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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士子风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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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四章:手握军权

  徐谦彻夜翻墙出门,先是几个护卫攀爬上去,随即吊下来绳索,夜巡的几个官兵见了,想要阻拦,有护卫亮明了身份,倒是让这些官军犯了难,徐谦的大名,谁不曾听说过,得罪了他,只怕不太好说话。

  可是不拦人,显然有不好向上官交代,假若到时上官大怒,他们吃板子都是轻的,毕竟城防大事,不可小看。

  于是乎,便有人飞报城门守备,只是可惜,这时候,徐谦已经翻墙而出了。

  翻过了京师城墙,却还有一条护城河,自然也是护卫保护着徐谦游过,这京师城外毕竟不是荒郊野岭,也住了许多的人家,客栈、车行一应俱全,一干人浩浩荡荡直接在城外寻了十几匹马,便飞驰而出。

  夜色之中,徐谦满脑子都是如何救驾,眼下其他人他自然都不放心,唯有皇家校尉和新军,还能完全信任,可是就算掌握住了皇家校尉和新军,又当如何呢7

  这一个个难题,摆在徐谦的面前,可是他也知道,既然要做,就事不宜迟,稍稍耽误一刻,都可能为时晚矣,于是快马加鞭,足足半个多时辰,终于抵达新军大营。

  新军的营房连绵一片,依旧是戒备森严,经过皇家校尉近两年的操练之后,这已是一支不容忽视的精兵,虽是夜间操练,却还是像战时一般,四处都游弋着斥候,营内更是数班的新军腰佩长刀,背着火铳来回逡巡。

  “什么人。”

  “户部尚书徐部堂到了。”

  “户部尚书······算什····…是徐大人?是徐大人吗?卑下刘健,忝为新军左营游击,叩见大人。”

  一开始,黑暗中带队的武官还不以为然,管你什么尚书,这可是大营,谁的账都可以不买,可是仔细一想·户部尚书,不就是徐谦徐大人吗?徐大人的威名,他们自然是早已得知,在新军之中威望极大·一方面,是来自于徐谦平倭的事迹,另一方面,这新军本就是皇家校尉调教而出,而皇家校尉,却是徐谦调教而成,徐谦对新军来说·就是祖师爷了。

  更重要的是,这位左营游击,也是皇家校尉出身·皇家校尉已经毕业了两期,而刘健就是第一期的皇家校尉,操练新军之后,先任总旗,伺候升百户、千户、游击,因为新军大量武官裁撤,因此几乎整个新军上中下三层的武官都是皇家校尉的毕业生掌握,升官自是家常便饭,一年连跳三级的都有·却也不算什么。

  刘健身为皇家校尉,对徐谦自是不必说,几年来·学堂给他灌输的教育无非就是一个,一是忠诚天子,其二便是尊师重道·师是谁,无非就是徐谦而已。

  徐谦已闪身出来,亲自去扶刘健,道:“你在皇家学堂的时候,曾是第一大队第七小队的队官吧,我记得你,你和九队的队官是叫杨峰是吗·在平倭之役的时候,还起过争执呢‘当时事情报到本官这里,本官还命人打了你们各自二十鞭子是吗?”

  刘健满是激动,道:“大人竟是记得。”

  徐谦含笑:“自家的弟兄,怎么会不记得,刘队官,你站起来,随我入营。”

  徐谦没有喊他的现在官职,而是以队官相称,可是却让刘健激动又骄傲,立即站起来,挺胸道:“学生遵命,大人请!”

  身后的军卒立即改后队为前队,拥簇着徐谦进营。

  一路进京,其他巡夜的官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们黑压压的进来,有人上前打话:“出了什么事?”

  立即有人回道:“总教习徐大人来了。”

  于是营里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上前拜倒:“学生谷用拜见大人。”声音尽量压低,却是忍不住激动。

  “大人……学生周莫……”

  如此大的动静,已是瞒不住了,仿佛炸营一样,那些睡梦中的官兵也纷纷起来,有人甚至连军服都没有穿,打着赤脚穿着内衫四处问:“大人在哪里?”

  立即有人呵斥他:“就这样见大人吗?在学堂里的时候,穿着散漫,出了营帐军容不整,可是什么罪?”

  于是这些人又连忙跑回营房,乖乖去穿戴了。

  “呜呜······”号角也响了起来,这是夜间集结的信号。

  一盏盏灯火,自帐中亮起来,紧接着,无数的马灯悬挂在外,大营一下子灯火通明。

  “学生是第二大队的洪文正,大人还踢学生屁股······”

  “散了,散了,集结,不要惊扰大人,没有听到军号吗?”

  围在徐谦周围的人,顿时鸟兽作散。

  跟在徐谦周围的护卫们,都不禁咋舌,他们只知道徐大人在新军之中很有威名,可是想不到,竟是到这个地步,这些一个个肌肉起,满脸杀气的家伙,见了徐谦,都如见了小猫一样。

  新军指挥不是别人,正是齐成,陆炳那几个家伙继续在皇家校尉留用,聘为教习和学正,操练皇家校尉,而齐成却是毕业出来,好在他在皇家学堂的时候,就立了许多功劳,这个从前出了名的玩侉子弟,却成了名符其实的将军。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居然夜间突然传出号角,齐成吓了一大跳,因为出了情况,连忙披挂,飞快带着几个亲兵出了大帐,谁晓得直接就撞到了徐谦。

  先是看对方并非军中装束,齐成脸色一冷,喝道:“是什么人?”

  对面的人背着手,似笑非笑的看他。

  借着马灯,齐成终于认出人来了,他倒是光棍的很,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随后单膝拜倒,行了个军礼:“学生齐成,见过大人。”

  “起来,你已是指挥了,怎的还这样冒冒失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莫非在学堂的时候,惩罚还不够?”徐谦口吻严厉。

  话说这位齐少爷当年进入学堂的时候,还真是一个顽劣的家伙,一开始不服管教,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头,甚至有一次,徐谦亲自挥鞭揍了他一顿,一听到徐谦呵斥,这齐成仿佛有后遗症一般,立即吓得大气不敢出,道:“是,是,学生错了,还请大人责罚。”

  徐谦挥挥手:“暂饶你一回,立即召集官军,本官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要说。”旋即,徐谦眯着眼,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按照本官的规矩,从号声响起的一炷香内,所有人就要集结,而且务必做到全副武装,嗯······现在已经过了半截香了,本官再等你片刻,明白了吗?”

  “学生遵命!”齐成倒也干脆,飞也似得去了。

  半柱香之后,整个校场没有声音,却已是队列整齐。

  新军是完全由皇家校尉一手操练,足足两年,而且是皇家校尉完全混编于新军之中,所有操练之法,尽都和皇家学堂相同,因此,新军和皇家校尉,本身就没有多大区别。

  所有人已经整装完毕,戎甲军服,刀剑入鞘,火铳挎在后肩,火药袋子系在腰上,夜风之下,一列列的队伍整齐划一。

  徐谦在一队护卫和高级武官的拥簇下走上了校台,他不吭声,谁也不敢做声,上万人的呼吸,仿佛要盖住呼啦啦的夜风。

  徐谦没有多言,只是扫视众人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宫中有变,本官虽未奉旨,可是情势危急,此时必须要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开始,全军整装,奔赴城内,一切,都听本官号令,谁有异议?”

  无人吭声。

  徐谦大手一挥:“出发,本官务求做到,一个时辰之内,入城!”

  就是如此简单,没有多余的疑问,也没有人有多余的思考,一声号令,所有人呼啦啦的开始朝京师开赴。

  “王昌是不是在营里?”

  徐谦看着蜿蜒而动的队伍,已有人出了大门,左右四顾,问道。

  齐成跑过来,道:“王昌现在在新军中营任千户,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谦道:“这个家伙性子最是冲动,让他率部打头阵,告诉他,谁敢阻拦,杀无赦。”

  齐成拱拱手:“学生这就去传令。”

  徐谦又道:“再派斥候,知会皇家校尉,告诉陆炳,限一个时辰之内,至朝阳门与本官会和。”

  齐成道:“皇家学堂的大营就在不远,学生这就去办。”

  “回来。”徐谦看这着齐成,问道:“你难道就不问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本官为何要带你们入宫?”

  齐成道:“学生奉命行事,不敢质疑。

  徐谦苦笑:“你现在已不再是校尉,而是将军,身为将军,还是要敢于质疑的。”

  齐成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人要带我们立即回城?”

  徐谦脸色一板:“叫你敢于质疑,是让你敢于质疑别人,什么时候质疑你有胆子质疑到本官头上了,岂有此理,你不要忘了,学堂里质疑本大人是什么罪,你的皮又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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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五章:谁是反贼

  骁骑营大营。!

  身为京营之一,骁骑营大营也是防卫森严,虽然有传闻骁骑营战力低下,可是样子的功夫,却是不差。

  此时大帐里头,也是一片灯火通明,皇家学堂和的大营和新军大营纷纷都出现了状况,骁骑营怎么可能蒙在鼓里。

  指挥朱琴乃是靖国侯之后,此时他眯着眼,听着斥候的回报。

  “看来,是真的要出事了……”朱琴叹了口气。

  其实身为贵族还有军中的武官,朱琴多少也听到一些风声,只是朝廷嘛多半如此,风言风语的话听得多,就算你当了真,你也不敢随意嚷嚷,毕竟许多事都是查无实据,而一些做‘大事,的人往往又都位高权重,你无凭无据,敢说什么,作死吗?

  朱琴是个嗅觉很敏感的人,他知道有点儿异常,就像当年正德皇帝大行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可是他不敢说,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知道,他和他的家族要延续,这些都必须和他无关。

  本身上,朱琴和杨廷和一样,都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又或者是杨廷和是制度的受益者,因为只要制度还在,他就照样能风生水起,而对朱琴来说,他是大明朝的受益者,无论你们怎么搞,无论上来的是正德是嘉靖还是弘治,任何皇帝登基,为了收买他们这些勋贵,绝不会像太祖皇帝那般,对他们大开杀戒。

  所以······朱琴没有做声,没有动作,他冷眼旁观,除了有稍许的不安之外,一切照旧。

  “当真是动了?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斥候道:“京师。”

  “哪个门?”

  “朝阳门!”

  朱琴眯着眼,苦笑道:“朝阳门守备是杨雄,这个人不太好打交道。”

  评论了一句,他就没有多言,却又睡不着·于是下令道:“全营戒备,所有人不得出营,既不许闹事,也不许懈怠·哪个擅自出营,杀无赦。”

  “是!”

  朱琴挥退了斥候,随即摇头,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但愿,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朝阳门乃是朝廷谷仓所在地,是主要的货运通道,因此·他的城门门洞比其他城门更加宽阔,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京师最是繁茂的大门。

  奉命守门的乃是守备杨雄·统领兵丁一千三百人,三分班轮值,守卫朝阳门。

  其实京师里头守大门的,往往都是闲职,和后世看门的老头老太太差不多,其实真没有什么危险,更不必担心会有什么警讯。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京师,就算鞑子入关·不是还有山海关,有大同有锦州吗?就算这些全部都失了,那也不必担心·到时自然会有快马前来传讯。

  至于天子脚下,会有什么叛贼,那就更是笑话了·京师各路京营,有十万之多,附近天津卫、南通州等地,亦是驻有雄兵,这固若金汤的地方,谁敢造反,那就是真正的吃撑了·纯属是作死。

  所以朝阳门的守兵们虽然名义上是军事镇守,其实真正的工作无非就是开门关门·偶尔检查一下入城的货物。

  这等事既清闲,又有些油水,不如京营那般威风,可是日子却是自在。

  杨雄的日子就过得很惬意,只是今个儿夜里,却惬意不起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可是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宫中肯定出了事,而且,方才有人来报,说是户部尚书徐大人翻墙走了,徐大人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嗅觉何其敏锐,京师里有一草一动,怎么瞒得过他?

  堂堂户部尚书翻围墙,你非要说太平无事,那是自己骗自己,杨雄一琢磨,觉得越来越蹊跷,既然蹊跷,当然要更加小心,所以他今夜没有去睡,索性披挂上阵,加强了朝阳门的戒备。

  黑暗中……

  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马车车轴的碾压声和靴子踩在石路上的声音滚滚而来,城楼上的兵丁有人大叫:“大人,有可疑军马。”

  还真是可疑军马,人数不少,哗啦啦的,或举火把,或提马灯,周围有骑兵来回勒马跑动,拱卫步阵,总计分为四队,一前一后,左右两翼也能看到火光,显然是一些零星拱卫的兵马。

  杨雄看的目瞪口呆,这……是哪部分的······

  已有一个骑士飞马到了护城河边,大道:“我等奉户部尚书徐谦之命,要立即入京,速速开”

  户部尚书徐谦……果然回来了。

  只是出去的时候是翻墙,回来的时候却不能再如此狼狈,现在……他手握重兵,信心满满。

  杨雄立即回答道:“本官奉命固守京师,无论你们是什么人,按规矩,若无圣命,一兵一卒,都不可通行!”

  城下的骑士沉默片刻,似乎在等待接下来的指令,良久才道:“宫中生变,皇家校尉入宫剿贼。”

  杨雄依旧不依不饶:“下官并不见勤王诏书,何来的宫变,又何来的剿贼,下官职责所在,不敢开门,还请见谅。”

  下头的骑士态度坚定,道:“事情紧急,唯有事急从权,守备若是不肯开门,那么唯有攻城了!”

  杨雄肝颤了一下,攻城……你有这个胆子,这是吓唬自己的,还是果真如此,就算吓唬,你敢放出攻打京师的话来?这是不想活了吗?

  他狠狠拍了拍女墙,正色道:“下官已经说过,职责所在,不敢开门,假若非要攻城,那么下官唯有全力固守,以死报国了。”

  见他如此强硬,徐谦也是苦笑,不过他知道,救人如救火,时间耽搁不得,于是亲自骑马到护城河边,大声道:“可是守备杨雄杨大人,我是徐谦。

  我是徐谦四个字,代表的就是权力,四个字,足够了。

  可是杨雄虽然晓得徐谦的权势,也晓得自己招惹不得,只是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见过大人,下官不能全礼,还请大人见谅。大人深夜带兵至朝阳门下,却不知是何故,还请大人速速退兵,待天亮之后,再见分晓。”

  徐谦冷笑:“你真的不开门?”

  杨雄道:“下官不敢!”

  徐谦忍不住打马回去,对凑上来的陆炳、齐成几人道:“谁说这个家伙好说话的,怎么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陆炳尴尬的道:“平时确实还好说话,怕也是职责所在,不敢开门,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徐谦淡淡的道:“不急,城中自有人解决这个麻烦。”

  杨雄见城下没了动静,心情微微松弛一下,不管如何,他的职责就是守住这里,京师的城墙高阔,护城河又是湍急,想要强攻,守个十天八天没问题,不过根本不必守十天八天,只需要半个夜晚就够了,天色一亮,就可见出分晓。

  至于这徐大人到底是什么意图,杨雄不能想也不敢去想,他唯一做的,就是摒弃一切自己的杂念,坚持住自己的本心。

  一炷香之后,城内平谷仓方向来了数十个骑士,这些人都是鱼服,到了城下,立即道:“有懿旨,守备杨雄何在?”

  听到懿旨二字,门丁们越来越感觉不对,因为一方面,深更半夜,怎么会有懿旨来,有圣旨来都足以让人诧异了,为何来的是懿旨,莫非……真如外头的人所说,宫中发生了变故,陛下已经······

  此外,徐谦带着这么多军马来,非要入城不可,人家绝不是疯子,不可能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入城,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家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出乱子了。

  杨雄听到兵丁来报,立即请这锦衣卫进来,见了为首一个锦衣卫千户,杨雄不禁道:“大人不知有什么公干。”

  对面的人淡淡道:“我乃锦衣卫内东城千户所千户,姓徐名勇。”

  杨雄道:“徐大人说有懿旨,懿旨在哪里?”

  徐勇道:“本官奉的乃是口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雄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连忙要抽自己腰间的佩刀,而这时候,徐勇动作比他更快,已是拔刀而出,左右两个校尉则是上前,一把将杨雄制住。

  杨雄大叫:“你们是要造反吗?来,不必顾忌本官,将这些人拿下

  “造反的是你!”徐勇冷笑:“陛下垂危,你还在这里气定神闲,是何居心?”

  正说着,从城内四处传出一阵阵急促脚步声,无数的校尉趁夜涌出来。

  徐勇大叫:“开门,速速开了城门!来,去取钥匙,谁敢反抗,统统格杀勿论,告诉他们,陛下垂危,敢不救驾的,都以叛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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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六章:全被坑了

  朝阳门洞开,无数的军马如潮水一般涌进来。

  这么大的动静,各个衙门就算是装瞎那也不可能了。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还有各部、都察院等衙门当值的堂官们收到了消息,一个个脸色拉下来。

  其实本来,宫里再怎么样,只要不闹事,能和平过渡,大家能装糊涂就装糊涂,现在私底下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陛下病重,可是病重不病重,毕竟和诸位大人们关系不是很大。

  你想想,这嘉靖皇帝也并非是什么明君,实在不值得大家怀恋,况且嘉靖就算大行,下一个皇帝,终究还是老朱家的人,再坏,总不能坏过嘉靖和正德吧,说不准还能遇到个好皇帝呢,因此呢,大家都在装糊涂,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无论宫里发生了什么,假若是陛下平安无恙,那自然是好,假若陛下当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无非是说,我们是外臣,外臣怎么晓得宫里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被蒙蔽了,都不知道。

  因此,装糊涂很重要,这种事不能搀和,搀和了就有风险。

  可是现在,姓徐的把这大好的一锅粥给砸了。

  造孽啊造孽,这个家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啊,原本多好的事,歌照唱舞照跳,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影响到自己,姓徐的一带兵进行,却等于是给了所有人一个难题。

  原本大家可以说不知道,可是现在呢,徐谦都带兵进京了,而且名义是宫中生变,陛下垂危。要救驾。

  于是乎,你还能无动于衷,还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问题又出来了,宫里到底是不是生变,假若当真是生变。大家跟着徐谦后头敲锣打鼓固然是好,反正就凑个热闹,说不准,大家还能混个功劳。可是风险也有,假若宫中没有生变,而徐谦贸然带兵入京。这就和谋反差不多了,不要忘了,方献夫是怎么完蛋的,他‘擅自’调兵去了南京城,而且还没有造成后果,几乎就已是大罪。而这位徐部堂,却是切切实实的带兵进的是北京城,而且还缴除了城门官兵的武装,假若这是徐谦打着救驾的名义生乱,你跑去给他抬轿子,这是不是作死?

  于是乎,大家傻眼了。

  他们发现一个问题。你呵斥徐谦造反有风险;而同时,你高呼救驾,跟着徐谦屁股后头鼓掌叫好还是有风险;最惨的是,你就算想做缩头乌龟,想把脑袋埋进沙子里,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百分之百的有风险,无论结果如何,最后都会有人来问,那一天你在那里。徐谦造反或者救驾的那一天晚上,你身为朝廷命官,为什么不见你的人影,你这王八蛋,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关键时刻你不出力,要你有什么用?

  正是因为如此,当各衙还有各家老爷们听到徐谦带兵进京了,一个个哭笑不得,心里将徐谦骂翻了天,可是接下来,他们就必须得考虑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了,到底下注到哪一边,是去拦住进京的军马,指责他们没有旨意,图谋不轨呢,还是跑去做带路党,高呼陛下垂危,臣等当这以身报效。

  烦恼啊,正因为徐谦这个家伙,让大家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敢退,眼下还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做赌注,这个赌,未免也太大了。

  顺天府……

  顺天府尹赵高已经一脸烦躁的出现在了府衙里,他背着手,听着堂官禀告:“大人,皇家校尉和新军已经控制住了内城,神机营也已经戒备,态度不明,既不敢和新军硬碰,可是又不愿和徐大人一起‘救驾’,五城兵马司那边,倒是有人开始响应了,东城和西城指挥最先表态,说是要随徐大人救驾。还有……”

  赵高揉着太阳穴,苦逼啊……

  现在许多人都表明了立场,可是无论立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单项选择题,答案只有在天亮之后才能揭晓,一旦选错,你就得拿自己的仕途甚至是脑袋去做赌注。

  “吏部那边怎么说?”

  “吏部暂时没有动静,不过据说,已经有吏部的一些官员去阻拦新军了。”

  赵高眯起眼,道:“徐谦自称是奉有首辅杨公之命,这消息,准确吗?”

  堂官苦笑,道:“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谁都不晓得,徐谦的话是真是假,锦衣卫有个千户,乃是徐谦的堂兄,他骗开城门的时候,还说有太后的懿旨呢,这种事,谁说得清,下官以为,姓徐的话,十有**未必可信。”

  赵高淡淡的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我了,若是现在不做声,明日无论答案是什么,你我都要倒霉,所以,既然非要选一个,还是跟着派出三班差役出去,阻拦新军吧,当然,不要太激烈,意思意思就成,跟着姓徐的,假若这家伙包藏祸心,你我就都是谋反,谋反是要株连的;现在反对徐谦救驾,到时候至多说自己昏聩,不知好歹,无非就是罢官而已,孰轻孰重,想来你也分得清,就这么办。”

  堂官点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大人……大人……”又一个堂官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道:“大人,最新的消息,吏部……吏部那边一改态度,吏部左侍郎支持徐谦救驾了……”

  “啊……且慢,回来……”赵高又不得不将那准备去安排的堂官叫住,他晓得,事情有些不对,吏部可是杨公兼任了尚书的衙门,是内阁直属的部堂,消息往往比其他衙门更加灵通,现在吏部突然转了风向,很明显,他们肯定收到了什么风声。

  “大人是否改了主意?”先前那堂官问。

  赵高颌首点头:“老夫想来想去,这事儿不对,姓徐的也不是傻子,他敢冒这个险,肯定有不少的把握,吏部那边,或许杨公已经从宫中传出了什么消息也是未必,看来,徐谦说是奉杨公之命平叛,倒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这事儿,还得再琢磨琢磨,罢罢罢……老夫亲自去一趟,新军现在在哪里,姓徐的在哪里?”

  “新军已经占据了城中的津要,主力已经奔午门去了。”

  没有去大明门,显然就算徐谦‘救驾’,也晓得忌讳,大明门虽然距离最近,可是那儿只有天子才能出入,非同凡响,徐谦还是很谨慎的。

  赵高道:“很好,备轿,去午门。”

  “大人,下官们要不要去?”堂官迟疑的道。

  赵高冷笑:“自是同去为好。”

  堂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本来以为,让自己的主官代为表态就好了,谁晓得赵高也不是傻子,或者说,但凡是做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这种事,当然就是拉人头,拉的人头越多,大家才安心,就算是姓徐的包藏祸心,假若大家都跑了去,朝廷怪罪下来,能把所有人都干掉,最后可能就是百官被姓徐的胁从而已,这种事,赵高当然掂量的清,巴不得大家都和自己站一起才好。

  坐上轿子,会同衙里的属官,在一队差役的拱卫下,赵高来到了午门之外。

  越是靠近午门,就可以看到越来越多杀气腾腾的新军官兵,御道之上,刀剑出鞘,人声马嘶,杀气冲天,一队队的官军明火执仗从轿旁走过,间或有人大喝:“什么人。”通报了名号,对方厉声大喝:“在这少待。”似乎通报之后,才有人道:“这边走。”

  轿子里的赵高晕晕乎乎,听到外头的声音,心惊胆寒,人家这显然是动真格的,待落轿的时候,赵高便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午门不远处,这里已聚了不少官员,看到他们,赵高便像见了救命的稻草,连忙上前,撞到一个认识的,连忙行礼:“吴大人,原来你也在。”

  这位吴大人在大理寺中任职,是出了名的王党,吴大人见了他,只是苦笑,道:“赵大人也来了?”

  赵高叹道:“不知吴大人可有什么消息?”他晓得,这位吴大人乃是王学门人,和姓徐的是一党,说不准,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这种事,消息最是重要,事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本官也是刚到,能有什么消息,不过方才听周大人人说,吏部那边似乎接到了宫里当值的杨公手信。”

  赵高打起精神:“确切吗?”

  “这周大人是听都察院的陈大人说的。”

  “……”赵高无语,这些消息,七拐八弯,他听他说,他又听他说,天知道,消息正确不正确。

  这时候,有人道:“徐大人来了,徐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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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七章:箭已在弦

  徐谦在一队队官军的拥簇下走过来。!

  午门外头已经乱糟糟的一片,谁也寻不到谁,好在这些救驾的大臣已经集合在了这里,大家七嘴八舌,一个个心情忐忑。

  好在徐谦来了,徐谦来了,大家至少能得到一点消息,于是无数人涌上去,七嘴八舌的道:“大人可有宫中旨意······”“徐部堂,你自称是杨公在宫中给你传来书信,书信在哪里,能否给我们看一看。”“陛下到底如何了,奸臣贼子是谁?”

  站在徐谦身边的陆炳大喝一声:“都安静!”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吭声了,莫说是秀才遇上兵,就算是官老爷遇上兵,你也没说理的地方。

  徐谦微笑道:“诸位的心情,本官是能理解的,其实本官的心情,和大家都一样,反贼作乱,陛下垂危,眼下,已到了十万火急,诸公,十万火急啊。”

  说到这里,徐谦顿了顿,又道:“本官救驾,为的乃是陛下,为的乃是社稷苍生,诸公不辞劳苦,与本官同往,本官很是感慨,咱们大明朝,有这么多的忠臣良将,奸臣贼子,又能如何?”

  “宫里的情况呢,现在还不清楚,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本官和诸公勉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奸贼得逞。

  眼下午门不开,我等进不得宫,该当如何?”

  一番话问的大家眼睛直翻,这话太四平八稳了,说的跟没说一样,大家指着打探消息,谁晓得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全是屁话,倒是最后一句话还算有点用,不过更坑,人家直接问你,大家走到了这个地步·如之奈何?

  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大家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不做声。

  徐谦正色道:“诸位束手无策,看来·也只能攻城了。”

  “不可!”这一下子炸开了锅,攻城,你不是开玩笑吧,紫禁城你也敢攻,你真是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不要把大家的命搭上啊,大家还想活呢。

  攻城对所有的文武官员来说·这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无论如何,也得阻止徐谦这么做·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道:“又没到万不得已之时

  徐谦冷冷道:“火烧眉毛,怎么不是万不得已之时?”

  又有人道:“徐大人,或许还有办法补救。”

  徐谦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本官没有办法,问诸公,诸公也是无计可施。”

  “有的,有的,咱们群策群力,再想一想!”

  徐谦道:“时不待我·不能再耽误了,陛下生死未卜,诸位莫非要将陛下陷之死地吗?”

  “大人·我有一策。”赵高混杂在人群之中,这时候他是急眼了,本来嘛·他是打酱油的,可是徐谦带兵入京,他这酱油没得打了,不过就算跟着徐谦救驾,那也无妨,大不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老实实在的在旁看戏·出风头的事,让别人去做去说·可是徐谦一说攻城,他就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这时候,不想个主意,若是真任这姓徐的胡闹,那就真要玩完了,于是他连忙道:“我们可以对午门的守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校尉和新军不宜出面,他们毕竟,是武官,身份敏感,可以让咱们来交涉,对方见这么多大臣请求觐见,或许……”

  “好办法!”徐谦拍拍手,道:“大人此计深合我意,就这么办,只是谁去喊话,谁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所有人又不吭声了,其实大家是赶鸭子上架,本心上,是谁也不希望惹着一身骚的,出风头的事,傻子才去做,现在去喊话,若是明日宫里压根就没有反贼,那么自己就是反贼的马前卒了。

  见大家不吭声,徐谦脸拉下来,道:“事到如今,就无人共赴国难吗?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尔等身为朝廷大臣,莫非就无人有担当,既然如此······”

  徐谦说到既然如此的时候,多半又要开始犯浑了,许多人心里说,不是有要攻城吧,赵高急的跳脚,道:“且慢,下官又有一计。”

  徐谦冷声道:“想要请教。”

  赵高道:“咱们轮番去喊,就以官职高低,一个个来,如何?”

  徐谦皱眉,道:“这样不妥,我认为应当以年齿来。”

  赵高的意思是,谁的官大谁去喊话,在的这些人里头,徐谦的官算是最大的一个了,能和他并列的人也没有几个,不过徐谦当然也不是傻子,自己带兵入京,出了这么大的力,怎么能让你们这些老东西在这儿打秋风。

  徐谦发了话,自然也无话可说,不少人纷纷点头,反正得罪徐大人没有必要且大多数人年纪还不至于做出头鸟,至于那些老骨头们毕竟是少数。

  于是乎,最先一个须发皆白的沧大人被人请到了午门下头,老爷子大喊:“我等奉命救驾,宫中生变,尔等若······”

  城上的禁卫奉命固守午门,而且其中不少都是勇士营的军马,这些人,早已被张天师掌握,自然不肯开门。

  下头又换了一人,道:“我等要觐见陛下,速去通报。”

  城上的人道:“陛下已经安睡,不便相见,诸位请回。”

  于是城下的人在下头叫骂:“岂有此理,陛下见与不见,岂是尔等能说了算,尔等莫非是要谋反吗?”

  城上的人道:“不敢,只是宫中规矩,不敢擅更。”

  这些大臣,如走马灯似得在下头大叫,有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的索性是耍滑头,不过事实却是可以证明,这天底下最有用的是大臣,最无用的也是大臣,制度运行良好的情况下,大臣们指点江山,每一句话,影响都极为深远。可是一旦制度崩坏,或者制度出现了漏洞,就比如是现在,他们就真成了一堆废物了。

  好说歹说,城楼上总是有人应了一句,尔等稍待,我去通报。

  其实外头的情形,早就传到了宫里。

  内阁里头,已有书吏将新军入京的消息传到,杨慎也心急火燎的赶来,对杨廷和道:“父亲,徐谦果然带兵入京,此人还真是雷厉风行,什么事都敢做。”

  杨廷和却是微微一笑:“老夫方才说了吗?别人可以不救驾,可是徐谦却非要救驾不可。”

  杨慎忍不住道:“可是正德皇帝在时,那江彬和徐谦一样,都是仗着正德天子才有他的荣华富贵,按理说,他救驾都来不及,可是为何,却要作乱呢?”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杨慎不过是举例而已,毕竟心里有疑问,问自己的爹准没有错。

  杨慎其实说的很对,江彬某种意义来说,和徐谦是一样的,两个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江彬和徐谦,都是心腹大臣,他们的利益,就在天子身上,天子在,他们自然荣华富贵,天子不在,失去了皇帝老子的庇护,两个人的选择却是相反,徐谦是拼了命的救驾,而江彬却是直接把正德干掉。

  所以杨慎以为,江彬这个人,当真是傻到了几点,徐谦的身份地位会比你低吗?你不过是锦衣卫指挥使,不过是威武副将军,而徐谦好歹也是天赐公,是户部尚书,可是你在朝廷里,有什么支持者,你在宫里,又有几个支持者,就算是军队之中,大家都知道,你的权利乃是天子给的,你要作乱,谁肯跟着你,莫说是军队,便是你直属的锦衣卫,平时大家或许对你毕恭毕敬,可是你要造反,多半大多数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你干掉。而徐谦却是大大不同,人家树大根深,军中有校尉和新军,锦衣卫里也有他的人,便是朝廷之中,也有他的许多党羽,还有直浙这个基本盘在,人家都晓得要救驾,只有皇帝在,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却去造反,这不是傻了吗?

  杨慎随口问出这个问题,本也是无心之言,杨廷和的脸色却是阴沉起来,随即,又恢复了平常,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江彬愚蠢而已。”

  杨慎也没有深究,道:“可是现如今,该怎么办?勤王救驾的军马已经来了,父亲大人难道就坐在这里?”

  杨廷和道:“再等等看,看看宫里的动作,宫里那边,肯定会有举动,先不要急,第一个摘桃子未必能吃到桃子,要吃桃子,不是先动手,而是先要用眼睛去看,再用脑子去想,时机一到,便可摘了。”

  杨慎觉得自己的父亲越来越深不可测,他不由道:“只是不知宫里情形如何,只怕……陛下已经大行了吧。”

  杨廷和淡淡的道:“大行不大行,和你我无关,慎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你必须明白,很多事情,没有了,会比有了的好,很多东西,你若是失去,那么失去的就会更多,父亲现在要做的,是不必去管其他,是要抓住自己眼前的东西,抓紧了自己的东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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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八章:伪诏

  宫外闹得这么大,若是宫中一点都没察觉那才是怪事。 大高玄殿里,张天师此时此刻也是急的跺脚,事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先是给陛下喂服了慢性毒药,陛下病倒,这一病倒,就有许多机会可趁,皇帝的生老病死,都是天大的事,甚至于皇帝老子长了个痤疮,只要宣传的得当,也保证能让宇内皆惊。

  而现在,嘉靖确实已经重病,病得很重,更可怕的是,他这病还不能见人,身上脓疮皆溃,恶臭难当。

  在这种情况之下,两宫太后自然吓了一跳,连忙来到大高玄殿探视,这两宫太后终究还是女人,一时慌了手脚,此时,却是张天师的机会,张天师声称,自己有办法能治好天子,这当然是骗人的,他最重要的是,要确保天子临死之前,自己能控制住局势,到时让自己的亲信在旁伺候,再请上阁臣杨廷和,准备好接受陛下遗诏,一切就都可以万事大吉了。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这遗诏,才最是要紧。

  皇帝要死了,谁在皇帝身边,谁就掌握了主动,比如杨廷和在嘉靖身边,嘉靖的遗愿,谁来书写?当然是杨廷和,嘉靖神智未必清醒,就算清醒,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

  而且自己在旁监督,整个程序都已经完全布置好,最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因此历来皇帝大行,都是角逐最紧张的时刻,所有的核心人物,都围绕着即将病逝的天子,张天师要争取的,也就是天子大行之后,新皇登基的这个空档,这足够他对自己的后事,进行一个完美的布置了。

  只是……姓徐的居然带兵入京,居然到了午门门外。

  张天师有些慌了手脚,他也怕啊,谁不怕谁是孙子,毕竟他做的乃是抄家灭族的事,做好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做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可是这时候,他暂时还不能请杨廷和来,对杨廷和,张天师未必放心,他必须完全一个人掌握住主动权,要在内宫布置妥当,到时再把杨廷和请来,听嘉靖的遗旨就成了。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偏殿,劈头盖脸的便向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凤怒斥道:“他怎么就这么大胆,他是不要命了,还有,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谁?否则徐谦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不是都说好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拿到了遗诏,再和姓徐的算账吗?只要有遗诏在,姓徐的想不死,都不成,怎么会这样,是了,肯定是有人传递消息,查,查出来!”

  刘凤道:“天师,或许是那黄锦,看事情不对头,所以……”

  张天师冷笑:“这个老阉货,早该办了他,想不到他竟敢通风报信。”眯着眼,张天师显得有些不耐烦,道:“现在怎么办,这么多军马聚在了午门外头……”

  刘凤道:“应当立即拟一道圣旨,让徐谦退兵,徐谦若是不退,这就坐实了他是谋反,军心肯定动摇,若是退了,到时候再和他算账。”

  张天师慢慢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错,就该这么办。”

  说罢,他又摇头:“要有圣旨,得先让司礼监那边帮衬,这姓黄的,肯帮我们吗?”

  刘凤沉吟片刻:“让人去请黄锦,就说陛下有事要交代,让他和掌印的太监一道来,大高玄殿都是天师的人,天师一句话,他敢不从?若是不从,就说他妄图弑君,料理了他。”

  张天师欣赏的看了刘凤一眼:“听说从前的时候,黄锦对你还算不错,不过你能深明大义,为贫道出谋划策,可见你还是晓事的,去吧,把事情办妥当,到时候,说不准你就该去司礼监了。”

  刘凤小心翼翼的看了寝殿那边一眼,听到天子传来剧烈咳嗽,刘凤点点头:“奴婢去了。”

  张天师也是看了寝殿一眼,点点头。

  随即,张天师出现在了寝殿,他脸上挂笑,轻轻去揭开宫纱,用簪拨了拨灯芯,一面道:“陛下是不是觉得身子好了一些,方才贫道给你喂得药丸,名曰极乐丹,吃过之后,就什么都不痛了。”

  龙榻上的嘉靖面露笑容,道:“是好了很多,难为了你。”

  张天师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狐疑,瞄了嘉靖一眼,见嘉靖很是冷静,便笑起来:“贫道自然要竭力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放心,贫道一定会为陛下诊治的。”

  “嗯,很好。”嘉靖淡淡的道:“方才我听你在外头和人说话?”

  “是。”张天师脸色略略一冷。

  嘉靖叹道:“朕就知道,总有人不消停,天师为朕的长生大计,何等的操劳,可是总有人不明白,这是糊涂,糊涂倒也罢了,竟还敢带兵入京,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张天师盯着嘉靖,道:“陛下都听到了?”

  其实听到不听到,张天师都不担心,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嘉靖颌道:“自然是听到了,其实也不比逼着黄锦草诏,朕来下旨就好了。”

  “哦?陛下现在恢复身子要紧,就不必劳烦陛下了,一切,都交给贫道就好。”张天师笑了笑,上前给嘉靖掖了掖被子,随即在被上轻拍几下:“陛下只管静养便是。”

  嘉靖淡淡道:“为何不见太后?”

  张天师道:“两宫太后都在为陛下担心,不过还好,贫道已经保证,只要贫道施术,陛下便可无恙,只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打扰,所以这大高玄殿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入。”

  嘉靖道:“那么其他人呢?就只有你?”

  张天师道:“布置了百来个勇士营的护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太监。”

  嘉靖点头:“很好,你布置的很是妥当,朕放心了。”

  张天师道:“那么贫道去忙一些事了,陛下歇一歇。”他告辞而出。

  冉冉的烛火之下,嘉靖闭眼假寐,直到完全没有了声息,他的眼眸陡然一张,眼眸之中,闪过悔意、杀机、恐惧,无数的感情交杂在一起,可是他的身子并没有动,他仿佛能感觉到在这个空荡的寝殿里必定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他随即闭眼,没有任何的动作。

  可是在被下,一只簪握在了手里,他毫不犹豫的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殷红的血自指点流出来,在他的内衣里,他笔画出了两个字:“诛张。”

  ……………………………………………………………………………………………………………………………………………………………………………………………………

  司礼监。

  黄锦彻夜未眠,得知陛下重病,黄锦自然不敢睡,几次想去大高玄殿,却都被人陛下正在治疗的名义挡驾在外。

  黄锦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陛下这一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他想去劝说两宫太后,请两宫太后下旨诛杀张天师,可是两宫尤其是张太后极为关心嘉靖的安危,御医们束手无策,唯有张天师说可以药到病除,又说秘法可以治病,张太后是情急之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撒手,自然而然,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张天师身上,张天师要如何,只能依着他。

  可是黄锦已经越来越感觉到,危机即将来临,等听到徐谦带兵入了京,他才松了口气。

  只要有兵在,谅那张天师不敢造次,可是接下来,却有人上门,请他立即去大高玄殿,说是陛下又事相召,可能要草拟旨意。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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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九章:有圣旨

  王安在宫里日久,怎么不会晓得自己接过来的东西是什!这是一份圣旨,可是并没有得到天子的任何认可,天子现在在大高玄殿,而这份圣旨是黄锦这个司礼监秉笔私自起草。

  伪造圣旨,这是什么罪名?

  王安当然知道,一旦察觉,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他也明白黄锦的苦处,眼下何止是宫外,宫内的次序也已经彻底崩坏,在这种情况之下,所有人也都在站队,若是你运气不好,那就是死,运气好,就是大功。

  暴风雨降临,无人可以幸免,每一个人都卷入其中,谁也别想随心所欲。

  王安看了黄锦一眼,随即磕了个头,道:“干爹保重。”

  两个人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此去凶多吉少,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可是又不得不去,对方声明,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相召,你能不去吗?而且大高玄殿的情况不明,陛下生死未卜,这个时候,你还能在司礼监里等消息吗?于情于理,你都要去一趟不可,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不去就是抗命,去,才有一线生机。

  黄锦掸掸身上的衣衫,道:“杂家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是像今夜这般险恶的,却是见所未见,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杂家选择了,杂家眼下,也只能固守本心,去这阎王殿走一遭。”

  说罢,他抬起了腿,出了司礼监,对外头守候已久的太监道:“带路。”

  这一路过去,宫里静谧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在内宫之中随意行走,黄锦到了大高玄殿,远处刘凤在甬道的尽头负手等他,他的身后·数十个侍卫已经待命。

  “黄公公好。”刘凤热闹的打着招呼。

  黄锦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即道:“陛下在哪里?”

  刘凤笑了,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随即他冷冷道:“你就不必去见陛下了·陛下又口谕,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欺君罔上,罪无可恕,左右,拿下他。”

  几个侍卫已上冲上来,将黄锦制服。

  黄锦大骂:“贼子不得好死。”

  “是吗?”刘凤笑了:“贼子还敢骂人?来,打。”

  侍卫们如小鸡一样将黄锦提起来·自是不客气,一阵痛打之后,黄锦已是奄奄一息·黄锦凄厉的道:“你们不会得逞,陛下何其睿智,岂会看不穿你们的奸计。还有……徐谦就快来了,他一来,你们尽都死无葬身之地。”

  刘凤压根不理他,道:“黄公公恕罪,奴婢呢,都是奉旨办差,是了·来,搜他的身。”

  一个侍卫找出了一方宝印,交到了刘凤手里·刘凤掂量了一下,眼中放出光芒。

  “将他押去东殿,暂时拘押起来·待会,说不准还有用处。”

  拿着大印,刘凤不敢怠慢,连忙往大殿深处去了。

  黄锦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虽然性命已经保住,可是他已明白,此时最坏的结局已经在等着他·陛下……陛下那边只怕也已经凶多吉少。

  内阁。

  “杨公,黄锦已经入大高玄殿了。还有·黄锦的干儿子王安,突然不见了踪影。”

  杨廷和举重若轻的点点头,淡淡道:“接下来,就看谁的圣旨有用了,也看这姓徐的,有几分胆色。”

  来人居然是个太监,而且还是御马监的太监,这宫中戒备森严,尤其是内廷,任何人不得出入,不过有一些人却是例外,这些人就是御马监的太监,毕竟宫中的戍卫都由他们布置,勇士营的官兵他们也大多都认得,来去自如。

  这太监笑嘻嘻的道:“假若徐谦没有胆色呢?”

  杨廷和道:“没有胆色,老夫就是临危受命,草拟遗诏,辅佐太子登基。”

  太监若有所思:“可是徐谦胆大包天呢?”

  杨廷和笑了:“假若他是胆大包天,于老夫也是无损,陛下危在旦夕,徐谦就算救驾成功,可是他毕竟,还是犯了忌讳,新皇登基,必定忌讳此人,既然有了忌讳,就肯定得压住他,放眼朝野,谁能制的住徐谦呢?”

  一番平淡的言辞,却是将杨廷和的意图彻底的揭露了出来。

  成,他能摘桃子,败,他还是能摘桃子,张天师赢了,他就支持张天师,或者说暂时支持张天师,先弄到辅政的差遣,然后找个机会,除长天师,为天子报仇雪恨,到时候,又是一场诛江彬的戏他杨廷和的声誉,立即可以暴涨,当然,他还能趁机总揽朝局,一言九鼎。

  败,他就立即除掉张天师,以救驾的名义出现,毕竟他早有安排,徐谦为了分担风险,必定会将自己派人传信的消息公布天下,天下人都知道是杨廷和请徐谦调兵入京救驾,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救驾的大功臣。

  可是嘉靖就算活过今日,中毒之后,怕也多活不了多久,而徐谦呢?徐谦表面上是胜利者,他救驾有功,可是这个功太大了,而且他没有圣旨,就敢直接调兵入京,敢直接杀入宫中,换位思考一下,任何一个新皇帝登基之后,他会不会想,假如有一天,徐谦看自己不顺眼,又故技重施,口称是宫中除了奸党,以救驾的名义杀入宫中,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就捏在了这姓徐的手里。

  新皇帝毕竟不是嘉靖,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个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也有自己的喜好,徐谦是嘉靖的心腹,但不是新皇帝的心腹,嘉靖可以放心徐谦,别人能放心吗?

  既然如此,那么对新皇帝来说,这个大功臣,一下子就成了心腹大患,徐谦在京师一天,或者多活一天,新天子就会寝食难安,就会食不甘味,可是徐谦权势滔天,有王党,有直浙新政的受益者,有皇家校尉和新军,羽翼丰满,俨然已经成为连天子都必须忌惮几分的权臣,在这种情况之下,新天子会怎么做?几乎不必思考,新天子无论对杨廷和的观感如何,对杨廷和是爱戴还是怨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牢牢的站在杨廷和一边,内阁首辅,又得到了宫中的极力支持,杨廷和就稳稳占住了上风,将来收拾徐谦,只是时间问题,毕竟这是大明朝,就算天子再如何被人缚住手脚,天子还是天子,想和天子以及内阁对抗,最终的结果,唯有被彻底的碾压。

  杨廷和淡淡的道:“还有什么消息,要立即报来,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

  午门。

  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依旧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城下的校尉和新军已经忍耐不住,一个个摩拳擦掌,而救驾的大臣此时也是犹疑不定,一个个心急如焚。

  为何宫里还没有消息,不管怎么着,也得给句话吧,兵都来了,你就不能下旨命大臣们觐见。

  其实这场危机很好解决,只要天子肯出面,见上一见大家,那么所有的事,就都可以消失不见了。

  可是偏偏,宫里没有回音。

  大家悄悄去看徐谦的脸色,见徐谦的脸色阴沉,双目之中杀机重重,一个个都觉得大事不妙。

  恰在这时,城上有人道:“有圣旨,诸公听旨意。”

  听到圣旨来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徐谦上前几步,昏暗之中,见果然有人从城楼上探出头来,这人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本无恙,何故天子脚下刀光剑影……速命诸公退散,官军人等,不可陈于紫城之外······”

  圣旨的大意就是,皇帝老子一点事都没有,半夜被人叫醒,说是宫外出事了,于是皇帝老子勃然大怒,不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眼下也不处置大家,大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切事,都等明天再说。

  众人惊疑不定,也不知圣旨是真是假,不过既有圣旨来了,所有人都打起退堂鼓。

  毕竟徐谦带着大家来的名义是救驾,说是有奸贼残害天子,要入宫勤王,可是现在,天子的诏书却是说自己并没有任何问题,让大家退散,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借着这个名义入宫,那么,就算你不是造反,那也是造反了。

  徐谦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对城楼上的人道:“将圣旨抛下,我要查验。”

  城楼上的人倒也没有迟疑,将圣旨从城楼上丢下来,有个校尉飞快去接了,送到徐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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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章:炮打紫禁城

  一见圣旨递来,所有的大臣纷纷涌上来,徐谦将圣旨展来看,许多人也仲长了脖子,许多人压根就不去看圣旨的内容,而是直接去瞅那印玺的章记。

  在场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看圣旨,其他都是假的,印玺的真假才最是重要,当有人看到那朱砂红印时,忍不住道:“果然是圣旨,千真万确,绝不是伪诏。”

  凑的比较近的几个人纷纷颌首点头,显然他们也看出来了,这绝对是真的。

  后世有一句话,叫所谓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放在大明朝,则应该叫大臣们的软弱性。

  这些家伙本质上来说,就是时局的维护者,同时,他们又有不满,他们因为不能掌握中枢,所以经常对朝廷的政策不满,对皇帝不满,对权臣和奸臣更加不满,这种不满的情绪,往往都出现在他们的嘴里,于是乎,骂朝廷最多的往往都是这些大臣,什么社会黑暗,什么奸贼误国,什么社稷八成要完蛋了,什么国有妖人,必然祸及天下。

  他们什么话都敢说,而且分析起来还是头头是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就比如大明朝的**,十有**都是致仕的大臣偷偷摸摸写得一样,这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指桑骂槐,用各种阴毒和隐晦的话去抨击时弊。

  但是,假若你认为这些家伙是那种口里说要诛奸贼,要把某某内阁大臣拉下马,别看他们一副要和你拼命的架势,其实这些人最大的职责就是忽悠别人去拼命罢了,自己拼命?这是另外一回事。

  固然许多人都知道,这圣旨可能是张天师这些乱党伪造,并非皇帝的本意,可是圣旨就是圣旨,大家有了理由·一个个道:“陛下既然无恙,我等便是师出无名,还是按旨意行事吧。”又有人道:“散了,散了·一切等明日再见分晓。”

  “徐部堂,你看,陛下无恙,为何不罢兵?”

  “是啊,是啊,圣旨已下,若是再围住午门·那便不是救驾,是谋反了,还请徐部堂三思·不可误了自己。”

  徐谦眯着眼,将这圣旨撕烂,冷笑道:“这是乱命,并非陛下本意。”

  赵高跳出来质问:“大人如何就晓得这是乱鸣,就不是陛下本意?”

  徐谦冷冷笑道:“因为旨意既非司礼监秉笔书写,也非内阁杨公字迹,更非陛下亲书,只不过印玺是真,其他都是假·若不是宫中生变,怎么可能他人代拟圣旨?”

  有人火了:“徐大人,你这是胡搅蛮缠·吴某不奉陪了,你要谋反,自管去吧。”

  正说着·有个校尉飞快跑来,道:“大人······大人,有人从城墙上抛下一份圣旨。”

  还有圣旨……

  所有人下巴都掉下来。

  徐谦正色道:“拿来我看。”

  又是一份圣旨落入徐谦手里,徐谦展开,便见上头写道:“朕受奸贼所惑,生死只在一发之间,社稷危如累卵…···”

  所有人面面相觑·因为在这圣旨之下,也有一个大印·同样是皇帝之宝。

  徐谦扬起圣旨,大叫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陛下生死只在一发之间,社稷危如累卵,我等食君之禄,还等什么?”

  赵高傻眼了,其他人傻眼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徐谦怒斥道:“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竟敢祸乱宫闱,徐某人,和他们势不两立,谁敢拦我,杀无赦,城楼上的人听着,本官身负勤王诏书,你们速速开门,如若不然,则视为反贼,本官定诛杀你们九族!”

  赵高这些人乖乖退到一边去了,两份圣旨,而且两份都是真的,谁也说不清这两份圣旨哪一个是天子本意,不过徐谦现在拿了圣旨,胆气更壮,那就让他去玩吧,大家看热阄就是。

  其实大家心里隐隐在想,反正这午门便如一道深渊,姓徐的过不起,大家跟在后头摇旗呐喊,混着吧。

  混日子,是大多数人的心态,所谓能过且过,至少事情还没有到大家日子混不下去的时候,何必要像姓徐的打了鸡血呢。

  城楼上的人大叫:“徐谦,我等敬你为尚书,对你百般客气,现在你得了圣旨,还敢造次,可见你另有所图,莫非要造反吗?休要贼喊捉贼,再敢造次,我们便要放箭了。”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谁都不会让步。

  徐谦也没有再和城楼上的人多说什么,径直找来了几个武官,下达了命令:“攻城!”

  武官们略显几分不安,不过却还是一起抱手:“遵命!”

  传令兵立即骑马在各部之间穿梭,大吼:“大人有令,半个时辰之内攻破午门,挡,杀无赦……”

  军号响起,无数队官军开始做好战斗准备,靴子塔塔的震得地面仿佛都颤动起来,两翼的官军俱都拔出佩刀,中军一列列摆起了队伍,乌压压朝城门下压过去。

  城楼上亦是争锋相对,有武官大喝:“搭弓!上前一步者,杀!”

  无数的人头从女墙的缝隙中钻出来,无数柄长弓探出城墙,一排排锋利的箭锋闪烁幽幽锋芒。

  那些跟着徐谦来打酱油的大臣们早就退的远远的,有人吓得脸色苍白。

  这种阵仗,在他们的笔头里倒是有不少,其中不少文采出众者,更是能将两军对阵的文章写得绘声绘色,可是说和写是一回事,眼见为实是另一回事,大家很担心擦枪走火,一不小心,说不准就要酿成大祸。

  “不能打啊,一旦打了,无论是不是谋反,咱们都完了。”

  “是啊,哪里有官军攻宫城的道理,有理也讲不清了。”

  却也有不少胆大之人,轻蔑一笑,摇头晃脑的道:“诸公勿忧,想来这是虚张声势,无非就是看看,谁先被吓倒而已,这种事本官见得多了,本官在宣府督军之时,也经常见这样的场景,两营官兵闹了口角,双方剑拔弩张,可是放心,大家都有分寸的,谁都不会轻举妄动,这是虚架子,闹着玩的。况且徐部堂……”

  轰隆隆······一声巨响,打断了此公的话头。

  然后,有人都吓趴在了地上,一个个双手抱头,有人则是呆若木鸡,一点反应都没有,耳朵里隆隆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大家定睛去看,午门的城楼上一团火焰炸开,无数人血肉横飞,城墙这亦是炸开了一个口子,石头乱飞。

  卧槽……

  此时所有大臣的心里,足足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姓徐的你是个畜生啊。

  这是大家第二个反应,只是有人是口里骂出来,有人是在心里骂出来。

  无论在场的人是王党还是旧党,是真心实意想要救驾,还是那些打酱油的官油子,现在所有人的立场,居然出奇的一致了。

  畜生啊畜生,这家伙居然还真如此大胆,简直就是疯了。

  其实一开始,谁也没有料到徐谦有这么一出,大家原本以为,徐谦围住午门,不过是做个样子,至多也就是起一些冲突,大家跟着救驾,本质上就是打酱油,是给宫内的乱党一些压力,逼迫对方妥协,让陛下召见大家,摆平事态。

  于是他们一个个走马灯似得上前打话,义正言辞的告诉对方,我们不见到天子,是不会走的,你们倘若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阵前打话,讲的就是气势,很多人其实一不小心,说了一些很有王八之气的话。

  可是······徐谦居然开炮了,开炮啊,开炮是什么概念,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午门,是大明朝何等尊贵的地方,姓徐的开炮了。

  大家泪流满面,姓徐的坑啊,大家跟着他,酱油没得打了。

  新军的炮队这边,陆炳亲自督阵开了第一炮,这一炮政治意义实在太大,其实大家都不想,可是既然‘圣旨,在手,大家相信的只有陛下垂危,危在旦夕,又有徐谦下令勤王救驾,不计任何后果杀入宫中。这些久已服从闻名的校尉和新军,自然也不会客气。

  第一炮用的并非是攻击城墙的实弹,而是内填火药的开花弹,攻城效果不明显,可是杀伤力却是极大,火舌过后,城墙上叫骂不绝,惨叫声连绵不决,甚至许多血肉横飞的肢体直接自城墙上飞入护城河里。

  陆炳手按着刀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不过第一炮开着还有障碍,这第二炮,显然就没什么压力了,他大呼一声:“放炮,自由散射,一炷香时间。”

  三十余门火炮一字排开,并不客气,引信一个个引燃,随即所有人捂住耳朵,炮管通红,无数火舌喷出。

  轰隆隆……轰隆隆……

  午门城楼接二连三炸开,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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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一章:鱼死网破

  炮击彻底的葬送了所有人的幻想。

  三寸不烂之舌,笔锋如尖刀,阴谋阳谋,种种这些平日里大家所擅长的东西,在大炮响彻之后,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值钱。

  是的,这就是规则,而显然,所有人都曾忘记了这个规则,仿佛武力奠定一切的基础根本就荡然无存,天下的兴亡,仿佛都掌握在了那些手握春秋笔的衮衮诸公们手里,大炮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幻觉,幻觉的意思就是,你们的花样已经行不通了。

  事实上,所有人无论站在什么立场,都曾抱着幻想,救驾的大臣希望自己大口一张,紫禁城中的禁军受到忠义的感染,立即倒戈相向。守城的禁军,亦是觉得对方不敢胡闹,只要自己态度坚决,谁也不敢造次。

  当幻想破灭,无数人欲哭无泪。

  城楼下的大臣们还好一些,因为他们虽然想哭,可是至少,炮口的方向对准的并非是他们,他们是幸运的,他们还有心里骂翻天的空闲,他们还可以愤怒,还可以鄙视,还可以怒发冲冠,可以后悔不迭,可以哭笑不得,因为他们毕竟只是旁观者,他们看到硝烟袅袅升腾,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息,看到火舌喷吐,看到血肉横飞,看到这世上最惨绝人寰的屠杀。

  而城楼上的禁军不只是希望破灭,连他们的血肉之躯,也都已危在旦夕,一枚枚开花弹在城墙上炸开,无数的石子、铁定乱飞,无数人发出绝望的呼救。无数人从城墙上栽下来,无数人哭爹叫娘。

  可是炮火无情。新军更加残酷,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听到惨呼,更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血肉之躯被撕成碎片,在命令停止之前,他们机械似得不断给炮管浇水,不断的装填火药,不断的射击。

  徐谦眯着眼,显露出了冷酷的一面,他伫立不动,抿唇冷笑。

  一些大臣已经涌上来。这个道:“大人,不能啊。”“大人,此举已经形同谋反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大人快快下令罢兵……”

  有人更是想冲向炮队,大呼道:“先打死了老夫……”

  徐谦眸光一瞥,道:“冲击炮队者,杀无赦!”

  十分简短的命令,却立即有皇家校尉握着短火铳冲上去。直接将这大臣打成了马蜂窝。

  所有人惊呆了,疯了,疯了,眼前这个。真是疯了。

  他们全都住了口,曾经不可一世的他们,突然发觉。他们连蚂蚁都不如,一下子。从高上云端的老爷,沦为了什么都不是累赘。

  他们显然感受到了徐谦对他们的蔑视。可是他们居然都住了口,谁也不敢造次,若是以往,他们早就骂开了,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徐谦厉声道:“本官说了,陛下垂危,本官深受皇恩,奉旨救驾,谁敢阻拦本官,杀无赦,我没有兴致再说第二遍和第三遍!”

  午门的城墙已经炸出了一个缺口。

  两翼的新军在武官们的率领下,纷纷拔出了长刀。

  齐成眯着眼睛,亲临阵列之前,冷冷一笑:“杀进去,顽抗者,杀!”

  又有人补充:“入宫之后,不得造次,更不可轻易进入深宫闱院之地,一切都听从命令行事,敢滋事者,杀!”

  说罢,齐成率先听到向前,直接跃入了鲜血染红的护城河里,无数人毫不犹豫一猛子扎进去,泅水向前。

  城上的禁卫已经次序大乱,这些平时高贵的禁卫,在炮火覆盖之下终究还是不堪一击。

  此时提督太监已经赶来,上千禁卫集结在宫里,这提督太监乃是张天师的心腹,知道一旦让对方杀入了皇城,就一切都完了,因此嘶声揭底的道:“有人谋反,他们善用火器,不可和他们硬拼,全部下城楼,和他们近战,再坚持……坚持一下,城中的京营自然会来救援,这些反贼,猖獗不了多久,陛下又口谕,诛徐谦,拿下徐谦,无论死活,赏金千斤,敕国公,世袭罔替。”

  此时退下城楼的禁军已经越来越多,乌压压的一大片,见火炮够不着,大家也都定下心来。

  有人鼓气道:“他们擅长火器,近战必定不如我等,快,召集各门禁卫,在此与他们死战。”

  禁军们士气这才挽回了不少,对他们来说,也确实有一份骄傲,毕竟乃是禁卫,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锐之士,此时被打得灰头土脸,又有人鼓气,再加上他们对新军的成见也是不少,新军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群暴发户而已,一群暴发户,凭什么和禁卫相比,新军擅长火器,那么,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近战。

  无数的新军,此时一个个**的从缺口处涌进来。

  “杀!”

  禁卫们毫不犹豫,向新军发起冲刺。

  两军鏖战一起,很快,禁军便溃退。

  他们悲剧的发现,新军火器玩得转,白刃战实力更是不俗,不但勇不可挡,没命向前,而且气力也是极大,甚至有的新军,一刀能知己贯穿禁卫的胸口,这样的力道,只怕换了禁卫,绝大多数都不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他们短兵交接起来,极有章法,绝不会擅自拖队,每个人上前冲杀,都会保证自己的两翼有自己的伙伴,而后队的新军官兵,也会十分默契和和前队进行更替,以保证所有在交战之中的人能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

  禁军溃败,四散奔逃。

  和新军相比,他们似乎很不够看。

  一队新军的拥簇下,徐谦已经进宫,举目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场景,他眯着眼,冷冷一笑,道:“集结起来。”

  乌压压的军马迅速集结,并不急于追击。

  而在这时,有人道:“内阁大臣杨廷和,已带一队人马入后宫救驾去了。”

  徐谦皱眉,道:“不急,先去慈宁宫。”

  选择慈宁宫,徐谦是有考量的,张天师能控制住皇帝,若是现在直接杀过去,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先去慈宁宫,无论如何,先得到了太后的支持再说。

  “所有新军,全部在这里待命,不得进入宫闱重地,遴选校尉千名,随本官进去!”

  …………………………………………………………………………………………………………………………………………………………………………………………………………

  炮声一响,嘉靖的脸色一下子红润起来。

  傻子都知道,徐谦动手了。

  嘉靖绝不傻,他很快就清楚了张天师的嘴脸,但是他此刻不能翻脸,他心里清楚,张天师绝不会对自己动手,因为张天师还有一套程序要走完,比如等到自己垂危,表示已经无计可施,然后在司礼监里,找出一个心腹出来,再请内阁的翰林或者学士来,草拟遗诏。

  遗诏才是关键,只有拿到了遗诏,张天师才能多一道护身符,可是到底谁参与了张天师的谋反,嘉靖所知并不多,而张天师,显然也不可能透露,这是他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他绝不会轻易吐露出来。

  嘉靖既然明白了对方的居心,当然不会勃然大怒,他只能继续‘被骗’,表现出对张天师依旧信任有加的样子。

  可是他这种骄傲的人,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他绝不允许自己被人像傻子一眼,随意的忽悠,更不必说,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自己还能活多久,嘉靖已经不知道了,既然不知道,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极力挣扎下去,并且报仇雪恨,他恨不得吃了张天师的肉,扒了张天师的皮,只是他明白,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徐谦身上。

  徐谦带兵入京的消息,为了嘉靖极大的希望。

  可是他也明白,就算带兵入京,这紫禁城的禁卫就算还忠于自己,但是职责所在,也绝不会让徐谦带着军马进来,徐谦拦在外头,敢造次吗?

  将心比心,嘉靖就不敢造次,因为谁都明白,一旦造次,就和谋反没什么区别了,不管打着的是什么旗号,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嘉靖在骄傲和自责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时间过得很慢,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空耗。

  炮声一响,嘉靖眼中放光,徐谦……攻城了。

  徐谦竟然不负自己的期望,直接用火炮攻城,假若只是寻常的攻城,最多就是做做样子,可是一旦动了炮,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徐谦打算鱼死网破。

  “好气魄!”此时对徐谦,嘉靖满心的佩服,心中的期待重新燃起,他巴不得徐谦现在就带兵赶到这里,将这些乱党,统统杀个干净。

  炮声响起之后,张天师依旧第一时间离开了这里,显然,他要了解情况,同时也要做好应对之策。

  空荡荡的寝殿里,嘉靖呼了口气,心情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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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二章:臣万死

  慈宁宫。

  张王两宫太后此时已经聚在了宝相楼。

  炮声响起之后,宫中立即混乱,毕竟紫禁城安宁了百余年,除了燕王朱棣的靖难之役外,便是京师保卫战,也未曾遇到这等紧张的情况,紫禁城,居然遭受炮击,而且据说还有无数的‘叛军’涌进来,禁卫已经溃败,几乎组织不起任何有力的反击,慌乱之中,两宫移驾于此,却是束手无策。

  黄锦,黄锦那奴婢在哪里?张太后倒是晓得分寸,黄锦好歹是秉笔太监,这种事,唯有问了他,才能知道原委。

  有太监摇头,道:去了大高玄殿觐见了陛下,此后再也没有出来。

  张太后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安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生叛乱,到底是哪些人谋逆都说不清,谋反之人到底有什么意图更是不知,眼下……还是移驾大高玄殿吧。

  那回答的太监吞吞吐吐的道:娘娘,只怕大高玄殿,也去不得?

  张太后问:这是为何?

  这太监道:大高玄殿已经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太后怒道:什么叫做任何人不得出入,这个姓张的,到底治好了陛下没有?

  这……奴婢不知!

  王太后一个耳光下去,打的这太监七荤八素,王太后冷声道:拟一封懿旨,让御医去大高玄殿,命宫中的禁卫,拿下张天师,本宫也要移驾,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陛下。终究难安,江山,终究还是他的。就是病死了,这个干系。他也要担起来。还有,立即抱朱载基来。

  王太后已经感觉不对劲了,那张天师口称嘉靖所谓的病只是正常现象,并非是什么所谓的病,只需要歇养几日便可无恙,可是这些话,起先王太后是颇为相信。因为王太后受兴献王和嘉靖的感染,对黄老之术也很感兴趣,对于那些活神仙之类的人,也是礼敬有加、言听计从。可是现在,她越来越起疑了。

  襁褓中的朱载基被人抱了来,朱载基的母亲只是个嫔妃,是嘉靖的长子,出生不过一个多月。身体孱弱,几次都是险象环生,他虽是长子,却只是庶皇长子,所以出生之后。并没有册封皇太子。

  而现在,王太后看着病怏怏的朱载基,双眉紧蹙起来,不由道:神佛保佑,保佑你的父皇无恙吧,否则……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真真没法活了。

  朱载基的身体状况很差,随时可能夭折,而嘉靖到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王太后的担忧是极有道理的,天子生死未卜,外头又有叛军,假若嘉靖一旦出了事,就算叛军并非是来篡夺大明的江山,靠这个朱载基,怎么能维护宫中的地位。

  最后的结果,就极有可能和张太后一样。

  张太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她看看朱载基,道:妹妹,本宫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个孩子……

  王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道:摆驾,大高玄殿。

  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有太监连滚带爬的过来,道:叛军来了……来了……

  又有人来道:娘娘,叛军在宫外止步,户部尚书拜于宫前,请求觐见。

  第一个消息,让张王二太后吓得不轻,可是听了后头一个消息,她们才定下心来,王太后道:原来是徐谦,他胆子不小。

  张太后却是道:无论如何,他总算还知道规矩,不敢带兵进来,妹妹,还是立即见了他吧,且看他怎么说?

  宣!王太后冷着脸道。

  …………………………………………………………………………………………………………………………………………………………

  姓徐的进慈宁宫了,他孑身一人,不必怕他,可以直接调几个心腹护卫,拿住他。

  慈宁宫里,一个太监正与几个禁卫商议。

  这几个禁卫一个个踟蹰,不肯吭声。

  这太监冷笑连连道:怕个什么,只要事成了,你们将来便是功臣,张天师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吗?现在他这是自己作死,送上门来,先拿住他再说。

  ………………………………………………………………………………

  徐谦进入了慈宁宫,之所以不带大批禁卫,而只是让大家将慈宁宫围住,为的自然是放下两宫太后的疑虑,毕竟一旦带了兵进去,意义就不同了。

  当然,这么做又极大的风险,徐谦心中了然,可是不得不这么做。他腰间配着钦赐宝剑,身后则是陆炳和王蛛二人,能进这慈宁宫的,也只有陆炳这个曾经的兴王禁卫,天子的伴读,还有那王太后的亲侄,带了别人就是谋反,带了这两个人,意义又是不同。

  王蛛、陆炳俱都按刀尾随,警惕的看着任何接触到的人,紧张到了极点。

  而在前方,人影憧憧,却是数十个人影出现,这些人不怀好意,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迎面而来。

  且慢!太监尖声道:杂家有娘娘口谕。

  徐谦驻足,身后的王蛛和陆炳二人已经拔出了佩刀。

  对面的禁卫一看,倒也不客气,纷纷拔刀。

  徐谦淡淡的道:娘娘已有口谕,命本官入宫觐见,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伪造口谕阻拦本官?

  他说话的时候,气势十足,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气势十足的本钱,今夜杀的人已经太多,虽然徐谦的双手并未染血,可是这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却是锋芒毕露。

  太监阴冷冷的道:徐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入宫谋反,左右,拿下他。

  十几个禁卫已分成扇形围上来。

  徐谦暴喝一声:来试试看,想和外头那些乱党一样,尸首无存的就上来。想株连九族,全家都跟着你们陪葬的,就上来试试,想死的就来!

  这一句话,颇有威慑,禁卫们竟有些怕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今夜的情形,比的就是谁的胆子更大,谁的气势更足,在这谁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的情况下,其实无论是持任何立场的人,心里都在挣扎和动摇,谁都对未来产生了莫名的恐惧,鹿死谁手,又或者谁会成为反贼予以清除,让每一个人心底深处,都无比的脆弱。

  现在双方都诬对方是乱党,而对持的双方,某种意义来说都将对方视做了乱党,可是,许多事心里自知,至少这些护卫,有些动摇了。

  徐谦淡淡道:慈宁宫外,本官有三千精卒,本官在这里损伤了一根毫毛,这些人就会冲进来,将你们剁为肉酱,杀光你们全家。

  太监竭斯底里的道:不必怕,他不过是吓唬我们。

  砰……一声短铳的巨响传出来,王蛛直接将这太监打成了筛子。

  这时代的短铳,虽然经过几次改良,可是依旧,射程极短,依旧还是笨重,不过近距离射击,威力依旧不小,这太监前胸乌黑一片,散发出一股焦臭,随即便仰面倒下。

  徐谦大喝:滚!

  禁卫们最后一点胆量失去,鸟兽作散。

  ……………………………………………………………………………………………………………………………………………………………………

  微臣徐谦,见过娘娘。

  慈宁宫里,徐谦拜倒在地。

  张太后和王太后二人态度复杂,身旁的侍女抱着皇长孙,皇长孙似乎受了惊吓,滔滔大哭。

  徐谦,你要做什么?王太后先是看了徐谦身后的陆炳和往蛛一眼,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陆炳你可以怀疑他的忠心,可是王蛛乃是自己的亲侄,断无可能跟着徐谦谋反,那么……想来,必定是另有情由,徐谦带着王蛛来,想必并非不是要动武,而是想要解释什么。

  只要是解释,那就不怕。

  不过王太后是何等聪明之人,虽然心中了然,却还是厉声喝问,显出太后威仪。

  徐谦忙道:微臣无状,让两位娘娘受惊,臣万死。

  张太后笑吟吟的打圆场道:不必请罪,徐爱卿乃是聪明人,现在带兵入宫,欲意何为?还是先讲清楚罢,在这里的,都算是自家人,讲清楚了也就无事了。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在危机面前,两个太后倒是颇有默契。

  徐谦道:微臣今夜,接到内阁学士杨廷和消息,具言宫中生变,有逆贼张天师人等,挟持陛下,图谋不轨,微臣心急如焚,不敢怠慢,又听说新军和皇家学堂校尉早被人调出京师,于是觉得不对,情急之下,只好从权处置,微臣万死,还请恕罪。

  张太后眯着眼,淡淡的道:是内阁学士杨廷和的消息吗?

  徐谦道:传送消息之人,还在微臣府上,微臣绝不敢欺瞒。

  这时候,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王太后的脸色却更加凝重起来。

  假若,当真是如此,那么岂不是意味着,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天子还在那张天师的手里。

  现在徐谦言之凿凿,又搬出了杨廷和,杨廷和这个人王太后虽然未必相信,可是他和徐谦的关系她却是深知,不到危急关头,两个人怎么可能联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杨廷和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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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二章:臣万死

  慈宁宫。

  张王两宫太后此时已经聚在了宝相楼。

  炮声响起之后,宫中立即混乱,毕竟紫禁城安宁了百余年,除了燕王朱棣的靖难之役外,便是京师保卫战,也未曾遇到这等紧张的情况,紫禁城,居然遭受炮击,而且据说还有无数的‘叛军’涌进来,禁卫已经溃败,几乎组织不起任何有力的反击,慌乱之中,两宫移驾于此,却是束手无策。

  黄锦,黄锦那奴婢在哪里?张太后倒是晓得分寸,黄锦好歹是秉笔太监,这种事,唯有问了他,才能知道原委。

  有太监摇头,道:去了大高玄殿觐见了陛下,此后再也没有出来。

  张太后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安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生叛乱,到底是哪些人谋逆都说不清,谋反之人到底有什么意图更是不知,眼下……还是移驾大高玄殿吧。

  那回答的太监吞吞吐吐的道:娘娘,只怕大高玄殿,也去不得?

  张太后问:这是为何?

  这太监道:大高玄殿已经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太后怒道:什么叫做任何人不得出入,这个姓张的,到底治好了陛下没有?

  这……奴婢不知!

  王太后一个耳光下去,打的这太监七荤八素,王太后冷声道:拟一封懿旨,让御医去大高玄殿,命宫中的禁卫,拿下张天师,本宫也要移驾,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陛下。终究难安,江山,终究还是他的。就是病死了,这个干系。他也要担起来。还有,立即抱朱载基来。

  王太后已经感觉不对劲了,那张天师口称嘉靖所谓的病只是正常现象,并非是什么所谓的病,只需要歇养几日便可无恙,可是这些话,起先王太后是颇为相信。因为王太后受兴献王和嘉靖的感染,对黄老之术也很感兴趣,对于那些活神仙之类的人,也是礼敬有加、言听计从。可是现在,她越来越起疑了。

  襁褓中的朱载基被人抱了来,朱载基的母亲只是个嫔妃,是嘉靖的长子,出生不过一个多月。身体孱弱,几次都是险象环生,他虽是长子,却只是庶皇长子,所以出生之后。并没有册封皇太子。

  而现在,王太后看着病怏怏的朱载基,双眉紧蹙起来,不由道:神佛保佑,保佑你的父皇无恙吧,否则……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真真没法活了。

  朱载基的身体状况很差,随时可能夭折,而嘉靖到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王太后的担忧是极有道理的,天子生死未卜,外头又有叛军,假若嘉靖一旦出了事,就算叛军并非是来篡夺大明的江山,靠这个朱载基,怎么能维护宫中的地位。

  最后的结果,就极有可能和张太后一样。

  张太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她看看朱载基,道:妹妹,本宫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个孩子……

  王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道:摆驾,大高玄殿。

  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有太监连滚带爬的过来,道:叛军来了……来了……

  又有人来道:娘娘,叛军在宫外止步,户部尚书拜于宫前,请求觐见。

  第一个消息,让张王二太后吓得不轻,可是听了后头一个消息,她们才定下心来,王太后道:原来是徐谦,他胆子不小。

  张太后却是道:无论如何,他总算还知道规矩,不敢带兵进来,妹妹,还是立即见了他吧,且看他怎么说?

  宣!王太后冷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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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徐的进慈宁宫了,他孑身一人,不必怕他,可以直接调几个心腹护卫,拿住他。

  慈宁宫里,一个太监正与几个禁卫商议。

  这几个禁卫一个个踟蹰,不肯吭声。

  这太监冷笑连连道:怕个什么,只要事成了,你们将来便是功臣,张天师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吗?现在他这是自己作死,送上门来,先拿住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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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谦进入了慈宁宫,之所以不带大批禁卫,而只是让大家将慈宁宫围住,为的自然是放下两宫太后的疑虑,毕竟一旦带了兵进去,意义就不同了。

  当然,这么做又极大的风险,徐谦心中了然,可是不得不这么做。他腰间配着钦赐宝剑,身后则是陆炳和王蛛二人,能进这慈宁宫的,也只有陆炳这个曾经的兴王禁卫,天子的伴读,还有那王太后的亲侄,带了别人就是谋反,带了这两个人,意义又是不同。

  王蛛、陆炳俱都按刀尾随,警惕的看着任何接触到的人,紧张到了极点。

  而在前方,人影憧憧,却是数十个人影出现,这些人不怀好意,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迎面而来。

  且慢!太监尖声道:杂家有娘娘口谕。

  徐谦驻足,身后的王蛛和陆炳二人已经拔出了佩刀。

  对面的禁卫一看,倒也不客气,纷纷拔刀。

  徐谦淡淡的道:娘娘已有口谕,命本官入宫觐见,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伪造口谕阻拦本官?

  他说话的时候,气势十足,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气势十足的本钱,今夜杀的人已经太多,虽然徐谦的双手并未染血,可是这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却是锋芒毕露。

  太监阴冷冷的道:徐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入宫谋反,左右,拿下他。

  十几个禁卫已分成扇形围上来。

  徐谦暴喝一声:来试试看,想和外头那些乱党一样,尸首无存的就上来。想株连九族,全家都跟着你们陪葬的,就上来试试,想死的就来!

  这一句话,颇有威慑,禁卫们竟有些怕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今夜的情形,比的就是谁的胆子更大,谁的气势更足,在这谁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的情况下,其实无论是持任何立场的人,心里都在挣扎和动摇,谁都对未来产生了莫名的恐惧,鹿死谁手,又或者谁会成为反贼予以清除,让每一个人心底深处,都无比的脆弱。

  现在双方都诬对方是乱党,而对持的双方,某种意义来说都将对方视做了乱党,可是,许多事心里自知,至少这些护卫,有些动摇了。

  徐谦淡淡道:慈宁宫外,本官有三千精卒,本官在这里损伤了一根毫毛,这些人就会冲进来,将你们剁为肉酱,杀光你们全家。

  太监竭斯底里的道:不必怕,他不过是吓唬我们。

  砰……一声短铳的巨响传出来,王蛛直接将这太监打成了筛子。

  这时代的短铳,虽然经过几次改良,可是依旧,射程极短,依旧还是笨重,不过近距离射击,威力依旧不小,这太监前胸乌黑一片,散发出一股焦臭,随即便仰面倒下。

  徐谦大喝:滚!

  禁卫们最后一点胆量失去,鸟兽作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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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徐谦,见过娘娘。

  慈宁宫里,徐谦拜倒在地。

  张太后和王太后二人态度复杂,身旁的侍女抱着皇长孙,皇长孙似乎受了惊吓,滔滔大哭。

  徐谦,你要做什么?王太后先是看了徐谦身后的陆炳和往蛛一眼,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陆炳你可以怀疑他的忠心,可是王蛛乃是自己的亲侄,断无可能跟着徐谦谋反,那么……想来,必定是另有情由,徐谦带着王蛛来,想必并非不是要动武,而是想要解释什么。

  只要是解释,那就不怕。

  不过王太后是何等聪明之人,虽然心中了然,却还是厉声喝问,显出太后威仪。

  徐谦忙道:微臣无状,让两位娘娘受惊,臣万死。

  张太后笑吟吟的打圆场道:不必请罪,徐爱卿乃是聪明人,现在带兵入宫,欲意何为?还是先讲清楚罢,在这里的,都算是自家人,讲清楚了也就无事了。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在危机面前,两个太后倒是颇有默契。

  徐谦道:微臣今夜,接到内阁学士杨廷和消息,具言宫中生变,有逆贼张天师人等,挟持陛下,图谋不轨,微臣心急如焚,不敢怠慢,又听说新军和皇家学堂校尉早被人调出京师,于是觉得不对,情急之下,只好从权处置,微臣万死,还请恕罪。

  张太后眯着眼,淡淡的道:是内阁学士杨廷和的消息吗?

  徐谦道:传送消息之人,还在微臣府上,微臣绝不敢欺瞒。

  这时候,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王太后的脸色却更加凝重起来。

  假若,当真是如此,那么岂不是意味着,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天子还在那张天师的手里。

  现在徐谦言之凿凿,又搬出了杨廷和,杨廷和这个人王太后虽然未必相信,可是他和徐谦的关系她却是深知,不到危急关头,两个人怎么可能联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杨廷和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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