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0
  第八百六十六章 角色扮演


      皇帝和众皇亲国戚的午膳是在千骑大营里吃的,御厨的大师傅们掌勺,在千骑营地后方挨近山脚处埋灶架锅,前方青青草地、荫荫绿树,四周布了锦障,林中铺了竹席,用餐时皇亲国戚皆席地而坐,仿佛郊游一般,倒也别有趣味。

  午膳的时候,高公公特意找到杨帆,对他道:“陛下精力不济,如今已然有了倦意,不知午后还有多少操演项目,陛下可是撑不得太久。再者,由此还京,也需一段时间,杨将军还须把握好这个时间。”

  如此公众场合,俱都是皇亲国戚京中权贵,便连皇帝都在,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自然不会与他做出丝毫亲近之意,就连一向胆大妄为的李裹儿也收敛多了,自始至终未敢来搔扰他。

  此时杨帆正与许良、陆毛峰讨论着上午军演的得失,听了高公公的话,杨帆与许良、陆毛峰相视一笑,对高公公道:“公公不必担心,下午只剩一个项目了,然后臣就会恭送陛下还京!”

  “如此甚好!”

  高公公放了心,向杨帆笑吟吟地拱一拱手:“今日大阅,足见将军治军有方。陛下在那边对诸位王爷和公主郡主们还是赞不绝口呢,回头少不了有一番赏赐,老公在这里先向杨将军道喜了。”

  皇帝用过午餐,在林中散了会步,稍觉倦意,便有人在林中铺了锦榻,围了小帐,请陛下歇息。待到午后,杨帆赶来请皇帝阅兵。却得知皇帝犹在小睡,只好把大阅时间向后延迟。

  好在老年人的觉并不长,武则天也没有睡太久便醒过来,杨帆得了信儿。那边就开始准备起来,武则天这边也洗漱着装,重新打扮。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身盛装、形容庄严的武则天在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陪同下重新驾临阅兵台。

  经过一个上午的大阅和中午的休息。现场的气氛明显松驰下来,众人坐在台上有说有话,皇帝也破例把杨帆从台下唤到了身边。武则天和颜悦色地问道:“杨帆呐,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让朕看的?”

  杨帆欠身道:“陛下,养军练兵,最终都是为了用之于战场,保境安民、开疆拓土。军容军纪、军器军技,凡此种种,莫不是为了练出一支强兵。臣以为。只有这些。未免有纸上谈兵之嫌。操练之外,还须实战方见效果!”

  武懿宗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不屑地冷笑道:“这件事。朝廷一直在做。禁军不是时常轮值于边疆,参与战事。磨练士卒么。你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了?”

  杨帆不愠不恼,语气依旧平和,不过他的诉说对象依旧是武则天,武懿宗被他当成了空气:“陛下,军中操演阵法、模拟交战场面,将官们心中都有一个假想的对手,可对士卒们来说,对着一团空气冲锋陷阵,难免效果不佳。所以,臣有意令兵士们以敌我两方身份……”

  武懿宗阴阳怪气地道:“我还当你有什么特别的主意,原来不过如此。模拟实战,在军中也不是什么稀罕……”

  他还没有说完,武则天突然回过头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冷冷地一瞥,武懿宗心中一凛,登时不敢再言。

  武则天对杨帆颔首道:“说下去!”

  杨帆微微一笑,道:“河内王所言不假,臣下午请陛下检阅的,正是模拟实战。只是臣所用的方法,与军中常见的实战模拟颇有不同之处,其中细微处……,呵呵,臣也不说那么多了,陛下一见自知!”

  武则天欣然道:“好!那便传令下去,朕亲眼看看你的别出心裁!”

  “遵旨!”

  杨帆抱拳领旨,大步走到台边,向台下的陆毛峰高声喊道:“陛下有旨,军演开始!”

  陆郎将马上再传将令,大旗甫一挥动,校场一角营寨处突然号角声声,响彻天地。随着低沉而连绵的号角声,一支队伍突然从那营房后面闪现出来,马蹄隆隆,奔向校场。

  在骑士们身后,有数十名骑士马股上拖了一整棵小树,树冠在地上来回拖曳,弄得烟尘滚滚,骑士们从烟尘中冲出来,仿佛千军万马,根本不计其数。

  这样惊人的出场,高台上这些贵人何曾看过,便是那些观摩的军中将领,虽然也曾指挥过模拟交战,却也从不曾想过为了效果逼真,还要弄这些道具帮忙,忍不住也是一声惊咦。

  从滚滚烟尘中冲出来的怕不有一千骑左右,他们有的身着牛皮铠甲,有的身着左衽皮袍,或头束金箍毛发蓬乱如雄狮,或髡发中分两侧成辫儿,手中持着各式不同的兵器,口中咿咿哦哦发出怪异的叫声,而队伍的最前方,赫然打着一杆狼头大旗。

  武懿宗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怪叫道:“快跑!突厥人杀到京城了!”

  在座的倒是数着那些文臣和女人最为镇定,因为他们虽然纳罕,毕竟一直在京城里,实在没有武懿宗这种惊弓之鸟的心态。听他这么一喊,众人都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武懿宗也突然反应过来,契丹人如果杀到京城,岂能穿越重重阻隔而京师全无所闻?

  武懿宗面红耳赤地坐下,心中大骂:“他娘的,拟战便拟战,用得着衣饰发型如此神似么?这与拟战效果有何用处?如此煞费苦心,令兵士们扮得惟妙惟肖,弄得作戏一般,还不是为了哄皇帝开心?”

  武三思也惊讶地看着台下,暗赞杨帆别出心裁。在这个时代,还真没有人想过军中演习居然可以像角色扮演一样,弄出这许多花哨来。但是武三思随即就发觉不对劲儿了,看下面这些“突厥铁骑”,足有一千人吧,千骑营一共就一千人,都弄去扮突厥人了,莫非他要来个一骑独战千军?

  这时候,杨帆已经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对武则天禀道:“陛下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昔日失落的安西四镇,今已重回我天朝手中。吐蕃内乱,王相争权,赞婆望风景从,投我大周,唐休景大使更是六战六捷,大显我周室威风,吐蕃亦不足惧也。

  今我朝强敌,唯有突厥一家,是以臣就以突厥为假想之敌,校场上这支千人之数的突厥兵马,并非臣以兵士假扮,而是货真价实的突厥人。”

  杨帆向武则天禀报时,声音特意提的很高,校场上虽人喊马嘶,但阅兵台建的极高,杨帆的声音众人都听得很清楚,听杨帆说这些人都是真正的突厥人,阅兵台上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杨帆道:“这些突厥人都是西突厥竭诚事忠可汗斛瑟罗的旧部,是斛瑟罗可汗最亲信也是最精锐的卫士,承蒙陛下洪恩,他们如今都在太仆寺做事。臣想,知己知彼,才能让士兵们清楚敌人的能力,最大限度地提高自己的本领。

  东西突厥一脉相承,其战术战法、骑射本领都相差无几,所以,这支由斛瑟罗可汗的亲信卫队所组成的队伍,在突厥人中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强军了!与这样的军队较量,方能真正提高我军的战力!”

  武则天恍然大悟,这时,校场的另一边也是一阵急骤如雷的战鼓声响起,上百支号角齐齐吹响,顿时压制住了突厥铁骑冲杀出来的嚣张声势,随即一支盔明甲亮、战旗如火的大周铁骑潮水般涌出来,迎面压向突厥人的骑兵。

  从阅兵台上看下去,一支黑色的铁流、一支灰色的土流,漫过整片校场,在一片喊杀声中义无反顾地冲向敌群,双方还有一箭距离,突然天空中嗡地一片怪响,密密匝匝的羽箭飞向天空,校场中央原本阳光灿烂,这时明显地看到大地一暗。

  武懿宗不失时机地怪叫道:“混账!天子大阅,竟然动用箭矢,万一有谁射偏了,伤了陛下怎么办?”

  杨帆朗声道:“若是如此,臣愿作天子之盾!”

  这时众人才发现,杨帆已悄然踏前一步,挡在武则天的面前。武则天大为感动,杨帆既发此言,必有十分把握,所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朗声道:“朕为天下主,何惧箭矢之威!”

  说罢,武则天推开杨帆,昂然上前两步,天子作此姿态,众臣子谁还敢在那坐着,纷纷站起,随着武则天向前走来,其中纵有人还是担心冷箭飞上台来,也不敢露出胆怯神色。

  杨帆偷偷一瞟,见李旦、李显分站武则天左右,除此之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不禁暗自苦笑:“这么好的机会,这两位王爷也不知道是被这位一向强硬的母亲喝斥惯了,不敢作主还是怎么,竟然毫无表示。”

  杨帆急忙向庐陵王递了个眼色,可惜庐陵王迟钝了些,还是没看明白,倒是站在庐陵王身旁的李裹儿一见杨帆眼色,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急忙藏手于袖,在庐陵王腰眼上用力一捅,庐陵王一个踉跄,便撞到了武则天的面前。

  李裹儿马上大声叫道:“爹爹舍身护母,女儿亦当舍身护父!”说罢挺起胸前娇小蓓蕾,雄纠纠地往庐陵王身前一站。

TOP

0
  第八百六十七章 金甲小将


      庐陵王一个踉跄,心中不禁暗恼,正不知是谁如此失仪,害他险些跌个跟头出了洋相,不想女儿竟喊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他倒不好声张自己是被别人推出来的了,只好学着女儿的样子挺起胸膛。

  武则天见状,稍稍有些意外,心中却也不无温暖,便拍拍儿子的肩膀,缓声道:“显儿很好!裹儿,你也很好!放心吧,杨帆一向谨慎,怎会让朕身临险境呢?”

  这时,那漫天羽箭飞出,士兵们或者扬起马盾、或者镫里藏身,如滚滚大潮般的冲击速度却丝毫不假,眼看着那羽箭落下,不少人中了箭矢,姚崇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操演大阅,如果为了务求真实或者令陛下龙颜大悦而真的死伤无数,那可就悲剧了,他方才一见双方真刀真枪甚至动用了箭矢,就已惊觉到这一点,只是事起仓促,甚至来不及训斥杨帆。

  这时,双方中了羽箭的人,但凡被射中要害的,突然坐直身子,改冲刺为缓行,手中的兵器也高高举了起来,意示退出战斗,但是并不曾有一个人真的流血丧命。姚崇大奇,何止是他,阅兵台上许多人见此情景,都惊讶起来。

  杨帆这才解释道:“臣特意用了一批无头箭,箭尖已经拔去,裹了同等重量的铅块,外边又缚了软布,所以不至于送了士卒性命,软布上还浸了颜料,被射中要害的人身上有了色点,就要自行退出战斗。如有作弊者则全军判输,所以没有人敢违背的。”

  众人这才恍然,武懿宗暗道:“为了讨我姑母欢心,他还真是下功夫啊。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姚崇却是心中一喜,暗想:“铅块质软,外面又裹有软布,不致伤人性命。却能大幅度提升演练的实战效果,尤其是对新军而言它的作用更大,有过这种接近实战的演练经验,新兵上阵后就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以致多死许多人命。

  嗯,这个法子着实不错,倒是可以在军中大为推广,只是不知造这批无头箭所费几何,所造箭矢是否能够重复使用。若是耗费糜多。那就只有皇帝大阅时才能用用了。平时绝不可行。”

  杨帆这时才说破谜底,方才众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庐陵王和李裹儿分别为父亲、为母亲挺身而出的孝道表现。自然还是一桩功劳。

  杨帆又道:“兵器自然也是做了手脚的,不会取了将士们的性命。但是……就算赤手空拳,打斗起来也难免会有人受伤,这却是难免的。可将士们训练,原本就该严苛一些,若非如此如何练出强兵呢。”

  说话间,两军已正式交锋,突厥人惯用穿凿战术,对攻的周军所采用的战术也是大同小异,这时候不发挥骑兵快速的优势,还妄图结阵防御那就落了下乘,自然不为校场上的交战双方所采用。

  刹那间,双方冲阵就被对方兵士分割得七零八落,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旗帜鼓号尽皆失去了作有,这时单兵战力和平时的训练就发挥了重大作用。

  但是即便在这个时候,相邻士兵之间的配合和默契也是相当重要的,在高台上看来,双方是乱糟糟的混战一场,如果你只盯住一个位置,盯住几个人,很快你就能发现,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千骑士兵们依旧在与最近的战友配合作战,纵横冲突、互相呼应、或进或退,形同一人。

  这样的情况下,单纯倚仗个人武力的人是没有前途的,下场除了栽落马下,变成来年春天草原下的一块肥料,再无半点用处。纪律和协同,始终是一支军队最大的战斗主题,与一盘散沙不同处也正在于此。

  此刻双方已陷入混战,没有箭矢横空,武则天走到最前方眺望战场,虽然是演习,但是双方士兵纵辔急奔,高举矛戟,挥舞刀剑,大声怒吼、咆哮、呐喊着,如出柙猛虎般往返冲突,完全看不出只是一场模拟战斗。

  杨帆站在武则天身侧,向她解说道:“大漠苦寒,多的是勇武过人、骄狂难驯之辈。我中原将士习于农耕,而对突厥人来说,骑射就是他们养家糊口的最大本领,自幼习练,自然强悍。

  我们若想同这样强大的敌人战斗,必须严密组织,严格操练,加强纪律,加强协同配合的能力,扬己所长,避己所短,如此苦练之下,我们的将士与生长在马背上的突厥人一较骑射,又何尝逊色?”

  武则天听得连连点头,游目四顾中,目光渐渐定在千骑将士中的两员小将身上,这两个人同大部分兵士不同,他们穿的是一身明光甲,而且很烧包地一个把盔甲涂成了金色,一个涂成银色。

  这一金一银两员小将所使的都是枪,千军万马中厮杀来去,手中一杆枪如一条蛟龙一般,一路杀将过去,手下竟无三合之敌,但凡当面之敌,无不被纷纷挑落马下,端地所向披靡、神武非凡。

  武则天眯着眼睛,越看越是欢喜,指着那二人对杨帆道道:“那穿金甲和银甲的两员小将是什么人,竟然骁勇若斯!”

  杨帆微微一笑,道:“陛下请再看,陛下可是认得他们的。”

  武则天穷极目力看去,可是相距犹远,两员小将又在军中不断冲杀闪动,实在看不清楚,这时,上官婉儿忽然惊咦一声道:“圣人,婉儿瞧着那穿金甲的貌似是五郎,而那穿银甲的似乎就是六郎!”

  “当真?”

  武则天听了又惊又喜,急忙再往前两步,手搭凉蓬向校场上观望,看那二人身形,隐隐然果真有几分那对小情郎的模样。这时台上众人纷纷望去,再瞧那金甲将、银甲将,果然就是张易之和张昌宗。

  武则天登时满脸笑容,她一直到中午也没看见张氏兄弟出现,还以为这对兄弟不曾早起,干脆就不来校场了,不曾想他兄弟二人如此用心,为了哄她开心,如此炎热天气,竟然下场冲杀。

  其实二张固然会骑马,但是武技方面则只会些花拳绣腿,二人擅长歌舞,花架子倒是很中看的。这两个人,与其说他们会武功,还不如说他们精擅舞蹈。

  可话又说回来,真正用来杀人的功夫那是一刀一枪简单实用,其实在外行人眼中看来还真是一点也不好看,好看的恰恰就是这种并无实用价值的花拳绣腿。

  二张身上这套明光铠也不是真的,他们穿不动,就算是全套的皮甲,他们虽能穿戴起来,可是在战场上挥舞几下刀枪也就累瘫了,杨帆在排练时与他们几番测试,最终选中了轻便的纸甲。

  不要以为纸甲是用纸做的,就一戳就破。其实纸甲也是唐军的正式装备之一,纸甲轻便、质地柔韧,箭矢轻易也不容易穿透,虽然它还是不如皮甲、铁甲坚固,近战时的护身作用更低,可是这二个人才是真正拿来表演的,谁敢真的拿刀枪往他们身上招呼呢?如此一身纸甲,外表再涂以金漆和银漆,绘以各式花纹,穿戴起来当真光彩耀目,极为美观。

  姚崇抚须一笑,他是行家,自然看得出这支千骑的战力确实较之突厥骑兵更胜一筹,在这方面杨帆并没有作伪。至于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的花拳绣腿,则分明是为了讨女皇的欢心了。不过,杨帆这么一弄,既兼顾了内行,又兼顾了外行,两不耽误,无伤大雅,所以姚崇只是一笑置之。

  这场模拟战斗,注定了要以周军的胜利作为结束的。只不过千骑精兵确实强于突厥骑兵,不需要作假。这种角色扮演的模拟交战,本就令武则天兴趣盎然,张易之和张昌宗的参与,更令武则天欣喜不已。

  模拟战结束,张易之和张昌宗两兄弟策马赶到阅兵台下,翻身下马,快步登上石阶,到了武则天面前双双抱拳道:“末将张易之、张昌宗,见过皇帝陛下!”

  这两兄弟虽是作戏,可天气炎热,且作戏做的认真,业已满头大汗。武则天平时只见他二人做文人打扮,更时常涂脂抹粉,而此刻一身戎装,而且是特意涂金描银的戎装,往那儿一站,有种平时难得一见的英武之气。

  武则天越看越爱,连连点头道:“难得五郎六郎如此用心,为朕的大阅增色许多,朕心甚慰。为你二人这般辛苦,加封五郎为麟台监,加封六郎为司仆卿!”

  张易之二人暗喜,果然有封赏,张易之有心用他的封赏换取皇帝一道诏命,成全他的母亲,不过这件事却不好当着这些皇亲国戚、满朝公卿去说,总要回到宫里,再向武则天撒娇纠缠,当下只好上前一步,与张昌宗单膝跪地,谢领加封。

  武则天又笑望了杨帆一眼,道:“朕今日观武,千骑将士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令行禁止、军纪森严,朕欢喜不禁。只恨我南北两衙六军十六卫,不得如此精兵,今加千骑卫杨帆为纠风察非处置使,为朕好好管束一下京中禁军!”

  武懿宗心中登时一惊,脱口叫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TOP

0
  第八百六十八章 杨纠察


      武则天淡淡地瞟了武懿宗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如何使不得?”

  武懿宗语气一窒,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让杨帆掌握这么大的权力,哪曾想过理由,可皇帝已经问了,又是当众问起,他只好斟酌着道:“千骑乃宫中侍卫,责任重大,再担任外职,恐……恐分神之下会有所疏漏。”

  武则天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道:“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等事宜依旧是金吾卫负责,朕委杨帆以纠风察非处置使之责,是让他负责巡察、安抚、处置,又不是分千骑之军巡察九城,你的担忧毫无道理!”

  武则天不等武懿宗再说,一拂大袖,便道:“朕意已决,不必再言!朕乏了,这就起驾回宫吧,婉儿随后拟旨,所有参演将士皆有封赏,一应封赏依据制度,由婉儿与攸宜商定。”

  封赏千骑营将士,不通过政事堂、不通过兵部,只要上官婉儿和武攸宜商定,正是南北两衙之区别。这是她的私兵,岂能容政事堂和兵部插手,无论施恩还是施压,总不免叫南衙有机可乘的。

  高公公见武则天漏了一道程序,连忙踮着脚尖上前两步,对她低低耳语一翻,武则天恍然,又下旨道:“宣朕的口谕,参阅将士皆赐御酒,准予狂欢三日,三日之后,入宫当值!”

  杨帆在武懿宗出言反对的时候,只要顺势一躬,口称“领旨”,就算武则天经武懿宗劝说有了悔意,金口玉言,也不好再反悔了。

  但杨帆并没有这么做。武则天给他的这项职权固然不小,但是比起戍守大内皇宫将来所能起的作用却是根本没法比的。如果过于情急,让武则天感觉他贪权揽势,从而对他有了戒备,那就因小失大了。

  如今皇帝旨意已定,杨帆才躬身领旨。武懿宗在一旁瞪着杨帆,目欲喷火。

  杨帆这个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官儿究竟是干什么的,竟惹得武懿宗堂堂河内王、兼金吾卫大将军如此愤恨?

  其实武则天给杨帆加的这个差使并不是官职,它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差使。以皇帝的名义,授权某人去做某使,临时给予的身份,而非官方体制中存在的官职,比如尚书、侍郎、员外郎等等。

  可是在大唐官场上。为使则重、为官则轻。差使虽然是临时授权性质,不在官制体系之内,可是负有差使的人和做官的人如果职权有了冲突时,以奉有差使的人的意见为准。最有名的一个差使,就是钦差!

  差使不只钦差一种,而且差使最初都是短期性的,如杨帆奉旨往南疆一行。平息诸蛮之怒。可是因为国家事务日渐繁浩,有些差使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也办不完,有时甚至要坐地为使,固定下来。统管一地或一事。

  负责京城各项安全事务的是南衙和北衙的各卫,他们管的东西很杂,什么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守卫、稽查、门禁、审理案件、监禁人犯等等。一句“纠风察风”就可以把他们所负责的所有事务都涵盖在检查范围之内。

  如果只是检查也没关系,问题是后面还有“处置”两字。杨帆可以对他所发现的问题直接进行处置,拥有这份权利。他就可以挟制诸卫了。这个挟制并非说他可以调动诸卫兵马,除了皇帝没人有这个权利,而除非是有人想造反,也不需要这个权利。

  做官的人需要的只是在这个体制之下,影响、控制其他人的能力。对禁军各卫拥有了“找碴权”和“处置权”的杨帆,现在就拥有了这个能力。这对一心想打压杨帆,给他点厉害瞧瞧的武懿宗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最叫他郁闷的是,京师各卫中,“金吾卫”的职责最重,事情最多,所谓“执金吾”嘛,什么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敝幕、故毡,以给病坊。猎师、牧养、大朝会行从……

  杨帆兼了这“纠风察非处置使”的差使,就等于在他武懿宗身上加了一道束缚,以后就是他带着人做事,杨帆则专门带着人给他找碴,他还凭什么去找“杨纠察”的麻烦,只能是杨帆找他的麻烦。

  武懿宗怒不可遏,愤然站在高台之上,身边皇亲国戚、勋贵权臣一一从身边走过,等武三思走到他身边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走吧!”

  武懿宗把袖子一甩,愤然道:“一次大阅而已,何以加职若此,教他蹬鼻子上脸,骑在我的头上!”

  武三思轻哼一声道:“这还用问么?你三番五次找杨帆的麻烦,姑母必是已经知道了。这么做既是对你的一个敲打,也是对杨帆的一个安慰,否则的话,你叫他一个外姓人,又仅仅是一个从四品的中郎将,如何与你这左金吾大将军、当朝河内王抗衡?”

  武懿宗听得更怒:“姑母竟如此袒护一个外人!若论到对姑母的忠心,还有比我们武家自己人更忠心的么?”

  “如此提点,还不明白!”武三思恨他愚蠢,本来还想说的话也懒得讲了,袖子一甩,便下台去也。

  这事儿还用问么?太仆寺的白一寿是张易之的人,白一寿给杨帆提供的都是一等良马,杨帆曾赴过二张的宴会,今日他又让二张穿甲披袍,上演了这么一出力克突厥兵的把戏讨皇帝欢心,如此种种,还看不出杨帆和二张关系密切?

  姑母或者不会如此偏袒杨帆,可她却会偏袒二张,眼下这桩事,明显是二张在皇帝面前替杨帆美言过,今日大阅又哄得姑母龙颜大悦,这才顺势加封杨帆,可恨他竟有眼无珠。

  武三思拂袖而去,懒得再提醒武懿宗二张在其中所起的作用,骑猪大将军武懿宗也压根没想到这一点上,于是,他犹自不服,并且咬牙切齿地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再跟杨纠察一较长短。

  ※※※※※※※※※※※※※※※※※※※※※※※※※※

  皇帝赐酒宴,行封赏,许千骑营三日狂欢。

  杨帆第一天在军中与士卒同乐,第二天把军营交给了已于一个半月前从长安赶来的独孤讳之管带,自己则回了洛阳城的家。马桥、许良、黎大隐等家室在洛阳的将领也都纷纷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这两个月他们几乎就没回过家。

  杨帆回府,小蛮和阿奴自然欢喜,到了第三日下午,因为杨帆明日就要带兵进宫戍值,此时得回军营去了。

  不过,一旦千骑轮番入宫当值,作为千骑中郎将的杨帆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留在城里,何况他还兼着一个“纠风察非处置使”的名头,更是名正言顺,到时回家的机会比现在要多得多,所以小蛮和阿奴也没什么不舍的。

  这边家人去安排马匹,杨帆正要使人去召唤任威等人,一位长腿美人儿忽然风风火火地跑进了花厅,来人竟是古竹婷。

  古竹婷身着一身薄软的燕居常服,胸、腰、腿股的曲线腴润婀娜,有股说不出的诱人之媚。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两颗结实的乳球起起伏伏,跌宕出一片优美的乳浪,好似沿定鼎大街刚跑了一圈回来似的。

  她那及腰的长发乌亮亮的好似一匹缎子似的,末梢还挂着些晶莹的水珠,看清形她正梳洗着头发,不知何故就跑了来,而且两颊酡红,极为兴奋的样子。小蛮和阿奴见了登时一怔,阿奴连忙问道:“古师,出了什么事?”

  杨帆见古竹婷如此失礼,心中也很奇怪,但他稍一转念,马上就明白过来,便问道:“你的的家人已经到了?”

  “阿郎……嗯!”

  古竹婷兴冲冲地跑进来,刚唤了一声阿郎,杨帆已经问出口了,古竹婷便收了声,用力地点了点头。杨帆欣然道:“我去见见他们!”

  小蛮和阿奴都已知道古竹婷一家人已被清河崔老太公转交到杨帆名下,听二人这几句话,马上明白过来。一见古竹婷要随杨帆出去,小蛮忙道:“古姑娘,请把女眷请入后宅相见。我现在就为他们安排住处。”

  古竹婷感激地向她福了一礼:“多谢大娘子!”

  古家人多,杨帆未在书房相见,而是选在二进院落的中厅。

  古竹婷的父亲是个年近五旬的独臂老人,精神瞿烁、身板硬朗。他已知道杨帆要替他一家人改换良籍,这份恩情泽被古氏一门,不仅是当代古家人受益,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要承受杨帆这份大恩,可谓恩重如山。

  因此一见恩公到来,古老丈根本不理会杨帆的客气,马上命令家人向杨帆行叩头礼。古家人口不少,而且也不尽是武人,像武家的媳妇儿,还有根骨不宜练武的以及小孩子,怎么也有十四五人,是个大家庭。

  他们一拨拨地进来磕完了头,古竹婷便引了女眷和孩子去见小蛮和阿奴,留在厅中的就只剩下古老丈兄弟二人还有古老丈的三个儿子和他兄弟的四个儿子。

  杨帆听古竹婷自叙家史时说过,当初她的爷爷为了确保血脉延续,不想儿子们尽皆习武,过那刀头舔血的生活,曾把小儿子废去一足,对主人谎称天生残疾。她父亲兄弟四人,如今就只剩下她断了一臂的父亲和这个跛了一足的叔父,如今看这古老丈的兄弟,果然是瘸的。

  杨帆因为正要返回军营,不便在家中久留,却又不好薄待了古家人,所以本想跟老丈叙谈几句,先把他们安顿下来就回千骑大营去,不想古二叔见了杨帆,只说了一句话,杨帆正欲返回军营的念头就打消了。

TOP

0
  第八百六十九章 伊人已归


      古二叔对杨帆道:“沈公子曾在崔老太公面前盛赞阿郎您一代才俊,年青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帆听到“沈公子”三个字,马上打消了告辞的念头。

  这个年代,不是有俩糟钱儿的人就有资格称公子的,数遍天下,够资格被称为“公子”的沈姓年青人估计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个人,而这一百个沈公子中,有机会见到崔老太公,且在他面前用近乎平等的地位去评价别人的,全天下应该就只有一个----沈沐!

  杨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沐了,他和“崔公子”争夺显宗宗主之位的时候,沈沐正在新罗、高丽一带活动,据说这是带有惩罚性质的一次发配。杨帆当时正忙于同“崔公子”争权,并没有注意他。

  实际上,即便在那之后没有一连串的事情牵扯杨帆的精力,他也不会特别关注沈公子的消息,因为在他心底里,从来就没有把沈沐当成一个应该警惕的对象。这时听了古二叔的话,杨帆心中不由一动,脱口问道:“二叔所言,可是沈沐沈公子?”

  古二叔惶恐地道:“可实在当不得阿郎如此称呼。阿郎所说不差,小人说的正是沈沐沈公子。”

  杨帆听了大为欣喜,顾不得和他理论称呼上的问题,急急问道:“沈沐从新罗回来了?二叔在哪里见到他的?”

  古二叔见他执意称自己为二叔,也不再揪住这个称呼继续谦逊,便道:“小人是在崔府见到沈公子的。说起来,这可有些时候了,大概是……”

  两个人一个称对方为二叔,另一个自称为小人。这称呼忒也怪异,可两个当事人似乎都很适应。古二叔翻着眼睛想了想,道:“啊!具体的时间小人实在记不清了,不过小人记的此事之后不过一月有余,契丹便反了!”

  杨帆登时一怔,他还以为沈沐刚从新罗回来,可是依古二叔这说法,沈沐是在契丹造反之前一个月回来的,那么他回来竟已一年了!古二叔见杨帆的神色很是有些怪异。不禁奇怪地问道:“阿郎,怎么了?”

  杨帆定了定神,道:“哦!我与沈公子本是旧识,很久不曾见过了。如果他已回来,自当找个时间跟他聚聚。只是不知他拜访崔太公是偶尔从新罗回来一趟。还是就此回转中原?”

  古二叔想了想道:“应该是就此回来了。小人残了一腿,行动不便,承蒙老太公照顾,平素就在后宅里修剪草木花枝。那一日小人正在花草中忙碌,沈沐公子与老太公就在旁边坐着,老太公曾祝贺他回转中原,还嘱咐他以后切不可再犯了年轻气盛的毛病。干出震动京畿的大事件来!”

  “原来如此……”

  杨帆心中泛起一抹苦涩的味道,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古大叔、古二叔,你们且在府上安顿下来吧,我明日要安排千骑入宫当值。事务繁忙一些,待我忙过了这几天,就跟你们去衙门办一份解除奴籍的契约。”

  古老丈兄弟二人又是连声道谢,感激之态溢于言表。杨帆向他们笑着点点头,举步正要走。古竹婷忽然也上前一步,双腿一弯就要给他跪下。

  杨帆连忙伸手搀住,嗔怪地对她道:“又来!我都说过了,这是因为你立下的功劳给予的赏赐,是你应得的,不必多礼。这几天就不安排你差使了,你多陪陪家人,另外,你们也可以商量一下以后打算做些什么营生,商量好了只管跟我说,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是!谢过……谢过阿郎!”

  古竹婷哽咽着说,红着眼圈儿抽回手,拭拭眼角的泪水,又幽幽地瞟了杨帆一眼,情意绵绵。

  古老丈站在一边恰好看到女儿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动。他这女儿一向刚强,且自幼许下了一生不嫁的誓言,执拗的性子连他这当爹的都没办法。可是看如今……女儿这般神态以前可从不曾在她身上看到过呀。

  古老丈看看匆匆离去的杨帆背影,又看看依旧痴痴凝望杨帆背影的女儿,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小婷真的只是阿郎的一名属下?阿郎抬我一家人为良家子,真的只是因为小婷为他立下功劳?

  可是再看看女儿,眉锁腰直、颈细背挺,含肩收胸,双腿紧并,下颚近颈处还有两抹淡淡的处子晕,要说她已经破了身子,断断不会有此现象,又不禁疑惑起来。

  ※※※※※※※※※※※※※※※※※※※※※※※※※※※※※

  杨帆出了府门,猛地扬马一鞭,那骏马四蹄翻飞,立即蹿出了长巷,驰入大道。

  时近黄昏,行人归坊,街头人影稀落,暮色夕阳,照耀着远处高高矗立的天枢金光闪闪。杨帆跃马扬鞭,一直冲出洛阳北城的安喜门,这才长长吐出胸臆间一口浊气,热辣辣的脸庞也恢复了平常。

  沈沐已经回来了,竟然已经回来将近一年了!

  可是以前和杨帆接触很是频繁、且与他有过推翻武周统治、重塑李唐江山的共同志愿的沈沐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和他见过面,甚至连个口信儿都没捎来过,更蹊跷的是:这件事他竟然不知道!

  他现在是显宗宗主,以后要和隐宗宗主的沈沐打交道的地方很多;他和沈沐的私交一向也不错;于公于私,沈沐都没有不见他甚至不做任何沟通的道理。杨帆一直视沈沐为友甚至为兄,这让他有一种被背叛的羞辱和愤怒。

  同时,他还有一种毛骨耸然的恐惧。“继嗣堂”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沈沐就算再如何神通广大,他既然回来了,这件事七宗五姓的那些家主和长老们就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所有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没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这又是一种什么状况?

  “阿郎?”

  任威策马追上来。见杨帆脸色阴郁,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不悦,不免有些惴惴。杨帆抬头看看天边血一般艳红的晚霞,对任威道:“缓辔轻驰,我要静静!”

  “是!”

  任威答应一声,把手一举,几名侍卫便纷纷勒缰,放慢了速度与杨帆拉开了一段距离。反正前方一马平川,野草长不过膝。如有什么埋伏老远就能看见,不需要步步紧跟。

  他们本就是派来保护杨帆的,如今又有了军职,杨帆私授以恩、公示以威,双管齐下。使得现在这些人已对他忠心耿耿。

  当然,如果杨帆和七宗五姓起了冲突,这些出身七大世家的侍卫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却不好说了,毕竟他们不仅自己出身于七大世家,而且还有父母兄弟子女都在七大世家,等同于有人质操之人手,可杨帆除非是自己做了皇帝。否则也断无可能与七大世家对立。

  杨帆已经出了城,就不用再担心城门上锁的问题,至于回到军营的时间,晚一点早一点就没甚么了。毕竟他是一军主帅,负责军纪的行军司马许良对老伙伴黄旭昶都能一视同仁,可是对他就得睁一眼闭一眼了。

  杨帆信马游缰,看起来就像是忽然有了什么闲情逸致正在观望郊外风景。可是他的心神早已不为外物所动,完全沉浸到内心的思绪当中去了。

  渐渐的。杨帆心中的怨怼之气消散了。是的,也许是因为幼失怙恃、也许是因为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他容易就把沈沐的帮助和赏识自动代入到一种友谊与兄弟般的情义中去了,可沈沐之所以欣赏他看重他,并且与他合作的本来目的是什么呢?

  沈沐亲近他看重他,是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人脉和能力,使沈沐觉得此人有利用价值。不管沈沐用的是什么手段,哪怕是推心置腹的亲近,终究离不了这一宗旨。也许沈沐当时还打算把他栽培成自己一个得力的手下呢。

  可结果如何?

  在沈沐被“发配”新罗的时候,杨帆和“姜公子”产生了正面冲突,而且因为他当时掌握七大世家急需的官员分配这一资源,而“姜公子”又在一次次的失误后开始被七大世家厌恶和抛弃,这才阴差阳错地把他捧上位。

  就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变成沈沐的对手了!杨帆现在已经知道沈沐最初身份是如何的卑微,他又是如何一步步地崛起,直到从任由“姜公子”驱策的一个部下,渐渐拥有了可以和他分庭抗礼的能力。

  杨帆记起了赵逾还有小飞将张义,在沈沐手下,同样有一班亲人和部属,他们相濡与沫,同甘共苦,感情要比自己和沈沐更深厚,如今他取代了“姜公子”,站到了沈沐的对立面,如果他是沈沐,他该怎么做?

  拱手交出权利?那些为他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兄弟,谁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谁不是为了挣一份家业,他们的利益、他沈沐本人的利益,就因为他杨帆而牺牲掉?他和沈沐还没这么深厚的交情,就算他是沈沐的亲兄弟也不成。

  如果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过来,杨帆能不能为了他和沈沐之间的友谊,牺牲楚狂歌、马桥的功名前程、交出小蛮苦心经营的二十余家店铺,把他的所有人脉移交沈沐,从此甘心任由沈沐驱策,能不能?

  想通了这一点,杨帆马上心平气和了。悲愤怨怼的情绪一排除,他的灵台就清明起来:沈沐站在沈沐的立场上并没有做错什么。同样的,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现在应该做点什么了!

TOP

0
  第八百七十章 显隐二宗


      次日一早,迎着东升的朝阳,一支威武雄壮的队伍开进了洛阳城。队伍甫一进城,那雄健的军姿、庄严而别致的戎装、徐进如林势如山倾的整齐队伍,便吸引了洛阳百姓们的注意。

  很快他们就听说,这就是昔日的“百骑”,今日的“千骑”,据说这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禁军。

  杨帆率军先去羽林卫领了勘合和龟符,又带领士兵进城接收玄武门。玄武门以前一直是由“百骑”守卫,“百骑”做为“千骑”的班底调去组建“千骑”的时候,玄武门暂时交由羽林卫把守,如今建军已成,自然要重新接手。

  昔日百骑的士兵都升了官,原来的百骑士兵现在成了伙长,正好一个人管十个人,现在他们带着各自的小队,引领他们在宫中静静地巡走着,带他们熟悉各处道路、宫室、禁区,向他们解说巡夜的路径和交接、宫门上锁的诸般规定。

  其实守卫玄武门是用不了一千名士兵的,除非是特殊时刻,京中发生了大动荡。杨帆今天把他们全带来,是为了让所有士兵熟悉一下宫城里的情形,了解一下皇帝和宫中重要人物的居所,以便一旦有变能够明确及时地去保护目标。

  杨帆作为千骑中郎将,需要负责整个千骑的军务,所以他平时是不需要守在玄武门的,当然,只要他愿意,他在宫门落锁前随时可以入宫,而这也正是婉儿最为欢喜的地方,否则一道宫门深如天堑,两人幽会一次便如牛郎织女鹊桥会般困难。

  杨帆虽然不需要每天在玄武门值宿,不过作为宫里最紧要的一道门户,这里每天都要留一名郎将坐镇。千骑卫中有五名郎将,正好轮流值宿。

  天近黄昏时,行军司马许良带着九百名士兵出城去了。

  北城外俱是禁军大营,距宫城远近不一,其中最近的就是羽林卫,而羽林卫中又以千骑营最近。千骑营中留有一道勘合,平日封存,中郎将和长史中至少要有一人在,再加上至少三名郎将同时在场才可开启。以上诸人同时签押才能生效。

  这样的调兵勘合,连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宜手中都没有,这是为了在宫中出现紧急情况,皇帝无法发虎符调兵时,由千骑营自发决定是否出兵。只要大多数将领同意,持这道勘合就能调动本部兵马,并破例在夜间进城。

  在皇帝想来,以千人之众,造反是绝不可能的,而一旦宫中有变,千人之众依托宫城之坚。又足以维护她的安危,直到让她弄清局面、调遣大军前来勤王,所以千骑营才有这样的便宜机动之权。

  许良带人回转军营,杨帆却留在了城里。

  其实。他现在是军人,眷属虽然就在城里,他要随意回府或留宿家中也是不合法的。不过,武则天还给他加了一个“纠风察非处置使”。整天待在军营里怎么纠风察非?要知道金吾卫巡夜也是在他的监察范围之内的。

  有了这个由头,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城里而不怕御使弹劾了。不过他的主要差使还在千骑那边。纵然无人弹劾,也是不便夜夜留宿城中的,除非他甘心千骑大权旁落。

  杨帆回到杨府,便径直奔了书房。

  书房配了一个小书童,平时只负责些端茶递水、洒扫房间的差使,是牛老管事的一个小孙儿。一见阿郎回府马上奔了书房,小僮就知道主人要么是马上有客,要么就是有重要的公事待办,所以马上点了一只熏炉轻轻搁在矮几上,又为他沏了一杯清茶。

  淡淡的香气逸散开来,颇有清心宁神的效果,杨帆端起茶盅抿了口茶水,略涩而清香的茶味入口,忽然记起如此喝茶还是沈沐教给他的。时下的高雅贵人和禅修高人们所喝的茶水实在是太重口味了些,他不习惯。

  杨帆若有所思地又抿了口茶,香烟袅袅地飘到他的面前,在空中轻轻幻化成不同的模样,时而似一朵云、时而似一副字、时而又像一张面孔。

  杨帆看着那张“面孔”,恍惚间看到久违的“姜公子”在冲他笑着:“我败了!一败再败,屡战屡败,直至一败涂地,连我的根基都失去了。否则,五姓七宗那些老鬼不会抛弃我,你又哪有机会谋取我的位子!”

  “面孔”扭曲着,仿佛一张魔鬼狰狞狂笑的面孔:“现在要看你的了,你取代了我,就要肩负起我该承担的责任。不过他回来一年之久,你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貌似那帮老不死的在你和他之间更倾向于栽培他呢,我真想马上看到你的下场,哈哈哈哈……”

  杨帆轻轻呼出一口气,面前那张魔鬼的面孔被吹散了,杨帆开始静静地思索起来:“沈沐回转中原,为何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杨帆把自己代入沈沐的角色,反向分析着,这样更容易让他把握对方的心理,只有明确了对方的心态,他才好决定接下来采取什么对策。

  “我取代了‘姜公子’的位置,必然要维护显宗这些人的利益,而沈沐正是不甘久居显宗之下,才一步步崛起,最终和‘姜公子’平起平坐的。结果长安城中一场恶战,姜公子被迫放弃在长安的大部分根基,跑到洛阳希图东山再起,而沈沐也受了惩罚,被‘发配’新罗。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取姜公子而代之,成了显宗之主。我和沈沐虽然在朝政上意图大体相同,但是在两个集团的具体利益上,却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必然要对我起了提防之心。

  他能战胜姜公子,更多的是靠他的聪明智慧并利用了姜公子的狂妄自大。总的来说,隐宗是脱胎于显宗的,其底蕴现在还不及显宗,所以他对我会有戒备,因为他不清楚我掌握显宗之后对他是个什么立场。

  只要他不蠢,就不会先跳出来见我。向我问个清楚。他应该先在暗中观察我,了解我的性情脾气、志向目的,同时巩固隐宗在长安的根基以备万一,等他做好充分的准备,且对我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他才能像对付姜公子一样胸有成竹!”

  杨帆想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来:“可是,这只是最好的打算。凡事必须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成,如果沈沐的目的不只如此呢?如果姜公子失败后。他的野心进一步膨胀,他现在想后来居上,以隐宗吞并显宗呢?”

  杨帆站起来,在书房中慢慢踱起了步子:“如果他有这个打算,那么他隐瞒自己的行踪。在我毫无戒备的状态下巩固基础、壮大实力、甚至试图对我发动攻击,这也是说的通的。我必须……得做最坏的打算。”

  杨帆分析了沈沐的目的之后,马上又分析起七宗五姓的心态。沈沐回来,他们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自己隐瞒了这一消息,他们的态度是什么?要知道不管是沈沐还是他,不管怎么蹦跶。现在都不可能跳出七宗五姓的手掌心的,所以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

  如果他们想保沈沐,弃他杨帆,那么他根本不必费力去争了。直接退出显宗,老老实实做他的洛阳富家翁兼前程远大的禁军将领去吧。可是七宗五姓如果是这种打算,以他在继嗣堂中现在很是浅薄的根基,只是那些阀主们一句话的事儿。沈沐又何必如临大敌?

  沉吟良久,杨帆渐渐把握到了七宗五姓各大门阀阀主的脉搏:“他们不舍得在朝廷中势力渐渐坐大的我。却又不希望一家独大!”

  沈沐和姜公子以粮食为武器在长安展开商业战,‘姜公子’斗法固然失败,沈沐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胜也是惨胜,元气大伤。七宗五姓惩罚性地把他赶到新罗去,目的至少有三个:

  一是他们之间的争斗已经伤害了七宗五姓的利益,不能不予惩诫,否则任由他们明争暗斗,有悖于七宗五姓设立继嗣堂的初衷。二是不希望沈沐对姜公子赶尽杀绝,不管显宗和隐宗谁占上风,都是他们的人,都无所谓,可是这种平衡制约关系是世家们所期望的,他们不希望其中任何一支力量尾大不掉。第三,开拓新罗市场,恐怕也是要让沈沐对这次争斗中给各大世家造成的损失进行弥补。

  杨帆思来想去,这是那些阀主们最有可能的打算,那么他们默许沈沐悄然返回中原进行活动,并且对自己隐瞒这一消息的目的就只能有一个:

  他们要给沈沐苏缓元气的机会,自己现在有官方身份,而且看起来前程越来越远大,同朝廷几大势力关系也极密切,在阀主们眼中,将来最不好制约的人不是沈沐而是他,所以他们需要强大起来的隐宗来制约自己。

  当初隐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强大起来,恐怕他们暗中也没少推波助澜,提供帮助吧?只不过,当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制约骄狂刚愎、实力强大的‘姜公子’,而现在则换成了他杨帆。

  想到这里,杨帆不禁苦笑起来:“在他们眼中,我这无根无底的杨姓小子已经和有范阳卢氏做后盾的姜公子一样有份量了么?”

  阀主们是这么想的,可沈沐是不是这么想?如果他想反过来控制显宗,一旦成功,以他已经完全掌控隐宗的基础,可以很顺利地掌控整个继嗣堂,那时即便七宗五姓都反对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不能和他轻易翻脸了,何况七宗五姓中至少陇西李氏就是沈沐的大后台。

  七宗五姓这是在玩火啊!

  杨帆长长地吁了口气,暗道:“那好吧!你想斗,咱们就先斗上一场,是战是和,也得打过一场再说。论年纪,我只能是你的老弟,可是论其它的,我是不会让你骑到我的头上去的!”

TOP

0
  八百七十一章 小女求嫁


      “阿牛!”

  杨帆拿定主意,便向屏风外面扬声唤道。小僮阿牛正在屏风外面坐在马扎上看护炉火,听见杨帆召唤,连忙跑进来,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杨帆。

  这个小僮来自乡下,一字不识,做书僮实在有些不够格,不过好在老实听话,杨帆平时又不读书,所以也不在乎这一点。杨帆道:“你去,请古姑娘来一趟!”

  “哦!”小书僮答应一声,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杨帆决心反击,一来他担心沈沐会得寸进尺打他的主意。沈沐悄然返回一年有余,居心叵测,他不能不防。再一个,他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尤其不喜欢任人摆布。

  性格这种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个人的行动,甚至比理智的作用更大。当初太平公主很强势地想要把他变成自己的小情人,杨帆之所以反感反对,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现在亦如是。

  阿牛风风火火地跑出书房,还没迈出院门儿,迎面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个头发花白,身材魁梧,只有一条手臂的老者,老人用独臂扶了他一把,笑道:“你这小子,怎生这么莽撞?”

  牛家小子不认得这老人,但老人身后随即转出一人,向他笑问道:“阿牛,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牛一见那人,登时一喜,按照乡下习惯,开口唤道:“大姑,阿郎让我去找你。”

  来人正是古竹婷,古竹婷道:“我父亲和二叔正要去见阿郎,你去通禀一声吧。”

  “哦!”阿牛掉转头来又往回跑,杨帆听说古老丈兄弟二人来了,略一沉吟。答道:“我知道了,你去,先请古姑娘进来,那两位老人家么,请他们先回去吧,就说我随后会去拜见他们!”

  “哦!”

  阿牛再度转身,又向外跑去。此时古竹婷父女三人已经到了廊下,阿牛在廊下立定身子,大声道:“古大姑。阿郎说了,他只见你一个,叫两位老伯先回去等着,阿郎见过了你之后就去拜见他们。”

  古老丈很是意外,跟他兄弟对视一眼。便对女儿道:“阿郎既这般吩咐,那你先去吧,我和你叔回去等着。”

  古竹婷点点头,迈步进了房门。

  杨帆料想古老丈兄弟二人此来是为了关于脱离奴籍和今后生活安排方面的事情,他现在正想加强对继嗣堂的掌控,与沈沐展开一场心照不宣的较量。这时正是用人之际,而古家的人对世家情形很了解。对他大有帮助,所以倒不想任由古氏家人自由选择了。

  如果这时先见了他们,听他们说明来意,比如古老丈要去卖枣糕、古二叔要去挑担卖菜。杨帆已有言在先,也不好阻拦,那就失去了一群极得力的帮手,不如先和古姑娘谈谈。试试她的意思。如果古家人不愿意继续过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他也可以开出条件。起码先让他们帮自己过了这一关再说。

  “哦,古姑娘来了,坐!坐下谈!”一见古竹婷走进来,杨帆就笑吟吟地站起来。虽说有意借助古家,不过他此前已经答应由古家人自行选择今后的生活方式,如今却又想要他们帮自己做事,总有点挟恩自重的感觉。

  古竹婷受宠若惊地谢过阿郎,在一旁座位上轻轻坐了,咬一咬下唇,看着自己露出裙摆的脚尖道:“阿郎,对于今后的安排,奴与父亲、叔父已经商议过了,今日来本想要禀与阿郎的,不知阿郎单独召见奴家,是为何故?”

  杨帆心中一紧,说道:“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你且说说,令尊与你叔父是如何决定的。”

  古竹婷道:“奴的父亲与叔父仔细商议过,不知阿郎还用不用人,我们一家愿为阿郎效力。”

  杨帆心中一喜,强捺欢容,平静地问道:“为我效力,你是指?呵呵,我家在南市有二十多家店铺,安排几个人还是安排得下的。”

  古竹婷摇摇头,又瞟了杨帆一眼,道:“阿郎对我古家恩重如山,家父与叔父一直想要报答,可我古家人除了这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可为阿郎所用,实在无可报答。所以……

  想那继嗣堂中,虽然有的是人手可供阿郎调遣,可他们身后毕竟还牵扯到七大世家,不能如臂使指,否则当日迎庐陵王还京时,阿郎也不必亲身涉险,却不敢动用其中一人了。

  我古家人愿为阿郎效命,是为了报恩。同时,不敢隐瞒阿郎,我古家人纵然不习武的,原本也只在崔家庄园帮佣做事,分理一摊,真要叫他们离开,在这洛阳独自生活,这营生也不好找……”

  古竹婷苦笑笑,道:“叔父是个园丁,又是残疾,没有人家肯收留的,而家父更不用说了,他只会杀人,旁的本事全没学过,偌大年纪了,种地、做工、经商一概不懂,昨日里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不干这个,他还能做什么。不过……”

  杨帆没想到古家人的打算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真是喜出望外,这时一听古竹婷迟疑着说“不过……”,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古竹婷道:“不过,这个约定只可限于我父女这一代,再下一辈,尚是儿童,现在让他们从习百业,将来有个正经营生,还是来得及的,我古家人愿意一直为阿郎所用,可是希望古氏后人能够做些别的营生。这刀头舔血的生涯,实在是……”

  古竹婷说到这里,已是眩然欲泪。

  杨帆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可以!实不相瞒,我经营继嗣堂时日尚短,有些心腹之事,的确不愿意交给他们去做,眼下正有一桩大事,需要借助你家。今日请你单独相见,便为此故。不想你们也有这种打算,既如此,我们就去见见令尊吧。”

  古竹婷忙站起道:“怎敢劳动阿郎,奴去唤父亲来。”

  杨帆摇头道:“不可!你们记住,你们已不是任何人的家奴,我既要礼聘你父,理应前去拜见!”

  古竹婷感激莫名,热泪盈眶,双膝一软。又欲再拜。

  杨帆赶紧扶住,道:“我早已说过,怎么又要拜!”

  古竹婷道:“大恩大德,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杨帆无奈,只能摇头一叹。奴性这种东西。一旦深入骨髓,也不是说身份换了,心态就能够马上改变的。

  ※※※※※※※※※※※※※※※※※※※※※※※※※※

  古老丈与兄弟往回走,二人默默地行了一阵,古老二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大兄,我觉着你说的有道理!”

  古老大正想着心事,顺口问道:“什么事我说的对?”

  古老二道:“就是小婷可能跟阿郎有点啥……”

  “唔……”古老大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古老二道:“看这模样,咱们小婷不是烧火棍子一头热,阿郎对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古老大猜疑道:“不可能吧?小婷这出身,哪有那样的好福气。”

  古老二道:“所以说阿郎才要给咱一家人脱奴籍嘛。你想。主人家要给家奴脱籍,这事并不难。可是,要从别人家讨几个家奴来为他们脱籍,这人情可就大了。那人家是清河崔氏。这人情欠的就更大了,如果不是图点什么。阿郎会去欠崔家人情?崔家的人情是这么好欠的?”

  古老大半信半疑起来,既觉兴奋又怕是空欢喜一场,便忐忑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也许真是因为小婷给他立下大功,阿郎又是有功必赏的人,这才送了咱们这么一份大恩情。”

  古老二白了他一眼道:“哥,你也别太瞧不起自己了。咱们家是谈不上啥出身,可要脱了奴籍,以后也是良民了。咱们家确实没啥地位,可咱们家小婷那模样儿给阿郎做个侍妾,铺床叠被、侍候饮食,也不算就高攀了人家吧?”

  古老大道:“小婷那孩子模样倒是够俊,可惜年岁大了点儿,以阿郎如今的身份地位、家境财富,想弄几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女子做侍妾,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尤其阿郎年纪这么轻,生得又英俊……”

  古老二不耐烦道:“那你说,为啥阿郎说让咱们先回去,一会儿主动来拜访你?咱们现在还是阿郎的家奴呢,用得着如此?礼数这么周全,肯定有点说道。我琢磨妾室的父亲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老丈人,可阿郎是知礼数的人,所以不肯怠慢了咱们。”

  “嗯……”

  古老丈开始认同他的想法了,摸摸大胡子,竟然有些窃喜。

  古老二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继续分析道:“你说阿郎刚一回府,连后宅都没去,跑到书房来见小婷是啥意思?紧接着再去拜访你是啥意思?我估摸,怕是阿郎要和你说开了,想纳小婷为妾。”

  古老丈一听就慌了,道:“那……那他要是跟我说,我该怎么办?”

  古老二道:“这个老丈人,做得!”

  古老丈忙不迭道:“做得做得,当然做得。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儿啊,要是咱们家真能高攀得上……,我是说,姑爷要是来拜访我,我该咋办?”

  古老二道:“你先回去换身新衣裳等姑爷登门,咱们见机行事就成了。别轻易就答应,要有点深沉,免得辱没了咱们家小婷,话还要说得委婉些,别惹恼了阿郎,坏了咱们家姑娘的好事。”

  古老丈慌张失措地道:“说话……,我不会啊兄弟,我这一辈子就只会杀人,不会说话。要不……要不你替我说吧。”

  “这叫什么话,你是小婷她爹!你又没死,好端端地杵在这儿,我算哪棵葱?咱先回去,好好核计核计到时该如何答阿郎的话。”

  两兄弟一个独臂一个瘸腿,堪称天残地缺,兴冲冲地就回了临时安排他们的客房,等着新姑爷登门拜老丈人了。

TOP

0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三年不鸣


      杨帆与古竹婷磋商已毕,便一起赶向古家人所居的客舍。这处客舍独成一个跨院,可以住上四五位客人及其随从,古家这些人一到,这里俨然就成了家中之家,整个院落里住的都是古家人。

  杨帆一进院子,正在院中玩耍的几个小孩子便叫道:“阿郎来啦!”说着便飞奔向房中报信去了。正在院中晾晒衣服被单的一个中年妇人看到杨帆进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向他福了一礼。

  杨帆对这妇人还有些印象,似乎是古竹婷的一位嫂嫂,便向她客气地点点头,正房里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很是局促不安的古老丈一听杨帆到了,下意识地就要迎出门去,古二叔忙提醒道:“马上你就要做了阿郎的自家长辈,不可迎出门去,便在门下候着吧!”

  古老丈忙又站住,就在门侧候着,杨帆迈步进了客厅,一见古老丈正站在那里,忙向他拱了拱手,含笑道:“劳丈人久候了!”

  这“丈人”,在古时候一语多意,既可称呼岳父,也可称呼年老长者,还可以称呼自家亲戚长辈,至于用来称呼自家家长或者妻子的丈夫也是可以的,虽说不算普遍。古老丈先入为主,自然以为他是第一重意思。

  如果古老丈是嫁女,文定未下,婚书未签,对方这么称呼就不妥了,可是纳妾没有这么多规矩,也不需要三媒六证,现在就称他丈人自然也没什么了。

  古老丈娘子也娶过,儿媳也纳过,但那时结亲的双方都是崔氏家奴,所以他不知道面对杨帆该有什么样的礼数。稍一迟疑,他也拱手还礼,说道:“阿郎有什么事。传老汉过去就是了,怎敢劳动尊驾。”

  杨帆对古老丈和古二叔道:“两位老人家客气了,到了这里,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随意些才好,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杨帆心中,古氏一家马上就要脱离奴籍,而自家的二夫人阿奴又是一向对古竹婷称为古师的。确实不必再当成外人。何况自己还要招揽古氏一家人为己所用,礼贤下士那是应该的,可在古老丈心中。却是坐实了最初的判断。

  杨帆当先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了,对古老丈开门见山地道:“方才古姑娘已经对我说明了两位老人家的心意,眼下,杨某正有一件大事要做。或者真有需要借助到古家的帮助,所以我也就不矫情了。这件事,咱们就这样定下来吧。”

  “哦!哦!好,一切都听阿郎安排!”

  古老丈舔舔嘴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足智多谋”的自家兄弟。

  杨帆见他欲言又止,会意地笑道:“明日一早我便与丈人一起去衙门先把脱籍的事情办了。另外。我打算就在这条巷子里买一幢宅院,供丈人一家人居住,丈人先把家人安顿下来。不会武功的家人可以由拙荆安排些力所能及的营生。”

  古老丈听他还要帮自己买宅院,心道:“我这女婿果然家资雄厚,对女儿看来也着实地疼爱。记得崔四郎君上个月纳妾,才给了女家二十吊钱,一幢宅院的价钱可不便宜。尤其是在洛阳这样的地方。”

  不管娶妻还是纳妾,都是要给彩礼的。只不过娶妻叫下聘礼,纳妾那叫买妾之资,不管是价值的大小还是所包含的意义都是大有区别的。一个“买”字,这个妾便成了人家的一份家产。

  如果主人宠爱,想抬妾为妻,那是有罪的,要判刑。小妾如果以下犯上,被主妇执行家法活活打死,告到官府也不算犯罪。如果主人过世,大妇凶悍,转手再把这妾卖给别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人家处置自家财产而已。

  所以,宫闱里面的妃子们还可以争一争,毕竟拱翻了皇后你就是皇后,母仪天下,上面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你,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妾,除非主人特别的强势而妻子又特别的懦弱,否则作妾的搬弄是非、勾心斗角,争宠揽权,根本就是后人的YY,真想那么干纯属脑残。

  古老丈之所以愿意让女儿跟了杨帆,一则是对杨帆抱着极度感恩的心态,二则杨帆的身份地位再配合他这样难得的年青和相貌,错过这个村儿,女儿是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店了。

  三则这个女儿自幼立誓不肯嫁人,早错过了正常婚姻的年龄,如今便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只有机会做人家的填房,像他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如果还有适龄男子不曾婚配,那对方的条件可想而知。

  至于主人家对小妾的处断之权,小妾以下犯上的情形固然少见,可是主妇苛待妾室的也是极为少见,太极端的行为即便合乎法律,也是要考虑社会舆论的,越是大户人家越在乎这个,倒不用特别担心。

  古老丈便想:“阿郎肯出这么一大笔钱,足见对小婷的看重,想必以后是不会冷落了她的……”

  杨帆见他似有所思,不禁暗自奇怪,心道:“照理说我这条件已经很优厚了啊,古老丈不甚满意么?不会吧,我还未透露招揽之意时,他就愿意为我所用了,又怎会……,啊!是了,老丈定是为子孙后代而担忧。”

  想到这里,杨帆又道:“丈人家里的晚辈,如果愿意学门手艺的,回头尽管说与我的夫人,由她安排先做学徒。老丈一家但凡为我做事的,我的月例钱都会很丰厚,便是拿出余钱为孩子请个西席也是够的,不知老丈可还满意么?”

  坐在旁边的古二叔忙道:“阿郎对我一家恩重如山,本当为阿郎效死。如今阿郎又对我一家人如此妥善安置,我们很满意、很满意!只是,小婷……”

  杨帆道:“今后有老丈一家人扶帮杨某,就不需要古姑娘鞍前马后了,毕竟是个女子,能不抛头露面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不过,我希望给你们置下宅子以后,古姑娘还是住在我的府上,就不要搬过去了。”

  杨帆在书房时就跟古姑娘征询过,杨家现在有继嗣堂派来的护卫,但是毕竟用着不是那么贴心,而古竹婷的忠心勿庸质疑,虽说他的两位夫人都会武功,可现在有了孩子,身边还是有个自己人照料好一些,所以想拜托古姑娘在杨府多住些时日。

  可是这话听在早就“误入岐途”的古氏二老耳中意思就不同了。照理说,只有娶妻才会在正式迎娶前让妻子住在娘家,彼此不相见面,等到正式成亲再接过来,而纳妾从角门往府里一领就行了,连正门都不能走的,自然不需郑重其事。

  在他二老心中想来,杨帆如今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能坏了规矩,免得遭人弹劾。记得以前在崔府时听人说过,有位当朝大员就是因为早朝前买了张胡饼站在路边吃,就被御史弹劾为有失朝廷体面,从而断送了前程。

  古老丈虽然小小地有点失落,可世情如此,也只好说道:“那是那是,理应如此,一切就按阿郎的主意办,老汉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杨帆点点头,欣然道:“那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我与老丈一起去县衙。先告辞了!”

  古老丈、古二叔和古竹婷把杨帆送到院外,刚刚回转厅中,门帘儿一掀,一直站在那儿听消息的古老太太就从里屋走了出来,一把抱住女儿,喜极而涕道:“我的乖囡,谁叫你命不好,偏生投胎到我家,你的终身一直是为娘的一块心病啊!这下好了,这下好了,那杨大将军官高位显,偏又年少英俊,女儿终身有靠,娘就算马上死了也可以闭眼了!”

  古老丈难掩心中欢喜,却故意板起脸来,瞪了婆娘一样,训斥道:“好好一桩大喜事,你哭什么!”

  古竹婷瞧瞧爹娘,一脸茫然地道:“阿爹,阿娘,你们……在说什么?”

  ※※※※※※※※※※※※※※※※※※※※※※※※※

  杨帆谈定了古家这边的事,复又回到书房,叫小僮阿牛去把任威唤来。

  片刻功夫,任威就来到书房,杨帆让阿牛去书房外守定门户,对任威下令道:“马上传我的命令,命‘继嗣堂’迁入洛阳!”

  任威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失声道:“什么?”

  坦率地说,杨帆接掌‘继嗣堂’只有最高层的一些人和一些身居各大世家核心的子弟们知道,可谓平静之极。杨帆任宗主以来,对‘继嗣堂’中送来的种种请示汇报大多只是看,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更多的时候,只是依着各位管事的建议照批而已。

  杨帆的这种做法,与原来姜公子的独断专行大相径庭,‘继嗣堂’中人都快把这位宗主当成一个象征性的领袖,快要忽略了他的实际存在了。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宗主,突然不与任何人商量,甚至不与七大世家通气儿,便做出了“迁都”的决定,任威岂能不惊。

  杨帆把玩着手中一方玉狮子镇纸,淡淡地道:“我说,把‘继嗣堂’从长安迁转洛阳,立即办理!”说完,杨帆抬起眼皮扫了任威一眼,目光锐利如刀,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若有实质。

  任威心中一凛,赶紧拱一拱手,沉声答道:“遵命!”

  任威转身匆匆离去,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句话:“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TOP

0
  第八百七十三章 继嗣堂“迁都”


      “迁都”的命令,震动了整个“继嗣堂”,如同七道粗粗的蛛网紧紧联系在“继嗣堂”身上的五姓七宗也被这道命令惊动了。

  陇西,兰州。

  兰州城南,一座巨大而庄严的宅第,雕梁画栋,碧瓦青檐,从高墙外,只看见绿荫掩映中层层叠叠的屋脊宛如波浪一般连绵起伏,不计其数。而在这高墙深院的门楣上,赫然两个大字:“李府!”

  这里是陇西李氏家族的中枢之地。

  锃亮的朱漆大门前,勒石为柱,两根巨大的石柱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题记着李氏家族列朝列代涌现出来的杰出人物以及他们立下的功业。这两根石柱,左边的阀,右边的阅,中间的朱漆大门就是门户。

  所谓门阀,其名头即由此来。

  在这里,李氏家族的地位无异于王侯,大宅周围人迹罕至,无论军民没有敢轻易徘徊左右的,就像洛阳城中的宫城一般。可此时,正有一匹快马绝尘而来,到了府第角门,片刻不停,扬长而入。

  在这座周长如一座小城般的巨大府第前,便是一道角门也比寻常人家的大门巨大一倍。片刻之后,杨帆下令从长安迁“继嗣堂”入洛阳的消息便送到了李老太公的案前。

  “杨帆自接掌‘继嗣堂’以来,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对‘继嗣堂’的一应事务,多委堂中几位管事,大有垂拱而治的意思,如今却突然独断专行起来,仿佛卢宾宓附体,这其中必有缘由啊!”

  李老太公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地道。

  正在他身边读书的嫡房长孙李冥鲲道:“太公以为。一向对‘继嗣堂’中事不甚关心,而且但有决定多听从堂中诸管事谏议的杨帆,这一次突然下了这么一个决定,而且事先没有泄露半点口风,意图何在?”

  李老太公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必有目的,可目的究竟何在呢?”

  李冥鲲微微一笑,道:“孙儿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哦?”

  李老太公欣然看了孙儿一眼。鼓励道:“你说说看。”

  李冥鲲道:“孙儿以为,杨帆此举,是为了沈沐!”

  李老太公先是一怔,随即微微变色道:“你是说……他已经知道沈沐回来了?”

  李冥鲲道:“很显然。否则的话,一向对‘继嗣堂’中事不甚关心。也一向不屑揽权的杨帆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李太公慢慢站了起来,负起双手,在房中缓缓踱起下来。

  李冥鲲继续道:“沈沐是太公您一手栽培出来的,与咱李家关系最为密切,一向彼此呼应,同气连声。杨帆如今要把‘继嗣堂’搬去洛阳,不管是从他一贯的表现还是抛开沈沐的任何理由都说不通。唯有是为了防备沈沐这才合理。”

  李太公轻轻眯起眼睛,听他仔细分析着。

  李冥鲲见祖父听得入神,大受鼓励,又道:“他要把‘继嗣堂’迁去洛阳所能产生的效果都是对沈沐不利的。杨帆这么做一是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因为他知道沈沐已经潜回长安且已长达一年之久,那么沈沐必然早已在长安布局,他没有把握战胜沈沐。更何况,他有官身。想离开洛阳都不成,对长安更有鞭长莫及之感。”

  李太公缓缓点头。道:“有理,继续!”

  李冥鲲道:“第二,他清楚,沈沐的最大靠山就是太公您。而‘继嗣堂’在长安,距咱们陇西李氏的地盘最近,太公可以就近声援沈沐,把‘继嗣堂’从长安迁出,挪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可以减少咱们对它施加的影响。”

  李太公睨了他一眼,道:“还有第三么?”

  李冥鲲道:“有!显宗隐宗一明一暗,虽然有争斗,可是他们根本就是我们七宗五姓的左右手,有些东西是分也分不开的,而这些必然的联系都在‘继嗣堂’。‘继嗣堂’一旦迁到洛阳,就在杨帆的眼皮子底下了,他就可以占据主动!”

  李太公的眼角跳了跳,缓缓扬起头来看向远方,喃喃自语道:“沈沐……会怎么做呢?”

  李冥鲲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走到祖父身边,同样眺首远望:“至少,这件事他阻止不了,也没有理由阻止!因为‘继嗣堂’虽然实际上已经分裂为显隐二宗,可名义上它依旧在显宗掌握之中,杨帆大义在手,出师有名,他如何阻止?”

  ※※※※※※※※※※※※※※※※※※※※※※※※※※

  杨帆欲迁“继嗣堂”入洛阳的消息也传到了清河崔老太公耳中。

  崔氏于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公卿世家,原为齐国重臣,后又辗转鲁国。秦汉时期再度兴起于清河一带,后来又分为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两支,经过战乱时期的南迁,又衍生出郑州崔、鄢陵崔、齐州崔等崔氏十房,俱为世家,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

  崔老太公此刻笑得就像一只偷了鸡的老狐狸,虽然在他的儿孙辈看来,老祖宗笑得很是慈祥,可惜他说出的话,恰好印证了他此刻的笑容是多么的奸诈:“杨帆这孩子,果然没有叫我失望。这下沈沐那小子要头疼了,李老头儿在兰州也要挠头了,呵呵……”

  如今主持崔氏清河房日常事务的是他的长子崔岳旰,如今也有五旬左右了。

  崔岳旰不解地道:“父亲既然有意栽培杨帆,为何迟至今日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崔老太公道:“我们世家的力量再庞大,也只能用导水入渠、潜滋暗长的方式来影响朝廷,终究比不得朝廷一力降十会的雷霆手段。你不要小看了杨帆,他崛起虽晚,可他在朝中的潜势力却是沈沐远远不及的。如果早早就让他知道这件事,借助朝堂上的势力。已然大伤元气的沈沐,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者……”

  崔老太公淡淡地道:“他若不欠我这个人情,我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帮他,直到他求我为古氏脱籍。我本打算让林儿和他多多来往,然后通过林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却忘了古二当时就在园中剪枝,在为父看来,此时让他知道,还是早了些。”

  崔岳旰皱了皱眉。似乎对老父的话不甚理解,仔细琢磨半晌,才似有所得似的舒展了眉头。

  崔老太公睨了儿子一眼,道:“你明白了?你要栽培一个人,不见得要让他一家独大。否则他未必依赖于你。‘继嗣堂’是我七宗五姓对外的一个门户,又何尝不是我七宗五姓之间势力角逐的一个战场?凡事都要运筹长远。”

  崔岳旰轻吁道:“儿子明白了,儿只担心……沈沐和杨帆之间,会重演长安故事。”

  崔老太公道:“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卢宾宓本身就是卢家长房长孙,所以他才能动用那么大的力量挑起一场大战。沈沐并不具备这个条件,陇西李氏虽然支持他,也不会贸然动用李家的力量助他开战。

  杨帆也是一样。他在“继嗣堂”中的力量较沈沐还要薄弱些,借助他在朝堂上的势力才有可能和沈沐相持不下,这就是我们最希望的局面了。七家同组‘继嗣堂’,这首领用谁家子弟都不好。就该如现在一般。”

  崔岳旰恍然道:“父亲是说,显隐二宗既然已经出现,却又不能让他们重新融合,那就如同于庙堂之上培植两党。一家独大的话,皇权也会受到威胁、两党制衡的话。才能为我所用?”

  崔老太公颔首道:“不错,显隐二宗长安一战中大伤元气,连各大世家都受了牵连。如今就是对上一次情形失控做出的修正。‘继嗣堂’的首领不可以是任何一家直属的核心子弟,要由七大家联手对他们加强监控,平衡他们之间的力量。”

  崔老太公道:“让他们如同朝堂上的两党,他们之间有各自的利益,也有共同的利益。涉及到各自的利益会明争暗斗,涉及到共同利益又会一致对外,‘皇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了,在他们之上,还有我们制定规则、协调沟通、控制全局。”

  崔岳旰担心地道:“父亲方才也说,杨帆在朝堂中拥有很大的潜势力,而庙堂势力可是不按我们的规则行事的,会不会……再度出现失控的局面?”

  崔老太公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杨帆借助庙堂上的势力,也仅能勉强与沈沐打个平手吧,何况庙堂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借的,一个不慎,便把自己栽到了里面。杨帆是个聪明人,不会过度利用一种他无法掌控的力量,以致引火烧身!”

  崔老太公打个哈欠,对儿子道:“为父午睡一刻,你叫人捎信给林儿,如果杨帆力有不济的时候,要适时向他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

  “是!”崔岳旰躬身目送老父走进了卧房。

  至于范阳卢氏,听闻这个消息的反应就简单粗暴的多了,卢太公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只是一声冷笑:“斗得好!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盯着他们,适当的时候,再给他们添把柴、加把火!”

  两个人都是他孙儿的大敌,可惜身在宗主之位,卢太公不敢冒着得罪其他六大家的风险对他们做什么,可要是他们倒了呢?不管是谁倒了,谁都将成为他的腹中食!

  卢太公的眼睛里露出狼一般凶厉欲噬的光。

  (未完待续)

TOP

0
  第八百七十四章 猛虎盘龙


      杨帆要迁“继嗣堂”入洛阳的消息不只惊动了七宗五姓,自然也惊动了他的盟友,其中尤以独孤世家和上官世家为甚。

  杨帆接掌“继嗣堂”一年多来,虽然始终是一副垂拱而治的模样,没有对“继嗣堂”内部做太多调整和势力渗透,可他却利用掌握“继嗣堂”的便利,给垂垂朽矣的关陇集团注入了活力,于显宗之外发展起了一支力量。

  尽管他没有对这支力量进行太多的操纵,但是这支力量既然依托于他而生,自然要受到他的控制和影响。

  “继嗣堂”自成立之始就在长安,如今突然要迁走,这不仅仅是迁离一个地方那么简单。对继嗣堂这样一个运作经济、影响政治的庞大团体来说,其意义不亚于一国迁都,伴随着的总是更深层的政治意图。

  独孤世家的根在长安,对“继嗣堂”迁离长安最为不安,上官世家虽然也是关陇集团的一份子,但是因为其家族一直从政,如今又依付于上官婉儿,所以重心早就转移到洛阳了,对于杨帆的决定却是欢喜不禁。

  两大世家不约而同地登门求见,想要摸清杨帆的意图所在。杨帆对两大世家派来的使者并未做丝毫隐瞒,他同时接见了两大家族来使,三人刚一落座,杨帆就开诚布公地对他们道:“沈沐从新罗回来了!”

  两大世家的来人自然知道沈沐是什么人,也知道沈沐被“发配”新罗的事,但是作为关陇集团的一份子。他们并不知道沈沐早已返回中原,所以杨帆的下一句话,马上令他们变了颜色:“早在一年前,沈沐就已秘密返回中原!”

  两位使者作为独孤家族和上官家族的核心人物。心计智慧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杨帆这句话一出口,他们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沈沐这么做目的自然在于显宗。而显宗之主是杨帆,他们两家的兴衰荣辱都系于杨帆一身,怎么能不紧张。

  “我在洛阳,对长安鞭长莫及。再者,他秘密返回长安一年,若有所谋,必然早有准备,我这一去,天时地利人和。尽皆不在我手。反之。迁‘继嗣堂’于洛阳。地利人和我都占了,或可弥补天时之失!”

  杨帆说完自己的目的,对独孤世家的来人道:“你回复独孤家主。叫他尽可放心,我无意放弃长安。‘继嗣堂’迁转洛阳之后,长安那边更加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杨帆又对上官家族的人道:“洛阳这边,你们要发挥大作用!他在长安布阵,呵呵,我偏不去,我要逼他来洛阳见我!”

  上官家族的人欣然站起,对杨帆道:“我上官家族与杨将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愿供驱策,同进同退!”

  杨帆虽然给上官家族提供了许多便利,上官婉儿也利用她的影响帮扶过不少家人,可杨帆和婉儿都是信奉“低调久安”的人,所以两人对上官家族不管是涉足政界还是农工商界又都有意识地进行压制,不想他们步子迈得太快。

  这令上官家族的人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眼下这种局面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契机,机遇带来的兴奋感令他一时忽略了如果杨帆失败可能对他们带来的重大损失,两个人很快就带着这个重要消息匆匆离去了。

  ※※※※※※※※※※※※※※※※※※※※※※※※※※

  “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曲池轻轻,一舟轻泛,荡开如油如绸的水面,轻轻滑向前方,船上一人,漫声吟诵。

  水岸曲折,烟柳明媚,亭阁楼台掩映其间,远处又有大慈恩寺、大雁塔等诸多风景交相辉映。正值夏季,荷花盛开,花影绰约,莫能分解。

  沈沐宽袍大袖,赤着双足,发披两肩,手持一杯,仿佛一位狂放不羁的汉晋逸士,可惜杯中所盛并非美酒,而是清茶。

  “行啦!你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装什么文人才子!”

  七七姑娘挺着大肚子,在公孙兰芷的陪同下从船舱里出来,毫不留情地抢白了他一句。

  沈沐干笑道:“有才的可不一定有功名。你说是吧,兰芷。”

  公孙兰芷一手扶着七七,一手按向小蛮腰,腰间有长剑一柄:“少废话!我可老大不小了,爹娘天天都问我什么时候嫁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沈沐脸色一变:“今年……”

  公孙兰芷大喜:“真的?”

  沈沐道:“今年怕是不成了,要不来年……”

  公孙兰芷乜着他道:“你确定?”

  沈沐心虚道:“来年的事,现在实在做不得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一面说,一面跟黄花鱼似的贴着船边往后舱溜:“我一定尽快筹备,一定、一定!”

  “你这混蛋!”

  公孙兰芷怒不可遏中,沈沐已抱头窜到了船尾。

  杨雪娆坐在船尾,头戴竹笠,手持钓杆,正在凭水垂钓。沈沐悄无声息而来,杨雪娆忽见水中倒影才知道他来了,杨雪娆回眸睨了他一眼道:“你这一年来都藏头露尾的,如今人家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可以大大方方现身了,你怎么还是鬼鬼祟祟的?”

  沈沐在她旁边坐下,苦笑一声道:“大概是藏习惯了。”

  杨雪娆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道:“这样子真的好么?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够光明磊落,难怪他使手段对付你。”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沈沐皱了皱眉,原本嘻皮笑脸的模样严肃起来:“我能怎么办?直接去找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果他同意还好,如果他不同意呢?那时我已失却先机,还拿什么跟他斗?我能把自己和所有兄弟的前程完全寄托在对他的信任上?

  我吃过多少苦。又是从多么卑微的存在,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人上人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一步我不是在尔虞我诈中杀出来的?其中也不乏信任我、栽培我。拿我当子侄、当兄弟的,结果当我比他们地位更高、权力更大的时候,这一切都变味儿了。

  曾经栽培过我的人,有些反过来嫉恨满腔。想尽办法要把我踩下来;曾经拿我当兄弟的人,如今反过来背叛我,在我背后狠狠捅上一刀。杨帆也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我不能依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判断会出错,但实力不会。”

  “可是……”

  “没有可是!因为我代表的不是我自己,时至今日,你以为是我想妥协就能妥协的么?曾经我们的目标是与显宗平起平坐。卢宾宓死后,隐宗很多兄弟开始冀望于凌驾显宗之上。今后显隐二宗的地位如何。谁上谁下。亦或平起平坐?这,不是商量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那……你能赢么?”

  不管怎么说。沈沐才是她的男人,她关心的始终是沈沐的成败。

  沈沐盯着粼粼水面上的鱼漂。鱼漂正在一起一浮,已经有鱼上钩了,但杨雪娆关心则乱,只顾关切地盯着他,并未发现。

  沈沐缓缓地道:“七宗五姓虽然庞大,可是他们能够作用于天下、作用于朝廷的,是利用庞大的经济力量推动朝廷做出有利于他们的选择,这个过程见效极其缓慢,快则一年两年,慢则十年百年。

  所以,世家需要朝中有人,他们要利用一切手段,把自己的子弟送进朝廷做官,或者不惜财力栽培一些有前途的仕人,当他们做了官之后就会投桃报李。有他们在朝中呼应,有利于世家的政令决策才可以在短短几个月或者几年内得以通过。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想打击世家而又不能采用兵戎相见的手段,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世家子弟和与世家有密切关系的人做官。隋炀帝创科举之制目的就在于此,本朝高祖、太宗、高宗,直至当今皇帝延续此制,目的也在于此。

  太宗皇帝重修《氏族谱》,当今皇帝提拔重用庶族士人,目的还是为此,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也是最快捷的办法。我想,杨帆本就在朝,且与诸多势力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最可能采用的手段也是如此。有所长而不用,一定是个大呆瓜!”

  鱼漂不再晃动,鱼已脱钩而去,始终不曾有所察觉的杨雪娆紧张地对沈沐道:“隐宗崛起时间太短,而培养官场中人动辄是以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记算的,这方面你的底蕴远不及显宗。

  再加上以前有姜公子压制着,好不容易打败了他,你又被偏心的阀主们发配到新罗去,回来这一年你又忙着恢复元气、填补与姜公子恶战时留下的诸多漏洞,在朝廷中的势力始终没有较大的发展,如果他从这方面着手,恐怕你要吃亏!”

  沈沐抻了个懒腰,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笑容,无所谓地道:“那能怎么办?我提前准备了一年,已经占了大便宜,总不能叫这位小老弟绑起手脚跟我斗吧?你放心,我已布下一子,希望能够发挥作用。”

  杨雪娆好奇地问道:“你布了什么子?”

  沈沐哈哈一笑道:“这些事你就不要问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吧,你看七七,还没跟我拜堂呢,肚子先大起来了。”

  一说这个,杨雪娆登时满腹幽怨:“人家不生,还不是你不争气?你以为我为啥独自一人跑到后面来钓鱼?哼!我懒得看她显摆的样子。”

  沈沐叫屈道:“这怎么能怪我不争气呢?你那块肥田我没少溉灌吧,你不生我有什么办法?也真奇了怪了,人家都说屁股大好生养,你白生了一个大屁股……”

  话犹未了,“噗通”一声,曲江水面上很快便传出很凄厉的惨叫声:“救人呐!我不会水!咕咚咚……”

  (未完待续)

TOP

0
  第八百七十五章 暗战


      这一日晚上,张氏兄弟别出心裁,在飞香殿外曲池流水之上,令人以彩绢剪为绿叶红花,竹丝为骨,做成朵朵硕大的莲花,一切准备停当,张氏兄弟便与奉宸殿一班美少年邀请武则天到池畔赏花。

  曲池流水,灯盏处处,星光灯光,浑然一色,复又倒映于水中,荡漾不断。

  虽值夏季,傍晚时分却还清爽,此情此景仿佛天上人间,令武则天大为喜悦。

  随即,奉宸殿一众美少年便消失了踪影,片刻功夫,乐曲声起,悠扬优雅的乐曲声中,那巨大莲花朵朵绽放,而莲花之中各有一名彩衣少年伴乐起舞,中间最大最为美丽的那朵莲花中出现的正是有“莲花六郎”之称的张昌宗。

  武则天为他们的别出心裁而鼓掌大乐,欣赏罢了歌舞,武则天破例多吃了几杯酒,乘着酒兴,以醉眼睨着一身彩衣、清丽妩媚的张氏兄弟道:“朕有些乏了,其余人等散去吧,五郎六郎扶朕回寝宫。”

  张昌宗兄弟二人欣然上前,扶着武则天回转寝宫,奉宸卫其他美少年自知争庞难胜二张,安心各归居处。武则天笑吟吟地道:“每日里也就是你们二人才会穷尽心思哄朕欢喜。真是难为了你们,居然想出这样的点子。”

  张易之乖巧地道:“臣等于国家大事上不能替陛下分忧,侍候好陛下让陛下每日开开心心的,也算尽到了一份心意。”

  武则天微笑着睨了他一眼,道:“朕就知道,今日这把戏又是出自你的点子,六郎老实,可不似你有这么多的心眼儿。五郎如此煞费苦心。定是有求于朕吧,呵呵,你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朕啊!”

  张易之赶紧放开武则天,退后两步,翻身拜倒,心悦诚服地道:“陛下睿智,洞烛幽微,臣那点心思。果真瞒不过陛下慧眼。臣确有一事相求于陛下,既非求官、也非求赏,只是还请陛下摒退左右,因为事涉极大隐私,臣实在羞于当众出口。”

  武则天讶然之下好奇心大起。忙挥挥手,令宫娥太监、内卫诸人一并退开,问道:“什么事搞得这般神秘?”

  张易之这才一五一十对武则天说了一遍,武则天听了顿时眉头一皱。她是一国之主,不是媒婆儿。再说张易之的母亲已是半老徐娘,而李迥秀是朝廷大臣,有妻有妾。这事如何撮合?强拆夫妻、强嫁人母,怕不有损她的声誉。

  这与她女儿的婚姻可不同,那是出于调和武李两家矛盾、争取天下人心的政治目的,如今只是为成全张易之的一份孝心。便强迫一位大臣休妻另娶,这像什么话。

  武则天不悦地暗想:“这位阿藏夫人也真是的,你若喜欢了那李迥秀,与他暗通款曲、私相往来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明媒正娶呢?”

  张易之见她蹙眉不语,忙叩首道:“易之也知此事无理。可……眼见阿母忧怀不解,做儿子的实在不忍,放眼天下能成全此事的,也只有陛下您的金口玉言了。前番大阅,承蒙陛下加官,臣愿辞去加官,只求陛下成全。”

  张昌宗忙也跪下帮腔,道:“陛下,五郎事母至孝,还求陛下开恩。”

  武则天沉吟良久,轻叹一声道:“罢了!明日无朝,朕会传旨,宣李迥秀携其母入宫,朕先和他们聊聊。嗯……,五郎,你明日回去一趟,把你母亲也接来,先叫他们认识一下,朕见机行事罢了。”

  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见她终于应允,喜出望外,连连叩谢不止。

  ※※※※※※※※※※※※※※※※※※※※※※※※※※※※※

  武三思所建的毗邻定鼎大街的那幢宅院,正好处于热租区,豪商巨富、封疆大吏回京,都喜欢租住这幢宅子,宅子不仅气派,而且因为是梁王家的宅子,可以直接面向大街开门,出入方便。

  当初天爱奴以敦煌巨商的身份诳骗柳君璠,租的也是这幢宅子,柳君璠若非看到她租住的是这样一幢豪宅,又有奴仆如云,也未必就那么容易上当。如今这幢宅子刚被前一位客人用罢退回,马上就又被人租下来了,租下这幢大宅的是几个蜀商。

  唐朝时候,若说经济发展还是北方发达,长江以南地区还没有变成鱼米之乡,人口稀少、耕织农桑之事一概落后,政治、经济、文化、科技都远远落后于北方。而北方是农业重产地,说到商业,却是关中和巴蜀最为兴旺。

  蜀商早在秦汉时期就已壮大起来,他们开辟千里栈道、茶马古道、蜀布之路、南方丝绸之路,美名传于四海。诸如巴地寡妇阿清曾出巨资助秦始皇修长城、后又为秦始皇陵提供大量水银,秦始皇还特意为她筑造“怀清台”以纪念之。又如卓王孙治铁临邛、富甲天下。

  如今商业仍以巴蜀为最,洛阳和关中是占了帝都的便宜,胡商较多。而晋商、徽商等各大商帮的出现与兴旺那是宋明以后的事了,这时候南方也就一个扬州一个泉州,算得上商业较为发达。

  这些蜀商共有十余人,分别经营盐巴、布帛、药材、粮米等物。其中有两位首领,一位叫宋霸子,一位叫龙九套。两人此刻正同榻而眠,榻上铺着光润如玉的上等凉席,二人轻摇蒲扇,听着窗外叽叽蟀鸣窃窃私语。

  宋霸子用浓重的蜀音道:“那张同休怎么说?”

  龙九套“嗤”了一声道:“先送了他一份厚礼,又许了他莫大的好处,他还能怎么说,自然是见钱眼开,答允尽快安排咱们同二张见面了。”

  宋霸子轻轻“嗯”了一声,道:“眼光放长远些,不要怜惜些许钱财。钱花出去才能赚更多的钱,没有人愿意跟钱过不去的,五百贯不行就一千贯,一千贯不行就五千贯。总能把人砸到服贴。”

  龙九套道:“这个不消开解,我可不是在乎花出去的钱财。我是觉得,沈沐有些小题大做了,区区一个杨帆,靠着好运气一步步上位罢了,用得着这么慎而重之么。这等样人,略施小计,不就叫他灰飞烟灭了?”

  宋霸子“嘿嘿”地笑了两声,道:“好运气?一次两次你可以说是好运气。谁能一直靠好运气。薛怀义弟子上千,亲近的弟子也有数十人,怎么别人没出头呢?他智退突厥十万大军,换了你去,能行么?

  那吐蕃军神论钦陵一生中大败薛仁贵、李敬玄、刘审礼、王孝杰、娄师德诸多名将。只在黑齿常之手中吃了一个小亏,要不是两国都打得筋疲力尽,就此言和,再打下去的话谁胜谁败殊未可料呢,就这么一个权倾吐蕃战无不胜的名将,却栽在了杨帆的算计之下。

  御史台一班酷吏纵横朝野,多少将相王侯栽在他们手中。是谁煽动南疆诸番,外施压力、内策群臣,把他们一一绳之以法的?契丹在北方叛乱,意欲联盟突厥。换个人去,能如他一般举重若轻地化解敌人的联盟,力挽狂澜,促成契丹的速败?

  老九啊。如果你把他做下的这些大事,统统归结为他的运气。看轻了他的本领,你一定会在他手中吃大亏。别的不说,就说促使他登上显宗宗主之位的那桩得意之举,如果是你权知天官侍郎,你能想出他那样以退为进的法子?”

  龙九套沉默半晌,道:“若他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与他为敌,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

  宋霸子叹了口气道:“沈沐也难做啊,人心不知足,得陇复望蜀,不较量一番,分个高下,隐宗里很多首领不服气,他们会认为沈沐这是拱手放弃我们隐宗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地位,那沈沐的位子也要坐不稳了。”

  龙九套道:“嗯!不说别人,我也是不服气的!就算此人很是了得,我也不觉得他有本事对付得了咱们。那就跟他较量一番吧,他想赢取他该有的地位和权力,就拿出他的本事来!”

  宋霸子道:“所以我们才要笼络二张。武氏家族现在以武三思为尊,而武三思和杨帆之间究竟有多深的关系我们并不清楚,贸然接触难免打草惊蛇,何况当今朝廷,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就是二张,只要把他们拉拢过来,就可以抵御杨帆在官场上的优势。”

  龙九套一拍大腿,道:“好!我明日再去宴请张同休,务必尽快跟二张搭上线!”

  这个夏天很热,显隐二宗之间的战斗也是如火如荼。

  如同两军交战,表面上来看来双方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现在只是在调兵遣将、筹备粮草、探察敌情、拟定行动计划的阶段,而最终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正式交战之前的这些准备。

  “继嗣堂”在杨帆强硬的命令下终于迁入了洛阳。以他们庞大的势力很容易就安置下来,以各种身份不显山不露水地隐入洛阳百万人众之中。

  七宗五姓只要没有下定决心抛弃杨帆,就不会插手干预这件事。而显宗的人尽管久居长安的人对于迁入洛阳有所不满,但不满归不满,宗主决心已定,他们也清楚这场战斗的成败将决定着他们今后的权利和地位,还是全力以赴地按照杨帆的命令开始了准备。

  隐宗原本只是显宗的一份子,是长安一战,彻底奠定了隐宗与显宗平起平坐的江湖地位。如今洛阳这一战又如何呢?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9 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