿弓,右手拿箭,站定身形,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发现在四周竟是有七八人之众,几乎都是目瞪口呆,惊诧地看着楚欢,楚欢一眼扫过,那名老头固然在内,那腰间系着白色腰带的家伙也霍然在不远处。
  
  孙子空动作敏捷,跳出窗户之后,他牢记住楚欢的话,让他跟在身边,他也不顾其他,只是盯着楚欢的影子,紧随其后,孙子空的武功不值一提,但是他却有两桩异于常人的手段,这第一桩是善于口技,能够模仿别人的声音,惟妙惟肖,当初他更是以这门技艺谋生,跟了楚欢之后,自然不必以这样的绝活讨生活,另一桩便是生了一双异于常人的腿,他要是撒起欢儿跑起来,那速度当真是惊人,甚至在短距离之内,连俊马的爆发速度都比不上他。
  
  这一次他便显出了看家本事,楚欢的速度本来是犹若闪电,换做一般人,绝不可能跟得上,也幸好是孙子空,紧随其后,此时正跟在楚欢身旁。
  
  楚欢此时终于发现,他之前猜测的果然不错,自己果然是置身于一处树林之中,四周都是树木环绕,这林中深处,一处空旷地上,建了一处石头垒起的屋子,屋子其实并不大,四面都是坚固的石头,自己先前正是被关在那屋子之中,此时屋内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依然是不绝入耳,透过窗口,屋子可以见到里面燃烧的熊熊大火,亦可见里面的囚犯四处乱窜,身上燃烧着火焰。
  
  楚欢神情冷峻,目光缓缓移向那牢头,冷笑道:“你可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一个小小的牢头,草菅人命,你有几条命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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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肆章 当初故人

  牢头脸色十分难看,并没有说话,只是向那白色腰带人看去,那人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睛亦是死死盯在楚欢的脸上,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半晌不曾说话,忽然做了一个手势,本来分散在四周的众人,顿时都是小心翼翼往那人靠近过去。
  
  楚欢皱起眉头,盯着那人,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眼中划过一丝异色,并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手下那干人立刻都是纷纷上马,楚欢弯弓搭箭,对着那人,厉声道:“一把火,烧死这么多人,你还想走吗?”
  
  那人发出怪异的声音,竟似乎对楚欢的弓箭毫无畏惧,猛然间见他一抬手,向楚欢这边砸过来一物,他距离楚欢颇有一段距离,便是暗器,楚欢也全然无惧,当那人砸出东西的时候,楚欢手中的箭矢也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箭如流星,猛听得“砰”的一声响,楚欢前方不远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只是瞬间,一阵烟雾弥漫开来,浓烟滚滚,楚欢这才明白,对方砸出的物事,并非什么暗器,而是迷烟。
  
  他不知道这烟雾之中是否含有剧毒,小心谨慎,立刻向后退,听得马嘶声声,马蹄凌乱,心知这帮人要走。
  
  楚欢脚下如飞,绕过烟雾,转了过去,却见到那一众人等都已经策马而去,如同一阵风般,席卷而去,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就瞧不见踪迹。
  
  孙子空已经跟过来,见到那帮人不战而退,惊讶之余,却也是松了口气,楚欢知道无法赶上,立刻转向那石屋奔去,到得窗边,却发现里面的声息都已经静下来,里面屋子是烈火熊熊,皮肉焦臭的味道从里面向外弥散开来,极是难闻。
  
  楚欢心知里面已经没有活口,孙子空也跟过来,看到里面惨状,亦是毛骨悚然,心想如果不是楚欢砸开了窗户,从里面逃了出来,二人也必定像里面那些人一样,化成焦土。
  
  楚欢看起来十分的疲倦,走到一旁,在地上坐下,神情异常凝重,微一沉吟,立刻站起来,瞧见那两辆马车还停在不远处,沉声道:“快,我们回太原城。”
  
  他跳上车辕头,孙子空立刻跟上,楚欢坐在车辕头上,扯过马缰绳,一抖马缰,催马而行,他此时只知深处树林之中,这里人迹稀少,显然已经出了太原城,也不知道太原城具体位置在哪里,一切只能先出了树林再说。
  
  楚欢心中也明白,对方撤退,那是行事极其小心,以对方的人手,未尝不可一战,但是他们显然忌惮楚欢的身手,没有必胜的把握,便即全部撤离。
  
  这些人肯定没有想到在这帮囚犯之中,竟然有这般身手的厉害人物,他们行事即阴险毒辣,却又谨慎小心。
  
  孙子空坐在楚欢身边,见到楚欢神情凝重,不由问道:“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们?”
  
  楚欢冷笑道:“不是杀你们,而是为了杀我!”
  
  “杀你?”
  
  “我本想将计就计,趁这个机会找到这帮人的老巢。”楚欢眉头锁起,“只是这中间出了漏洞,这才出现了变故。”
  
  “师傅,你……你的话我听不明白。”孙子空一脸茫然,“出了什么漏洞?”
  
  “子空,我们到太原之前,在途中见到那处荒芜的村子,而且那样的村子不止一处,失踪了许多正值壮年的男丁,这事儿你应该没有忘记?”楚欢赶着马车,沉声问道。
  
  孙子空皱眉道:“难道……那件事情与今日的事情有关系?”
  
  “有!”楚欢道:“而且大有牵连。太原刑部司衙门,将地方上的死囚犯提到太原大狱,说是要提到府城刑部司秘密.处死,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措辞,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死囚犯,如今正在某个地方,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并没有被秘密.处死,而是被人利用正在做一件大事。”
  
  孙子空一怔。
  
  “我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楚欢沉声道:“但是他们肯定需要大批的人手,而且这批人手必须让人以为他们并不存在。刑部大狱的死囚犯如此,那些村子里消失的男丁,很有可能也是与死囚犯一样,被人带到了某个地方。”
  
  孙子空吃惊道:“难道是有人要集中这些人造反?”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可能,就算真的有人要密谋造反,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积聚人手。
  
  楚欢对这句话直接无视,道:“我本想顺藤摸瓜,就此混到他们的老巢,可惜功亏一篑……!”
  
  “师傅,你刚才说被出现了漏洞,到底是怎样的漏洞?”孙子空皱眉道:“难道那里并不是他们的老巢?”
  
  “绝对不是。”楚欢摇头道:“树林里只是他们的一个接头点。刑部司的人将囚犯送到这里,交给另一伙人,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交易,但是刑部司肯定是大有问题。至若漏洞……!”楚欢锁紧眉头,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马车飞快地行驶,陡然间,楚欢双眉一展,眼中显出吃惊之色,失声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怎么了?”
  
  “那个人……那个腰间系着白色腰带的人。”楚欢双眸生寒,“是他,一定是他认出了我……!”
  
  孙子空也是吃了一惊,“师傅,难道那人是你的熟人?这太原府,还有人认识你?”
  
  “只有这种可能。”楚欢十分肯定道:“如果他没有认出我,就绝不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刑部司的那几个人,本来是要在树林中将我们交给他们,但是那人到来之后,进到屋子里检查了一遍,就是那个时候,很有可能被他认出了我……!”楚欢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人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之时,打量了片刻,毫无疑问,那个时候,对方便已经瞧出了不对。
  
  孙子空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有些哑然。
  
  “看来果真是他。”楚欢嘴角泛起冷笑,“他认出了我,恐怕事情出了纰漏,所以这才下手……!”随即叹了口气,道:“那些囚犯,都是因我而死。”
  
  “师傅,那人到底是谁?”孙子空问道:“他怎会认出你?你们……你们以前难道见过?”
  
  楚欢点点头:“如果不是今日见到,我恐怕早就忘记他了。”他神情冷峻,一字一句道:“他姓段,曾经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孙子空又是一惊,“是太原的官员?”
  
  楚欢摇头道:“他曾经是通州军的千户,他叫段荀!”双目寒光如刀,“他的眼睛……不错,就是段荀,怪不得我之前瞧见那双眼睛,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原来……果真是故人。”
  
  “既然是通州军的千户,怎么跑到了太原来?”孙子空不解道:“通州距离太原可是有很远一段路程……!”
  
  “此人一年前就从通州逃走。”楚欢道:“通州知州赵广庆是天门道的人,曾经在通州密谋造反,后来东窗事发,落个身死的下场。但是在此之前,段荀的身份就已经暴漏,那时候尚未怀疑到赵广庆,而是将目标锁在段荀的身上,可是段荀却早一步逃走,下落不明,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此人。”冷然一笑,“真是想不到,他竟然在这里出现。”
  
  “那姓赵的是天门道的人,这段荀自然也是天门道的人。”孙子空皱眉道:“天门道不是在东南那边造反吗?怎么安邑道也有天门道的人。”
  
  “这帮人无孔不入。”楚欢道:“虽说这一次功亏一篑,却也并无收获,至少已经确定,太原府刑部司确实存在问题,他们已经与天门道勾结在一起,而且最为重要的事,已经确定天门道的人在安邑道密谋阴谋。”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身份已经暴漏,不用再躲躲藏藏。”楚欢抖着缰绳,“先回太原府,我现在最想见到的,是安邑道总督袁崇尚!”
  
  ……
  
  ……
  
  袁崇尚年过四旬,正值精力旺盛的时候,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善待自己。
  
  他是武人出身,当年是皇帝陛下的贴身侍卫,立国之后,由于当年对皇帝陛下的忠诚不二,更因为身上那些为皇帝而留下的大小伤疤,他的仕途一直是十分顺畅,青云直上。
  
  他从不间断练武,每天早上起来之后,都会在自家府邸练上半个时辰的武功,按照他的说法,早起练武不但对身体好,而且练过武之后,会让食欲大震,所以他的早餐素来都很讲究,每当他练完武功到得餐厅的时候,餐桌上必定有太原府最有名的新风馆汤包,拳头大的汤包,他能吃上二十来个,而且外加三大碗豆浆,吃完这些,他还要喝上一杯三姨太亲自为他泡上的杏仁茶。
  
  袁崇尚是个精力旺盛的人,精力过剩的人,都要有发泄之处,而身为一道总督的袁崇尚,自然不会缺乏泻火的对象,他的内室有四房姨太太,而且每位姨太太身边都有两名配房丫头,这些都是他的禁脔,这些女人完全可以满足他的发泄,知道袁崇尚私生活的人很少,但是知道的人,都晓得袁崇尚无女不欢。
  
  袁大总督此时正在总督府的餐厅之内吃早餐,二十个灌汤包,他已经解决了十六个,三大碗豆浆,也已经喝完了两杯,昨晚上承欢雨露的三姨太容光焕发,此时就在袁大总督旁边正为他沏着杏仁茶,三姨太出身并不高,曾经是富商家的茶娘。
  
  豪富人家,凡事都讲究,哪怕是沏茶,也会有专门的仆人,三姨太当初在富商家中,就是凭着茶艺立足,后来袁大总督因事登门,这位茶娘正好在旁沏茶,两人眉来眼去,袁大总督看中了这位茶娘婀娜的身材和骨子里的妩媚,而茶娘更是看中了袁大总督的位高权重,不过两日,这位三姨太便进了门,从此之后,袁大总督便习惯了每天早上三姨太沏上的杏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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