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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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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8章 知进易,知退难


  孙权这一夜睡得很不好,几次从梦中惊醒。

  入睡前,他就知道了司马懿弃城而走的消息,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他才久久不能入眠。

  李严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攻克了宛城。比起这个成绩,曾经让他非常震惊的襄阳之战实在算不什么了。他和胡综、张温分析了很久,意识到一场攻城战术的变革就发生在他们眼前,而这将为以后的战争带来根本性的变化。

  霹雳车虽然是一个古老的战具,却曾经在历史中消失了很久,近期重新出现在战场上是官渡之战,曹操用它来对付袁绍,因为声如霹雳,故名霹雳车。能够在官渡和袁绍对峙那么久,霹雳车居功至伟。

  但是霹雳车并没有因此这一战而成为战场的主角。原因很简单,霹雳车需要大量的人力来操作,而且射击速度慢,准头差,移动又不方便。

  霹雳车真正大放异彩,成为城池攻守战的主角,是随着魏霸的横空出世而出现的。他们父子奇兵奔取关中,解决了一系列的技术问题,利用霹雳车拿下了长安,又用霹雳车守住了潼关,充分展示了霹雳车的威力,这才促使魏吴两国也跟着重视霹雳车技术。

  魏国有马钧,霹雳车的技术改进也非常快,吴国慢一点,但是从魏霸手中直接得到了霹雳车的图纸之后,他们后来居上,反超了魏国。

  可是,当他以为吴国的霹雳车技术已经和蜀汉军相当时。他发现魏霸还留了一手:石弹的制作技术。没有充足的石弹供应,霹雳车的威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所以他一心想从魏霸手中得到石弹的制作技术,解决这最后一个难题。

  然而,魏霸再一次打破了他的乐观。魏霸用千余架霹雳车一起发射,将攻城战术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与这个战术相比,那近乎神奇的陶罐弹其实并不是主角,这种大规模攻势才是最大的创新。

  就目前来看,也只有魏霸才能完成这样的创新。不论是霹雳车还是大量的石弹供应,抑或者新式陶弹。这都是建立在魏霸的技术上的。没有魏霸的技术。想模仿这样的战术不太可能。

  技术,一下子成了孙权最大的软肋。魏国还有马钧,吴国却只有张奋,而张奋的技术和魏霸相比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吴国很难反超蜀汉。

  孙权信奉强者原则。谁强大,他就依附谁。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不能放弃自己的既有利益。否则不管你是谁,都要抗争到底,就像当初面对曹操的大军。

  然而,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魏霸为敌,因为他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

  眼前的形势似乎比建安十三年还要紧张几分。

  孙权靠在枕头上,暗自叹息,愁眉不展。

  “父王——”孙鲁班像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扑到榻边,拉着孙权的手,未语先笑。

  “怎么了?”孙权诧异的看着女儿。孙鲁班穿着战甲,头发也扎成男子的发鬐,恍惚间,仿佛孙虑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父王,我生擒了司马懿的儿子司马昭。”孙鲁班咯咯的笑着,神采飞扬,眼睛发亮。

  “是吗?”孙权坐了起来,摸着孙鲁班的脸:“闺女,果然有点虎气啊。嗯,我孙家的大虎不比关家的虎女差,哈哈哈……”

  孙鲁班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这么说,你们大胜了?”

  “大胜。”孙鲁班挥着手臂,眉飞色舞:“我们追了一夜,抓了好多俘虏,刚刚清点出来,超过五千多人,再算上其他人抓的,我估计至少过万,军资器械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父王,你知道吧,牙城里还有好多粮食,司马懿为了逃得隐蔽一点,都没敢放火烧粮。”

  孙权笑笑,嘴里有些发苦。司马懿居然狼狈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当然了,想不到的不会是司马懿一个,在此之前,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战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惜,胜利者不是自己。可幸,失败者也不是自已。

  “哦,对了,李严要和父王会面,请我来和父王商议一下地点流程。父王,他们打赢了,可以帮你打昆阳啦。只要魏霸把那些霹雳车一起拉过去,不管是昆阳还是洛阳,一顿乱轰,全部拿下。”

  孙权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道哪有这么容易。昆阳也许还有可能,洛阳却是想都别想,这么多霹雳车运到洛阳去,那得花多少人力物力。不管是蜀汉还是吴国,眼下都支撑不起这场战事。

  孙权立刻起身,让人招来了张温,派他去和李严商量相关的事务。

  ……

  李严心情很不错,孟达等人也是喜笑颜开,围着李严谈笑风生。只用了两昼夜就攻克了宛城,打得司马懿落荒而逃,抓了上万的俘虏,又缴获了不少粮食,暂时解决了军粮的问题。

  这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大胜。

  北伐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李严在第一时间给成都的天子写了捷报,争取赶在新年之时,给天子献上一份大礼。在座的人人有功,加官进爵毋须待言。新年将至,有了这个大捷,每个人的心头都是美滋滋的,笑逐颜开,就连邓芝、马谡都笑容满面。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战果也非常满意。

  李严打量着众人的脸色,心中暗自得意。大功已立,接下来该回成都去了。帮助吴国攻取昆阳不是他的主要任务,他也不可能亲自上阵,堂堂的骠骑将军怎么能为吴王打前锋?派一个副将去就足够了。

  关键是派谁去。

  孟达立了大功,却犹不知足,昨天就提前和他打招呼,希望他能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他。李严知道,孟达是想和吴人打好交道,将来镇守宛城也方便一些。很久之前,他就和吴人来来往,司马懿攻房陵的时候,他就向陆逊求援过。现在汉吴联盟,他当然更是如鱼得水。

  不过,李严不打算把这个任务给孟达。不是他不信任孟达——他相信孟达会听他的话,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孟达立这一功。孟达已经有了足够的功劳,这次升官是意料中的事,已经能帮得上他的忙了,不差昆阳这一功。再说了,他和吴人走得太近,也未必就是好事。

  马谡和邓芝也想要这个任务,目的当然很简单,谁不想再立一功?

  可是李严也不打算给他们,他要把这个任务给魏霸。理由很充足,这里除了他和孟达之外,魏霸的军职最高,他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由他来指挥作战,没有人会有怨言。

  除了官面上的理由之外,李严还有别的用心。他很清楚魏霸帮他立功的目的,同样,他也不愿意让魏霸躲在背后,让他一个人面对诸葛亮的反击,拉着魏霸一起,总比独自作战好,和诸葛亮斗了这么多年,李严对诸葛亮的手段非常清楚。

  所以,面对孟达和马谡等人热烈的目光,李严一直没有松口。

  可是,魏霸一直没有来,张温都快到了,也没看到魏霸的影子。

  李严有些不高兴了,对魏风说道:“子柔,子玉在忙什么,我们还等着他议事呢,让他把手头的事先放一放吧,说完正事再忙不迟。”

  魏风听出了李严的话外音,连忙应了一声,正要出帐,费祎陪着张温走了进来,他拦住魏风。

  “子柔,你不用去了。”

  魏风茫然的看着他,李严也有些诧异,沉下了脸:“文伟,魏子玉为何不来议事?”

  费祎苦笑一声:“将军,你就不要等他了。他不会来了。”

  “为何?”李严恼了,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嘛。

  费祎走到李严面前,低声解释了一下,说道:“将军,镇南将军的自劾表早上刚刚送出去,这里的事,他就不参与了。他说,他准备带着亲卫营和魏家武卒回临沅去,在陛下降诏切责之前,和家人好好的聚一下,还请将军宽容一二。”

  李严愕然,随即明白过来。他看看费祎,眼角抽了抽,故意笑骂道:“这小竖子,还真是会弄巧啊,玩花样玩到丞相头上了?我倒要看他这次怎么过关。”

  费祎无奈的苦笑。他知道李严现在肯定很失望,他想把魏霸拖下水的希望落空了。从费祎的角度来说,他肯定也不希望魏霸和李严走得太近,魏霸要留开,和李严保持距离,他当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李严没有再说什么,招呼张温入座,含糊其辞的说魏霸临时有事,不能参与会议了。孟达等人听了,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魏霸躲起来不出面,李严只好重新选将,经过简单的磋商,他做出了决定。护军陈到为主将,马谡、邓芝为副,率领魏风、张威等将及三万大军、大量的军械支援吴军攻击昆阳。孟达领一万大军驻守宛城,宗预为副,他自己率领禁军返回成都,向天子献俘。

  ……

  梅溪,魏霸走上了战船,魏武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怎么,不想跟我走?”

  “阿兄,这里的仗还没打完,我们就走,是不是……”

  “接下来的仗不是用刀就能解决的。”魏霸抬手揽着魏武的肩膀:“子烈,别急,以后有你打仗打得生厌的时候。”

  “那不可能。”魏武咧着大嘴一乐:“阿兄,要不我们去征南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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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9章 归来


  建兴十年正月十四,魏霸回到了临沅,给新年余兴未尽的临沅带来了新的热门话题。

  从去年秋季出征到现在不到半年时间,魏霸就攻取了南阳,而损失却非常有限,这是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大捷,而低到出奇的伤亡率更让那些提心吊胆的将士家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以尽情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

  其实这一次出征,魏霸总共出动的兵力不过一万三四千人,三千亲卫营几乎没有参加什么像样的战斗,不是奇袭就是局部的以多胜少,或是倚仗强大的军械优势蹂躏对手,伤亡当然有限。真正损失大的倒是武卒,仅仅南乡一战,滑翔入城的武卒就损失了四十多,后来随魏武迎战武卫营又损失了一些。其他士卒的伤亡并不大,带给普通百姓的创伤就小得多。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强大的军械为后盾,辎重营的将士是这次胜利的最大功臣,随军的匠师更是当之无愧的首功,千余辆霹雳车齐射,一举攻克宛城,他们的威名早就扬遍荆州,虽然他们现在还跟着赵统征讨昆阳,没有回到临沅,可是临沅百姓,特别是那些将士的家属却比谁都高兴。学堂里的经学生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从辰阳赶来的来敏也不例外。

  “将军凯旋,可喜可贺。不知这次是以德胜,还是以力胜啊?”

  看着来敏老气横秋,却又酸味十足的模样。魏霸笑了:“来公,小人以力胜,君子以德。我是小人,当然以力胜。不过,我这力却是来自于来公教诲出来的德,所以,也可以说是以德胜。”

  来敏最好的是面子,见魏霸这么抬举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哈哈大笑。“将军大胜归来。却依然谨慎不移。虽不读书,亦得圣人真义,可喜可贺啊。”

  魏霸凑到来敏面前,苦笑道:“来公。我可不是谨慎不移。我是待罪之身。不得不慎言慎行啊。”

  见魏霸在这么多面前和自己说悄悄话,又是一副后辈在外面吃了瘪,回来找长辈诉苦的样子。来敏顿时觉得自己又高大了几分,诧异的说道:“将军战功赫赫,怎么会是待罪之身?”

  魏霸叹了一口气:“来公,这事等回去再说,我正要向来公请教,看看如何才能脱困呢。”

  来敏连连点头,眼中甚至有些小兴奋。在辰阳教书虽然清闲,却也闲得有些无趣,现在有机会接触一些大事,他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

  魏载见状暗喜,更不肯和来敏多说,胃口吊的时间越长,来敏的战斗力越高。他转而和来迎接的廖安等人寒喧起来。廖安率领一众官员上前见礼,连声祝贺魏霸胜利归来。魏霸笑道:“诸君,你们来迎我,我是感激的,不过,我想问一声,你们是真心希望我回来,还是迫于礼节啊?”

  廖安不解的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迎接将军,当然是真心诚意,发自肺腑了。”

  “我回来,可是要查帐的啊。”魏霸故意虎着脸道:“去年在外征战,年末的上计,我没有能过目,听说有些人胃口不小,连军粮都敢动心思,说实在的,我很失望啊。这次回来,少不得要拿几个人做榜样,你们心里就没有打鼓的?”

  廖安一听,忍俊不禁:“将军,去年的确出了几个害群之马,不过,那可等不到将军回来处置了,夏侯夫人已经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转过身,对着那些神情有些尴尬的官员们说道:“能在这里来迎将军的,都是经过夫人核实,身家清白,每一个钱都是过干净的。”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了,去年武陵收成不错,他们不仅收入比往年好了一些,新年前后,多少也吃了一些请。不过,请将军放心,这些吃请都是在太守府报过备的,没有一个是被迫的。诸君,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连声附和。

  魏霸一笑。他知道廖安这句话里有玄机,他把夏侯徽摆在前面,那就是说该处理的夏侯徽都已经处理了,没有处理的都是过关的,你就不要再深究了。魏霸也知道,官场上不可能那么干净,龌龊的事避免不了,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建设好制度,让官员们不能肆无忌惮,逼得百姓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真要让官员无利可图,那还有谁愿意做官?他就是有再好的理想,也要一步步的来实现,不可能一步到位。

  历史上很多改革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违反人性,什么都希望一步到位。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制度呢。为人民服务的民主政权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万恶的**社会。

  话虽如此,魏霸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的,至少要让他们有所警惕,不敢胡来。

  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魏霸和廖安等人谈笑风生,寒喧了一阵,各自上车。

  魏霸向自己的大车走去,铃铛挑起了车帘,露出了夏侯徽和张开双臂的小魏征。

  “阿爹,抱……抱……”小魏征流着涎水,小脸蛋红扑扑的,极力挣脱夏侯徽的手,向魏霸扑了过来。魏霸伸手将关凤扶上车,同时从夏侯徽手中接过儿子,提醒道:“嫒容,扶着姊姊一些。”

  “姊姊小心。”夏侯徽早就知道关凤有孕了,双手搀着关凤上了车,将她安置在最舒服的位置,一语双关的笑道:“姊姊,征战辛苦啊。”

  关凤脸色微红,瞪了夏侯徽一眼:“妹妹操劳家务,让我们能放心的在前线征战,也费心了。”

  夏侯徽嘻嘻一笑:“现在姊姊回来了,我就可以清闲一些了。”

  “算了吧。你的算盘打得精,连夫君都自叹不如,再说了,我这样子也管不了事啊,少不得还要妹妹帮衬的。你就不要推脱了,要不然,夫君还以为是我善妒呢。”

  “哪能啊,姊姊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女子争斗呢。”

  魏霸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女人真不能见面。一见面就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可比战场上的战争还要凶险,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他抱着儿子晃了晃:“儿子,跟阿爹去骑马好不好?”

  小魏征乐得口水直流。抱着魏霸的脖子不放。魏武走了过来。夏侯徽连忙欠身行礼。他也不在乎,挥了挥手便当是还礼了,伸手一拨小魏征的小脸蛋:“小子。叫叔!”

  小魏征看了他一眼,“扑”的喷了他一脸口水,转过头,将后脑勺对着魏武。魏武抹着脸上的口水,目瞪口呆,等他回过味来,魏霸已经抱着儿子走远了。

  “嘿,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敢这么对我这个叔叔?”魏武气急败坏的叫道。

  “你就算了吧,小儿天真,不说假话,谁让你这么不招人待见,连孩子不喜欢你。”张星彩从后面挤了出来,直起了腰,白了魏武一眼:“他看到我怎么不这样?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你谁啊?”魏武恼了,他对关凤这个嫂嫂有敬意,对夏侯徽虽然也亲近,却没什么惧意,见张星彩从夏侯徽后面钻出来,还以为她是和铃铛一样的婢女,忍不住发了火。

  “我?”张星彩指着自己的鼻子,很诧异的问道:“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到临沅来嚣张?去打听打听,临沅哪个不认识我。”

  “嘿……”魏武真的火了。都说临沅是兄长魏霸的地盘,他一直想着到临沅就可以可劲儿的撒野了,没想到一见面就被小侄儿喷了一脸的口水,接着又被一个小婢女教训,看来夏侯徽有点被兄长宠得过份了,这一点规矩都没有啊。他一撸袖子,和张星彩一样叉起了腰:“我管你是谁,下来,给老子道歉,要不然看我今天怎么用魏家的家法收拾你,你个小贱婢,还反了天去了。”

  “你说谁呐,你说谁呐?”张星彩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蹦三尺高,冲到魏武面前,仰起脸,恶狠狠的说道:“你敢动我一指头试试!”

  “我还真就不信了。”魏武向后退了一步,晃了晃拳头,又觉得不妥,转身叫道:“来人,给我收拾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小贱人。”

  张星彩不甘示弱,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收拾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野小子。”

  关凤一听这两人碰出真火了,连忙大声喝止。“子烈,不得无礼,这是故车骑将军之女,当今皇后之妹。”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是陛下派到临沅来的金牌小密探。”

  魏武一听,顿时撒了气,怔了半晌,掉头就跑。他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被小侄子吐一脸口水也就罢了,那是个孩子,以后等他懂事了再教训也不迟,可是惹上这么一个麻烦,那可有些说不过去。唉,我的临沅之行看来不太顺利啊。

  张星彩不战而胜,得意非凡,叉着腰,抖着肩,很威风的大笑两声,这才回到车上,搂着关凤的脖子笑道:“嫂嫂,这小子是谁啊,挺有趣的。”

  “他啊,是我夫君的同胞弟弟魏武,字子烈,十六岁因战功封都尉。你离他远一点,他那双拳头可是会打死人的。”

  “真的?”张星彩更兴奋了。“这么说,我终于有对手了。哈哈,我就说今天早上喜鹊怎么在我窗前叫呢,原来有这等好事。”

  关凤张口结舌,求助的看了夏侯徽一眼。夏侯徽却含笑摇头,示意关凤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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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0章 形势逼人

 
  潘家老宅热闹了一个晚上,随着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大门关闭,府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赵去一身便装,抱着双臂,坐在火墉边,轻轻摇晃着身子。他身上的冬衣是交州新产的棉衣,虽然看起来有些臃肿,可保暖性能是絮衣无法相比的,围着火塘而坐,他还有些嫌热,将衣襟敞开了一条缝。手从里面伸出来,手指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魏霸同样穿着一身便装,坐在赵云斜对面,用火钳拨弄着火塘里的竹炭。精制竹炭没有烟,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只铜壶吊在火上,旁边的小案上,搁着一架竹盘,上面放着一只陶壶,两只陶杯。一旁还有一只陶罐,里面装着蜀中来的茶叶。

  水开了,咕嘟嘟冒着热气,魏霸用布包着手,提起铜壶,先将杯子冲了一遍,然后才放好茶味,注入热水。他的手很稳,水注直接倾入茶壶中,没有一滴泼溅出来。

  “你的功夫又进步了。”赵云忽然说道。

  “都是在岘山钓鱼练出来的。”魏霸笑道:“师父,什么时候一起去江边钓鱼?刚钓出来的鱼,处理一下就下锅熬汤,那才叫一个鲜。”

  赵云看了魏霸,嘴角微挑,伸手拿起一杯茶,凑到鼻前,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茶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呷了一口茶,打量着碧绿的茶汤,淡淡的说道:“子玉。你这么做,有些行险啊。”

  魏霸轻轻的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他把自己做的事从头到尾给赵云说了。他现在是待罪之身,不能留在临沅——当然也不是去成都等死——他准备去交州,这里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坐镇。赵统还没有回来,赵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当然要把底先透给他。

  “你这一次能成功,是因为丞相从大局出发,只能暂时容忍你的放肆。可是,他占据了关中陇右。迟早会掌握全局。到了那时候,你再这么做,他可不会再容忍你。”

  “这种事就和攻宛城的战术一样,当然是第一次用的时候效果最好。”魏霸拈起茶杯。眉毛一挑:“再好的计。也不能一用再用。师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你以后还有什么计可用?”

  “因时制宜,无一定之规。”魏霸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又道:“不过,局势至此,我想不需要我再做什么手脚了,剩下的只须等待。”

  “等待什么?”

  “水到渠成,坐山观涛。”

  “你确信你能坐得住?”

  魏霸笑了起来:“我能在习家池一坐十天,我等不得,还有谁等得?”

  赵云一怔,随即自嘲的点了点头:“不错,你若等不得,天下就无人等得了。”

  “那这里就托付给师父,我明日便起程南行。”魏霸想了想,又道:“我估计用不了太久,再有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师兄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把事务交给他,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云什么也没说,微微颌首。他知道,在他们父子之间,魏霸更信任赵统兄弟,对他终究有一些隔阂。对他来说,他也的确不可能像赵统、赵广那样信任魏霸,跟着他一起使坏。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魏霸的权谋虽然还谈不上滴水不漏,可是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天下少有。

  ……

  第二天,魏霸便带着亲卫营离开临沅,一路向南。一路上,不断有亲卫营的将士离队回乡探亲。蜀汉的军制是五个月轮休一次,一次一个月,去年为了准备南阳之战,一直没有轮休,现在开始轮休,一共两个月。为了能让将士们带着赏赐回家补上新年,魏霸又打破常规,几乎把所有的人都放回了家,等他来到临沅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了五百多武卒,看起来不仅与凯旋的气氛不对,反而有几分解甲归田的味道。

  蒋琬在湘水边接到魏霸的时候就有这感觉,看着那和镇南将军身份严重不匹配的仪仗,蒋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已经接收到了费祎的消息,知道魏霸给天子写了请罪表,上表自劾。蒋琬一直以为魏霸不过是以进为退,做做样子,看到这一幕,他忽然觉得魏霸似乎不仅仅是走过场这么简单。

  蒋琬暗自苦笑,他希望魏霸真的能退出朝堂,可是他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允许魏霸退出。魏霸退出朝堂,只会让李严捞到更多的好处,对诸葛亮来说更加不利。

  “将军,恭贺大捷。”蒋琬和杨戏等人上前行礼。

  魏霸一一见礼,寒喧了几句,和众人一起进了湘关。又是一次接风宴,又是一阵热闹而有节制的欢庆,直到半夜才渐渐散去。

  蒋琬留到最后,魏霸派人把他请到了书房。

  “公琰先生,有什么良言要教我么?”

  蒋琬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份辞呈,双手递到魏霸面前。魏霸接过来瞟了一眼,诧异不已。“怎么,公琰先生在家乡过得不开心,还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却是万万不能走的。我现在麻烦缠身,正要公琰先生这样的长者来维持局面呢。”

  蒋琬才不相信这些空话呢,从他来到零陵的那一天,魏霸就想把他赶走。魏霸劝了几句,蒋琬还是坚决要走,魏霸沉吟了片刻:“那你请示过丞相了吗?”

  “我已经写信给丞相,相信丞相会明白我的心意,不会误会将军。”

  魏霸笑了:“我不是怕丞相误会我,我是怕丞相误会你。丞相对我的误会多了,不会多这一件。”

  蒋琬无言以对,魏霸这句话让他无法回答。诸葛亮对魏霸的提防究竟是误会还是先见之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又能说得清楚。他现在更没有心思和魏霸纠缠,诸葛亮还在陇右,李严却已经在回成都的路上,他必须及时赶回去主持丞相府事务,否则仅凭张裔一个人根本无法应付大胜而归的李严。

  以前是魏霸要赶他走,他坚决不肯走,现在魏霸就是留他,他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时移境迁,真是造化弄人。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何尝不是魏霸谋划的结果?他从零陵返回成都,实际上是诸葛亮与魏霸交锋失利,不得不主动撤退。

  一念及此,蒋琬心头就有些不安。以前魏霸再怎么折腾,主动权都还在诸葛亮的掌握之中,诸葛亮随时都可以把他的权利收走。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李严出师北伐,一战取襄阳,再战取宛城,功绩远远超过了诸葛亮,朝堂上的形势已经逆转,诸葛亮在魏霸和李严的夹击下已经落了下风,他再也没有办法控制魏霸了。否则,他也不会放弃那个置魏霸于死地的大好机会。

  蒋琬走出湘关的时候,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既是为他自己,更是为诸葛丞相。

  ……

  冀县,诸葛亮坐在灯下,双目深陷,颧骨突出,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灰蒙蒙的。

  他的手边放着蒋琬的信。蒋琬的笔迹还是那么温婉,一如其人,不过里面的消息却一点也不温婉,相反透着几分急切。

  魏霸回到临沅后,又径直去了零陵,据说还要去交州。场面上的说法是在陛下降罪之前,先把辖区走一遍,清理一下政务,为接任者做准备,可是谁都知道,他这是远离成都的风暴,同时拥兵自重,静观其变。

  魏霸的用意,诸葛亮一清二楚,他也知道魏霸希望他清楚,否则魏霸不会请费祎帮他写自劾表。

  然而这不代表诸葛亮就不生气。

  魏霸把李严推到了前面,自己却躲到了交州,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可是诸葛亮更清楚,现在不是对付魏霸的时候,他有更危险的敌人要对付:那就是得胜回朝的李严。李严已经是骠骑将军,这次取南阳立了大功,将北伐大业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在他后面出发,却抢在他前面完成,加官进爵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问题来了,该让李严做什么官?骠骑将军之上就是大将军。按汉代旧例,大将军是外戚所任,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袁绍不是外戚,却做过大将军。李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袁绍?或者,他会不会送一个女儿进宫?

  不管用什么样的理由,李严做了大将军,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威胁。从此丞相府再也不是一枝独秀,大权独揽,必须和大将军府双雄并立,甚至可能要让大将军府三分。他不在成都的时候,张裔那个留府长史根本不可能是李严的对手。

  这就是蒋琬主动要赶回成都的原因。

  然而,诸葛亮担心的是,就算蒋琬回去,恐怕也无济于事。能对付李严的除了他自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马谡,一个是魏霸,可惜马谡和魏霸现在都不会帮他,而他自己又困在陇右脱不了身。

  诸葛亮冥思苦想,无破解之策。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丞相,我回来了。”

  诸葛亮一惊,随即大喜:“是伯约吗?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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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1章 化害为利


  姜维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奉命取执行一个秘密任务:联络草原上的鲜卑大帅柯比能。

  在围困冀县,和魏军纠缠的过程中,诸葛亮根本不捏心田豫,也不担心郝昭,不管他们是攻还是守,都占不到便宜,他最头疼的是夏侯霸率领的魏军精骑。

  这些精骑来去如风,步卒根本无法应付。就算他辛辛苦苦的准备了陷阱,夏侯霸却非常警觉,一旦闻到味道不对,掉头就跑,他的心血就全部付之东流。

  主动权完全不在他的手上。

  在几次伏击无果之后,诸葛亮听取了姜维的建议,联络草原上的鲜卑人柯比能。柯比能原本是一个小部落的头领,不过为人公正,断法平端,颇得人心。他又善于利用逃亡的汉人,实力越来越强,渐渐超过了依附曹魏的大帅步度根,是目前草原上实力最为强劲的一股力量。

  柯比能一直在叛附之间摇摆,和曹魏的关系并不稳定,特别是和田豫有旧怨。

  田豫守边时,出于魏国利益考虑,偏袒其他部落,压制柯比能,以至于柯比能一怒之下率三万骑将田豫围在马城,围了七天,后来还是上谷太守阎志前去说情,柯比能才解围而去。

  屡次伏击夏侯霸不成,诸葛亮意识到要对付骑兵,就只有依靠骑兵,在自己的骑兵无法组建的情况下,他寄希望于联络柯比能。姜维去草原,就担负这个重任。

  姜维大步进了进来,带着一股寒气。诸葛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姜维见了,连忙转身掩上帐门,又蹲下来,将火拨得旺了一些,这才跪坐在诸葛亮的面前,打量了诸葛亮一眼,心痛的说道:“丞相,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不妨事。”诸葛亮摆摆手,打断了姜维,有有急迫的说道:“快说说看,柯比能的实力究竟如何,谈妥了没有。”他看了看姜维的脸色,不禁笑道:“看你心情不错,应该是谈妥了吧?”

  “承天之幸,一拍即合。”姜维笑道:“柯比能在草原上的日子过得也有些紧,闻说丞相相招,他立刻就答应了。”

  姜维把柯比能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遍。原来,柯比能虽然依附曹魏,但是他和曹魏始终貌合神离,因为曹魏对鲜卑人、匈奴人和乌桓人一直采取制衡分化的策略,打来打去,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这些胡人。柯比能读过汉人的书,知道这样的计策,所以一直比较抵制曹魏,但是迫于生计,他又不得不与曹魏周旋。蜀汉夺取关中之后,曹魏兵力吃紧,多次征调草原上的胡人征战,激起了胡人的不满。柯比能利用这个机会,诱使投降曹魏的步度根再次叛变,并州刺史毕轨派将军苏尚、董弼追击,被柯比能之子击败于楼烦,苏尚、董弼都死于非命。

  柯比能看起来这次是胜了,可是他不得不担心曹魏的报复。一旦曹魏切断边市,草原上的胡人就会陷入窘境,在这个时候,诸葛亮的邀请就如久旱的甘霖,哪有拒绝之理。

  “柯比能正在招集人马,将率一万精锐赶来助阵。”姜维说得口干舌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这才畅快的吐了一口气。”丞相,有了这一万精骑,夏侯霸必破,陇右也将很快入手,我们可以抢在李严前面了。”

  诸葛亮苦笑一声:“伯约,李严已经攻克宛城了。”

  姜维一惊,下意识的反问道:“怎么可能?他围城还不到一个月。”

  “是不到半个月。”诸葛亮翻出费袆的那封信,推到姜维面前:“准备的说,他围城用了十一天,攻城只用了两天。”

  姜维大惊失色。他虽然没去过宛城,可是他对宛城并非一无所知。在秦以前,宛城就是天下五都之一,是当之无愧的大城,这样的城池怎么可能在两天的时间内就攻下来?难道魏霸又是飞进去的?

  姜维迅速看了一遍信,原本兴奋得微红的脸变得苍白,手也有些发抖,眼神也有些呆滞。

  “千余架霹雳车.“怎么可能,霹雳车怎么能打到这么远?这些能自燃的陶弹,究竟是什么利器?”

  面对姜维一连串的问题,诸葛亮摇了摇头。他把书信收了起来。”伯约,不要奇怪,这就是百工之技的威力。我一直对你们说,不要轻视百工之技,要把良工巧匠当人才,你们就是不听,现在看到了?魏霸改进了霹雳车,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攻克了宛城,再一次证明了技术的作用。在千余架霹雳车的面前,就算司马懿有千般妙计,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姜维面色沮丧:“丞相,你真是胸襟广阔,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夸赞魏霸。他助李严攻克宛城,李严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得胜回朝,接下来对丞相可是大不利呢。丞相,我就说当初不应该网开一面,现在你看………”

  “是啊,这的确是个坏消息。”诸葛亮轻叹一声:“不过,事已至此,悔亦无益,不如想想怎么化害为利,奋起直追。,‘

  “这还怎么追?”姜维按捺不住自己的怨气,反问道:“现在李严怕是已经在回成都的路上了。”

  “至少,我们有机会攻克冀县了。”诸葛亮却显得比较平静,他晃了晃手中的那份军报:“宛城已下,接下来,孙权必然要加紧攻击江淮,甚至会直接进攻洛阳,曹魏还能腾出兵力来救陇右吗?陇右已经没有援兵可盼了。如果郝昭还不识时务,那我只好和魏霸一样,用千架霹雳车强攻冀县。”

  姜维眼睛一亮。

  “伯约,你让尹赏再进城一趟,把利害和天水诸家讲清楚,免得到时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嗟。”姜维连忙答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诸葛亮一眼。刚才他显得太没有城府了,辜负了丞相一直以来的教诲。

  “虽失一局,鹿死谁手,却尚未可知。”诸葛亮深深的看了姜维一眼,“伯约,这难道比泰山崩塌还要严重吗?且观之。”

  “嗟。”姜维心悦诚服的躬身施礼。

  诸葛亮给郝昭写了一封信,将李严攻克宛城的消息告诉他,同时附了一幅图,是用来破解马钧的守城器械的。与此同时,姜维也让尹赏再次进城,对那些家族下了最后通谍:曹魏再败于宛城,洛阳难保,根本没有实力来援冀县,你们要是执迷不悟,最后只能玉石俱焚。郝昭可以为国尽忠,你们也要将整个家族为他陪葬吗?

  郝昭轻轻的将诸葛亮的信放在案上,挥了挥手:“请靳先生去休息。”又对靳祥笑道:“容我考虑考虑,如何?”

  靳祥同意了。他从郝昭的脸色看得出来,这次劝降成功的可能性大增,郝昭是真的绝望了。

  目送靳祥离开,郝昭又让人请来了马钧,将诸葛亮附的那张图递给他。“马先生,这张图是诸葛亮的回复,你看看,可有破解之法。”

  马钧接过图,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是一紧,连忙走到一旁,将图纸摊在案上,仔细看了起来。诸葛亮的图纸画得虽然不是很详细,可是在他这样的高手眼里,那和实物没有太大的区别。

  “奇才。”马钧看了片刻,轻轻的拍了拍手:“这人真是难得的奇才,日理万机,还能设计出这么精妙的机械,真是不易。”

  “这么说,能克制先生的设计?”

  “嗯,没问题。”马钧仰起头,沉思片刻,又道:“不过,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把他的设计做得更好。至于要想出反制之道,那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

  郝昭微微颌首:“没关系,先生在回洛阳的路上,有的是时间考虑。”

  “回洛阳?”马钧一惊:“你要弃守冀县?”

  “不是我要弃守,是守不住了。”郝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魏霸用千余架霹雳车同时发射,一举攻破了宛城,南阳已经失守,汉吴联军直逼颍川,陛下不会有援军派来了。我守土有责,可以死在这里,可是先生却是克制魏霸、诸葛亮的希望所在,不能白白的牺牲在这里。先生,我护送你出城,到了洛阳,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马钧惊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哦了几声,眼神有些茫然,过了一会,突然说道:“千余架霹雳车?那他的霹雳车至少能打五六百步远啊。

  他是怎么做的,?”

  “这个就要等先生到了洛阳,问问骠骑将军了。”郝昭低下头,看着案上诸葛亮的信,心情黯然。坚持了这么多年,陇右还是丢了。陇右一丢,大魏最大的倚仗——骑兵就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大魏的国运也失去了半边根基。他看了一眼马钧,暗下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先把这个人送出去,千万不能让他落到诸葛亮的手里。蜀汉已经有了诸葛亮和魏霸两个技术奇才,如果再得到马钧,对魏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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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2章 信手拈来

 
  郝昭要出城并不难,诸葛亮虽然围城,却不是围得水泄不通。很显然,诸葛亮并不希望郝昭死守冀县,他更希望郝昭出城一战,所以他按照围三阙一的常用战术,给郝昭离下了足够的空间。

  这些空间足够郝昭把马钧送出去,但是他的大军想要这么离开,那却是千难万难。一看到郝昭打开城门,诸葛亮就指挥大军赶了过来,姜维、王平左右夹击,及时的咬住了郝昭近大半人马,并抢占了城门,防止郝昭再次退回冀县死地。

  郝昭根本没有心思恋战。他非常清楚,虽然夏侯霸已经按照约定赶来接应,魏军依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诸葛亮准备了这么久,城外有近八万大军,他们不留下点代价是走不掉的,所以郝昭早就把大军分成两部分,家乡在陇右、关中的殿后,家乡是中原的做前锋,随身还裹胁了十几个天水大族的代表作为人质,以确保殿后的士卒不会一出门就倒戈相向。

  见到蜀汉军从两翼冲杀过来,郝昭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亲卫骑和千余归乡心切的悍卒,护着马钧一路狂奔而去,顺利的抢在蜀汉军合围之前冲了出去。

  姜维看到这副情形,立刻明白了郝昭的用意,顾不上通知诸葛亮,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骑追击。他刚刚冲出十来里,就看到远处烟尘大起,紧接着,斥候来报,夏侯霸率领三千精骑正在迎面赶来。

  姜维大吃一惊,不敢再追了。他这几百人对上夏侯霸。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姜维勒住了缰绳,惋惜的看着郝昭的背影。他相信,马钧一定就在那些人之中。郝昭这么做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把马钧送走。如果他有足够的骑兵,截住马钧,那丞相肩上的担子得轻多少啊。

  可惜,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

  姜维拨马回头,护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天子大族代表赶回冀县。他坐在马背上,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和那些同乡谈笑风生。姜家是天水四姓之一。和这些人并不陌生。只不过他的父亲死得早,平时并没有多少机会和这些人同席。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诸葛丞相攻取陇右,而他是诸葛丞相最喜欢的弟子和亲信。这些人以后都要仰起头来看他。就像现在一样。

  事隔数年。当年那个弃母奔蜀的不孝子终于衣锦还乡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此,本当心满意足的姜维却突然想起了魏霸那双鄙夷的眼神。所有的兴奋和得意在刹那间不翼而飞,被朔风吹得又黑又粗的脸膛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羞惭。

  姜维低下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冀县,手紧紧的勒住了缰绳,高大健壮的西凉战马不解的停住了脚步,抖了抖脖子。

  看到姜维脸色不对,那些强颜欢笑的陪着他说话的人都识相的闭紧了嘴巴。

  ……

  “吁——”夏侯霸勒住了战马,看着神情黯然的郝昭,欲言又止。他是接到郝昭的消息赶来的,对郝昭的心情自然清楚。作为征战多年的老将,将冀县拱手让给诸葛亮,从此退出陇右,即使是事出无奈,郝昭的心里也会非常难受。

  “郝将军,事已至此,非战之罪。我们还是快点走吧,骁骑将军他们在前面等着呢。”

  郝昭回头再看了一眼冀县,应了一声。他们一路前行,很快遇到了正在赶过来的秦朗和田豫。秦朗和田豫的心情也不好。这次撤退,代表了几年的陇右争夺战魏国全面失败,从此丧失了对陇右的控制。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估计也不可能再有夺回陇右的机会了。一想到关中失守之后,魏国这几年的风风雨雨,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些凄凉。

  几个人合兵一处,还有近三万步骑,虽然不足以和诸葛亮的主力正面作战,却也没什么人能够阻拦他们撤退。长年征战在外的将士们也归乡心切,他们行动非常迅速,一路向东而去。

  ……

  诸葛亮走上冀县的城头,一一查看着冀县城头的装置,脸色平静,眼神中却多少有些庆幸。如果郝昭不主动弃城的话,除了用魏霸的战术强攻之外,他就只有等城中粮尽。郝昭守城很有经验,马钧又是一个机械技术天才,他们两人合作,冀县可谓是固若金汤。

  “你们好好看看。”诸葛亮对跟在身后的姜维、王平等人说道:“郝昭的城守得很有章法,大有可鉴之处。这样的人才,曹睿不会不用,以后你们还有机会遇到他,事先了解一下他的战法,对你们有帮助。”

  姜维、王平连忙答应。

  杨仪四处打量着城防,小心的避开地上的东西,笑道:“丞相高明,只用了一封信,郝昭就不战而走,只怕是已经吓破了胆,以后再看到丞相的大旗就胆寒,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

  诸葛亮笑了笑:“威公,你真是太乐观了。郝昭弃城而走,可不是胆寒,而是知道守亦无益。与其在这里困守,不如把那些精锐带回河东。如今魏国兵力日蹙,这些精锐回到河东能起更大的作用。更何况……”诸葛亮顿了一下,又道:“……还有马钧。若不是要护送马钧出城,郝昭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听到马钧的名字,杨仪立刻想到了另一个名字,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他其实很清楚,这些轻易夺取冀县,真正的功臣并不是诸葛亮,而是魏霸,是魏霸发明了新战术,一举攻克了宛城,帮助李严全取了南阳,致使魏国无力支援陇右。而他的新战术又震慑了马钧和郝昭,让他们意识到坚守无补于事,这才导致他们弃城。

  魏霸在千里之外影响了陇右的战事,可谓是威名远震。可惜,杨仪听到这个名字就不舒服,所以也没有兴趣接着诸葛亮的话头说下去。

  “丞相,那什么时候……起程?”杨仪向诸葛亮身边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起程?”诸葛亮沉吟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急,不急。陇右虽然入手,凉州依然在治外,等取了凉州再说。”

  杨仪诧异的看着诸葛亮,姜维也有些讶然,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泛起疑惑之色。

  魏延和向朗并肩落在后面,看着前面被人簇拥着的诸葛亮,魏延搓了搓手,长叹一声。向朗瞟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久战无功,怕被儿子盖过风头?”

  魏延强笑道:“向公说笑了,我难道就是这等无量之人?再说了,犬子虽然立了些微功,现在却是待罪之身,能不能保住他的镇南将军都是个问题,更不可能超过我。我只是觉得,这次跟着丞相出陇右,寸功未定,对不起所享的俸禄和爵祑,对不起先帝和陛下的信任啊。”

  向朗忍俊不禁,抚停住了脚步,扶着城墙,看着远处蜿蜒的渭水,含笑不语。魏延不解其意,也停了下来。等那些尾随的人群渐渐过去,向朗才说道:“文长啊,你用兵有方,几个儿子都是人才,可是要论最聪明的,还是子玉。”

  “这个我知道。”魏延点点头,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你不知道。”向朗转过头,打量着魏延,脸上已经没有笑意。见他这么严肃,魏延也有些尴尬,连忙收起了笑容。向朗严肃的说道:“你如果真的知道子玉的良苦用心,就不会再大发牢骚了。”

  魏延茫然的看着向朗,揣摩着向朗的言外之意。不过,他显然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魏霸的良苦用心究竟是什么,他又为什么不能发牢骚。

  见魏霸这副模样,向朗暗自叹了一口气,都说知子莫若父,怎么魏延就是不懂魏霸的用意呢。他正待要说,却看到杨伟快步走了过来,连忙闭上嘴巴,重新露出笑容:“元休,走得这么急,有事?”

  杨伟虽然不喜欢这两人,可是在向朗面前,他也不敢放肆,连忙躬身说道:“丞相有请镇北大将军议事。”

  向朗眉头一挑,还没等他说什么,魏延却是眉开眼笑,忙不迭的冲着向朗拱了拱手,转身跟着杨伟走了。向朗暗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魏延快步走到诸葛亮面前,躬身一拜。诸葛亮含笑抬手:“文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子柔又立功了,他刚刚在攻取昆阳的战斗中先登。”

  诸葛亮一边说着,一边从杨仪手中接过军报,递给魏延。魏延连忙接过来,顺便挑衅的看了一眼板着脸的杨仪。军报上说得很简略,陈到、马谡率军支援陆逊,六万大军围攻昆阳,再一次复制了宛城的辉煌,千余架霹雳车、连弩车一阵集射,打了张郃一个措手不及,很快攻克了昆阳城。魏风率领魏家武卒,第一个登上了昆阳的城头。

  “文长,你的几个儿子都很出色,有勇有谋,屡立战功,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放松啊。”

  魏延喜上眉梢,连忙躬身道:“请丞相吩咐。”

  “文长,陇右虽下,凉州未平,我想让你领兵取凉州,如何?”

  “好啊。”魏延大喜,一拍胸脯,大声说道:“请丞相放心,延一定不负使命。”

  诸葛亮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上书陛下,转你为镇西大将军。”

  向朗赶到,正好听到诸葛亮的这句话,身形不由得一滞。他看了一眼欣喜若狂的魏延,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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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3章 李严的危机

 
  一匹快马奔讲了成都城,很快,陇古大捷的军报就送到了太子刘禅的面靠。

  刘禅伸出胖胖的手指,挠着胖胖的脸蛋。脸上的肉晃晃悠悠的,荡起一阵微波。

  “承相”不回来了?”刘禅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董允:“他不回来,谁来主持刮赏的事宜啊?”

  董允脸色严肃,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陛下,禾相刚刚取陇右,百事待举,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回成都了了不过,禾相不在,创赏的事可以交给骤骑将军。他是这次南阳战事的主将,又是先帝留给陛下的顾命大臣,刮赏战功之事由他来负责,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刘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托着腮,歪着头,想了想。“瞟骑将军到哪里了?”

  “在江州。”董允终于忍不住的笑了,他咳嗽了一声:“膘骑将军久驻江州,旧部故吏众多,这次凯旋,当然要在江州停留一下。”

  刘禅的眉头皱了一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江州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还是让他赶紧回成都吧。承相不回来,这一摊子事没人管可怎么成。”

  “唯。”姜允连忙应了,又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等董允走了,刘禅一轱辘爬起来,一溜小跑的来到椒房殿,气喘吁吁的说道:“皇后,皇后……。”

  张皇后连忙迎了出来,一看到刘禅这斜模样,吓了一跳。“陛下,你这是……”。

  ”壬相不回成都,禾相不回成都,他要让李严来主持刮赏的事,魏霸没事啦。”

  张皇后恍然大悟,不禁嫣然一笑。魏霸离开宛城之后,关于他的消息就不断传来。先是他的自劾表到了成都,接看来敏以东宫旧臣的身份上书陛下,为魏霸叫屈,再接着小密探张星彩的报告也来了了张星彩跟着魏霸一路去了湘关,接着又去了交州,一直到大海之滨,这一路玩得开心,吃得开心,心情非常好。她向天子汇报了一路的见闻和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之后,附带了一句:魏霸好样的,在他的治下,交州民生安定,欣欣向荣。

  刘禅本来就没有降罪魏霸的心思,在他看来,魏霸这次做得的确是够出格的,居然敢冒充永相大人的书迹,更荒唐的是敢私刻承相的印信,这怎么说都是一个大罪了不过,敢在禾相头上动手脚,刘禅又对魏霸颇有几分景仰,这些可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心愿,魏霸全帮他完成了。

  不过,刘禅虽有心偏袒魏霸,却没那个胆量。他只能把魏霸的自劾表送到不相府,至于永相府怎么处理,那他就不过问了。这些天,他一直在不安和期待中度过一一不安是因为怕永相趁机处置魏霸,而期待是因为张星彩帮他收罗的那些有趣的东西正在路上。在期待的同时。他又担心魏霸受到处置之后,这些东西是第一次的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现在,永相不回来了,也没有表示对魏霸的处理意见,而是把这件事推给了李严,刘禅心里放心多了。在他看来,李严和魏霸并肩作战这么久,多少有点情份,而且李严一直与永相不对付,肯定会偏袒魏霸一些,说不定魏霸能因此逃过一劫。

  江州,李严看着刚刚送到的文书,再看看儿子李丰,怒极反笑。他甩了甩袖子,轻蔑的一笑:“承相真是好手段,躲在关中不回来,却把这个难题交给了我。他真以为一躲就可以了之?”

  看到父亲如此镇定,李丰心情这才轻松了一些刁他接到陛下的诏书之后,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为难之处,所以日夜兼程的赶来了魏霸冒犯的是诸葛亮,诸葛亮自己不处理,却把这件事推给父亲李严,父亲该怎么处理?接受了魏霸的自劾表,降罪处置魏霸,那是替诸葛亮做恶人,和魏霸翻脸:不处理魏霸,那就是循私枉法,甚至可能落一个结党营私的罪状。

  这是进退两难。李丰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现在父亲不以为然,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见到李丰如释重负的模样,李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了儿子的手足无措让他很失望。魏霸比他年轻多了,却能在朝堂上纵横挥阖,进退自如,甚至兴风作浪,而李丰年近而立,遇到一点事就手忙脚乱,哪里有做大事的风范?

  难道我李家的荣耀只能到我为止?要想延续富贵,就只能依靠马缓和魏霸照应?

  李严有些不甘,一时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沉吟了良久:“傅去一趟交州吧。”

  “去交州?”李丰很诧异:“去交州干什么,成都的事怎么办?”

  “你去见见魏霸,成都的事,我自己来。”李严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狐忠。如果狐忠不是诸葛亮的人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狐忠,狐忠一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可惜。

  三月,合浦郡徐闻县。

  碧蓝的海水拍打着岸边洁白的细沙,哗哗作响,随即又慢慢退去。温暖而带着些许腥味的海风徐来,吹得人神清气爽。高大的椰树沿着海岸排开,如同一个个哨兵,守护着这片富饶的土地。魏霸身着春衫,抱着腿,坐在一块礁石上,看着远处只是一线的海岛,一时有些出神。那个岛在后世叫海南岛,现在叫朱崖洲,在汉武帝时代,朱崖就已经又,入了大汉的疆域,置朱崖、诱耳两郡,到汉昭帝时,国力不济,无法有效控制,省诱耳,并入朱崖,到元帝时,连朱崖都罢了,退守到海峡以北了

  不是汉人不想占领这块土地,尖在是朝堂上的内耗消磨掉了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汉的疆域比起后世,并不算最大,如果不谈和汉人没什么关系的蒙元帝国,就说满清帝国的版图也超过了汉朝了不过,满清版图的拓展主要是来源于新疆、西藏并入中国版图,其他的并不比大汉的版图大。而后世的越南现在还只是大汉交州的一部分,数百年后才脱离汉朝的控制,独立建国,最后变成了对手。

  魏鼻不知道历史还会不会走向那条路。

  “如果能在那个岛上了此残生,也不失为人生一快事。”魏霸指指远处海天之间,笑道:“不知瞟骑将军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

  李丰苦笑一声,看着远处赤着脚在沙滩上飞奔的张星彩,听着魏英兰兴奋的叫喊声,撇了撇嘴,心道镇南将军,你就不要再装了了你要是真愿意放弃一切,归老这牟破岛,没人能拦得住你。挂印辞官的人多了去了,你把家人带到那个岛上去,哪怕关起门来称帝都没人管你。问题是你能么?

  李丰很清楚魏霸不可能真的放弃现有的利益,这一点,只要脑子清醒的人都能明白。他一路从成都赶来,进入魏霸的辖区之后,就听到了不少风声,有表示不满的,有表示愤怒的,刚从昆阳得胜归来的将领们甚至威胁他,如果镇南将军真的被瞟骑将军给免了,以后瞟骑将军出征,休想他们再出一点力。

  李丰不够精明,却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和魏霸交恶的后果,更何况他还是有求而来。

  李严让他到交州来找魏霸,可不是简单的问问魏霸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根本不用问,李严一清二楚。李严要和魏霸做一个交易了

  或者说,李严要魏霸再帮他一次。

  诸葛亮全取陇右,接着又将魏延由镇北大将军转为镇西大将军,依旧领前军师,看起来官职并没有升,但是给魏延取凉州的机会,就是在向魏霸示好。魏军退出陇右之后,取凉州如探囊取物,根本不费力气,以魏延的能力,让他去取凉州和送功劳给他有什么区别?

  诸葛亮的用意很明白,他在安抚魏延的同时,保留了惩处魏霸的主动权。如果他惩处魏霸,魏霸看在魏延立功的份上,只要诸葛亮做得不过分,他不会太反抗,而如果诸葛亮只是有言语上申戒一下,并不伤害魏霸的实际利益,那他就是对魏霸法外开恩。如果更进一步,他认可了魏霸的越权,认为这是权宜之计,功大于过,对魏霸来说,这就是洪恩浩荡了。

  可是,这些事只有诸葛亮能做,李严不能做。

  李严不管是处理魏霸还是不处理魏霸,都是一个棘手的事。诸葛亮把这件事交给他,实在考验李严的智慧,但这绝不仅仅是为难一下李严这么简单,他在为接下来的争斗埋伏笔

  李严取了南阳,诸葛亮取了陇右,谁的功劳大?看起来平分秋色,李严还抢了个先,略占上风了可是如果再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诸葛亮取了陇右,却没有回朝,而是再接再厉,紧接着就派魏延取凉州。

  这可不是好消息,这说明诸葛亮根本没打算理会李严的挑战,他要用更大的战功来来压倒李严了

  凉州入手之后,他有了战马来源,就可以组建骑兵,接下来,他可以挥师东向,直取河东、并州,直到收复所有在与吴国的分配方案中归属蜀国的土地,完成光复汉室的不世之功。

  可是李严还能干什么?他什么也不能干。他只能坐在成都,看着诸葛亮建功立业。到了那时候,诸葛亮根本不用说一句话,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让他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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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4章 旁敲侧击


  这当然不是李严希望看到的局面。

  李严也不可能束手待毙。他要突破这个困局,他需要魏霸的帮助。

  这才是他派李丰赶以交州来面见魏霸的真正目的。

  按照诸葛亮最终同意的汉吴联盟方案,汉吴灭魏之后,分割天下,荆州以东的扬豫充青徐,一直到北方的冀州、幽州,总共六州,都是吴国的领地,荆州就是蜀汉的东界。如果不打破这个联盟,李严就没有立功的机会,他要用兵立功,就只有向盟友吴国举起战刀。

  要和吴国翻脸,李严就必须得到魏霸的帮助。很显然,诸葛亮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如果他强行发动对吴国的战争,那不仅会遭到诸葛亮的反对,在各种物资上也很难得到充足的供应。诸葛亮有关中,有汉中,还掌握了益州的大部分权力,他能让李严从中分一杯羹?

  李严能依靠谁?除了镇守南阳的孟达,他能依靠的就有魏霸。而魏霸正是让吴国君臣最关疼的人——没有之一。宛城外千余架霹雳车齐声怒吼的场面不仅打跑了司马懿,更让孙权心惊胆战。可以预见,在他们解决石弹、陶弹的制作技术难题之前,没有人会愿意和魏霸在战场上正面相遇。

  每一个人都清楚,对于魏霸这种人,不和他做敌人是不够的,最好能和他做朋友。李严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派李丰千里迢迢的赶到交州来和魏霸套近乎,只要魏霸点个头。他愿意冒着和诸葛亮撕破脸的危险力保魏霸。

  反正他和诸葛亮之间已经无法两全,如果能因此和魏霸把关系拉得更近一步,何乐而不为?

  可惜,魏霸一直不松口,他对李丰的暗示装聋作哑,根本不予理睬。

  李丰很郁闷,甚至有些上火。海风宜人,他却觉得有些焦躁不安。

  见两人又要谈僵了,法邈及时的站了起来,拉着李丰的手臂笑道:“将军征战多时。难得与家人团聚。少将军。你就别在这儿打扰将军了,跟我来,我带你去珠官看看,回成都的时候。也好带点回去孝敬老母。”

  合浦最著名的特产便是珍珠。所谓“盈尺青铜镜。径寸合浦珠”,都是稀有之物,到合浦来。当然要带点珍珠回去送人。不过李丰现在其实没什么心情关注珍珠,他有更重要的是要向魏霸确认。法邈向他挤了挤眼睛,李丰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

  两人走出百余步,离开了魏霸的视线,李丰立刻反手握住法邈的手臂,央求道:“伯远,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担心我父子的诚意?我都从成都赶到这里来了,这还不够吗?”

  “少将军,将军不是不信骠骑将军的诚意,他是需要一点时间。”法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你不会不知道,去年为了帮骠骑将军打赢这一仗,镇南将军付出了多少代价吧?”

  李丰眼珠一转,看着法邈,似乎有些明白了。魏霸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他要看到南阳之战的封赏结果才能同意再次出手?要是这么说,那倒也能理解。这就和做生意一样,第一次的帐还没结,谁愿意和你接着做第二次生意?

  “伯远,你也不是不知道,家父本来已经准备妥当,军功簿也早就送到宫里去了,陛下这不是要和丞相商议,这才拖了下来吗?”

  法邈笑了笑。李丰虽然不够聪明,可是这点规矩还是懂的。他摇了摇头,故作不悦的说道:“少将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这一路走来,难道没看出什么?”

  李丰一头雾水,真不明白法邈在说什么了。他从江州赶到合浦,进入魏霸辖区之后,看到最多的就是春耕场景,所见之处,到处有在田里忙碌的农夫,还有就是随处可见的水利,特别是那种高大的水车,用水力自运,无需人操作,就能源源不断的将河水提到高处,着实让李丰感慨不已。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

  “少将军看来和骠骑将军聚少离多,不知道去年那一战有多凶险。”法邈笑着指指李丰,一副熟不拘礼的亲热。李丰虽然不喜欢,此时此刻,也不好和法邈计较,只好陪着笑脸,虚心请教。“少将军,战场凶险,我们就不说了。当初镇南将军和骠骑将军说好的,五万大军,半年之粮,可是你想想,最后骠骑将军指挥了多少人?”

  李丰眨了眨眼睛,仿佛有些明白了。

  “不说马谡的人马,仅仅是降卒先后就抓了两万多人,这些人都是要吃粮的。”法邈心有余悸的说道:“你知道最后粮食紧张到什么程度?廖立亲自带着人在这里拦截商船,所有的粮食全部扣留,一颗不剩,全部运往前线。少将军,我们为了支持骠骑将军打赢这一仗,可是把仓库都扫得干干净净啦。”

  李丰连连点头:“这我知道,家父不会忘记的。”

  “记功与否,那是另外一回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如果不相信骠骑将军的为人,镇南将军也不会这么做。”法邈接着说道:“大战之后,积储全无,现在别说出兵,就是防守也捉襟见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春耕,春种才能秋收,否则今年的粮食缺口将是惊人的,谁也填不上。”

  直到此时,李丰才恍然大悟。感慨魏霸现在也没余粮啊。这倒也是,不管干什么,人都要吃饭,没粮食,什么事也做不成。

  “少将军,你回去对骠骑将军说,南阳一战之后,汉魏吴三国都累了,短时间内不会有大战。你看昆阳大捷后,吴国向北推进了没有?他们也打不动了。至于丞相,他的情况也发不到哪儿去,不管是关中的粮食储备,还是凉州的战马,没有两年时间,丞相休想再起大军征伐。因此,两年之内,天下会相对太平,大家都需要时间喘口气嘛。”

  李丰笑了起来,拍了拍胸口,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父子最担心的就是诸葛亮再立大功,压过他们,既然诸葛亮短时间内不可能出兵,那就没那么着急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法邈领着李丰进了徐闻城,来到珠官,给李丰准备了一些珍珠,又请李丰吃了一顿交州风味的小吃,最后说道:“少将军,我在骠骑将军府混了几天,虽然没做出什么成绩,可是对骠骑将军和少将军的为人,我还是清楚。这儿没有外人,我想跟你说一句不见外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丰连忙正色道:“请指教。”

  “少将军,你应该清楚,镇南将军既然敢上书自劾,肯定是有自保手段的。”法邈也收起了笑容,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案上随意的画了画,李丰眼睛眨都不敢眨,盯着法邈的一举一动,希望从中看出点门道来。“镇南将军这么做,一来是想把事情摆在明面,以绝后患,二来也是想看看世道人心,认清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他这个人,别的好处没有,这恩怨分明却是不用说的。”

  “那是那是。”李丰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请少将军回报骠骑将军,汉吴瓜分天下,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天无二日,等灭了魏国,吴王如果不肯俯首称臣,那只有各执鼓桴,再决沙场。这一点,我们清楚,吴国君臣也清楚,所以,骠骑将军不是没有立功的机会,而是大把的机会。”法邈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丰。“吴国总比魏国好灭一点吧?这次骠骑将军能后发先于,下一次为什么不能?得道者多助,我相信只要骠骑将军放开胸怀,愿意听从骠骑将军驱策的不仅有镇南将军,还会有很多人。骠骑将军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几年后的战事,而是刚刚接束的南阳战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丰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担心,故作豪爽的大笑起来。“伯远,看来当初让你离开骠骑将军府,是家父最大的失误。如果有你这样的智囊在,哪里需要我这么辛苦。”

  法邈笑笑:“少将军谬赞,愧不敢当。”

  李丰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

  法邈把李丰送回驿馆,回到行营,径直去了魏霸的书房。魏霸正抱着小魏征玩耍,彭珩坐在他对面,笑吟吟的看着,陈茗扶着剑,在外面廊下等候,见到法邈进来,陈茗颌首示意。

  法邈还了礼,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将军,妥了。”

  “哦。”魏霸抱着手臂,看着小魏征摆弄他心爱的玩具,头也不抬的问道:“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将军来说是好事。”

  魏霸抬起头,瞥了法邈一眼,微微一笑。他直起腰,拍了拍腿,转过脸对彭珩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去一趟南海吧,隐蕃在那里也呆了好几个月,该回来做正事了。”

  彭珩点点头,却没有动身,只是看着魏霸。魏霸眉头一皱,沉下了脸:“怎么,你还不放心我?”

  彭珩摇摇头:“我怎么敢不放心将军。只是我父母双亡,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成亲的事情,我总不能不在吧?”

  “怎么,现在你想起来长兄如父了?”魏霸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这事你就别想了,你阿舅还等着坐上席呢。”

  彭珩尴尬的咂了咂嘴,起身离开。等他出了门,魏霸又说了一句:“放心好了,会等你回来的。”

  彭珩顿了一下,脚步顿时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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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5章 试探

 
  番禺。

  一辆马车慢慢的停靠在驿馆的门口,马车刚停稳,隐蕃就跳了下来,伸手扶着一个头发花白,脸色黝黑的老妪,口中说道:“阿母,小心些,热了吧?进屋喝口水,休息休息。儿子真是大意,忘了阿母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让阿母受罪了。”

  “没事没事。”老妪扶着隐蕃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车,粗糙的手摸着马车上的锦障,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大好的一匹锦,这得换多少粮食啊,真是作孽啊,让我老太婆坐在身下。”

  “阿母,这不算什么,阿兄出息了,以后你穿的衣服全用锦做。”一个面色微黑的小姑娘抱着一匹锦,从车里跳了下来,仰着小脸,看着隐蕃道:“阿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隐蕃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刚想说些什么,抬头看到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陈管事,怎么又劳烦你来了,将军召唤,派人来叫一声就是了。”

  陈管事走上来,先向隐蕃的母亲和妹妹行了礼。两人有些手足无措,隐蕃只好先让她们进去了,这才把陈管事往里请。陈管事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将军备好了酒席,等着先生前去叙谈。不过,他也知道先生至孝,这时候一定会陪令堂去游玩,所以让我在门外等着。”

  隐蕃苦笑着摇摇头:“蕃一介布衣,哪里当得起将军这么重的礼节。请管事稍候。我换身衣服就来。”

  “不着急。”陈管事脸上的笑容一直是那么温和。“将军也没什么大事,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隐蕃告了罪,进去对母亲和妹妹说了一声。听说南海太守,吴国的将军来请隐蕃去说话,母女二人很自豪,连声关照隐蕃不要太书生气,一定要注意礼节云云。这些话,隐蕃早就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却还是一脸恭敬的听着,直到母亲关照完了。这才出了门。跟着陈管事来到太守府。

  南海太守陈表站在廊下,笑容可掬的看着隐蕃。隐蕃上前行礼,陈表把他引上了堂,分宾主落座。陈表问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家常话。突然话锋一转:“隐君。有件事。我想向你查证一下,不知可否?”

  隐蕃怔了怔,诧异的抬起头:“明府有什么话。直说当面无妨。”

  “是这样的。”陈表搓了搓手,有些为难的说道:“隐君才高,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想着南海太小,可能发挥不了隐君的大才,所以想把隐君推荐给吴王殿下。可是……”陈表看着隐蕃,脸上挂着为难的表情,眼神却充满了警惕。“听说隐君曾经在成都为间?”

  看到陈表今天的神情不对,隐蕃就警惕起来,此刻听到这句话,隐蕃反而倒放了心。他平静的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曾经在成都为间,如果不是魏将军宽容大量,我现在恐怕已经沉到大江里了。”

  “有这回事?”陈表诧异的问道:“隐君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哈哈,这等丢人之事,本来也不想说,不过既然明府好奇,那我就直说了吧。曝丑于明府之前,总比让明府觉得我倨傲为好。”

  隐蕃把用间被魏霸识破,并且被魏霸利用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最后摇摇头,说道:“我曾经是个间,而且是个失败的间,自惭形秽,不敢为明府所用。这也是一直以来虽得明府厚待,却不敢委身为明府驱驰的原因所在。还请明府见谅隐瞒之罪。”

  陈表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无妨,我并没有怪罪隐君。这是隐君的私事,本没有告知的道理。倒是我失礼了,还请隐君海涵。”

  隐蕃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碍事。”

  陈表点点头,沉吟片刻,又说道:“那隐君接下来有何计划?”

  隐蕃思索片刻:“接到老母之后,我想回郁林去。魏将军于我有不杀之恩,我想多少还他一点人情。他在郁林开办学堂,我也许可以做个先生,教几个顽童读书,顺便也能沾一些陆公的遗风,洗涤心胸。”

  陈表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是镇南将军为陆公纪建的怀易堂吗?”

  隐蕃笑了起来:“看来将军对郁林的事还是非常清楚的。”

  陈表大笑:“有镇南将军这样的猛虎在侧,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嗯,我想镇南将军对明府也是如此忌惮,要不然他不会约束部下,不得擅入南海一步。”

  陈表忍不住放声而笑。他原本是和周鲂、周胤一起来袭击苍梧的,不料陆逊在临贺大败,他们失去了袭击的机会。后来汉吴谈判,他就留在了南海,受命镇守吴国在交州最后的根据地。和魏霸这样的人做邻居,自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对隐蕃说的话并不完全是作伪。而能得到魏霸的重视,当然也是一个不错的认可。

  隐蕃坦然以待,陈表倒不好再多问什么,两人谈了一些学问和治国之道,相谈甚欢。不过,隐蕃非常自觉,一提到军事,他立刻推以不通军事,既不问吴军在南海的部署,也不说魏霸的军事行动。陈表试探了几次,只好作罢。

  隐蕃告辞之后,周鲂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坐在隐蕃刚才的席上。陈表道:“如何?”

  “大伪似真,大真似伪,急切之间,谁又能分得清?”周鲂淡淡的说道:“不过,刚才听他谈吐,这人倒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如果魏霸真能用他,对我们未必是件好事?”

  “你想杀他?”陈表端起案上的杯子,浅浅的呷了一口酒,目光从杯沿上瞥了周鲂一眼。

  周鲂打量了陈表片刻,无奈的笑了。今天陈表试探隐蕃,就是他的主意。作为一个精通用间的人,他对隐蕃的身份非常关注,这才要求陈表配合一下。他当然也知道,陈表虽然领兵作战也用间,但从心底里对他这种重视用间的人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而隐蕃坦诚以待,也让他之前的猜测显得有些空穴来风,疑神疑鬼,说得更难听一点,是将己推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鲂沉默了片刻,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你想必知道,魏霸在合浦组建船厂的事吧?”

  陈表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正如他刚才对隐蕃说的,他对魏霸非常关注,不敢有丝毫大意。魏霸在合浦和交阯筹建船厂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不过魏霸要建的是商船,不是战船,这一点他更清楚。当然了,能造商船,就随时能造战船,魏霸建船厂是一个大动作,他要加以重视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件事,他根本不需要周鲂来提醒他。

  周鲂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跟了一句:“那将军知道他造的船能经多大的风浪吗?”

  陈表一愣,随即坐稳了身子,眉头也拧了起来。“魏霸在造能抗大风浪的船?”

  周鲂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容。“魏霸精通机械之术,这一点世人皆知,将军必然也不陌生。魏霸改造的战船能挡矢石,这一点我大吴上下,同样是无人不晓,将军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对魏霸现在造的船能经受更大的风浪,恐怕就没几个人知道了。说实话,我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并不清楚他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可是我相信,虽然现在汉吴盟好,共分天下,但天无二日,最终必有一战。我大吴以水师见长,为了能在战船上赶超蜀汉,大王花了不少心血。如果魏霸在交州不声不响的造出了更先进的战船,而我们却一无所知,到时候难免会遭遇司马懿在宛城的窘境。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表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直勾勾的看着周鲂,心头涌过一阵惭愧。和周鲂比起来,他的目光的确不够长远,没有看到潜在的危机。如果魏霸直的造出了更能抗风浪的战船,到时候吴汉开战,这些新式战船肯定会给吴国带来意想不到的重大打击,而他的疏忽就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多谢周君提醒。”陈表冷汗涔涔,躬身一拜。

  “都是为国尽忠,何须言谢。将军谨慎,就算我不提醒,将军迟早也会想到的。”周鲂好整以暇的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酒,眉头微皱:“这个隐蕃为人谨慎,将军还是留心一些的好。从他刚才所说的来看,他虽然慎言军事,对我南海的民生风俗却非常关心。说他是游历以增广见闻,当然也不能说错,可是如果说他是为间,恐怕也未必就污蔑了他。凭他一个没有官职的书生,他哪来的那么多钱?魏霸真的大方到了这个地步?”

  “喏。”陈表颌首道:“我会留心他。”

  ……

  隐蕃出了太守府,上了马车,扶着车轼,面色平静。马车驶过街道,一路向客驿走去。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抬起手,整了整冠带,然后又放了下来,目不斜视的过去了。

  路边,彭珩和陈茗互相看了一眼,转过身,不动声色的向另一条路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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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6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丰带着一匣上等合浦珠和交州特产赶回成都。饶是他昼夜兼程,到达成都的时候,也已经是四月初了。

  李严在此之前就回了成都,南阳议功正在进行。诸葛亮不在,和李严对阵的是蒋琬、张裔,面对咄咄逼人的李严,他们坚持得非常艰难,甚至有些狼狈。

  然而李严也不轻松,诸葛亮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他取了南阳,诸葛亮取了陇右,两人功劳相当。按理说,有功就得赏,将士们好说,大多数人的军功赏赐都已经定了,现在定不下来的只有三个人:诸葛亮、李严和魏霸。

  问题就在诸葛亮。诸葛亮是丞相,他的官职不可能再升,最多是调整爵位,增加一些食邑。李严还有空间,不仅爵位可以由都乡侯升为县侯,而且骠骑将军之上还有一个大将军的空位。大将军惯例是由外戚来做,可是非外戚做大将军也不是没有先例——远的有霍光,近的有袁绍——何况如果能当上大将军,李严也不吝惜一个女儿。

  这可以说是李严的梦想。当上了大将军,他就可以真正的诸葛亮平起平坐,甚至可以压他一头。然而这一切都被诸葛亮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挡住了。

  诸葛亮辞功。

  诸葛亮在给天子的奏疏中详细列出了将士的功劳,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功劳。他说,臣是丞相,理当为国分忧。况且这次北伐虽然建功,却拖了太长的时间。因为臣的无能,战事未能按照当初的战略构想进行,多消耗了大量的财赋,造成了当前的紧张局势。臣有过无功,请戴罪立功,等取了并州,恢复平原之后再行封赏。

  这一句话,把李严所有的计划全打乱了。

  他要和诸葛亮争锋,不仅是争权争利,还要争名。如果名声不好。他身边只剩下一帮附炎趋势之徒。正人君子对他敬而远之,那还有什么意思,他还怎么收拢人心,独揽大权?

  人心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任何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人都不能漠视之——不管你是真是假。如果你为了富贵连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你还能指望别人尊敬你?

  诸葛亮立了大功,却不肯受封,反而主动承担了战事拖延的责任。还要将功折罪,再取并州以报效朝廷。这是何等高尚的品格?哪怕是李严明知诸葛亮这是要找借口留在关中不回来,也不得不在表面上承认诸葛亮这个姿态的确很高。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急吼吼的要做大将军,两相比较,他岂不是成了急功好利的小人?

  虽然他的确有些急功好利,可是现在他却不能做得这么明显。

  至于魏霸,那就更简单了。他是立了大功,可是他同样犯了大错,自劾表都上了,瞒都瞒不住。诸葛亮不发表态度,李严暂时不想发表态度,自然就一直拖了下来。

  听完了李丰交州之行的叙述,李严背着手,来回踱了好久。他明白了魏霸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魏霸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管是战场上还是官场上,要判明对方说的是真还是假,不能单纯的听对方说了些什么,而是要从双方的利益出发,来分析对方的真实动机,从而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推脱之辞。

  李严知道,自己手上的筹码显然不足。魏霸让法邈转告他,他自有脱身之道,那他就不是魏霸必须依赖的对象,反而是魏霸要试探的目标了。

  换句话说,帮这个忙,是出于李严自己的需要,对魏霸来说却并不重要。有你没你,我都能脱困,你要愿意帮忙,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不愿意帮忙,那也没关系。当然了,你以后要我帮忙,我也要考虑考虑。

  问题在于魏霸没说他将怎么脱困,李严不知道他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有把握。考虑到魏霸一向以来的手段,李严最终决定相信魏霸。换句话说,他不能冒和魏霸决裂的危险。

  李严随即让人请来了蒋琬。蒋琬来了之后,李严把一封奏疏轻轻的推到蒋琬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公琰,战事结束已经几个月了,军功赏赐悬而未决,将士们可是等得急了。针对我们之间的几个分歧,我拟了一封奏疏,在送给陛下之前,想请你先看看。”

  蒋琬警惕的看着李严,接过奏疏,看了起来。刚看了半页纸,他的眉头就轻轻一颤,脸色一变。他坚持着看完了,将奏疏放在案上,双目垂帘,双手握在腹前,静静的坐了很久。

  李严从容的看着他,悠闲自在的喝着茶,欣赏着蒋琬的窘迫,像一只猫在玩弄惊慌失措,无路可逃的老鼠。

  蒋琬的确有些惊慌失措,李严的计策太狠了。首先,他为魏霸叫屈,说魏霸之所以出此下策,用丞相的名义欺骗吴王孙权,是因为只有丞相才能让孙权信服,才能促使吴王出兵。只有吴王出兵,才能完成夺取南阳的战略目标。

  这个罪名可大了。不仅说诸葛亮是权倾朝野的权臣,还和吴国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来往。

  蒋琬的额头出现了汗珠,如果李严把这封奏疏送上去,他没办法解释。他相信,诸葛亮大概也没办法解释清楚,因为最后的确是诸葛亮的书信让孙权决定出兵相助的。

  而诸葛亮权倾朝野更不是什么秘密,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李严这么说,不过是有意无意的拨了一下大家——特别是皇帝陛下——心里的那根刺罢了。蒋琬不敢保证,在如今诸葛亮不是一枝独大的时候,李严的挑拨会不会让陛下产生别的想法。诸葛亮再有积威,毕竟远离关中,对天子刘禅的影响多少有些减弱,李严却在成都,与陛下朝夕相处,随时可能影响天子。

  蒋琬甚至不能分辩。李严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让他看这封奏疏,就必然有充足的理由等着他。蒋琬有自知之明,知道辩论这种事向来不是他的专长。

  ……

  一匹快马将李严拟定的封赏草案送到了关中,摆在了诸葛亮的面前。

  诸葛亮既愤怒,又失望。这份草案透露了太多的内容,而这些内容大多都对他不利。最让他揪心的是魏霸、马谡和李严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李严的强势不仅是因为他的性格,更是因为他背后有了坚实的盟友,所以他才能如此咄咄逼人。

  姜维、杨仪强烈反对这份草案。如果依照这个草案执行,李严从此就能和诸葛亮平起平坐,而在军事上更有发言权。大将军统军事,比丞相统军事来得更名正言顺,这对丞相府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杨仪建议诸葛亮立刻赶回成都去,他认为蒋琬和张裔都太软弱了,不是李严的对手。

  诸葛亮拒绝了,他只是将草案上李严提议给他加九锡、剑履上殿等条款划去,然后原封不动的发了回去。

  看着快骑离开,诸葛亮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

  骠骑将军府终于与丞相府达成了协议,确定了南阳战事和陇右战事的军功赏赐。

  成都的蜀汉朝堂上飘浮了几个月的乌云终于随着天子嘉奖军功的诏书下达而散去,云开日见,雪后初霁,让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丞相诸葛亮北伐有功,增食邑千户,合前封共三千户。赐蜀锦五百匹,金五百,银千斤。

  骠骑将军李严升任大将军,封新野侯,食邑两千八百户。赐蜀锦五百匹,金五百,银千斤。

  镇东将军孟达升任卫将军,领南阳太守,封鄠侯,食邑一千户。赐蜀锦二百匹,金一百,银五百斤。

  护军陈到升任护军将军,封都乡侯,食邑八百户。

  ……

  这其中有两个人的封赏比较引人注意。一个是镇南将军魏霸,他的自劾表被公诸于众,写入朝廷发往州郡的邸报之中。天子加以严厉申斥后,又表示事急从权,从事实来看,他这么做对南阳战场的胜利有非常重要的帮助,而且丞相诸葛亮也认可了,所以将功赎罪,在官职上原封不动,也没有增加食邑,只是象征性的赏赐了一些东西,真正实惠的封赏就是加了一个荆南督,持节督交州和荆州江南诸郡。

  另一个就是原虎威中郎将赵统,在出征南阳的诸军中,他虽然官职不高,却别领一部作战,在汉吴之间起到了重要的联络作用,最后又生擒了司马昭这样的俘虏,所以天子格外开恩,连升三级,升任征东将军,领武陵太守,镇守辰阳。

  这些决定由李严和蒋琬在密室中商定,然后上报给天子,走了一个过场,很快就形成正式文书,发往四方。

  除了大封军功之外,朝议上李严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基于两个战场的巨大消耗,以及刚刚入手的南阳、陇右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蜀汉要与民休息,养精蓄锐,以备再战,所以在原则上,在两三年之内保持克制,任何人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得擅自发动战事,以免增加百姓负担。

  大家都清楚,李严的这个建议看似为百姓作想,实质是给诸葛亮套上了一个绳索。你要开战可以,但是要有把握,换句话说,要想益州再支援你钱粮开战,那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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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7章 英雄所见略同(上)

 
  消息传到洛阳,被大臣们迁都的讨论吵得头晕脑胀的曹睿终于松了一口气。

  宛城、昆阳意外迅速失守,不仅司马懿败得突然,就连曹睿寄予了厚望的张颌也败了,这个结果实在大出曹魏君臣的意料。

  昆阳失守之后,颍川、河南就曝露在汉吴联军的攻击之下。这次的危机比关羽北伐,包围樊城还要严重,迁都之议四起。

  可是迁都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虽说邺城的条件不比洛阳差,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是曹魏政权的真正核心,可是将都城从洛阳迁回邺城,曹魏就不能再代表天下正统对人心的影响是深远的,甚至有可能动摇魏国的根本,岂能轻易迁都。

  就在曹睿左右为难的时候,秦朗等人放弃陇右,回到河东的消息传来,给了还在勉强支撑的曹睿一个更沉重的打击。虽然明知陇右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很难再坚守下去,听到这个消息,曹睿还是非常失落,一度卧床不起。在他看来,诸葛亮全取陇右之后,自然会攻击河东、并州,兵锋直指京畿,已经不是要不要迁都的问题,而是会不会亡国的问题。

  收到蜀汉要暂时停止攻势的消息,得知蜀汉在近期内不会大举攻蜀,至少不会从南阳、关中两路同时出兵,曹睿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只是代表暂时安全,并不代表危机真正化解。蜀汉筋疲力尽,李严和诸葛亮争权夺利,不得不放缓了攻魏的步伐,这只是魏国面临的困难之一。也许可以说是威胁最大的之一,却不可能是唯一。

  至少,除了蜀汉之外,早已把冀州看成了自己地盘的吴国还没有死心,只是没有蜀汉的策应,孙权暂时力有不逮罢了。

  除了这些外忧,曹睿还有内患。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不管外界的压力有多大,似乎都无法压制内讧。能够为了大局而暂时放下个人恩怨的人固然有,但不识大体,斤斤计较于自己那点个人利益的却更多。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损害大局的更不在少数。

  自从失去关中,魏国连受重创,然而这并没有让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消停一点,相反随着战事的激烈而变得更加疯狂。

  司马懿从宛城大败而归,引咎请辞,闭门思过。可惜,不管他的闭门思过是不是真的,至少他的追随者不打算让他从此淡出朝堂。关于南阳失守的责任争论,远在曹睿回到洛阳之前就开始了。

  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曹睿本人。有人认为南阳失守最直接的原因是南乡的失守,而南乡失守的责任人是曹宇和毋丘俭、郭立,这三个人一个是宗室,一个是天子的东宫旧臣,另一个是裙带关系骤贵的无能之辈,因此南乡失守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天子用人不明,天子当然要为南阳的最后失守负主要责任。

  这些话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只有把主要责任推到天子的头上,司马懿自然安然无恙。

  开始这些指责还是比较隐晦的,后来随着张颌、秦朗等人先后失利,这些指责就更加激烈了。张颌还好一些,没人能质疑他的能力,可是秦朗却是不折不扣的天子近臣,他和曹宇一样,是和曹睿一起长大的玩伴,从小被武皇帝称为假子,他能够做官并指挥大军,和他的能力无关,只是因为他是天子近臣。

  陇右失守的责任毫无疑问的应该由秦朗来承担,而郝昭、田豫等人反而没什么人注意。原因很简单,攻击秦朗就是直接指责天子,与秦朗丢失陇右相比,司马懿丢了南阳又算了得什么?

  曹睿是个强势的皇帝,可惜在这种局势面前,他想强势也不能随心所欲了。他不得不考虑大开杀戒之后会不会自掘坟墓。

  与武皇帝、文皇帝一样,他在防范世家的时候,又不得不依赖世家来管理国家。因为世家是人才的主要来源,没有世家的支持,他一个人是无法支撑整个朝廷的。

  蜀汉暂缓攻魏,给曹睿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是如果他不能充分利用这些宝贵的时间,那形势依然会恶化,甚至可能溃烂以至于不可收拾。

  曹睿心急如焚,连续几天召集亲信议事,在遍询群臣之后,他不得不召闭门思过的司马懿入宫议事。

  司马懿卧在床上,头上包着一块布,面容憔悴,眼窝深陷。

  南阳之败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的病一点‘做秀的成分也没有’确确实实是病了。司马昭在乱军之中失踪,简直是在他的心上挖去了一块肉,让他痛不欲生。和失去儿子相比,宛城的失守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虽然那一幕也够震撼的,可是他既然逃出来了,就一定能想出办法应付。儿子生死不明,凶多吉少,这才是让他真正心痛的。

  不仅是他,他的夫人张春华同样也是怒不可遏。从他回到洛阳,走进家门的那一天起,张春华就没有一天不骂他,要他还她儿子。

  司马懿有苦难言,不知道夫人是剽悍惯了,还是相信他足够强韧,在这时候不仅不安慰,居然还和他大吵大闹。如果不是了解夫人的强大,他几乎认为这是一个蛮不讲理的蠢妇人。

  好在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夫人一点也不蠢。事实上,骠骑将军失去了一个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洛阳,为他博得了不少同情,无形中也减轻了他的责任。

  现在,这位张夫人又给他帮了一个大忙。天子召他入宫的使者刚进门,就被张春华一顿哭诉轰出去了。张春华对使者说,这个老东西根本不是打仗的料,他连儿子都保不住,又怎么能给陛下出什么主意呢。请陛下不要相信他,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春华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骂,愣是把使者赶出了大门,没让他见到司马懿本人。

  曹睿接到回报,只得亲自来到骠骑将军府。

  皇帝陛下来了,张春华不敢再那么放肆,不过她虽然穿是规规矩矩,却没有放过为儿子叫屈的机会,在曹睿面前涕泪俱下,恳求天子不要再让司马懿上阵了,她可不想再损失一个儿子。

  面对这个丧子的老妇人,贵为天子的曹睿也没什么招,只好安慰张春华说:夫人放心,我已经接到消息了,令郎司马昭没死还活着呢,我马上就派人去把他赎回来。不过国家事重,还是请夫人把骠骑将军请出来吧。

  听了这话,张春华不闹了。

  司马懿看到曹睿时,非常尴尬,趴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曹睿也很尴尬,当初没听司马懿的上策,结果把自己陷入如此窘境,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两人沉默了良久,曹睿打破了尴尬:“司马公,世事至此,如何是好?”

  司马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陛下,臣自逃归以来,闭门思过,一直在想这些事,略有所得,愿献丑与陛下,请陛下圣裁。”

  “司马公请说。”见司马懿有办法,曹睿心里莫名的轻松了一些。不得不说,在文皇帝留给他的这些大臣中,司马懿虽然在武事上不是最善战的,但心思之缜密却首屈一所,就连大将军曹真也未必能考虑得比他全面周到。

  “臣反复思理南阳的战事经过,想来想去,览得关键还在魏霸一人。”

  曹睿有些偏细的眉一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静静的看着司马懿。

  “襄阳也罢,宛城也罢,包括后来的昆阳,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坚城不再可恃,蜀汉军的攻城技术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识范围。”司马懿说得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事实上,他的确也是深思熟虑,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陛下,李严五万人围襄阳,围一个月,三天破城。八万大军围宛城,作业十一天,两天破城。吴汉联军六万围昆阳,围城十三天,三天破城。陛下,这是从未有过的攻城速度啊。”

  曹睿的眼神渐渐的紧了起来。

  “可是,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破城?”司马懿抬起头,看着曹睿,问道:“陛下有没有想到其中的关窍?”

  “和魏霸有关?”曹睿不太敢肯定的说道。

  “陛下圣明。”司马懿应声答道:“这几个战事合在一起看,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登城之前的远程攻击强度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宛城之战时,魏霸在宛城外集结了千余架霹雳车,一旦发射,箭石如雨,臣虽然做了大量的准备,依然没有还手之力,方圆两百步内,五千余士卒,三百多架霹雳车、五百多架连弩车,几乎毁于一旦。”

  想起当时蜀汉军箭矢如雨,石弹如雹的攻城场面,虽然时隔数月,司马懿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曹睿却是大吃一惊,他只知道宛城、昆阳都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失守了,但是究竟怎么失守的,他却没听人细说过。不论是司马懿还是张颌,都没有讲过这些细节,而他也被紧迫的局势逼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细节问题。

  听了司马懿的描述,曹睿仿佛有些明白了。秦朗给他的报告中,曾经为郝昭开脱,说郝昭放弃冀县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保护马钧,并不是怯战。他原本很不高兴,觉得这是秦朗结党营私,却忘了应该效忠于谁,现在他意识到,郝昭放弃冀县可能真的是因为守不住了。

  “那可有办法对付?”

  “有。”司马懿应道:“如果我们有同样多的霹雳车、连弩车,我们就能打败他。”

  曹睿点点头。这个道理并不复杂,战争,说到底还是较量的实力。

  “可是,陛下,我们可以打造大量的霹雳车,却有一个难题无法破解。”司马懿提醒道:“我们怎么才能为霹雳车提供足够的石弹,怎么才能让霹雳车打出五六百步甚至更远?”

  曹睿愕然半晌,忽然恍然大悟,不禁笑了一声:“我知道了,马钧。”

  司马懿不解的看着曹睿。曹睿连忙把秦朗汇报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说明马钧正在赶来洛阳的路上。司马懿听了,欣慰的点点头:“陛下,郝昭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也许,这个决定就是我军转败为胜的一线希望。”

  曹睿也如释重负的连连点头:“司马公说得有理。郝昭的决定是对的,马钧比陇右更重要。放眼天下,能在机械之术上克制魏霸的,大概也只有马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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