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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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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四章 鸷鸟将击


      “杨帆?”

  武则天看到杨帆,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

  杨帆欠身道:“正是微臣!臣在河北受了点轻伤,因骑乘战马不便,不能追随李多祚将军作战,承蒙将军体贴,准予臣先行返回京师!”

  杨帆说着,飞快地瞟了一眼上官婉儿,婉儿眼中已经漾出喜悦的泪花,她正急忙低下头去,假意抚着衣袂,掩饰失控的惊喜。

  武则天沉着脸色,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徐徐说道:“你可知道,朕于天津桥头处决的是什么人吗?”

  杨帆道:“臣已经听说了。臣以为,闫知微当诛,陛下诛其全家,也是为了以儆效尤,然闫氏全家已经伏诛,任其曝尸街头,总是不妥。臣与闫知微素不相识,代其收敛尸体,并无任何私情其中,纯系为了……维护陛下的仁恕之道!”

  武则天又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静静凝思片刻,错过此事不提,转口问道:“杨玄基于阵前生擒了契丹大将何阿小,之后又有契丹大将骆务整、李揩固携部归降,继而又有费沫斩杀孙万荣,携其人头归降朝廷。

  此前,朝廷在河北道东西两峡伤亡惨重,这些契丹将领都是当日斩杀我兵将最众者,朝中文武大多以为对他们不可原谅,应予诛杀,以雪前耻。你从河北道来,对他们知之甚详,你以为朕该如何?”

  对这件事,杨帆倒是不敢敷衍,他想了想。认真地答道:“战场厮杀,各为其主,以此作为杀俘杀降的理由,臣认为不妥。不过……何阿小生性残暴。契丹诸将中,此人杀戮最重,常以虐杀百姓为乐,罪大恶极。不应宽赦。臣以为,应把他明正典刑,以慑宵小!”

  武则天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那么其余诸将呢?”

  杨帆道:“费沫既斩其首领,携族众向朝廷乞降,臣以为,朝廷理当接受。若不如此,一旦再生边患,恐夷狄宁可战死。也不肯乞降了。再者。仍然定居于营州地区的契丹六部未免也会兔死狐悲。对朝廷生起异志!”

  武则天苦笑了一下,见杨帆这么说,就知道他还不知道奚族已经归附了突厥。契丹六部如今已经形同独立,大祚荣也趁机建立了振国。大周如今已经失去了整个东北。

  不过在武则天的想法中,也是想放掉这个费沫的,一来他杀了孙万荣乞降,凭这份大功,若不宽赦,天朝的形象就将大受影响。

  再者,她已经听说费沫整合了孙万荣和李尽忠的大贺氏余部,从名义上来说,大贺氏才是契丹人的首领,可是从实力上,他们现在已经名不符实了。

  如果允许他们返回营州,那么实力得以保存的契丹六部和名义上拥有统治契丹权的大贺氏之间必然争权,这番争斗持续个百八十年也属寻常,那么他们的内耗对武周朝就是极有利的。

  因此,杨帆的理由虽还不及她的想法充份,还是得到了她的认可。

  杨帆又道:“至于李楷固和骆务整,这两个人骁勇善战,确是人才。而且,这两个人在领兵作乐期间,纪律还算严明,虽有掳掠财物的行为,却很少伤害平民百姓,如今既主动归降,臣以为,朝廷可以收留。”

  武则天道:“可朝中文武多以为他们是契丹人,不可加以信任,你怎么看?”

  杨帆道:“凌烟阁上,尉迟恭、屈突通都不是汉人。黑齿常之、李多祚、沙咤忠义,也不是汉人,而刚刚被陛下处死的闫知微,倒是一个汉人。臣以为,忠与奸,勇与懦,与其本属哪族毫无干系,陛下若待之以诚,他们岂会不为陛下效死呢?”

  杨帆是就事论事,觉得对契丹人也该区别对待,骆务整和李楷固骁勇善战,如能收服,于国家有利。却没想到,亏得他今日这番言语,保下了李楷固的性命前程,否则大唐名将李光弼就再也没有出世的机会了。

  武则天听了杨帆的话,稍稍思忖片刻,满腔雄心又复升起!

  她相信,凭她的魄力,完全可以征服这两个降将,于是慨然点头道:“狄国老上书朝廷,述及对待降将一事时,与你所言颇有相通之处,狄公老成谋国、你又熟悉这两员契丹大将,朕对你们的建议深以为然。”

  武则天最擅长的就是人心人性的把握,但她或许是太老了,老到已经没有精力去洞察别人的心思,当她再度启用狄仁杰并且赋予他重任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当初狄仁杰入狱时愤懑写下的供词:“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屠戮!”

  在狄仁杰的心底,其实是一直把他自己当成唐室旧臣的。而此刻,武则天也没发觉深藏在杨帆眼底的那份冷漠。

  武则天的脸色柔和了起来,深深地望了杨帆一眼,缓声道:“好啦,你在河北所做的事情,朕都知道了。朕一向赏罚分明,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你既受了伤,且回府歇息吧,等河北事了,朕对你会有重用!”

  杨帆欠身答应,趋身退下时,才与上官婉儿痴痴地对视了一眼。

  “婉儿,随朕回宫!婉儿?”

  武则天缓缓地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发觉上官婉儿没动,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啊!婉儿在想……在想突厥之事,既然契丹众将可以区别对待,对待突厥的请求,陛下是否也可以暂施羁縻之策呢!”

  婉儿慌忙追上武则天,随口找了个理由。

  武则天用力顿了顿拐杖,愤怒地道:“突厥!突厥!他们软禁了延秀,朝廷遣使再三催促,他们就是不放人!奚族本是我周国藩属,他们居然大剌剌地从朕手里抢了去!现在还以出兵助朕伐逆有功,要求封赏!真是岂有此理!”

  婉儿低声劝道:“陛下,此时我朝实不宜与突厥再起刀兵,陛下且忍一时之气,励精图治,积蓄国力,早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武则天愤愤地走了几步,终于颓然一叹,道:“那就……加授默啜为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至于赏赐,你看着办吧!”

  “是!”

  婉儿欠身答应一声,心下盘算着找个方便的机会进言,向武则天请上几天假回去“省亲”。那个冤家,每每出门都不省心,也不知叫人家替他担了多少心事,这一遭见着,断不叫他耳根子得了清静!

  ※※※※※※※※※※※※※※※※※※※※※※※※※

  “校尉慢走!”

  张溪桐毕恭毕敬地把杨帆送到宫门口,客气地说了一句。

  杨帆笑了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呢!”

  他拍拍张溪桐的肩膀,亲切地道:“昔日同往西域的一班好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我刚回来,这两天不方便,就五天之后吧,五天之后,我在‘千金醉’设宴相请,和一班老兄弟聚聚,知会众家兄弟的事儿,就麻烦你了。”

  张溪桐受宠若惊,连忙应道:“哈哈,那校尉可破费了,其实众兄弟都盼着能跟校尉聚聚呢,只是因为校尉一向事务繁忙,未敢打扰。校尉放心吧,这件事情就包在卑职身上了!”

  杨帆点点头,转身走出了端门。以前他来往的都是从前认识的中高阶军官,现在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些曾在西域同生共死的战友也召集到一起,他们都是百骑中人,也许……必要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他们。

  杨帆出了端门,走出不远,迎面就有一队仪仗过来,杨帆没有在意,还特意往边上避了避,谁料那车仗偏偏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上传出一个声音:“二郎!”

  杨帆抬头一看,只见端坐车中的正是梁王武三思,连忙叉手施礼:“杨帆见过梁王殿下!”

  武三思微微一笑,肃手道:“上车!”

  “是!”

  杨帆答应一声,举步登车,梁王的车驾很宽敞,左右都有坐位,武三思让他在侧座坐了,上下打量他几眼,微笑道:“你在河北干得漂亮,本王已经知道了。”

  杨帆对这武三思还需要虚与委蛇,不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欠身笑道:“当时形势紧急,李多祚大将军麾下又乏善辩之士,情非得已,臣只好赶鸭子上架了,比起在前方血战的将士们,臣之所为,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

  武三思摆摆手道:“该要的功劳,就不要谦虚。孟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此言不虚,即便是在战场上,善用智计谋略者,较之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也要尤胜三分。”

  他微笑着捋了捋胡须,睨着杨帆道:“此番你立下大功,陛下定有赏赐。前番你在吏部任上出了差迟,如今凭着这桩功劳,要想东山再起却不是难事。不知你有什么打算,或者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杨帆心中一动,略一思忖,便扮出一副苦笑的模样道:“承蒙王爷夸奖,其实臣这点心机,也就是在那些大字不识一筐的武将们面前才玩得开,比起朝中众臣的心思如海,那可是差得远了。

  自刑部而吏部,臣一直鲁鲁莽莽,凭着一腔勇气和王爷您的照拂,才磕磕绊绊地走下去,要不然早就栽了。臣觉得,文臣这条道儿,实在不适合臣这样的武夫,臣想重回禁军,重回百骑,不知王爷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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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七章 吹皱一池春水


      崔缇朗声道:“愚以为,我们现在应顺应时势,继续扩大李唐一脉的势力。只要我们的势力能够在朝廷上形成一股最大的力量,为了避免出现身后之乱,陛下就只能继续坚持以李唐宗室为皇储。”

  宋之逊微微蹙起眉头,反驳道:“大郎所言固然是个道理,实则是行不通的。朝中现在的情形是,二张一派、梁王一派、魏王一派,狄公和姚崇、魏知古又分别属意于相王和庐陵王,整个朝廷,除了少数坚持中立的顽固派,已被各方派系瓜分一空,哪还有力量让我们争葁。俊?br/>

  太平公主颔首道:“之逊所言不错,其实对本宫来说,不管是忠于相王还是忠于庐陵王,都是我李唐一脉,不管他们之中谁更壮大,对本宫来说都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合我三方之力,也不足以同二张、二武相抗衡。”

  凤阁舍人韦嗣立马上正色道:“公主此言差矣,正因为我们弱,所以才要合。公主一心为大唐江山考虑,可相王派和庐陵派各有私心,岂能处处同心协力?能争的人,即便相王派和庐陵派也在努力,公主也不可放弃!”

  崔缇也道:“不错,权力掌握在别人手中,终究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些人虽然忠于李唐,却也难保没有个人私欲的念头在里面,唯有公主,身为李唐宗室,凡事才处处为江山社稷打算,所以,即便是相王派和庐陵派有意的人物,我们也不可以放手,该争必争!”

  太平公主点头受教,道:“太平受教了。本宫原只是担心若是参与争夺,会让二张、二武从中渔利。可二位所言不无道理,为了避免大业未成、同室操戈,本宫不会轻易放弃的。”

  太平公主明确表了态,崔缇才绕回正题道:“朝中势力既已瓜分一空,我们何不另僻蹊径,从别处着手呢?若是引入活水,注入新血,并且尽力网罗到公主门下,那不就能够打破目前的僵局了么?”

  韦嗣立不悦地道:“大郎。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且说说,如何引入活水?”

  崔缇道:“女皇登基以来,多用武氏诸王及武氏女婿为祭酒(大学校长),这些人大多轻佻不文。所任用的博士、助教亦多为朋党亲戚,这些人不务正业。十年间。京城各处府学俱已荒废。

  现在,王公大臣子弟不再科考,只能以荐举入仕。可是这些年来武氏专权,能够受到举荐而入仕的不是武氏子弟也是依附于武氏的人。如果我们能够向皇帝进谏,大力整顿国学,禁止官宦子弟不经科举而入仕。那么……”

  崔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

  宋之逊抚须沉思片刻,点头道:“愚意,此计可行!大臣子弟。家教严谨,纵不入学,也勤学不辍,较之那些新贵家子弟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杜绝他们的荐举之路,让他们走科考的路子,凭着他们的才学,可以入仕的必然多为旧臣子弟,如果我们再能提前筹谋,夺下祭酒、博士的位子,这些天子门生自然就会成为我们的人。”

  太平公主精神一振,可她想了想,又觉得此计不够缜密,便道:“这个主意虽好,但是有个问题……”

  太平公主还没说下去,管事李译便悄悄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李译对太平公主附耳说了几句,太平公主的双眸顿时一亮,仿佛夜空中璀灿的一双明星。

  “二郎回来了!”

  太平公主心中喜悦,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杨帆的身边,可是转眼看到面前这些正在议事的门下,太平公主心中炽热的情火又淡了下去。她强行捺下心中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知道了。

  等李译躬身退下,太平公主转向众人道:“我们继续。本宫担心的是,以母皇的精明,此策一旦献上,母皇不会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如果母皇发现我们别有所图,必然不会答应!”

  韦嗣立想了想,建议道:“臣倒是有个法子,我们可以另寻一件事情作为进谏的主题,以之吸引陛下的注意,把整顿国学当成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塞进去,这样既可以隐瞒我们的真正打算,而且陛下即便不同意第一件事,也容易在第二件事上点头。”

  帝王有帝王心术,高官有驭下手段,而以下侍上的人也自然有他们的聪明智慧,韦嗣立所言正是一些下官和臣子为了能让自己的政谏得到通过,而摸索出来的一些方法。

  太平公主点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希冀地看向众人道:“那么……我们以什么事为掩护呢?”

  崔缇双掌一击,振奋道:“吾有一计!”

  太平公主一双妙目马上定在他的身上,欣然道:“大郎请讲!”

  崔缇道:“自垂拱以来,受周兴、来俊臣等一班酷吏诬陷的官员及其亲友,至今流离坎坷,未加原宥。而今,这班酷吏已经垮台,业已查明他们任职期间大兴冤狱,我们可以据此为由,要求朝廷对此重新审理,以争取天下人心。至于整顿国学,可以附于此事之后,相信不管是皇帝还是朝野,关心的都只会是第一件事!”

  太平公主拍掌大乐:“大郎此计当真不错!就这么定了,嗣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太平此时真的很愉悦,也很充实。

  少女时期的她,最大的追求就是寻一如意郎君,白头携老,举案齐眉。经过薛绍之死的惨痛打击和李唐宗室一一遭受迫害及自己的婚姻交易等惨痛经历的惨痛经历,少女时期美好而纯真的愿望已经支离破碎,太平再也不复昔日天真了。

  杨帆的出现,对她漂萍般的感情是一个新的寄托,如果她能嫁给杨帆,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或者她人生的重心会重新回到少女时期最大的梦想上来。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望。

  虽然精诚所至,终于得到了心上人的爱,可她的婚姻已经葬送,而且不可摆脱,卿卿我我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人生的全部,不能跟她所爱的人结合,家庭与子女也无法成为她生活的重心,陷于苦闷之中的太平现在终于找到了另一种寄托。

  与人斗智斗勇、精研谋略。虽然她不在朝堂,却可以悄然影响着朝堂上的一切,大权在握,是一种让人飘飘欲仙的毒药,一旦尝到其中味道。很少有人还能摆脱它的诱惑。有时她不禁会想:如果她的权力能更大一些,如果她强势的母皇已经不在。那时又会怎样?

  少女时期的武则天如果不是入了宫。而是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户人家,那会怎么样?也许她会把乡下的农田、城里的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她最终不过是一个精明的家庭主妇。

  人生有无数扇门、门后有无数条路,每推开一扇门,每踏上一条路,都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

  “阿郎!这是今天送来的……”

  侍卫统领任威捧着厚厚一摞案牍。正打算向杨帆介绍一下都是哪些需要他批阅的东西,杨帆已然板起脸道:“我刚回来,身子乏了,明天再说!”

  “呃……。是!”

  任威答应一声,杨帆便迈着四平八稳的老爷步,一步三摇地走开了。任威沿着碎石小路往回走,绕过几丛修竹,忽见前方藤萝假山处娉娉婷婷地站着一位姑娘,正痴痴地望着一丛盛开的鲜花发呆。

  任威站住脚步,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古姑娘,还不歇息么?”

  古竹婷抬头看看天色艳红的一抹霞光,纳罕地道:“天还没黑,这么早睡得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任威道:“我拿了些东西请阿郎过目,可阿郎说一路劳顿,身子乏了,今晚需要歇息一下。阿郎一路跋涉下来都觉得乏了,古姑娘身为女儿身,倒是依旧精神奕奕!”

  古竹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呀,真是个没眼力件儿的白痴!”

  望着古竹婷飘然而去的纤影,任威翻着白眼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白痴了。

  古竹婷走出花园,来到侧院小桥旁时,情不自禁地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那浓绿丛中一角朱红的飞檐,忽然想起了在突厥的毡帐里和东行的勒勒车上与杨帆相拥而眠的情景。当时寒冷疲倦已然麻木,倒也不觉什么,此时想来,却有种心旌摇动的感觉。

  晚风徐徐拂动着水面上的荷叶,也曳乱了她的芳心,她的脸颊热起来,身子的某处产出酥麻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忽然有些怀念那个男人的怀抱和他的鼾声了。

  ……

  杨帆负着双手,一步三摇地踱进了后院,看看左右没人,忽地喜上眉梢,当下一个箭步,便闪向小蛮的住处。

  “阿郎!”

  正在葡萄架下闲坐聊天的桃梅和三姐儿看见男主人,连忙起身向他问安。

  杨帆没想到葡萄架下还有两人,赶紧稳住身形,向她们慈祥地笑笑,和蔼地道:“哦,是桃梅和三姐儿啊,人说女大十八变,真是一点不假,这才大半年不见,你们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哈哈哈……”

  桃梅和三姐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眼前这位仁兄颌下光溜溜的,不要说白头发,连胡子都还没有一根,扮长辈实在是勉强的很。

  杨帆咳嗽两声,尴尬地摆手道:“没事了,你们歇息去吧!”

  两个小女子莫名奇妙地离开了,杨帆斜着眼睛窥视她们,二女刚一转过花丛,他便猴急地搓了搓手,跟偷桃的老猿似的,佝腰塌肩、双手垂前,轻提脚尖,鬼鬼祟祟地窜进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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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八章 老子大不易


      杨帆跟作贼似的窜进房间,闪目观瞧,但见厅中空空,并无一道人影。

  杨帆赶紧回身掩好房门,垫步拧腰,一个箭步窜进卧房,身子刚一闪过屏风,两眼便是一直。

  麻姑献寿的青铜灯树映得满室通明,小蛮早已躺在榻上,锦衾齐胸,只露出两憨白圆润的香肩,肩头有细细的一道红绳,敢情只穿了一个肚兜。

  蓦然看见杨帆作贼似的闯进来,小蛮顿时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哈哈!知我者,小蛮也!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阿奴就没有这般自觉!”

  杨帆见状心花怒放,笑言道:“娘子当真识情知趣,原来早已在此等我了!”

  杨帆话音刚落,从锦衾中便“嗖”地钻出一颗小脑袋,惊讶地看着杨帆,奶声奶气地道:“爹爹!”

  杨帆伸向锦衾的手蓦然滞在空中,愕然道:“思蓉?”

  紧接着从小蛮身子另一侧又嗖地钻出一颗小脑袋,惊讶地道:“叠叠!”然后他就咧开嘴巴,开心地笑起来:“叠叠也来,捉迷常!”

  “啊?”杨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能一口塞下两颗鸡蛋,他吃吃地道:“你……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在这儿?”

  杨念祖没心没肺地笑,咧着大嘴道:“听娘亲讲故事,捉迷常。”

  杨帆颓然耷拉下脑袋,小蛮瞧见杨帆的神情变化,忽然“噗哧”一笑,眼波盈盈地向他一横,颊上泛起两抹娇羞的红晕,那种妩媚的少妇美姿。再衬着那雪嫩粉腻的肌肤,当真是春色无边。

  思蓉瞪着一双大眼睛,很警惕地看着杨帆道:“爹爹来干嘛呀?”

  杨帆吃吃地道:“我……天色不早了,我来睡觉啊!”

  “不要,娘亲要陪我睡!”

  思蓉马上抱住了小蛮的脖子,另一边的念祖见状,忙也扑上去抱住小蛮,骄傲地扬起下巴,向杨帆宣示着他们的领土主权。

  杨帆很没底气地向一双儿女解释:“可我……本来就是睡在这儿的呀。你们两个小淘气,不是一直跟奶娘睡的么?”

  思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傲娇地扬起头道:“人家早就断奶了。”

  “嗯!断奶了!”念祖用力地点头。

  杨帆苦笑一声,在榻边坐下来,努力地想了想,决心通过谈判来解决领土争端。他谆谆善诱地道:“阿爹应该和阿娘一块儿睡觉的,本来以前就是的。后来呢。爹爹出门去打仗,阿娘才把你们接过来。现在爹爹回来了。你们就应该回去跟奶娘睡了!”

  思蓉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疑惑地道:“你骗人!我怎么不知道?”

  杨帆道:“那时你们两个还小,当然不记得了。”

  思蓉想了想,又把小蛮的脖子抱紧了些,撒娇道:“我不管,反正人家就要跟娘亲一起睡!”

  念祖跟屁虫似的嚷着响应:“我也是!我也是!”

  杨帆低声下气地哄道:“你们两个要乖喔。你们听话,明天爹爹就带你们去南市玩,给你们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念祖吞了口口水。看向思蓉,思蓉瞪了他一眼道:“大笨蛋,娘亲也可以给咱们买啊!”

  念祖恍然大悟,马上表明立场:“我不换!”

  眼见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杨帆瞪起眼睛,凶巴巴地道:“你们敢不听话,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屁股打两瓣?”

  念祖指着他嘎嘎大乐:“叠叠是大笨蛋,屁屁本来就两瓣嘛!”

  杨帆泄气不已,一直笑看父子斗法的小蛮忍住笑道:“好啦好啦,蓉蓉乖,小宝也乖,爹爹回来了,要跟娘亲说点悄悄话,你们两个小淘气今晚和奶娘睡,要不然的话,爹爹一生气,明天又要走了。”

  杨思蓉和杨念祖闻言大喜道:“好啊好啊,那让爹爹走吧!”

  杨帆听得好不伤心:“我这爹当得……也太失败了吧?”

  小蛮幽怨地瞟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道:“看吧,整天不着家,连闺女和儿子都跟你不亲了!”

  杨帆叹了口气,本来只是假意伤心的,这时心中真的生起了几分伤感。他轻轻摸了摸念祖的“茶壶盖”,感伤地道:“是啊,爹爹以前陪你们的时间太少了,以后,爹爹一定要多陪陪你们。”

  思蓉可没有被老爹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依旧很警惕地重申道:“那我们也要跟娘亲一起睡。”

  念祖见老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不禁同情心大起,于是很大度地挥挥手,指着自己身子内侧靠墙的位置道:“那……让叠叠睡……里边好啦!”

  杨帆听得忍俊不禁,看着一双可爱的儿女,想跟小蛮亲热一番的念头不觉就淡了,何必非要他们离开呢,一家人睡在一起也好,搂着一双儿女,跟他们说说话,吹吹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威风的牛皮,看着他们安然入睡,那也是一种温馨的幸福。

  色狼被感化为慈父了,他正要答应下来,屏风上忽然轻叩了几声,杨帆一扭头,就见一条婉约的人影正站在外面,随即外面传来阿奴的声音:“咳!小蛮姐姐?”

  “啊,妹妹来了!”小蛮连忙翻身坐起,从榻边取过衣服穿上,下榻相迎。

  杨帆望着姗姗走入的阿奴,愕然道:“你怎么进来的?”

  阿奴向他眨眨眼道:“走进来的呗。”

  杨帆顿时语塞,心中拼命地回想:“我方才忘了闩门么?”

  阿奴没再理他的糗样,而是转向小蛮,笑吟吟地道:“好久没看到思蓉和念祖了,怪想他们的,我想今晚让他们去我那儿睡,可好么?”

  小蛮俏脸一红,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也不知在喉间究竟咕哝了些什么。

  思蓉和念祖对杨帆已经有些陌生了,跟这位当初曾经很亲近的姨姨自然也没有太多感觉,马上嚷着他们要陪娘亲睡觉。

  阿奴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道:“这样啊,姨姨从北方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头山鹰,好威武的,要是训练好了,出门的时候往肩头一站,那才威风。谁想去看看?”

  杨念祖马上光着屁股从被窝里爬出来,向阿奴姨姨举手投降了:“我去!我去,我去陪姨姨呼呼!”

  思蓉也有些意动,只是咬着薄薄的樱唇还在犹豫。阿奴又道:“姨姨还带回来一只小狸猫,刚断奶的。小小的好可爱,一走道就摔跤。毛发一道黑一道黄的。像只可爱的小老虎,有没有人想看呢?”

  思蓉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家里那只“长面罗汉”被桃梅和三姐儿喂得圆滚滚胖乎乎的,连墙都爬不动了,思蓉平时见了希罕的紧。可是小蛮担心大猫挠伤了她,从不准她过于靠近,如今一听有只更可爱的小猫咪,哪还招架的住。

  两个小捣蛋在阿奴的诱惑下。很爽快地让娘亲帮他们穿好了衣服,靴子还没穿好就迫不及待地跳到地上,拉着阿奴的手要去她的住处。小蛮脸蛋羞红,有些不甚自在地送了阿奴离开,回转房内,便没好气地乜了杨帆一眼,娇嗔道:“还不关门?”

  杨帆如奉纶音,赶紧回身闩好房门,暗自嘀咕道:“我明明记得是闩上了呀,究竟闩没闩呢?”

  回过身来,室中空空,小蛮已经先回了卧房,杨帆不禁嘿嘿一笑,他知道阿奴必是听说两个孩子习惯让母亲陪他们睡觉,所以特意过来解围的,这大概是对小蛮整整一下午都陪着她,极尽体贴关怀的回报吧。

  阿奴投桃报李,那我是桃还是李呢?杨帆想着绕过屏风,乍一入眼,便见一只桃子,一只水蜜桃,一只圆润、挺翘、丰盈、饱满,笼在一件绯色薄纱般的亵裤内,媚得惊心动魄的水蜜桃。

  “去!一边儿去!”

  杨帆的大手刚刚急色地挨上去,感触到那一抹绵软、弹性、香滑、粉腻的感觉,就被小蛮一巴掌打落了。

  杨帆幽怨道:“这么久不见,怎么对我竟这般冷淡?”

  小蛮头也没回,只是娇嗔道:“都怪你,人家这回一定要被阿奴取笑了。”

  杨帆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呀,有什么大不了的,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小蛮气鼓鼓地道:“反正……人家好没面皮!”

  杨帆劝道:“哎呀,你想多了,阿奴会取笑你吗,顶多是和你开开玩笑。她要真的取笑你,下回我就让你看她的笑话!”

  “哼!”这一声,娇滴滴中便有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杨帆见势不妙,赶紧贴上去揽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柔声道:“妞妞,我的好妞妞,不要怪我了好不好,我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

  杨帆唤她妞妞,这是小蛮永远无法抗拒的武器,在杨帆唤出第一声的时候,小蛮绷紧的娇躯便恢复了它婀娜柔美的曲线。

  于是,半推半就地,一只晶莹玉润的小白羊儿便呈现在明烛之下,鸳鸯戏水的锦衾上,两瓣粉臀似那剥了皮的鸡蛋似的,莹莹润润、颤颤巍巍地跃现出来……

  夫妻间的恩爱,在不同的年龄段,有着不同的表达形式,他和她,正年轻。于是,这个春夜,小蛮这朵闺阁中的娇花,便饱经了雨露灌溉,甜美的呻吟声如一首最动听的音乐,缠缠绕绕地回荡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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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折腾了大半宿的杨帆居然拎着那口铎鞘,精神奕奕地出现在花树下,剑风飒飒、电光闪烁地练起武来,真不知道他的精力怎么跟牲口似的这么旺盛。

  思蓉自己走路还不是很利索,怀里偏偏抱了一只小猫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后面屁颠屁颠地追着念祖,忽然看见杨帆剑风飒飒地在树下舞剑,两个孩子登时站住脚步,讶然瞪大了眼睛。

  杨帆已经看到他们过来了,为了在自家宝贝面前树立形象,杨帆更是打足了精神,窜高伏低,兔起鹘落、剑似流星,威风凛凛,最后一个极帅气的收剑式收住身形,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怎么样,爹爹的武功厉害吧?”

  思蓉好奇地问道:“爹爹会胸口碎大石吗?”

  杨帆一愣,怔道:“不会!”

  念祖问道:“叠叠会吞剑吗?”

  杨帆道:“不会……”

  思蓉又问:“会铁枪顶喉么?”

  杨帆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会……”

  念祖问道:“会金枪不倒吗?”

  杨帆满头黑线:“不会……”

  两个孩子不屑地撇撇嘴,思蓉拍拍小猫的脑袋,傲骄地道:“小咪,小宝,我们走!”

  杨帆望着他们蹒跚的背影,横剑当胸,欲哭而泪:“当老子……大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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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九章 芳心可可


      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就像是一床刚刚絮了新棉的被子,柔软的覆在你光溜溜的躯体上,叫人情不自禁地打起哈欠,有了睡意。

  春风熏得游人醉,便是这般滋味了。

  杨帆和阿奴、小蛮带着两个孩子去洛水河边春游,很快便“巧遇”了出宫省亲的上官待制,于是两处并作一处,帐围子连起来,占据了洛水河边最宽敞、风景最优美的一处所在,足有两亩方圆。

  这样的时刻,两个孩子是最高兴的,他们光着小脚丫踩在细沙的地面上,清楚地感知着这个世界,只是跑了两圈,那只和他们一般笨拙的小狸猫就滚了一身的沙子,两个小家伙自然也不例外。

  小蛮没去管他们,由着他们去疯。因为一家之主杨大人说了,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童年,这段时光的快乐如果失去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不要总让他们按照大人的想法这样那样,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帐围子就设在洛水河边,家人挖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沟渠,把清澈的河水引了进来,但水面上并没有酒觞飘流,在沙地上还放了一只投壶,那才是小蛮和阿奴喜欢的节目,她们正在兴致勃勃地投箭。

  她们两个玩不来太平公主所喜欢的那种诗签游戏,而这投壶则不然。投壶放得位置很远,普通人是投不进去的,两个女人正在较量腕力和眼力,她们投壶的劲道,足以把这投箭当成暗器使用。

  帐围子深处,铺着一卷灰黄色的驼毡,驼毡压倒了一片野草,青草味儿散发出来,坐在毡上。鼻端就能清晰地嗅到青草的芬香,迎面就是河上吹来的清爽的风,非常舒适。

  婉儿微笑着看了眼刚刚输了一箭正举杯饮酒的小蛮,又怜爱地看了眼那两个疯玩疯闹的小家伙,眸中满是艳羡。

  她从小充没于宫廷,从小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在她而言,最奢望的就是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属于她的家庭,可这一切现在都还无法实现。虽然她现在也坐在这儿,并得到了这个家庭的认可,可她还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你见过太平了么?”

  婉儿把痴痴的目光收回来。温柔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杨帆。

  杨帆微微摇摇头:“我昨天才回来,还不曾见过她。”

  婉儿问道:“她也没有主动寻过你?”

  杨帆目光微微一凝,问道:“出了什么事?”

  婉儿浅浅一笑,妍若春花:“没甚么事,只是……凤阁舍人韦嗣立正准备上一道奏本……”

  杨帆听懂了婉儿的弦外之音。不动声色地道:“哦!这个人……是太平的人?”

  婉儿嫣然道:“天下奏本,都须经过我手,与太平呼应的主张,一次两次或是巧合,次数多了,他是谁的门下。其实不难猜的。”

  杨帆笑了笑道:“幸亏天子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细节,要不然……”

  婉儿听出杨帆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却不知道他讥笑的究竟是谁,眸波不由闪了一闪,又道:“他打算上的这道奏本,是要请天子对垂拱以来经来俊臣、周兴等人诬判的案件予以平反,犹生者官复原职。已死者赦免家人赐归故里。”

  杨帆断然道:“这不可能,案子是周兴、来俊臣一班人办的。可幕后真正的主使却是今上,许多人之所以受到惩办,关键不在于他们是否被诬陷,而在于是天子想要把他们踢开、踩死!”

  婉儿微笑着,一副智珠在握的安祥,仿佛胁侍于佛前的观音:“这道奏本上面,还附了一件事,恭请天子整顿国学,禁止权贵子弟今后不经科举而荐举入仕。”

  杨帆一怔,哑然失笑道:“这么说,刚刚那件事只是用来跟皇帝讨价还价的了,这件事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杨帆思量片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她是想……,太平难道不晓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么?”

  婉儿悠然道:“或许不是不明白,而是急于有所得的时候,总是不好把握其中的分寸。”

  杨帆眉头一皱,担心地道:“你都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目的,此举用心,能够瞒得过皇帝?”

  婉儿大发娇嗔,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都一眼看穿了她的目的,帆郎觉得人家本来很笨吗?”

  杨帆笑道:“怎么会?我家婉儿最是冰雪聪明,我只是觉得……天子虽老,也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

  婉儿拍开杨帆不规矩的大手,向追逐着小猫在沙滩上疯跑的杨念祖和杨思蓉呶了呶嘴儿:“有孩子在呢。”

  杨帆没趣地道:“他们那么小,懂什么。”

  婉儿没理这个不要面皮的男人,继续说道:“递交天子的这道奏本,打算上固然是这么一个打算,做法上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之所以知道,不是因为我看出来了,而是太平使人主动告诉我了,因为她需要我的帮助!”

  杨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从这句话里,他忽然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太平公主想让这道奏本得以通过,必须得对婉儿坦诚相告?因为她需要得到婉儿的帮助?

  那也就是说,今时今日的上官婉儿,已经不是昔日只与一班词臣在史馆里吟诗作赋、无忧无虑的上官待诏,她已经能够影响或者左右一些政令的发布或否决,她必然已经掌握了相当有力的一股力量。

  而太平公主把扩充势力的目标转向了国学,那就说明,她在朝廷中已经拉拢了相当庞大的一股势力,否则即便皇帝肯整顿府学,她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她自己没有充足的人手、没有足够的权力,就不可能把持国学中的那些职位。

  同时。这也说明,朝中势力已经被瓜分一空,没有新的资源可供发掘了。

  二张党、梁王党、魏王党、相王党、庐陵党、太平党,还有……婉儿党!

  杨帆自河北回来以后,才决心发展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唯其如此,才能如臂使指。但他忽然发现,朝中已是朋党林立,所有的一切,都已被瓜分一空。连点渣子都没剩给他。

  幸好……他的目标在军队,而军队中除了武氏家族,别人能够染指的还不多。而且他想要的也只是能四两拨千斤的那股力量,最核心的一股力量,否则在这么多强有力的对手竞争下,恐怕他什么都得不到。

  其实,还有一件事杨帆没有想到。或者他是不愿去想。

  婉儿本想点一点他,但是看到他沉思的模样,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事,即便本来就是那样,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也难免会有一种不同的味道。她是个聪慧的女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打算怎么做?”杨帆沉思半晌,才缓缓转向婉儿。道:“你要帮她么?”

  婉儿清澈的目光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出来,是因为我听你的,不然,你以为我组建自己的势力。究竟为了什么?”

  杨帆心中一热,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双柔荑。这一次,婉儿没有躲避。

  四手相握,仿佛他们的心也融在了一起,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彼此的心跳。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个人静静地感知了许久,杨帆才不舍地打破了这种两心相知、两心相依的宁静:“你不要插手,天子老而弥姜,虽然她的精力大不如前,却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以她一向强硬的性格,即便是她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照样不想是因为受到别人的左右或者影响,她喜欢掌握一切。”

  婉儿温顺地点点头,柔柔笑道:“不用对我解释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行或者不行就可以了。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夫,也是我的天,我不听自己男人的,还能听谁的呢?”

  杨帆听得荡气回肠,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她,这一次却被她羞涩地推开了。女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有些事,她可以做,但是绝不肯让别人看到。

  她举手把鬓边一绺发丝优雅地掠到耳后,微笑道:“不过,人家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呢,没想到郎君对陛下的性情揣摩的也是这般透澈,太平虽是陛下的女儿,却还不及郎君了解她的母亲!”

  杨帆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能把武则天的心思揣摩得如此透澈,其中有“观天部”那班老家伙的分析,却也不无他自己的认知。所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或者杨帆心里是早已把武则天当成了他最强大的对手吧。

  婉儿道:“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会规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她一意孤行,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杨帆点点头。

  婉儿吁了口气,又道:“郎君此番回来,今后有什么打算?”

  杨帆道:“我想……重返百骑!”

  婉儿的眸子蓦然一亮,欣喜地道:“重返百骑?太好了!郎君重返军伍,就可以避开险诡莫测的政治风浪了。”

  杨帆笑望着她,促狭地笑:“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婉儿俏脸一红,羞羞答答地垂下头去:“而且……婉儿也能常常见到郎君了。”

  杨帆忽然苦恼起来:“宫闱中戒律森严,看得到却吃不到,那怎么办啊?”

  “去你的!”

  婉儿满脸红晕地啐了他一口,薄嗔道:“当人家是个荡妇么?”

  她轻轻低下头去,修长的玉颈轻折,如一只临水自照的白天鹅,又似一朵含羞低头的水莲花,深情款款地道:“人家只要能常常看到你的样子、听到你的声音,便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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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章 女帝秘召


      这场春游,直到河面上吹来的风带起了一丝夜晚的凉意。才有了结束的意思。

  小蛮和阿奴醺意盎然,念祖和思蓉则欢笑欢跳了一天,双双抱着那只一身沙子的小猫咪,躺在柔软的被褥中,由那老牛拉着车,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婉儿的车队比杨家的车队早走了一刻,或许婉儿此刻回去准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得白净净、香喷喷的,痴候着郎君今晚的幽会。这种期盼,总是让人无尽喜悦的。

  杨帆的车队回到府门前时,黄昏的颜色才染上天空。

  门楣下,一尘不杂的阶面和光亮如镜的大门前面,站着一个身着内宦服饰的高大少年,正手执拂尘,翘首远望。阶下,另停着四匹毛发油亮如缎的骏马,每匹骏马前面都挺拔如枪地站着一个禁军侍卫。

  老远的,一支车队缓缓驶来,得到杨家门子莫玄飞的指点,得知那就是杨帆的车队,那个内宦马上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高力士见过兄长!”

  还没走到车前,那身材高大的内宦便站住脚步,喜孜孜地向前面的车子施礼。

  车中的杨帆也早得到了任威的禀报,止住车子,卷起了车前竹帘。

  “啊!力士兄弟!”

  杨帆连忙跃下车子,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亲热地道:“力士,你怎么来了,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在家里等你。”

  高力士道:“哪敢有劳兄长,力士此番来,是受陛下差遣,传兄长进宫的。”

  杨帆看看天色,奇道:“现在?”

  高力士道:“正是!力士也是网来,听议,兄长携家小出游去了,看天色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就没出去寻找,免得再跟兄长走岔了兄长这就随力士回宫吧,免得陛下久等!”

  杨帆答应一声匆匆对家人做了一番安排,让阿奴她们先回府去,自己乘了一匹马,与高力士并缚而去这一次,他却是不便带着侍卫了。

  路上,杨帆询问道:“陛下急着宣召有什么事吗?”

  高力士道:“这个小弟着实不知。”

  杨帆道:“陛下心情如何?”

  高力士想了想道:“倒未见陛下有什么大喜大忧之色。哦!对了,之前,陛下先召见了御史中丞吉顼,随后就传旨召见兄长了。”

  杨帆听了微微蹙起了眉头。

  自来俊臣死后,吉顼便连受重用,如今已官至御史中丞,取代了当初来俊臣的职务,看样子女皇是想把他塑造成第二个来俊臣,为她充当耳目。

  御史台唯一的差使就是参人皇帝先见了吉顼,然后就急着召见杨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是杨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跟吉顼有什么过节,又或者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吉顼手上。

  高力士见杨帆脸色有些凝重,忍不住问道:“兄长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寻个理由暂避,力士回宫就说不曾找到兄长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兄长再现身?”

  杨帆摇摇头,微微回头,睨了眼跟在不远处的那四个侍卫一眼,拍拍高力士的肩膀说道:“这样不妥,万一陛下动了心思召这四名侍卫去见,一问便知端猊了。没关系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便进宫去弄个明白便是!”

  为了不让高力士替他担心,杨帆笑着岔开了话题,问道:“你和令姐,如今都还好么?”

  高力士高兴起来,道:“多亏兄长帮忙,力士与胞姐现在生活的都很好。姐姐在如眉大师处学习歌乐,甚得大师器重。姐姐自幼便喜欢歌乐,在那儿生活的很快乐。小弟在宫里面有义父和上官待制照料,也没有人敢欺生,如今小弟在御前行走,与东宫里的诸位皇孙关系也极融洽。”

  杨帆听得很是欣慰,这个苦命的刺史之子,虽然成了一个宦官,不过他在入宫前就已经被阉割了,也只有在宫里,他才会少受些岐视的目光,如今他能有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害死他父母的虽是来俊臣手下那班酷吏,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当今皇帝。然而,这个年仅十岁就敢暗藏磨尖了的石头去刺杀钦差为父报仇的少年郎,如今却以侍奉御前为荣,丝毫没有与武则天为仇的觉悟。

  这,在唐人眼中看来或许天经地义,但是看在杨帆这种长成于南洋、心中没有那么严重的皇权思想的人眼中,却是不禁暗自吁叹。

  ※※※※※※※※※※※※※※※※※※※※※※※※※

  武成殿上,武则天仰靠在御椅上,背后垫着高而厚的丝绒垫子,仿佛已经睡着了,只有那已经松驰的眼皮下面眼珠时不时的一下转动,表示她正醒着,而且正在镇密地思索着什么。

  今儿午后,与易之和昌宗两个小郎君嬉戏欢娱了一阵,床闲之中,两个俏郎君忽然拐弯抹脚地谈起了立储的问题,再三劝说她立儿子为皇储。

  武则天虽已年迈,精力不济,但心智还没有衰老到那般糊涂的地步,马上向两人追问起来。

  这对少年哪里招架得住武则天的盘问,只得乖乖承认,是受了吉顼的劝说。

  吉顼如今是武则天宠臣,想当成来俊臣一般培养成心腹爪牙的人物,因此平素与二张关系密切,常常有所走动。

  有一次宴间,二张偶尔说及天子对武氏子侄大失所望,似乎有意重立李唐宗室为皇储的事情,吉瑞便对他们说:“五郎六郎贵宠如此,并非因为对朝廷立有什么大功劳,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你们的富贵而心生妒恨。没有大功劳于天下,你们用什么来保全自己呢?”

  这句话正戳中二张的心病,二人马上问计于吉顼,吉顼道:“看如今情形,陛下虽称制久矣,天下仍未忘却李唐的恩德,因此他们都希望陛下万岁之后,仍由李唐子孙来统治天下。贤昆仲若能劝说陛下立下李唐皇储,以此大功,可保富贵!”

  二张深以为然,这才向女皇进谏。

  武则天其实已经有确立李唐皇储的念头,如今又有二张和吉顼是这般想法,这更坚定了她的念头。因为她很清楚,二张的一切都依赖于她,对她绝无二心,吉顼本是长安一县尉,能有今日,也完全是她的提拔,吉顼在朝中没有半点根基,如今却能成为御史中丞,想前程稳定,只有抱稳她的大※腿。

  这几~】人都不可能对她怀有异心,却一致认为该由李唐子嗣为皇储,天下人心呐!

  武则天思虑良久,又特意把吉顼口讣来,向他仔细询问,吉顼向武则天痛陈一番利害,武则天对亲信的话是很能听得进去的,本已下定了八成决心的打算,至此终于有所决断。

  此时此刻已近黄昏,她却来到武成殿,这在武周一朝是前所未有的事。

  武成殿周围,只有内卫的人把守,其他人全部被隔绝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违者格杀勿论!

  ※※※※※※※※※※※※※※※※※※※※※※※※※※※

  杨帆随着高力士到了武成殿,刚到殿前,暗中便闪出两个女侍卫,沉声道:“站住,只准杨帆一人进见!”

  高力士欠身笑道:“莹姐姐、清姐姐好。”

  来人正是高莹和兰益清,两个身着戎装的英武女子板着俏脸走上前来。

  杨帆微笑道:“两位,好久不见啊!”

  两个俊俏姑娘没跟他搭讪,两双玉手便摸上了他的身子,从上到下搜了一遍,未见携带武器,这才一摆手,威严冰冷地道:“跟我来!”

  杨帆诧异地看了高力士一眼,跟在两个长腿美女后面,欣赏着她们款款扭动的小蛮腰,跨进了武成殿的大门。

  这才是第一重门户,杨帆就发现除了明里的侍卫,暗中还有许多侍卫逡巡,难怪高莹和兰益清不对他稍假辞色,这些明暗相间的侍卫中,必定有她们的顶头上司在。

  再往里去,第二道门户,更是人影幢幢,戒备森严。杨帆心中暗暗警惕,可他转念一想,如果皇帝想杀人,就算是宰相,也早一道旨意捕进大牢去了,哪有带到御前的道理,何况他的身※份地位,皇帝如果决心对他不利,根本不需要把他召进宫里,这才安稳了些。

  杨帆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随在两个小美女的身后,默默地踏进第三道门户,一直到了殿前,高莹和兰益清才站住脚步,左右一侧,向杨帆示意了一下,道:“进去,陛下在等你!”

  直到此时,二女才向杨帆投出一丝带着关切的复杂眼神,只是因为不能言语,这一个眼神能说出的东西实在有限,杨帆似乎了解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捕捉到,于是只能揣着一腔糊涂,踏进了殿门,高声唱名:“臣”—…杨帆,奉陛下口谕觐见!”

  “进来!”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上传来,杨帆应声踏入,一抬眼,便见武则天正威严地坐在案后,峙如一尊大佛,整个大殿上空空荡荡,再无一个人影,只有御案两侧的铜制仙鹤,吐出袅袅飞升的青烟。

  杨帆不敢多看,连忙俯首长揖,拜道:“臣杨帆,见过陛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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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一章 莫得清闲


      武则天森然道:“杨帆!”

  “臣在!”

  “朕听说,你和太平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可是真的?”

  杨帆一窒,愕然抬头。

  帷幔之后人影一闪,走出一个丽人,一身鹅黄宫装,粉靥黛眉,明眸皓齿,只是玉面之上一片肃杀。

  杨帆定睛一看,认得是宫中女官符清清。

  符清清双手举起,翠袖垂下,露出一双皓腕,“啪啪”地三击掌,立即从六根殿柱后面闪出六个一身雪白武服的女子,个个英姿飒爽,容颜俊俏,兰益清和高莹也赫然其中,人人手持利剑。

  “你好大的胆子!”

  武则天拍案而起:“朕的女儿,你也敢法惹,坏我皇家名声,败坏朕的体面,大逆不道之辈,当真死有余辜!给朕杀了他!”

  六女一听,手中剑飒然一闪,六个人刹那间便形成一个梅花状的小阵,以高莹为阵心,将杨帆团团围住,六口利剑直指杨帆周身要害。

  杨帆大骇,双足一较劲,就待出手,电光火石间一双目光忽地与符清清的目光一碰,看到符清清肃冷如霜的玉面上,一双明眸透露出的神色,杨帆如冰水浇头,立即冷静下来。

  可是,他反应太快,双足用力一点地面,身形已然纵起,双足刚一离地面,杨帆心思电转,已然作出反应,本来纵向空中的身形猛地向前一沉,双足脚尖刚一离开地面,整个身子便向前沉去。

  “砰!”

  这~下跪得不狠都不行,杨帆卸力不及,双膝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杨帆借势一拜,高呼道:“臣罪该万死,吾皇恕罪!”

  杨帆反应的不可谓不快,再加上武则天不谙武功,昏花的老眼哪看得出杨帆方才是决意一搏,一见他跪地求饶,而且态度如此真诚,虽利刃加身而不反抗,眸中不禁掠过一丝满意的神情。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摆摆手,高莹六女立即收剑后退,高莹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个笨蛋,进门时我就示意过他了,居然还想反抗,亏他终于想明白了,要不然险些不好收拾。”

  心里想着,转眼一看,如释重负的兰益清也正向她悄悄吐了吐小舌头。

  武则天挥挥手,摒退众人,依旧怒容满面,对杨帆道:“若不是你在吐蕃、突厥一而再地为朝廷立下莫大功劳,朕今日定要把你千刀万剐,绝不轻饶!”

  杨帆一听这话,心中更加笃定,更是连声认错求饶不止。

  立于御案之后的便宜丈母娘“余怒未息”地让符清清也退了下去,忽然长叹一声,缓缓坐下,道:“朕知道,这事也不全怪你。太平那孩子是任性了些,对朕安排给她的跗马不甚满意,

  杨帆垂首不语,眼珠乱转,心中只想:“亏得符清清那一眼,女皇弄出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干什么?”

  武则天唠唠叼叼地说了一阵,左右不过是杨帆该死,而且是千刀万剐、万箭攒心、挫骨扬灰都难赎其罪地该死,但是呢,他毕竟是为朝廷为社稷立过莫大功劳的。

  而且他与太平公主的苟合,英明伟大的女皇陛下是很清楚女儿在其中的作用的,说起来,也是难为了杨帆,白天要为朝廷效力,晚上还要为皇女“效力。”仁慈英明、赏罚分明的女皇陛下不忍惩罚他,但是他又的确犯了大错,让女皇陛下很为难balabalabala……

  杨帆就跟上门女婿似的跪在那儿,越听越糊涂:“女皇究竟要干嘛?莫非打算让太平改嫁?”

  武则天唠叼半晌,终于话风一转,道:“如今,朕决定,让你将功赎罪,替朕去办一件大事,事情办得好,朕便功过相抵,免你之罪,事情若是办得不好,两罪并罚,绝不饶你!”

  杨帆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扯到正题了!”

  杨帆立即顿首,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谢陛下宏恩,臣愿将功赎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则天沉声道:“杨帆,抬起头来!”

  杨帆微带些茫然地抬起头,武则天凝视着他道:“朕交给你一件差使,秘密赶赴房州,接庐陵王回京,”

  杨帆心头砰然一声巨震,失声道:“接庐陵王?”

  武则天脸色一沉,寒声道:“怎么?”

  杨帆心中狂喜,不敢让武则天看出端猊,赶紧低下头道:“是!臣谨遵陛下敕命!”

  武则天错把他的反应当成了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不禁严厉地道:“朕清楚,你跟梁王一向走动密切,梁王是朕的侄儿,你是朕的臣子,同梁王走动密切,朕乐观其成,并不反对,但是这件事,你绝对不可以让梁王知道!”

  杨帆有些惊讶,这时他已平息了兴※奋的心情,有些迷惑地抬起头来。

  武则天很满意他此刻的表现,继续点拨道:“朕为什么要接庐陵王回京,你想必已经清楚了?”

  杨帆连忙道:“臣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武则天冷哼一声,道:“这事还用揣摩么,只要知道朕的安排,人人都能明白朕的心意,所以,这件事务必绝对保密!”

  杨帆道:“是!”

  武则天痴痴地想了片刻,又道:“朕不许你向人泄露此事,是因为此事干系重大。朕的几个侄儿,都是不希望庐陵还京的,一旦被他们知道这件事,后果可想而知。所以,朕才要你绝对保密,如果……庐陵不能安然返京,朕一定会杀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武则天声色俱厉,杨帆心中一凛,听得出武则天这句话绝非开玩笑,虽然他自己也是最愿意把庐陵王接回京师的人,听了武则天这句威胁的话,还是上了心思,即便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也得全力以赴了。

  武则天道:“梁王、魏王,都是不愿意让庐陵还京的,而军中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这件事如果交给他们去做,朕可以想像得到,庐陵路上一定会遇刺或者生些什么恶疾,暴病而卒。

  因此,朕慎之又慎,这一次召任前来,除了内卫,再无一人知道。你也须当记得,此事必须谨慎再三,在把庐陵接回京※城之前,不可教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杨帆心道:“何止是梁王党、魏王党,保持中立的武帐宜,就算是相王党,若是听说了此事,怕也要从中作梗了。”

  杨帆心里想着,口中应道:“臣谨遵圣谕!”

  武则天缓缓坐回案后,朗声道:“来人!”

  柱后倏然又闪出兰益清、高莹等几个女侍卫,武则天道:“朕从内卫里面拨几个人给你,持朕的密旨,陪你到房州去接回庐陵…,”

  杨帆失声道:“全是女的?”

  兰益清冲他翻了个白眼儿。

  武则天沉声道:“朕还没有老糊涂,当然不会只安排一些女卫给你,如此招摇,生怕人家不觉得你这一行人古怪么?你可以再去百骑中挑选几个人,百骑朕是信得过的,但是羽林卫的大将军毕竟也是武氏子侄,所以,你必须尽可能挑几个可靠的,而且此行的真正目的连他们也要瞒着,机密要事,只须这几名知道真相的内卫帮助你就是了!”

  杨帆恭声应是,武则天挥挥手,符清清便捧着一道圣旨走到杨帆面前,杨帆向她悄然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双手接过秘旨。

  武则天道:“你去安排吧,最迟明日傍晚前就要出发!记住,庐陵活,你活!庐陵死,你死!杨帆,你好自为之!”

  ※※※※※※※※※※※※※※※※※※※※※※※※※※※※

  “阿郎还在忙?”

  小蛮走到书房前,看看室中犹自亮起的灯光,向守在门口的任威问道。

  任威恭敬地答道:“是!夫人,阿郎一回来就进了书房。”

  小蛮疑惑地道:“奇怪,什么事儿这般紧张?”

  窗口映着一双剪影,一个明显是杨帆,正在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对面的剪影秀丽一些,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子、唇珠圆润的双唇,姣美的剪影曲线,分明是古竹婷,瞧两人这模样,绝不可能是及于乱、涉于私的事情。

  小蛮无奈,只得地行去。

  原以为今晚郎君会去陪陪婉儿姐姐,意外听说他回到府上后,小蛮便以给儿子买只狸猫、给女儿买只鹦鹉为条件,把一双儿女都打发得欢天喜地的找奶娘睡觉去了,结果左等他也不来,右等他还是不来。

  相别日久,小蛮其实挺想再被阿奴“取笑”几回的……

  行至后宅,小蛮唤过三姐儿,吩咐道:“去厨下吩咐一声,叫他们调治些宵夜送去书房!”

  三姐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见夫人款款地向卧房行去,那步姿,颇有些意兴阑珊。

  同一个夜,刚刚收到杨帆送来的消息的婉儿穿着一袭睡袍,弱不胜衣地站在楼栏处,仰望着空中一轮明月,痴痴凝望。

  婉儿生性恬淡,未经撩拨时,**之火并不旺盛,她不是很渴望床第之欢的那种女人,今晚杨帆因故不能过来,她所失望的也只是不能与情郎叙叙话儿,聊聊天。现在她更多的其实是为杨帆担心,她知道如果不是出了十分紧要的大事,杨帆绝不会爽约。

  婉儿怅立良久,终是悠悠一叹:“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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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二章 心上那只蜻蜓


    “宗主,为什么不大量动用我们的人手?”

  听完杨帆的介绍之后,古竹婷蹙起细细的眉尖,与杨帆独处一室时心慌慌的感觉也消失了,她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行动。

  杨帆道:“我们的力量是分散的,分布在各行各业、分布在朝野,所起的作用虽然巨大,但是都是缓慢而长远的影响,对这种事情,可以动用的其实只有一班武人,而这批人数量并不多。

  其次,我们的‘继嗣堂’并不纯净。我们的人手来自七大世家,这些人听命于我,但是背后都还有一个真正的主人,就是他们所在的世家,即便他们不会背叛我,可是向家族通风报信总是不难吧?

  而七大世家虽然一致反武周反女皇,所拥戴的人却各有不同,其中有些人是想拥戴相王的,他们不会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继嗣堂就是七宗五姓的一个大杂烩,各世家耳目众多,所以继嗣堂不可用。

  否则那些决心拥戴相王的人,在已经付出如许之多以后,得知女皇想立庐陵王为皇储,必然会想办法杀掉庐陵王。既然女皇已决心传位于皇子,那么一旦杀掉庐陵王,相王就是女皇唯一的选择,这个险,他们一定会冒!”

  古竹婷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杨帆所言都是事实。

  杨帆又道:“还有一点就是,我还要带着内卫和百骑的人去,如果我们动用太多人手,他们必然会发觉,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动用不知根底的继嗣堂中人,不如一个不带!”

  古竹婷飞快地乜了杨帆一眼。嘴里没有说话,心里却敲起了鼓,又有些慌慌的:“我不就是继嗣堂的人么?宗主……宗主这是把我完全看成自己人了?他……居然是这般的信任我……”

  杨帆却没那么多想法,在他看来,有着杀死卢宾宓这个共同的秘密,已经足以使这个本来是清河崔氏家奴的女子永远忠心耿耿地站在他的一边。

  杨帆道:“自从我在河北出事以后,‘继嗣堂’中很是紧张,他们建议我辞去官职,同时派人加强了对我的保护。辞去官职。我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留在官场,我才会同各界保持秘切的联系,发挥我的作用,这个要求我没理会。

  另一件事。就是他们对我的贴身保护,不管是内卫还是百骑,里边不乏身手超卓者,他们的功夫并不逊于咱们‘继嗣堂’的人,如果让咱们的人跟着,他们很快就能发觉,可我没有正当的理由。又不能避开他们,所以,还要借你一双妙手……”

  古竹婷会意地点头。

  杨帆几乎是忙碌了一个通宵,对“继嗣堂“做出了详尽的安排。此去房州。最长一个月时间足矣,对“继嗣堂”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一个月内除非出现重要大事,否则杨帆只要交待清楚。并且安排好代他处理事务的人员,是不会延误什么的。当然。他还是做了万一的防备,设定了应急措施和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

  杨帆把以上情形写成了一封秘信,等以上事情全部筹措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杨帆看看伏在案上已经睡去的古竹婷,便去屏风后面的卧榻上取来一床薄衾轻轻为她盖上,便去榻上静静地躺着,思索带庐陵王还京的一些细节。

  不知不觉中,天光已亮,“喔喔”的公鸡啼鸣声响起,杨帆本就是和衣躺在床上,这时起身下去,悄然走到屏风外面。房门只一开,轻微的“吱呀”声便惊醒了古竹婷,杨帆止住脚步,向她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去榻上歇歇吧,家里我还要做些安排,走的时候我会叫你!”

  古竹婷点点头,看着杨帆出去,轻轻摸了摸盖在肩上的薄衾,唇角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她站起身,舒展了下微麻的身子,款款地转到屏风后面,榻上还有杨帆身体的余温,古竹婷躺在上面,感受着杨帆的温度,忽然把头缩到被下,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嗅到了杨帆的味道似的,微带些羞涩和满足的,掩住了发烫的脸颊……

  ※※※※※※※※※※※※※※※※※※※※※※※※※

  从武则天开始攫取帝王权力开始,不知有多少人便想阻止她的脚步,当她登上皇位,又不知有多少人想把她从皇帝的宝座上赶下来,一批批的人为此献出性命,不知经过多少人的努力,垂幕之年的武则天已经没有精力把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于是,她终于妥协了。

  现在是收获成果的时候,而且他自己的性命也系于此事之上,杨帆不敢大意,此去的真相,他连阿奴和小蛮都没有说,倒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不想她们担心,而且杨府驻有“继嗣堂”的人,这件事牵涉到的派系太多,如果她们知道真相,一旦不小心露出点什么口风也大是不妥。

  刚刚回到家就又要离开,小蛮颇为不舍,但是听说他负有皇帝的密旨,而且此去最多一个月就回来,在内卫当过多年女兵的小蛮便不再抱怨了,曾经身在其中的她,当然明白什么叫君命难违。

  阿奴那里倒没有什么,这几个月里,他们一直在一起。杨帆现在要做的,只是再三叮属她一定要安份地守在家里,绝不可以再易容乔装,试图打探他的下落。阿奴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杨帆说得极其慎重,又知道有古师陪伴,阿奴便乖乖地答应下来。

  随后,杨帆便带着任威等一众侍卫出门了,临走时才去唤醒了古竹婷一同出门。古竹婷是女子,以前都不用陪杨帆出门,这次着实特殊,不过这是杨帆的安排,任威等人自然不好过问。

  此时,洛阳城的八百记钟声已经敲罢,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杨帆出了福善坊,一直往北走,到了洛水河边,才向西一折,走向天津桥。

  河堤上有许多做生意的,尤其是各种小吃,附近各坊的百姓一早都喜欢来这儿买些小吃回去,物美价廉,口味又好。

  在这儿做生意,主要靠回头客,小吃味道不好的,早就黄了摊子,能在这儿开买卖的,都有一手绝活。

  “吁~~~”

  前方随风飘来一种浓郁的香气,杨帆忽然勒住了坐骑,回首对古竹婷道:“古姑娘,你还没用早餐,吃只胡饼充饥,如何?”

  “啊?”一路上都心思恍惚的古竹婷被他一唤,便似受了惊吓似的身子一跳,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杨帆已笑吟吟地翻身下马,走向了路边摊子,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胡饼回来,胡饼外面包了荷叶,可还是烫得很,杨帆一路飞快地倒着双手,跑到古竹婷马前,笑道:“快接着,好烫!”

  古竹婷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一见杨帆都烫得倒手,却也不敢伸手去接,她先把手缩进袖子,挽了几层的袖子稍有厚度,这才接过胡饼。

  任威本是个多嘴的脾性,一开始还在杨帆面前装出副沉默似金的模样,如今早就原形毕露了,见此情景,便涎着脸笑道:“阿郎,我也没吃早餐呢!”

  “那你不早说?”

  杨帆翻身上马,道:“去买吧……”

  任威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其他几名侍卫吃吃直笑,古竹婷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甜。

  这家卖的胡饼可是一点也没偷工减料,足足一斤的羊肉,塞在一层层酥脆的麦饼中间,鲜美的羊肉上均匀地洒了胡椒粉和豆豉,还浇了酥酒,麦香、肉香、酥酒香、胡椒香、豆豉香喷薄而出,叫人馋涎欲滴。

  古竹婷吃得心里甜丝丝的,只是她的小嘴实在太小,面对着这么一只“巨无霸”胡饼,有些无处下口的感觉,饶是如此,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的胡饼做得地道,以前有时出门,即便已经用过早餐,我也会买上一只。只不过,这饼实在太大,一般来说,一户人家买一只回去切开,就够一家三口吃的了,我都吃不下一半……”

  杨帆说着,忽然瞧见古竹婷手里那只胡饼居然在那张小嘴的不懈努力下被消灭了半只,不禁失笑道:“古姑娘倒是好胃口!”

  古竹婷俏脸一红,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杨帆摆手笑道:“你没吃早餐嘛,当然有些饿。我说我吃不了一半,是指已经吃过早餐的情况下……”

  杨帆继续信马前行,替那卖胡饼的老汉吹嘘:“这老者一双妙手,有点铁成金的本领。听说,这段堤上原不只他一个卖胡饼的,后来其他几个卖胡饼的跟他较技,他用一只马鞍和一只箭壶,便调理出一餐香喷喷的美食,那几人自知不如,便主动退让了。”

  那时的马鞍和箭壶,讲究点的用的是熊皮和鹿皮,次一些的用的也是牛皮羊皮,那可都是真皮,绝非后世的食用明胶可比,那都是纯天然绿色真皮,烹调之后胶质浓稠、口感却也不错。

  “啊?”

  古竹婷正吃得津津有味,一听这话,刚刚张开的嘴巴顿时停在已渐呈月牙状的饼上,没有勇气咬下去了。

  杨帆见状大笑:“放心放心,这里边绝对没有箭壶,也没有马鞍子,哈哈哈,你尽管放心食用便是!”

  古竹婷看着恶作剧成功,得意大笑而行的杨帆,很是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只可惜正扬鞭而行的杨帆已经窜出半个马身,并没有看见。否则,这般妩媚的一道“飞白”,怕不让他的身子也像古竹婷口下的胡饼一般酥上一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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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一章 舌灿莲


      杨帆还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摆平了一个少不事的女孩而得意,全未想到刚刚还娇怯怯的小白兔会猛然化作一只雌虎。最

  不过,这女孩毕竟不曾练过武功,再加上身上蛇毒未清,影响了动作的速度,她虽然行动果决、出手狠辣,以杨帆的身手,还是来得及反应的。

  杨帆急急一侧头,石头贴着耳朵闪过,在他颈上刮出一道血痕,一石砸空的九彩儿“哎哟”一声,重重地撞在杨帆的背上。

  杨帆一个转身便抓住了她的手臂,九彩儿反应很,手中石块又迅急地向他脸上砸来,却被杨帆一把抓住,狠狠夺下她手中的石头扔到了地上。

  九彩儿一脸惊愕,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个人竟有这般好身手,杨帆目光一厉,真的怒了:“你做什么?”

  “你……你根本不是什么采药人!”

  九彩儿定了定神,冷笑道:“走南闯北的采药人,会有你这般细皮嫩肉?”

  杨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皮肤虽不粗糙,不过距细皮嫩肉似乎还有些距离吧?

  九彩儿仇恨地瞪着他:“你心怀不轨,想打我的主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哼!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杨帆心中先是一讶,继而想到这女孩让他都有些心猿意马的美貌,便释然了。

  他松开九彩儿的皓腕,把她向外一振,冷冷地道:“这里四野人。如果我想打你主意,你还不是呼天不应。只能任我摆布?愚蠢!”

  九彩儿踉跄了一下,腕上细嫩的肌肤处已被握出五道瘀青的指痕,她轻轻揉着手腕,泪光涟涟地道:“你……你真的不是想打我的主意?”

  杨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刚刚走出两步,心中一动,忽然又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九彩儿大张着双眼,正望着他离去,一见他回头,立即瑟缩地抱紧双肩,慌张退却道:“你要干嘛?”

  她退了两步,慌乱中脚下一绊,“哎哟”一声就仰面跌倒地柔软的草甸上。裙袂飞扬,两条雪白的秀腿,顿时逸出一线春光。

  九彩儿忙不迭收拢裙子,手忙脚乱地遮盖自己的双腿,殊不知那副模样,反而易勾起男人的欲火。

  杨帆之所以转身。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这少女意中说出的一句话:“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因为怀疑杨帆方才对她有过有辱清白的举动便动手杀人,她在这山上的境遇一定很不好。杨帆正愁在这山上不易找到庐陵王。如果能够把这个少女争取过来……

  杨帆向她微笑了一下,柔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想动你怎么样。来,这边坐!”

  为了让她不再害怕,杨帆没有走得太近,而是在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做出一副谈天的模样。

  九彩儿小心翼翼地缩回秀丽的双腿,双手拢住裙子,明媚的大眼依旧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杨帆道:“你家还有什么人,你在这山上……很受人欺侮?”

  九彩儿睇着他,一脸不信任的表情,犹豫着不敢说话。

  杨帆鼓励道:“方才的事,我不怪你,我只是想听听你的事情,哦!你知道,我是个修道的人,修道者先修德,修德则需一颗仁心,如此方能成人成己。你有什么苦处,可以说给我听,或者……我可以帮你。”

  九彩儿嗫嚅地道:“你……你救我一命,都要谋取报酬。”

  杨帆哈哈一笑,道:“两码事,这完全是两码事,索取报酬,不是为了图你这颗珠子,而是不愿让世人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那就有违我等修道人慨施援手的本愿了。如果你确实遇到不可解决的难题,我自然不会因为有没有报酬而决定是否相助。”

  说着,杨帆从腰间摸出那颗小小的珠子向她递过去,九彩儿犹豫了一下,怯怯地伸出手。阳光映在她的小手上,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珠子准确地落在她的掌心,阳光一照,霞光隐现,却还不如她绵绵如玉的手掌动人。

  九彩儿接过珠子迅速收起,似乎有些相信杨帆的话了,眸子亮了一下,露出些希冀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你……你真的可以帮我?”

  杨帆颔首道:“当然!你不也说,我细皮嫩肉的不像个药师么?呵呵,小丫头,你居于山林,少见世面了。这天下间的修道者不全是苦修,这天下的药师也不全是沐雨栉风,在下生活优渥,自然不是那些游方道人可以比得,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炼制金丹,我也不会辛苦跋涉。

  实不相瞒,家师乃长安太清宫观主,曾尊比王侯。当今圣上虽宠信佛教,使我道家略显势微,然我太清宫毕竟是先帝赐建,未受波及。太清宫底蕴深厚,观宇之华丽不亚于王侯府邸,且在长安信众甚多,财雄势厚,我是家师空舟道人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如果我想救助于你,却也不是难事。”

  杨帆胡说八道,眼都不眨,说得有板有眼,连他自己都信了。

  九彩儿听他说完,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迅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低泣道:“奴……奴家的爹爹本是此地军中的行军司马……”

  杨帆道:“哦!如此说来,姑娘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失敬,失敬!”

  九彩儿黯然摇头,泪珠儿终于顺着白皙如玉的脸颊流下来:“奴早已算不得官家小姐了。奴的爹爹,在奴家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娘亲辛辛苦苦拉扯着我,只过了三年,也一病不起。娘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就是那颗珠子……”

  九彩儿侧过脸儿去,轻轻拭了拭嫩颊上的泪水,幽幽地道:“娘亲过世以后,奴就被叔父和婶娘收养了。叔父对奴家虽然颇为照顾,婶娘待奴家却不好,奴只得小心翼翼过活,生怕惹了婶娘生气。

  如今,奴渐渐长大,邻里间一些男子,欺负奴家没有爹娘庇护,常常……常常想占奴家的便宜,奴小心提防,每次出门,都得再三小心,生怕被人盯上。谁知道……谁知道……”说着说着,九彩儿忽然埋首膝上,啜泣不语了。

  杨帆只道她是后来不慎遭人玷污了,想到这般明净暇的一个美丽少女被人凌辱,如同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人打碎,心中也是一种黯然与遗憾。

  却见九彩儿埋首哭泣半晌,红肿着双眼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道:“谁知道叔父他人面兽心,竟也对奴家起了垂涎之意。幸好……幸好他欲对奴家施暴时,婶娘回家来了,奴才逃过一劫。救了奴家的,反而是一向视奴家如眼中钉的婶娘,你说好不好笑?”

  杨帆默默不语。

  九彩儿轻轻拭泪,幽幽地道:“叔父有些惧内,婶娘在家里,他是不敢打奴家主意的,是以从那以后,只要婶娘出门,奴家就得赶紧跟着出去,可是到了外面,又怕邻里间那些心怀歹意的人算计,这片林子……就是奴的藏身之所,奴……只有在这儿,才敢放心地喘气……”

  杨帆听她一句句把那不堪的处境哭诉出来,肺腑都要炸了,若不是此刻身负重任,他真想扮一次游侠儿,替这少女把她猪狗不如的叔父婶娘给宰了。

  “待我接了庐陵王离开时,或可把她也一并带走,以她的姿色与声音,送她到如眉大师门下,想必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大供奉!只是,联系庐陵王事关重大,这九彩儿天生丽质,常常遭人觊觎,以致养成了不轻信他人的习惯,我的目的却不能马上说与她听,得让她加信任我、依靠我时,才好借助于她!”

  想到这里,杨帆安慰道:“九彩,不要哭了,你的处境确实可怜,也着实堪忧,家里要防内贼,出门要防外贼,唉!如今你既孤苦伶仃一人,想必这叔父的家,你也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九彩儿用力地点头。

  杨帆慨然道:“我若带你走,你肯么?你放心,我自有去处安顿你,让你衣食忧,自由自在,而且那个地方,你不用担心有人打你主意。”

  九彩儿定定地看着他,眸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彩。

  杨帆忽然想起方才的误会,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打你的主意。这里寂静人,我若心存歹意,现在想做什么不就做了?我不是歹人,你尽管放心!”

  “嗯!”

  九彩儿有些羞涩地低了下头,又复抬头一笑,脸上犹有泪痕,这一笑似梨花带雨,份外迷人:“人家……人家已经想清楚了,方才也是因为刚刚苏醒,头脑还有些不清楚,又见马桥哥哥在人家身上……,所以误会了哥哥,哥哥莫怪奴家……”

  这哥哥叫得那叫一个甜,饶是杨帆的定力也是心中一荡,暗叫:“亏了亏了,真不该冒用马桥的名字,这么甜丝丝的一唤,可便宜了那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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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二章 九彩儿


      “你……现在就要带我走吗?”

  “现在不行,你也知道,我是偷潜进来采药的,而且我事情未了,如果我现在带你离开,就必须得马上离开这里,可我想找的那份主药还没着落。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一切,好么?”

  九彩儿眸中的神彩顿时消失了,失望的神情法掩饰,或许是突然萌生的希望使她过于患得患失,所以她不太相信杨帆的承诺,她担心杨帆下了山就会把她抛之脑后。也许杨帆方才那番话都只是为了安抚她,为了安全脱身才安抚她的话。

  毕竟……山底下立着“擅入者杀”的牌子,他若是出于这理由,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杨帆看得出她的担心和不信任,不过他也因此觉得,这个少女在这个火坑里真的是活不下去了,也许真的可以利用她同庐陵王取得联系。

  杨帆摸了摸身上,钱袋不算丰厚,不过对这山居的少女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杨帆掏出钱袋放到她的手上,说道:“这点钱,你先拿去,也许有些用处。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来这里采药,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来见我!”

  “嗯!”

  九彩儿似信非信地接过钱袋,或许是因为自幼居于深山,不习人间礼数,她毫不避讳地当着杨帆的面打开了钱袋。

  “哇!这……这是金子?好大一块!”

  九彩儿拈起一块金饼子,惊叹地道。

  杨帆的钱袋里有一块金饼。两颗龙眼大的明珠,还有几十文钱。

  金子虽不能直接用来当钱使用。却可以兑换成钱,因此远赴外地的人很少会背着一袋子沉重的货币,而是携带金子、明珠等很值钱的东西。看这钱袋,倒也恰好侧面印证了他方才的话,他的确是从远方来的。

  九彩儿大概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两眼熠熠放光。

  杨帆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是啊。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嗯!嗯嗯嗯!”

  九彩儿抿着嘴唇连连点头,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嗯嗯”的鼻音发出来,萌极了。

  杨帆取笑她道:“看你现在的样子,金子才是给你解毒的良药啊。”

  九彩儿俏脸一红,微嗔地白了他一眼,有点儿忸怩。

  杨帆笑脸一收。道:“好了,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自己小心些,明天我还会来这里!”

  杨帆向她招招手,便闪进了竹林之中。

  “马桥哥哥。不见不散!”

  九彩儿追上两步,挥舞着金饼子向他甜甜的招呼。

  ※※※※※※※※※※※※※※※※※※※※※※※※※※※※※

  杨帆假意回去寻他的药锄和竹篓,在竹林中穿行一阵,等九彩儿已经不可能看到他的身影,立即返回去。悄悄盯着九彩儿。

  九彩儿大概是穷怕了,陡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她跪坐在地上,捧着金饼子看一阵儿,爱不释手地放下,再举起明珠端详一阵,就连那些铜钱,她都一枚一枚仔细看了许久,仿佛是宝贝一般。

  杨帆暗暗叹了口气,只瞧她这副模样,就可以知道她平时是如何的拮据了。

  不过,艰苦的生活,却没有对她的生长发育造成什么影响,或许天生丽质,指的就是她这种女子。

  九彩儿一样样地把钱袋里的东西宝贝似的鉴赏了几遍,便装进钱袋,在竹林中逡巡起来,杨帆先还有些纳闷儿,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东西,看了一阵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把钱袋藏起来。

  想到她那人面兽心的叔父和刻薄严厉的婶娘,这小丫头这么做也就理所当然了。

  杨帆没有再看下去,他现在已经确信这个姑娘不会泄露他的行踪了。如果她想告密,就不会有这种耐心在那儿鉴宝似的对钱袋看个没完。

  其实杨帆早就相信了九彩儿的话,只是此事毕竟干系重大,直接关系到一批人的生死乃至国运的变化,他不能不格外小心。

  杨帆赶到他和古竹婷分手的地方,又静静地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听到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响起,杨帆悄悄拨开草丛一看,见是古竹婷,这才现身出来,古竹婷一见他,便轻轻摇了摇头。

  杨帆道:“不用着急,如果庐陵王那么容易见到,咱们也不用如此慎重其事了,回去再说,我可能已经有了法子。”

  两个人又顺原路悄悄潜出了黄竹岭,回到黄竹镇上的住处。

  二人各自沐浴一番,歇下不提。直到共进晚餐的时候,杨帆才把今日如何遇见九彩儿,如何为她解毒,如何知道她可怜的身世,以及想利用这个“山里人”打探庐陵王准确消息,再行联系的打算和古竹婷说了一遍。

  古竹婷道:“这个女子可靠么?”

  杨帆笑道:“你不会认为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在那种环境之下,就能随口编出一套天衣缝的谎话来吧?再说,一个妙龄少女的谎话,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古竹婷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阿郎应变的本事高一筹,你找的这个身份细想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你下回去时,难免要背个药篓装装样子了。我是说,这个少女毕竟是驻军的民户,她会不会泄露阿郎上山的消息?”

  杨帆把他去而复返,对九彩儿又暗中监视了一番的情形说了一遍,道:“所以,我可以笃定,她绝不会告发我。只是,一旦让她知道我上山的本来用意,只怕她胆子太小,哪怕不对人言。神色间若是露出些异常,也是大大不妙。所以,我会巧妙套问,非到万不得已或者对她绝对信任,不会向她吐露实情。”

  古竹婷想了想,微微颔首道:“也好,只是阿郎独自潜入山中的话,务必格外小心!”

  杨帆道:“你放心,以这山中警戒。纵然不用你传我的法子,我也能来去自如。只是,一旦探明庐陵王所在,要在众多房舍之中和诸多山民的眼皮子底下和庐陵王取得联系,那就需要大力倚仗你了。”

  黄昏的时候,杨帆“夫妻”俩到镇上闲逛了一圈,因为他在镇上雇佣了几十个壮劳力。镇子上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了,对这位让本地人有钱赚的外乡客人,镇上的百姓都客气的很,见了面都不免要热情地打声招呼,杨帆“夫妇”也是热情回应。

  那些散宿于周边乡村的“百骑”和“内卫”也三三俩俩地到镇上来,杨帆这边事情还没着落。对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吩咐,他们只要看见杨帆面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知道还需继续等待下去,于是也恍若事地与杨帆错肩而过了。

  高莹、兰益清等这些隶属内卫的女孩子对这趟任务兴致勃勃。杨帆还没与庐陵王联系上,是她们最乐见其成的事。她们闷在宫里的时间太久了。每年也就适逢几大节日的时候,才有机会出宫一游,还得适逢她们没有倒霉地当值。

  如今一下子走出这么远,而且是与洛阳城迥然不同的房州乡下,这些女孩子都玩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次日,那些被杨帆雇佣的民壮再度上山的时候,杨帆和古竹婷也悄然随在了他们后面,这一次杨帆肩上背了个竹篓,里边放了个药锄,做足了功夫。

  山乡小镇,生活节奏缓慢,悠闲的令人发指。

  洛阳城里,那是天色微曦便晨钟大鸣鼓声大作,除非是睡得跟死猪一般,否则想不醒都行,这个地方是杨帆一早准时睁开眼睛,脸也洗过了,牙也刷过了,茅房也去过了,武功也练过了,人家那儿厨房上面的烟囱还没冒烟呢。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早餐上桌,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们还要吃着饭、扯着淡,一碗粥足足喝上半个时辰,又东晃西晃地折腾好久,这才扛起家活什儿出门。出了门也不见他们走,慢慢腾腾的比牛还慢。

  在洛阳已经习惯了都城节奏生活的杨帆,就算是走路的频率都比他们上许多,杨帆在他们后面跟了一阵,实在是等得不耐烦,干脆和古竹婷抄小路绕到他们前面,抢先赶到了黄竹岭。

  到了山脚下,古竹婷便匿伏在一处林中等候,杨帆则潜过守山士兵的监控带,悄然潜入山中。

  窄窄山腰路,曳曳路边花。

  溪流回转,修竹掩蔽,竹下美人,淡雅可人。

  九彩儿盘膝坐在静水幽泉边竹林下的草甸上,肘支在腿上,腮托在手上,青丝未挽,秀靥润玉,一双明净的眸子微微带些迷离,望着那静幽幽的清澈泉水微微出神。

  忽尔,她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空湛蓝,但是在参天的一竿竿修竹遮蔽下,天空只露出一角,而且还被细细的竹叶剪碎了,凌乱地挂在上面。

  她喃喃自问:“真要离开这里吗?”

  她的神情有些迷惘,但迷惘的神色马上便被坚决所取代。她攥紧粉拳,激动地俏脸绯红:“离开!论如何也要离开,哪怕冒再大的风险,这里……我已经受够了!”

  “呵呵,原来你在这儿!”

  杨帆分开两根细细的竹,背着一只装着几根草药的竹篓走过来。

  “马桥哥哥!”

  九彩儿惊喜地回头,一见杨帆,颊上一对笑涡儿便浅浅一现,像只燕子般轻盈地跃起,向他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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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三章 巧探


      马桥哥哥!”

  九彩儿跑到杨帆面前,喜孜孜地挎住了他的胳膊,这样的动作,若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来做当然无可挑剔,可是杨帆已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九彩儿已是二八少女,这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然而,这些动作九彩儿做来落落大方,优雅自然,似乎理所当然如此,反而叫你若是有所遐思,就会暗惭自己心思龌龊。也许,对九彩儿来说,杨帆就是她新生的希望,因此见他依约而来,不免喜极忘形,真情流露。

  可是对杨帆来说,那还未长成的两团软肉轻柔地挤擦着他的肘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却不可避免地袭上心头。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明明只是身体的触感,偏偏让人心头涌起一种甜香的味道。

  杨帆不是个乍近女色的初哥儿,本不该如此把持不住,可这少女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实是他生平仅见,被她这般挨着,杨帆竟也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杨帆不禁暗念一声佛:“面片儿姐姐,实在对不住,我昨日只是信口一说,却让你家桥哥儿犯了色戒……”九彩儿随在杨帆身边,看着他在竹林中东翻西找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桥哥哥,你究竟在找什么啊?”

  不知不觉中,她对杨帆的称呼又亲近了几分,杨帆事先已经做了番功夫,坦然答道:“找一种寄生于竹根旁边的植物,叶子像猫耳朵,一尺多高,其茎土黄,其形如虫,是炼制长生丹的一种必须药物。”

  九彩儿讶然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在竹林中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东西有用处?”

  杨帆道:“当然,竹叶可治口疮目痛、失眠中风,竹沥可治胸口大热,止烦消渴;竹实内通神明,轻身益气;竹茹可治温气寒热,吐血崩中;竹根则有清热除烦之效。竹子一身是宝,是以生于其下的这种‘竹宝’,才是练丹宝物,只是此物极难寻找,万株之下难觅其一。”

  杨帆说得煞有其事。九彩儿信以为真,不由叹了口气道:“成仙得道、长生不老,我总觉得有些虚无缥缈呢,桥哥哥一表人才,既随空舟仙长学道。想必学问也是高深的紧了,何不求仕作官。图个富贵前程呢?”

  杨帆洒然一笑。道:“我虽不是出家人,却也性喜淡泊自由,做官图什么,富贵荣华么?家师信众无数,供奉无穷,我若想要富贵。自可有一辈子花用不尽的钱财,又何必去官场中俯首卑膝。”

  九彩儿听了欢喜的心都要炸了,捡到宝了,真的捡到了一个活宝贝。这郎君年少多金,又有财又有貌,若能随了他,还怕不能锦衣玉食过好日子么?一念及此,她已暗下决心,无论使些什么手段,也要拴牢眼前这个男人。

  杨帆说着,很自然地拐到了庐陵王的身上:“就说这黄竹岭吧,为何立下严令,不许闲杂人等上山?还不是因为山上关着庐陵王么。庐陵王可是皇室贵胄,曾经做过大唐天子的,现在又如何?”

  九彩儿听了神色顿时一黯,只是杨帆正扭头看向另一边,恰恰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杨帆向着斜下方那片竹屋比划了一下,说道:“便是一个在乡间有百十亩田地的人家,也得三进院落,青砖瓦房吧?你看看昔日的大唐天子如今的庐陵王爷,住在什么地方,俱都是些粗陋的竹屋,王府与旁人家可有区别?”

  九彩儿低低地应了一声,杨帆站住脚步,转过身来,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道:“庐陵王是住在这儿吧?”

  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一处高地,从这儿可以俯瞰下方一片掩映于竹林中的屋舍,那些房舍区的竹子并不多,军户只在房前屋后留出几丛竹子装饰风景,因此从上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屋舍区的情形。

  “嗯!”

  九彩儿见他蛮有兴致地观望,便伸出纤纤玉指,向山间一处屋舍指了一指,说道:“是呀,你瞧,那就是庐陵王府,呵呵,与别人家的房子有什么区别么?我从小生活在这儿,从不觉得那王府的房子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同。

  房子一样,人也是一样,旁人家养鸡,庐陵王家要是不养,那么王爷家里的孩子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鸡蛋吃,自己则馋得咽唾沫,呵呵,天皇贵胄呵……不过如此!”

  杨帆顺着她的手指,紧张地记下那间房子周围的景观,房舍差别都不大,如不记下细微的差异,回头就休想再辨认究竟是哪一间了,是以九彩儿略带些自嘲的语气和那惨淡的神色都被他忽略了。

  杨帆迅速把那处房舍周围景致特点牢牢记在心里,这才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转过身,一边继续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竹宝”,一边认同地道:“是啊,一个皇室王爷结局也不过如此,我又何必做官呢?做了官,一旦遭难,还不及一个平头百姓自由,何苦来哉!”

  “嗯!”

  九彩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点头的动作异常用力。

  杨帆弄清楚了庐陵王的住处,就没有心思继续寻找那子虚乌有的“竹宝”了,他正准备下山的时候,九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桥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走啊?叔父他……他又在逼我了,人家这一次险些没能逃出来。”

  说着,她的眼圈一红,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地卷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转。这副模样着实惹人怜惜,杨帆忍不住劝道:“你别急,明天或者后天,若是还找不到‘竹宝’,我就打算去别处碰运气,到时候带你走!”

  九彩儿大喜若狂,忽地张开双臂,忘情地扑到杨帆怀里,在他颊上“叭”地亲了一口,亲得那叫一个瓷实。这样热情的少女,杨帆从未见过,不禁抚着面颊,一时有些发愣。

  九彩儿脸蛋儿一红,羞怯地低下头,轻轻地道:“人家……人家实在是控制不住。桥哥哥,你不晓得,人家在这儿每日担惊受怕,仿佛活在人间地狱里一般,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所以……”

  杨帆释然一笑,宽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困在一个能让人发疯的地方,一旦有机会脱困,的确是迫不及待的。好吧,你自己小心些,我答应你,就在这两天,我一定带你离开!”

  “嗯!桥哥哥,你……你是个大好人……”

  九彩儿依依不舍地瞟了杨帆一眼,翩然转身,红裙摇出一个眩目的圆,然后她就提着裙裾,像一头漂亮的牝鹿般跑进了嫩黄与翠绿的竹林中。

  竿竿修竹,一抹丽影。

  容颜可爱、身世凄凉的少女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杨帆这才快步向山下掠去,路上避过几个挖竹笋采竹菌的妇人,潜过守军的监控带,回到山下后,与等候在那儿的古竹婷简单地说了下打听到的情况,两个人便再度向山上潜来。

  为了确保辨识不出差错,杨帆一直赶到方才九彩儿指点的所在,从同一个角度辨认了一番,这才向古竹婷指出了那户人家的所在,古竹婷认准了地方,马上据高观察起来。

  那处房舍同这山上许多人口较多的人家盖的房子是一致的,都是竹楼,竹楼前后两排,用篱笆围在一起,楼上是卧室或仓房,楼下则只有支柱并无墙壁,只用来拴系牲口和放一些笨重的器具。

  二人观察各家住户的进出情况,渐渐得出结论,这个山寨里的人住房安排习惯是让子女晚辈住前楼,长辈则住后楼,后楼正房作为男女主人的卧室,两侧的房子则用来储放粮食和其他重要物资。

  古竹婷观察的很仔细,除了那户人家的住宅位置、房舍间数、朝向,前后左右的布局,还包括周围人家的情况,甚至谁家养了鸡、谁家养了狗,最后才拟出一条潜入与潜出的行动方案。

  这等专业人士拟定的方案,杨帆自然不会充内行,指手划脚地插手瞎指挥,只听古竹婷简单说了一遍,还未提及太多细节,杨帆就已对她制定的方案叹服不已,连连点头道:“成!咱们就这么办!”

  二人立足之处竹子不是很多,为防被人看见,二人确认了庐陵王的住处后,便向竹林深处潜去,在林中静候天黑。虽然不能生火,不过二人身上带了干粮,他们啃着干粮、喝着山泉水,随便凑和了一顿,便静候天黑。

  傍晚时分,山上忽然下起了雨,古竹婷准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见下雨,竟从包中取出两团极柔软的丝绸,不知是那丝绸质地的原因还是上面涂了一层什么,两人披在身上竟能起到很好的防雨效果。

  因为下雨,天色微黑时,山寨里就没有人走动了。

  杨帆和古竹婷却依旧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昏暗的天色足以隐蔽他们的身形,二人才从潜伏处出来,悄然向那片竹屋遁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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