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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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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8章 此一时,彼一时

 
  井陉,张合率领一万精骑越过了井陉,将雄伟的太行山留在了身后。

  在洛阳之围解了三个月后,东吴一直没有进兵的动向,曹睿终于能把张合这员宿将调到并州战场。此外,他不仅给张合补齐了之前战损的人马,还给张合拨付了一支原属张辽的并州骑兵,由张辽的儿子张虎率领。这支人马中有一些河内、上党籍的老卒,是当年张辽奉大将军何进之命在河内等地招募的。经过近五十年的战争,这些人都由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变成了须发花白的老人,人数也从当初的数千人变成了几十人。

  派这些人来,不是为了厮杀,而是利用他们对家乡的熟悉做向导,引导这支大军穿过山峦,出现在蜀汉军的背后。

  姜维、魏延攻打壶关已经有三个多月,魏军一直无法从南部和东部突破防线,如果不是郝昭守城经验丰富,壶关早就丢了。一腾出手来,曹睿就派出了张合这员经验丰富的老将来解壶关之围。

  张合绕了很远的路,避开了姜维的防守,从井陉进入太原郡,再由太原郡南下,直扑蜀汉军的背后。张合知道,魏延率领一万西凉精骑正和夏侯霸对峙,守护着姜维的左翼。要解壶关之围,就必须先击败魏延和这支精骑。

  为了能尽可能的杀伤魏延,张合派人通知了夏侯霸,要他一起出击。

  夏侯霸接到消息之后,欣喜若狂。这段时间以来,他虽然多次出击,可是魏延不论是作战经验还是兵力都比他强,让他无法靠近壶关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郝昭被困在壶关不得脱身。现在张合到了,魏军不论是兵力还是将领的指挥能力都占了上风,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夏侯霸做好了准备,接到张虎、田复率领的前锋进入潞县的消息之后,立刻率领五千多骑出击,气势汹汹的杀向壶关。

  魏延接到报告,随即出兵阻截。法邈得到消息后,赶来见魏延,提醒魏延,夏侯霸突然出兵,又是一片义无反顾的气势,恐怕有援兵到来。

  魏延不以为然。

  法邈很无奈。他跟着魏延这几个月,对魏延的脾气早就掌握了。自己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书生,连军谋都算不上,魏延是不会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的。

  魏延虽然骄傲,却并不疏忽,他加大了斥候探查的范围,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又派人通知了姜维,这才领兵迎战夏侯霸。双方在壶关北二十里的地方遭遇,随即开始了攻击。

  双方交手多次,早就知根知底,是以没有多作试探,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夏侯霸率领着数百虎豹骑冲杀在前线,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浪潮,冲击着魏延的中军。

  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夏侯霸的攻势不见任何缓和,反而越来越猛。魏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一面反击,一面不动声色的将主力脱离了战场。他的警觉很快被证明是明智的,斥候来报,西北方向发现大量的魏军骑兵,正在急速赶来。

  魏延此时才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夏侯霸这么玩命的攻击不是为了解壶关之围,而是为了拖住他。如果他不是主动将主力撤出战场,而是与夏侯霸搅在一起,当魏军的援军出现时,他就全无还手之力。

  魏延不敢怠慢,立刻撤出战场,同时向姜维报警:魏军有新的援军到。

  张虎、田复赶到时,魏延已经脱离了战斗,夏侯霸虽然一心想缠住魏延,终究还是因为兵力不足,无法包围魏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延扬长而去。不过,他们并不气馁,合兵一处之后,再次向魏延追了过去。

  魏延此时却没有恋战之心,他担心这些援军并不是全部,还有更多的援军即将到来。在没有搞清楚敌人的真正实力之前,他不愿意草率的发动攻击。他带领大军向姜维靠拢,准备依靠步卒大阵进行反击。

  得知魏延撤退,姜维勃然大怒。

  围攻上党近四个月,眼看着上党郡的周边各县都已经落入手中,壶关却久久无法攻克,姜维早就有点心急了。一天不能攻克壶关,一天就不能真正的占有上党,并州的战事就不能算有真正的突破。对长安承受了巨大压力,给他筹集粮草的诸葛亮来说,每拖延一天都是一个煎熬。

  姜维本人同样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诸葛亮力排重议,没有用魏延,也没有用吴懿,而是让他来做这支大军的主将,让他的肩上承受了太多的负担。如果不能完成战略任务,他将成为罪魁祸首,他的能力也将受到普通的质疑。

  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想出了很多攻城的办法,三十多万枚烈火弹也全扔了出去,可是壶关依然稳稳的掌握在郝昭的手中。这似乎又重现了当初冀城的一幕,强攻攻不破城,只能等着城中粮尽。

  原本姜维以为三个月的期限之后,城中的守军意志会削弱,可是三个月过去了,城上的魏军看不出有任何动摇的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魏延又放弃了北部防线,让他按捺不住怒气,与魏延发生了冲突。

  面对姜维的暴怒,魏延不屑一顾,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两人彻底撕破了脸,大吵一场。魏延领着自己的骑兵脱离了大营,另找地点立营。

  姜维很生气,他恨不得将魏延的兵权收过来,亲自指挥。可惜,哪怕有丞相的信任,他也无法与魏延的威信抗衡,只能看着魏延的背影生闷气。没等他气消,夏侯霸和张虎等人逼到了跟前。

  姜维身边只有两万人,而且久攻无果,早已倦怠,面对来势汹汹的魏军精骑,他们只能撤开了包围圈。紧接着,姜维又收到了张合率领主力赶来的消息。

  姜维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胜利的机会,不可能再占领上党,更不可能完成占据并州的战略意图了。

  万般无奈之下,姜维宣布撤退。

  然而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张合率领骑兵追击,夏侯霸、张虎、田复等人轮流出战,几乎把姜维当成了一块肥肉,每个人都想从姜维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们来去如风,一次次的冲击着姜维的阵地。

  姜维使出了浑身解数,且战且退,待到吴懿赶来接应时,他已经只剩下一万人。不过,看到吴懿的第一眼,姜维不是长出一口气,也不是检讨自己的成败,而是咬牙切齿的对吴懿说:

  “我要上书弹劾魏延。”

  吴懿苦笑不已,暗自叹息。

  ……

  魏延的劾书比姜维先到了诸葛亮的案头。

  接到魏延的劾书,诸葛亮好半天没有反应,像一个泥胎木偶般的坐在屋里,一动不动。魏延对姜维的指责,他并不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既然有大量的魏军骑兵进入太原,而领军的又是张合,那姜维攻取壶关的计划就彻底破产了。双方的兵力差距不大,但是魏延和姜维不和严重的削弱了蜀汉军的战斗力,特别是当魏延掌握着几乎所有的骑兵时。

  这个矛盾的根本来源是因为姜维的资历不够。他安排姜维做主将,引起了魏延这样的将军反感,姜维连续三个月都未能攻克壶关,恐怕也和部下的将领们不肯出力不无关系。不仅是关兴这种元勋之后的将领不服姜维,就连张睎这样没有背景的将领恐怕也不会对姜维言听计从,他们虽然不至于明面上反对,但是暗地里使点小手段,那还是很容易的。

  他想让姜维一战成名,结果却把姜维推到了力不从心的地步。如果由他亲自率领这支大军攻击壶关,也许不会出现这个局面。

  归根到底,这还是他的错。魏延与其说是弹劾姜维无能,不如说是在指责他用人不当,任人唯亲。而想这么说的人恐怕也不止魏延一个,只是那些人要么没有魏延这样的底气,要么不像魏延这样嚣张。

  洛阳之战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输得一败涂地,没有任何战绩可言。除了付出近三万人的伤亡,大量的粮草辎重之外,唯一的结果就是欠了魏霸一大笔钱,还给了李严一个指责的借口。

  诸葛亮几乎已经能想象得到李严得意的冷笑。

  两天后,姜维撤出上党,退守轵关的消息传到长安,丞相府人心惶惶。长史杨仪、参军胡济等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承担这次战败的责任。如今丞相府在与大将军府的较量中节节败退,如果诸葛亮再把这件事承担起来,丞相府将更无力对抗大将军府,势必造成李严实力的进一步膨胀。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由姜维来承担这个责任,如果不够,那就把吴懿、魏延都加上。总之一句话,必须把诸葛亮本人从其中撇清,以保证丞相府的核心不倒。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当年陇右之战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要杀马谡,结果马谡被魏霸救了。今天姜维被推到了替罪羊的位置,却没有能够为姜维出头。

  “不能让姜维承担主要责任。”诸葛亮哑着嗓子说:“再说了,面对张合这样的宿将,面对一万五千多精骑的追击,姜维没有骑兵,能全身而退便是难得。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利益,坏了国家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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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9章 内伐谋,外伐交


  “国家的栋梁?”马谡冷笑一声:“好一个国家的栋梁。”

  李严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马谡,嘴里却惋惜的说道:“丞相为人为政,那都是无可指责的,可是这眼力多少有些欠缺。姜维一个不孝之人,怎么就这么入他的眼呢?六盘山全军覆没,这次上党又是损失折将,无功而返,姜维志大才疏,就是个不可大用的庸才。比起幼常和魏霸来,他实在是不值一提,偏偏丞相却如此看重他,多方维护,实在让人想不通啊。

  ”

  马谡哼了一声:“大将军,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不过是两只孤雁相互倚靠罢了。”

  李严想了想,颌首附和。“不错,丞相不是荆襄人,对于荆襄人总是既想利用,又多有防范,所以才会把姜维、蒋琬这样的人当成心腹,却对幼常、魏霸这样的大才多方压制。不过,为政者当心怀天下,怎么能斤斤计较于乡里呢?丞相的胸怀,终究还是小了一些。”

  马谡知趣的奉承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要想成就大事,就应该像大将军这样包容四海,胸怀天下。大将军,你看该怎么处置洛阳之战的责任者?”

  “这件事牵涉到的人太多,仓促之下,难下定论,还是等朝议的时候再说吧。不过,幼常啊,我觉得这倒是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马谡茫然的看着李严:“还请大将军指示。”

  李严靠在案上,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几下,提示道:“幼常,你还记得魏霸的那个建议吗?”

  马谡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笑道:“还是大将军英明。不错,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李丰到交州去了几个月,不断的把消息传回成都,却一直没能带回李严最希望听到的消息。魏霸虽然愿意依附他们父子,却不赞成现在就发动对吴国的攻势。他担心的有两条,一是实力不足,贸然对吴国开战,不能灭掉吴国,却冒着破坏联盟的罪名,一旦将吴国逼得和魏国结盟,对蜀汉的整体形势显然非常不利。二是他担心诸葛亮会泄露技术机密给吴国,进一步缩小双方的差距,给李严造成更大的困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希望李严能将诸葛亮领垩导的关中也纳入这次征伐的范围,以免诸葛亮从中阻扰,并利用关中的兵力牵制魏国。

  李严第一次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险些笑出声来。他觉得魏霸在胡说八道,诸葛亮会听他的命令一起行动?诸葛亮就算再一心为公也不能这么干啊,除非他脑子坏了。

  可是现在,李严看到了一丝希望。当然不是对诸葛亮的道垩德有信心了,而是觉得经过这一败,诸葛亮再受重挫,也许可以趁火打劫,向关中伸出一只手。如果能将关中的兵权收入囊中,李严不仅可以顺利击败诸葛亮,甚至连魏霸都可以不用放在眼里。魏霸实力再强,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缺陷,他没有可靠的战马来源,必须依靠关中。

  李严把自己的意思对马谡透露了一下,马谡交口称赞。他随即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上将军,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就目前而言,我们对吴国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我们占优势却是不言而喻的。如今交州日新月异,关中也在逐渐恢复,益州更是国泰民安,假以三五年,我大汉横扫天下亦是易事,又何止是区区吴国。从这一点上来说,魏霸的考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严缓缓点头:“诚如幼常如言,魏霸这个方案虽然迂缓了一些,却不能说没有道理。”

  “大将军所言甚是,又超出魏霸不止一筹。”马谡奉承道:“可是,这三五年时间也不能轻易放过。大将军,我们可以内伐谋,外伐交啊。”

  李严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幼常,你细说说,怎么个内伐谋,外伐交?”

  “内伐谋者,集兵权于大将军之手,为征伐天下做准备。外伐交者,逼迫吴国与魏国决裂,向我大汉称臣,先断了他和曹魏结盟的可能性,分而治之。修改之前丞相所定的盟约,将颍川郡纳入我大汉的疆域,为孟达、魏霸进兵洛阳打通道路,先灭魏,再灭吴。”

  马谡走到地图前,殷勤的为李严解说起来。随着他的解说,李严的腰越来越直,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抚掌大笑。

  “幼常,妙计,妙计啊。”

  马谡的建议的确不错。经过他这么一调整,蜀汉无需对吴国动武,只要保持压力,就可以迫使孙权低头。孙权现在实力不济,根本不敢称帝,而他那个吴王又是曹魏封的,从道统上来说,他还是曹魏的藩王。既然要与蜀汉联盟,这个身份自然就有些不伦不类。

  要求孙权向蜀汉称臣,由大汉天子刘禅来封拜孙权,把他变成大汉的藩王。虽然只是一道程序,却关系到名义。汉人重儒家,儒家首重正名,所谓名正言顺。孙权既然要和大汉结盟,怎么能还顶着曹魏藩王的身份呢。

  这个理由,是孙权无法推辞的。而把孙权纳入蜀汉的体系,接下来,很多事就方便多了。

  比如削藩,让孙权进贡。

  比如攻魏,既然是君臣关系,那双方联合攻魏就不再是结盟,而是他应尽的义务,如果他再反戈相向,那就是叛变,李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他。藩王叛变,那还能不讨伐?

  又或者……封异姓王,既然孙权能封王,那么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可以封王?

  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台词,作为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久的李严自然一听就明白。孙权能凭武力割据称王,他李严凭什么不能?李丰传回来的消息中,连魏霸都露出了类似的想法,他想以朱崖岛为封地,那不就是想称王的意思么?朱崖以前可是郡的建置,这种级别的食邑,自然只有王爵才能拥有。

  魏霸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这就是他的开价,李严答应这个条件,才有可能得到他的效忠。

  孙权向大汉称臣的一个举动,就为异姓封王打开了一道门。李严如果能办成这件事,就是外交上的一个重大胜利,虽然不至于立刻封王,却足以让他再压诸葛亮一头。

  李严心花怒放,拍着马谡的背大笑道:“幼常,你真是我的子房啊。”

  马谡恭敬的拜了拜:“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

  李严很快安排人上书,认为孙权由曹魏封王,与礼不合,应该要求他向大汉称臣,由大汉封他为王,为大汉藩篱。这样大家才好互通有无,并且协调步骤,更好的合作。

  刘禅无可无不可,照例又把这个问题推给了丞相府。蒋琬和张裔接到这封上书,吓了一跳,这封奏疏看起来像个迂腐的书生提出的,可是背后却隐藏着重重杀机,不用说,肯定是李严指使的,而出这个主意的人,十有八九又是那位马谡马幼常。

  蒋琬和张裔自认不是马谡的对手,对马谡的这个出招,他们想不出破解的办法,只好火速将消息送往关中。

  不过,这次李严没有坐待诸葛亮的回复,他主动出击,在朝议上公开表示支持这个建议,并提醒皇帝刘禅,这是关系到道统的大事,不能马虎了事。考虑到费祎一直以来都负责和东吴的联络,他建议仍然由费祎负责这次谈判,但是为了表示大汉的决心,他希望派出再派一个使者与费祎共同出使。

  这个使者就是他的儿子李丰。

  同时,他提议由镇南将军魏霸和镇东将军孟达一起提供支援,特别是魏霸,他与吴国的交道打得多,对孙权了解透彻,如果由他来主持这件大事,一定能马到成功。

  蒋琬对此表示反对,他的理由是,既然是外交的事,就应该由丞相府派员,李丰身为大将军府的人,出使吴国似乎不妥,应该由大鸿胪杜琼出使才更合适。

  面对蒋琬的坚持,李严倒也不反对,他干脆提议由杜琼任主使,费祎和李丰任副使,由孟达、魏霸提供后备支持。与此同时,他还提出,如果孙权拒绝这个要求,就等同于叛逆,应该予以惩戒,所以,在谈判的同时,应该做好讨伐吴国的准备。

  蒋琬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上当了,李严根本不在乎谁是主使,甚至不在乎这个谈判能不能成功,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成功,这样他才有借口发动战争。

  蒋琬后悔莫及,自责不已。他一方面立刻把消息报告给诸葛亮,一方面通知费祎,让他及时告知孙权。在他看来,李严这是要对吴国动武的前兆,而对吴国动武也是假的,真正的打击目标却是关中的诸葛丞相。

  李严这次如此蛮横霸道,也引起了蒋琬的警惕。在此之前,大将军府虽然和丞相府明争暗斗,但是李严对诸葛亮还保持着一份尊敬,凡事都要等诸葛亮的回复再做决定。这一次,他却是自己做了决定,根本不考虑诸葛亮的意见,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也许预示着李严要撕破最后一层遮羞布,对诸葛亮发动最直接的进攻了。

  特别是在姜维刚刚兵败上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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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0章 劫人



  费祎飞身下马,将马疆扔给迎上来的武士,提起衣摆,冲进了府门。

  门外当值的武士们立刻迎了上来,铁戟交叉,挡住了他的去处,厉声喝道:“什么人,敢闯镇南将军府。”

  “我是费祎,我要见镇南将军。”费祎嘶声喝道:“快让开,耽误了国家大事,你们担得当起么?”

  “谁这么大的口气?”丁奉扶着刀,从旁边的走廊上转了过来,打量了一下费祎,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费祎费文伟。”费祎再次报上姓名:“我从武昌赶来拜见镇南将军。”

  “唉哟。”丁奉吃了一惊,连忙推开那些武士,一边把费祎往里让,一边问道:“费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几天没睡觉了?”

  费祎叹了一口气,却来不及回答丁奉,一边急匆匆的向里走,一边问道:“镇南将军在府中么?”

  “唉呀,不在,镇南将军刚刚出海钓鱼去了。”

  “钓鱼?”费祎一拍大腿,嚷道:“他还有心思钓鱼?出大事了。”

  丁奉尴尬的看着费祎。费祎今天可真够惨的,一脸的灰尘不说,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嘴唇干裂,脸颊深陷,感觉就像饿了几天,粒米未进似的,走路都打飘。费祎一向不紧不慢,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风度翩翩,今天却急得方寸大乱,这种情况可是绝无仅有。

  这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丁奉也有些慌了。“要不,先报告夫人?”

  “夫人?”费祎眼睛一瞪:“国家大事,也是女人能关心的么?快说,将军去哪儿了,带我去找他。”

  丁奉一摊手:“只知道在海里,究竟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也许去了日南也说不定。”

  “这可真误了大事了。”费祎跺足大叫,束手无策。他想了想又叫道:“给我准备几匹好马,我赶去海边看看,也许能碰到他也说不定。”

  丁奉连连点头立刻给费祎安排了几匹好马。费祎急急忙忙的吃了一顿饭带着几个随从飞奔而去。

  后院的小楼上魏霸靠着栏杆,看着费祎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不禁笑了起来。

  “费文伟也有乱了阵脚的时候,真是不容易啊。”

  法邈坐在他对面,摆弄着手中的折肩,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收起来。“马幼常这招棋下得好攻其必救,却又名正言顺,的确不好应付。”

  “正是所以费祎来找我我也只好不见。”魏霸苦笑道:“要不然,连我都不好表明立场。”

  “姜维这一败,丞相真的难应付了。”法邈沉吟片刻:“将军,你觉得丞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好说,应该没什么好办法。”魏霸顿了顿,又道:“丞相是个聪明人不过,他要对付的人太多。想以一已之力与整个朝堂抗衡难免力不从心。以前还有荆襄系做他的后盾,现在荆襄系都成了他的敌人,他还怎么斗?”

  “荆襄系成为他的敌人,那可是将军的功劳。”法邈轻声笑道:“若不是当初将军用关中的战功换取马谡的性命,马谡又怎么会成为他的心头之患。”

  “其实……”魏霸沉默良久,轻声叹息:“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只可惜,又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世道人心,本来就是如此。顺势而行,方能成就大事。逆流而上,终究徒劳无功。

  ”法邈安慰道:“将军,这是丞相自己的选择,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想丞相现在的境遇中有我的一份原因,难免有些歉疚。”

  “如果将军歉疚,不如接过丞相未完成的重任,一统天下,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魏霸转过头,看了一眼法邈,法邈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会心的一笑。法邈只提一统天下,却不提兴复汉室,这分明是鼓动魏霸再进一步的意思。

  这人果然和他父亲法正一样,没什么忠义可言,唯利是图。

  “我想,大将军会比我更热心的去完成这样的伟业。”魏霸轻声笑道:“至于我,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比较好,志向高远当然是好事,可是心思太大了,也可能不稳。”

  “将军运筹帷幄,却又谨慎不骄,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法邈“哗”的一声打开扇子:“像李严父子那样心浮气躁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成事。他们只配被人玩弄于指掌之上。”

  ……

  庐陵,城东三十里,一个小山坳里。

  周胤穿着一身粗布衣,手持一柄战刀,在四个亲卫的保护下,打量着眼前这几个作流民打扮,却分明透出几分杀气的汉子,眼神微眯,嘴角带笑。

  讽刺的笑。

  他在庐陵呆了这么久,除了家里有人来偷偷看过他之外,从来没有外客。在周鲂的特意安排下,这个小山坳简直就是他的独立王国,除了这四个从小就在周家长大的部曲之外,很少出现外人。今天却一下子出现了十多个流民,而且是很强壮的流民,进退之间又颇有章法,根本不像那些山里的蛮子,不得不让他非常好奇。

  “别客气了,报上名字吧。”周胤低头看着战刀,连看都不看那个领头的瘦脸汉子。这人长了一对细眼睛,总像是眯着眼睛看人,周胤非常不喜欢。“免得待会儿被我杀了,连名字都不知道。”

  “周将军果然是周大都督之子,即使是穷途末路,一样气定神闲。”那人打量了他一番,倒持长刀,向前走了一步,躬身施礼:“在下费杨,想必周将军有所耳闻。”

  周胤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费杨:“你和费栈是什么关系?”

  “那是先兄。”

  “哦,原来你是费栈的兄弟。”周胤若有所思,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疑惑:“是周鲂让你来杀我的?”

  费杨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周将军能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周胤歪了歪嘴:“把我的首级给你?”

  “不,只要将军跟我去见一个人就行了。”

  “谁?”

  “无以奉告。”费杨从怀里拽出一个黑色的头套。“我奉贵人之命,请将军前往一叙,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放屁。”周胤破口大骂:“我的生死,当然与你无关。周鲂公报私仇,想要我的性命,直接来取便是了,何必搞出这么多花样。要见我可以,让他自己来,要不然,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去见他。”

  “唉——”费杨叹了一口气:“将军,那我就只好得罪了。”他挥了挥手,四周围着的十几个汉子慢慢围了过来,他们虽然站得乱,却互相掩护,有几分军阵之间的味道。

  周胤知道,费杨所属的是豫章山里的一伙实力不弱的盗贼,他们经常与官军开战,通晓战阵之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要是让他们围过来,自己突围的可能性就太小了。当下一声厉喝:“杀!”

  话犹在耳,那四个亲卫突然变阵,两个人并肩而立,挡住了冲过来的敌人,而剩下的两个则并肩那相反方向杀去。他们一出手就非常凌厉,两柄战刀电然而下,直扑对面敌人的脖子。

  费杨也同时大喝,手中长刀一举,指挥着那些汉子们冲了过来。他自己则径直扑向周胤,当头就是一刀。

  周胤眼神一紧,不敢怠慢,举刀相迎。

  “当”的一声,两刀相交,火花四溅。周胤手臂一酸,不由得暗自叫苦。多时不与人厮杀,发力居然有些不自如。

  费杨一招得手,立刻逼了上来,死死的缠住周胤。两个刚刚冲出去的周家部曲一看周胤被缠住,立刻又杀了回来,想和周胤会合在一处,却被人挡住。周胤一边和费杨厮杀,一边偷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见那些汉子们配合默契,身手矫健,个个不是弱手,更是万念俱灰。

  今天想要活着离开,怕是难了。

  周胤心一横,厉声喝道:“突围,告诉太子妃我是怎么死的。”

  部曲们大惊,却不肯先撤。周胤急得大吼:“快走,这是命令!”

  费杨脸色一变,抽身急退,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大声说道:“拦住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走。”

  “你有这本事么?”周胤狞笑一声,冲了过来,抡刀就劈。费杨无奈,只得举刀招架。周胤发了狂,只攻不守,一时间逼得费杨步步后退。

  “快走!分开逃,逃出一个是一个!”周胤一边大吼,一边继续追着费杨砍杀。那四个部曲一看,不再犹豫,立刻四散奔逃。费杨的人四处围堵,接连砍倒三人,却还是有一个周家部曲冲了出去。

  费杨大怒,指挥着手下围了过来,将周胤包围在其中。周胤哈哈大笑,用手中的战刀指着费杨等人:“竖子,我看你们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周家的人,是那么好杀的么?”

  话音刚落,他的脑后就挨了一下,眼前一黑,腿一软,倒在地上。

  “自作聪明的白痴。”费杨冷笑一声,一挥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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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1章 狭路相逢

 
  镇南将军府前旌旗飘扬,两百名威武雄壮的武士在门前左右排开,挺直了腰杆,握紧了手中的长戟,睁圆了眼睛,如怒目金刚。他们盔明甲亮,即使是在这火热的天气里,皮甲也是扎得一丝不苟,仿佛随时都能奔赴战场。

  有眼力的人就可以看出,这些人可不仅仅是导行(仪仗兵)那么简单,他们是镇南将军属下最精锐的战士——魏家武卒。

  这些人通常的任务是平时护卫,战时先登,通常不用来迎客,除非是有特别的贵客登门。

  李丰知道这个内情,所以他非常得意,非常享受。他挺胸腆肚的走进了镇南将军府,顾盼自雄,直到看到魏霸从里面迎出来,他才放松了身体,露出亲和的笑容,客气的说道:“将军,何必如此礼数呢,我可是常客了啊。”

  魏霸朗声笑道:“今日却是不同,要恭送少将军奔赴战场,折尊冲俎,扬我国威,岂能不为少将军壮行。”

  “不过是区区副使罢了,跟着大鸿胪走走场子就行,哪有那么重要。”

  “少将军,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吗?”魏霸脸上还带着笑,却露出了些许不安。见他这副表情,李丰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他连忙拱手陪笑道:“还要请将军指教。”

  魏霸仔细的打量了李丰片刻,又展颜而笑。“我想是我多虑了。少将军禀承大将军的家风,熟读兵法,怎么会不明白伐谋伐交的道理呢。少将军,谈判虽然只是唇吻之战,却不亚于战场上的凶险。你要是稍有疏忽,无数将士用鲜血夺来的土地就可能毁于一旦,你可不能让我们这些武夫寒心啊。”

  李丰还真没太当回事。他知道老子李严其实根本不想和吴国谈判,谈崩了才好呢,正好有理由和吴国开战。这次让他参加谈判,应该有两个作用,一是让他见识一下吴国君臣,二是让他有机会和镇东、镇南两位重将合作,拉近关系,为将来接手大将军的兵权做一个铺垫。因此,他才对魏霸这么客气。

  此刻听魏霸这么一说,他不能不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视,连忙说道:“请将军放心,我一定全力辅助大鸿胪,据理力争。”

  魏霸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把李丰往里面让,一面说道:“大鸿胪杜君是饱学鸿儒,在学问上,那当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他做学问太久了,却没在谈判席上的经历,到时候难免被人用言语拘住。要论口才,费文伟却是难得的人才,只是……”

  魏霸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李丰却听得明白。费祎是诸葛亮的人,这次谈判,他肯定不会出力。费祎到合浦来求见魏霸,魏霸避而不见,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所以,最后能决定胜负的重任还要落在少将军身上。”魏霸请李丰入席,分宾主落座,这才从容说道:“我相信镇东将军会和我一样考虑,只要少将军一声号令,我们就挥师东下,为大将军前驱。”

  “感激不尽。”李丰拱拱手,脸上笑得像开了一朵花。

  魏霸举起酒杯,与目相平。“少将军,先祝你马到成功。”

  “哈哈哈……”李丰大笑,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又故作城府的沉思了片刻:“那……我想问将军一声,如果要动刀兵,将军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现在。”魏霸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案几,嘴角微微一歪:“少将军的命令什么时候到,我就什么时候亲自上阵,讨伐东吴。”

  李丰皱了皱眉。他又不是傻瓜。他在交州这么久了,可没听到一点要作战的风声,既没有征兵的迹象,也没有运输粮草的车队,魏霸怎么可能随时出动。他莫不是想诓我吧。等我和吴人翻了脸,他却没有任何动静,让我下不了台,闹一个大笑话?

  “少将军有疑惑?”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少将军,你放心好了,你去谈判,我会安排人和你一起去。只要你决定动手,最多二十四个时辰,我的先锋营就会出现在吴国境内。”

  李丰恍惚有些明白了:“将军这是内紧外松?”

  “当然,有备无患嘛。”

  法邈附和了一句:“少将军,你可能不太了解,镇南将军治下的兵制与成都的略有区别,三万常备兵可是随时可以出动的。靳东流部离长沙郡不过三十里,朝发夕至。也正因为如此,孙权才会将太子登安排在长沙,他被镇南将军打怕了,可不敢有任何疏忽。哪怕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也会睡不着觉的。”

  李丰恍然大悟,喜不自胜的一拍手牚。“这可太好了,有镇南将军协助,我有何忧哉。”

  二人相视而笑。

  ……

  孙松、张温手扶车轼,看着两侧急速后退的树影,互相看了一眼,忧色冲冲。

  他们已经接到了孙权的命令,李严派杜琼来和吴国谈判称臣的问题,一场军事冲突在所难免,在这时候再和魏霸扯淡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还是赶回武昌备战为上。是以孙松和张温辞别了魏霸,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武昌。

  他们走的是官道,是从秦朝起就开通,以后一直不断维修的官道。不过五岭地区山多水多,再好的官道也不能和中原相提并论,很多路段都开凿在崖壁上,最窄的地方不过五六尺,仅能容一车小心翼翼的前进,和南中的五尺道非常相似。

  可是,他们这次见到的道路似乎又经过了修缮,不仅很多地方加宽了,而且又进行了平整,沿途不少地方都在木兴土木,搭建粮食和驿站。这一切,看似平常,可是在明了内情的孙松和张温看起来,这却是一个信号:魏霸在不动声色的做着战前准备。

  就这个问题,他们曾经或明或暗的问过魏霸,不过魏霸滴水不漏,矢口否认,他总是说自己希望能谈判成功,毕竟对于吴国来说,这只是一个名义问题,能向魏国称臣,为什么还能向大汉称臣?反正吴国和魏国已经决裂了,借着这个机会加强和大汉的盟好,有何不可。他相信孙权明事理,不会反对,所以这次谈判应该会比较顺利,不会到要动刀兵的地方。

  孙松等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这是魏霸的敷衍之词,更说明了他的狼子野心。什么称臣,当初说好的盟约是共分天下,孙权是要称帝的。要称帝,就不用向谁称臣,不管是魏国还是蜀汉。之所以现在没有称帝,就是因为蜀汉一直在敌友之间,孙权实力不足,担心一旦称帝就会遭受汉魏的夹击,所以才迟迟未行此大礼。

  可是在他的心里,他就是与汉魏并立的吴国大帝。当年向魏国称臣,就是因为刘备要东征,为关羽报仇,他被逼无奈才低头,现在他怎么可能改而向蜀汉称臣,这不是奋斗了多少年,最后又绕回来了嘛。

  孙松的心里沉甸甸的。既然大战不可避免,他就要考虑开战后的情形。蜀汉最可能的进兵方式是孟达攻江夏,魏霸攻长沙。孟达那一路不可怕,一来孟达的实力有限,二来陆逊就在颍川,足以挡住孟达的进攻,可是长沙这一路就很紧张了,孙登能挡得住魏霸?简直是开玩笑嘛。

  孙登是太子,打赢了,不会加官进爵,打输了却对他非常不利。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当初孙权派孙登到长沙来,很多大臣——包括陆逊在内——就反对过,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更何况是一国储君,有孙虑战死沙场的前鉴在前,派孙登这个书生到前线更有悖常理。以至于有人怀疑这是孙权不喜欢孙登,故意让他送死的意思。

  这当然是谣言,而且只能在背地上私传的谣言。可是明知孙权后宫争斗,又非常了解孙权父子在为政方面的分歧的孙松此时却不得不提高警惕,也许这个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孙权要让孙登送死不太可能,但是让他遭受挫折,然后顺理成章的剥夺他的太子之位却完全有可能。据说他对刚刚九岁的孙和非常喜爱,不在当年的孙虑之下。

  孙松心事重重。

  “君侯,前面五十步的那辆车。”扮作随从的周鲂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嘴唇不动,声音有些含糊,却能听得清楚。

  孙松向前面看去。那是一辆轻便的马车,双马驾辕,马很强壮,赶车的汉子面无表情,但是身材很健壮,偶尔瞟过来的眼神中也充满了警惕,整个人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劲弓。

  孙松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马车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正当他准备问周鲂的时候,那辆马车停了下来,让在路边,车帷撩起,露出一张温和的笑脸。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倚着车厢,向孙松拱拱手:“这位贵客,请先行。”

  周鲂眉梢一挑,催马上前,沉声喝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可是吴郡张惠恕名扬天下,往来汉吴之间,只要见过点世面的,有几个不以认识张惠恕为荣?这位贵客虽然年轻,却能坐在张惠恕上首,想来必是吴国贵人。贵不让贱,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周鲂盯着那中年人的眼睛:“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呵呵呵……”中年人笑了:“贱名不足以污尊耳。不过,既然张惠恕在此,我不抓住这个机会结识一番,岂不可惜。在下临沅潘氏支庶,名潜,字伯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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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2章 擦肩而过

 
  “原来是临沅潘氏。”孙松有心思,也没心思和这么一个人搭讪,礼貌的笑了笑,催促前进。周鲂紧紧跟上,不时的回头看那个中年人。走出很久,他依然眉心紧蹙,张温有些不安,咳嗽了一声:“子鱼,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很熟。”周鲂沉吟道:“我应该见过这个人,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是吗?”孙松也有些诧异。周鲂擅长用间,对这些细节非常关注,有一种近乎天生的敏感。他如果觉得不对劲,那肯定是有些问题。只是现在时间紧急,不可能让他从容的去调查了。孙松沉默了片刻,说道:“人人皆有不可告人之密,这人与我们狭路相逢,只要不对我们不利就行了。正事要紧,还是赶紧赶路吧。”

  “正是。”张温也挪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在交州的时候,他们都是坐新式的高脚桌椅,重新跪坐在马车上,让他的膝盖和小腿非常不舒服。

  周鲂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正如孙松所说,正事要紧,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没心理处理这件看起来很正常的偶遇。

  在合浦的这段时间,由张温出面,他们与陈祇进行了接触,不过并不顺利。陈祇虽然很喜欢和张温交往,但是一涉及到技术问题就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推脱说自己只负责管理。不负责具体的技术,那些事有专门的技师负责。为了避免露出痕迹,张温也不敢刻意打听,所以交往了这么久,他们打听到的技术机密非常有限。

  不过,陈祇终究不是一个无隙可钻的人,在张温送了他一块极难得的美玉之后,他终于给了张温一个机会,一个远远看一眼的机会。然而仅仅那一眼,就让张温心惊肉跳。

  那是一艘巨舰。一艘比吴国最大的楼船还要大一半的巨舰。巨大的体量如山一般。从此压在张温的心头。更让他恐惧的是,那艘如山一般的巨舰居然行动自如,虽然不能和那些蒙冲斗舰相比,可是比起吴国最大的楼船。这艘巨舰的灵活性毫不逊色。甚至有不少优势。这艘巨舰抗打击能力超强。据陈祇夸口说,就是三十斤重的霹雳车近距离的打上去,也很难击碎。就算是最强的十二石弩也很难将护板射穿。

  这样的战船一旦出现在战场上,那就是一个无法匹敌的存在,足以碾压吴国现有的任何战船。不用打,仅凭巨大的体量,它就能将吴国所有的战舰撞翻。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样的战舰还不是一艘,陈祇说,魏霸的命令是在十月之前要交出第二艘,年底之前交出第三艘,所以,合浦船厂现在不仅是无法承接张温等人的订单,就是李严要的战船无不可能有时间生产,所以的作坊都在全力以赴的生产这种战舰。

  这算是对张温等人的一点安慰。也就是说,只要魏霸不让这些巨舰参战,那汉吴双方水师的实力对比还不至于太悬殊,李严短期内无法得到足够的新式战船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周鲂后人又千方百计的派人潜入了那些船坞,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如果不是陈祇再三警告他们不要太过分,以免影响他的仕途,他们也许能打听到更多的信息。现在,周鲂要急着赶回武昌,把这些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来的技术信息转交到孙权的手中。

  ……

  刚刚与周鲂擦肩而过的中年人放下了车帷,轻轻敲了敲车厢,马车重新起动,两匹健马拉着车,向南方急驰。

  彭珩松开了弩机,退出了弩箭,松开了弩弦,将小弩重新收入怀中,看着中年人笑道:“隐君真是大智大勇,面对这等劲敌依然如此沉着冷静。”

  “没什么,他行色匆匆,又掩饰身份,此刻怕是没有心情与我对阵。侥幸胜了一场,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隐蕃摸了摸脸:“蜀山剑派的这易容术还真是高明,周鲂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那是,要不然我蜀山剑派敢派弟子出来闯荡?”驾车的陈茗带着三分得意的笑了一声。“不过要论易容术,我这点手艺还真是不行,小师妹的易容术比我还要高明。隐先生,你要是方便的话,让将军发个话,让她传你几手不传之秘,不仅能变换面容,连你的声音都给变了。这对我们以后行动可是多有帮助啊。”

  隐蕃笑笑:“好的,有机会,我向将军提一提。”

  “哼。”被绑得像个粽子,扔在角落里的周胤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嘴里塞着布,无法出声说话,可是眼神中的鄙视却毫不掩饰。

  离开庐陵,穿过一片大山,进入桂阳境界之后,周胤就知道自己上当了。绑架他的根本不是什么周鲂派来的人,而是魏霸麾下的细作,为首的就是隐蕃,负责行动是的彭珩率领的二十多个高手,而在他们身后接应的则是魏霸的表兄邓艾率领的三百精锐。

  他们的任务就要把他劫走,栽脏周鲂的主意是这个看起来很文弱,心思却非常歹毒的隐蕃出的。周胤对此非常愤怒,那个逃脱的部曲肯定会先去武昌,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妹妹太子妃,然后这件事会传到太子孙登的耳中。

  孙登虽然性格软弱,不敢对周鲂说什么,可是他身边的那些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和孙登的太子之位联系起来,认为这是周鲂奉孙权之命执行的,是孙权要废太子的先兆,否则周鲂绝对不敢这么大胆。

  可以说,这是隐蕃利用他的身份对孙权父子的一次挑拨,而他则莫名其妙的成了帮凶。正是他一口咬定是周鲂公报私仇,才坐实了这件事。

  周胤气得咬牙切齿,却没什么办法。他现在已经是阶下囚,就算拼了老命也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他现在只想看到魏霸,好当面唾他一口。打仗就打仗,用这种暗杀、绑架的下作手段,实在让人看不起。

  他对和隐蕃这些人争论没有兴趣,既然他们能做这种事,就不会有什么羞耻感,和他们说都是白费口舌。要说,他就要对魏霸说,看看这位年轻的名将怎么回答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胤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

  孙权焦躁的在殿中走来走去,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脸颊绷得紧紧的,能清晰的看出牙齿的磨动,配上那双碧眼,看起来就像一只恶得前胸贴后背的狼,正磨着牙齿,准备从猎物身上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可是,他的心神却截然相反,他觉得自己是猎物,而李严才是那头狼,魏霸、孟达一个是李严的利爪,一个是李严的尖牙,都对他虎视眈眈。

  当初不祥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他帮李严夺取了南阳,李严现在回过头来,还想争夺武昌,甚至整个吴国,把吴国变成他功劳簿上重重的一笔。

  狼子野心,这是真正的狼子野心。蜀汉君臣都是如此,他们不会有满足的时候,一时的忍让不可能息事宁人,只会招来更大的贪念。

  孙权悔不当初。

  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诸葛恪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若是换了别人,孙权只怕会对这种失礼的行为勃然大怒,不过来的是诸葛恪,孙权就顾不上追究他失礼的问题了,因为诸葛恪肯定是刚从关中回来,带回来了诸葛亮的答复。

  “元逊,诸葛丞相怎么说?”

  “拖。”诸葛恪喘了一口气,又解释道:“拖延时日,争取时间。”

  “拖,怎么拖?”孙权怒吼起来:“李严的国书中下了最后通谍,如果在九月末不能达成协议,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是不可能的。”诸葛恪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说李严不可能真的动武,还是觉得孙权已经乱了阵脚。“大王,南阳刚刚入手不到一年,孟达实力有限,魏霸虽然经营多年,可是荆南、交州历来就是贫瘠之地,纵使魏霸经营有方,这些年实力大涨,可是根基终究太弱,他们就是联手,也不具备一举攻克武昌的实力。”

  孙权捏了捏眉心,情绪稳定了一些:“当真?”

  “蜀国的赋税都要经过丞相府最后审核,诸葛丞相能不清楚这些?”诸葛恪耐心的安慰道:“丞相也不希望李严建功,所以他会在朝堂上发起反击,至少李严本人无法亲赴战场。孟达和魏霸南北夹击,不可能协调一致,只要大王统筹得当,不仅不会失败,甚至可能重创孟达,夺取襄阳。”

  “就算能挡住孟达,那魏霸怎么办?”孙权冷笑道:“你觉得就凭益阳那两万多人,能挡得住魏霸?”

  诸葛恪犹豫了片刻,语气变得不太肯定。“诸葛丞相说,魏霸大概不会像孟达一样,唯李严之命是从。这次配合李严行动,也许是魏霸的一计也说不定。他正在想办法分化魏霸,争取将魏霸从李严的阵营中分离出来。不过,他的意思是……”

  诸葛恪舔了舔嘴唇,双手握在一起:“大王最好示弱于敌,做好作战的准备,将取先予,伺机重创孟达。”

  孙权皱了皱眉头,眼珠转了两转:“他肯定魏霸不会参战?”

  诸葛恪眨眨眼睛:“诸葛丞相的确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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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3章 打到你服

 
  孙权将信将疑,他觉得诸葛亮和李严一样,都没安好心。李严是明抢,诸葛亮是暗劫。李严要通过侵吴来建功,压过诸葛亮,而诸葛亮则是希望李严侵吴失败,以此保持朝堂上的平衡,守住阵脚。

  他说魏霸不会参战,魏霸就不会参战?他能指挥得动魏霸吗?如果他真信了这句话,不理睬李严的最后通谍,导致了战事爆发,诸葛亮不会有什么损失,可是吴国却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错,以双方目前的实力而言,就算魏霸和孟达联手,也没有攻克武昌的把握,最后很可能是两败俱伤,或者某一方略占上风,但这同样要消耗大量的财赋。

  对于国库紧张的孙权来说,这一场战事的爆发,也许就意味着江淮战场不得不收缩防线,损失不可谓不小。

  孙权甚至怀疑,诸葛亮就是希望他们打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得到喘息的机会,等实力恢复,再攻并州,然后抢在吴国前面向冀州进军,最后形成对吴国的绝对优势。

  孙权毫不怀疑诸葛亮有一统天下的念头,他们之间的联盟只可能是短时间的联盟,等魏国灭亡之后,他们之间必然还要继续战斗,争取最后的胜利。他是这么想的,诸葛亮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注定了他们之间的联盟不可能是纯粹的联盟,联合行动的同时也不妨勾心斗角,互相算计。

  诸葛亮可以算计他,他同样也可以算计诸葛亮。要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归根到底还是要倚仗自己的实力。在派诸葛恪去关中问计的同时,孙权对诸葛亮提出了不少要求,希望诸葛亮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战马。孙权一开口就要了一万匹。

  “诸葛丞相答应我的条件了吗?”孙权不紧不慢的问道。

  “诸葛丞相考虑过了。”诸葛恪说道:“不过,关中今年的收成一般,除去正常的开支之外,他能支持我们的有限,大王要求的一百万石米他拿不出来。”

  “那他能给多少?”

  “二十万石。”

  “哼!”孙权不满的哼了一声,要一百万石,他才提供二十万石。他也太小气了一点。当初他要打洛阳。魏霸一口气可是提供了他五十万石米。“那我要的战马呢?”

  “一万匹有困难,他只能提供五千匹。”

  孙权没有吭声,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他要一万匹战马,却没指望诸葛亮真能给他一万匹战马。能得到五千匹。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价钱呢?”

  “上等战马五十金。两百匹,中等战马三十金,千匹。普通战马十金,四千匹。”

  孙权点了点头,这个价格不算贵,甚至可以说诸葛亮给了他不少优惠。只是他还是觉得负担不小。最普通的战马是分给各个将领,由他们组织亲卫骑,这些钱不用他来出,可是其他的战马都要由他来掏钱,总共四万金,这依然是一笔难以承受的巨款。

  总共八万金交到诸葛亮的手中,诸葛亮的手头可就宽松多了。由此看来,诸葛亮宁可在成都节节败退,也要在关中站稳脚跟,不肯放手,目的是非常明确的。将战马资源捏在手中,就是一个稳定的财源。李严占据了成都又如何,益州一年的收入能有几万金?最多也就是三四千匹普通战马的价值罢了。而且,他有更多的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战马,战争的利器牢牢的掌握在诸葛亮的手中,他就不敢对诸葛亮逼迫得太厉害。

  “什么时候能运到武昌?”

  “诸葛丞相说越快越好,一旦谈判破裂,李严对吴国宣战,他就不好再和吴国做生意了。”

  孙权点了点头,冷笑一声。诸葛亮果然还是把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不想和李严撕破脸对抗。可是这样一来,要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难度可真不小。诸葛亮这么做,大概也有不让他犹豫的用意。

  ……

  孙权在咨询众臣,忙于备战的时候,蜀汉的使者赶到了武陵,和吴太子孙登开始了接触。谈判一开始,蜀汉三个使者就表现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大鸿胪杜琼是个饱学鸿儒,对道统看得极重。他一口咬定吴国向魏国称臣不合道义,现在改向蜀汉称臣是弃暗投明,既是对汉吴联盟的加强,也是对吴国既往错误的修正。蜀汉能够接受吴国称臣,当然也是既往不咎的宽容大度,孙权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对这些迂腐到极点的论点,孙登等人当然不会当回事,只有死读书,不问世事的书生才会说出这些绝对正确,却也绝对没用的废话。对这样的人,你直接当他不存在就是了,要论官面上的辩驳,孙登身边的张温和张承都可以对付,他们从圣人经义开始说起,一说可就收不住头了,大有把谈判变成经学研讨的趋势。

  可是,两个副使的态度却没这么好对付。

  费祎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很显然对这个谈判没什么兴趣,只不过碍于礼仪,不得不出席。然而,他的沉默并不是没有表示,相反,他不说话就是一种很让人担心的态度。因为他刚刚去过一趟交州,求见魏霸,如果魏霸给了他什么承诺,他此刻不会一言不发。既然他不说话,就等于说诸葛亮要分化魏霸的承诺已经落空了,费祎根本没有得到魏霸的任何支持。

  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证明了李丰为什么会嚣张。嚣张是要有实力的,而他最大的倚仗不可能是孟达,只可能是魏霸。因为他也刚刚从交州回来。

  李丰在谈判中非常高调,他多次表示,王道并非不征,商汤是通过武力推翻了夏桀,商汤也是通过武力推翻了商纣,既然天下之主都可以用武力推翻,武力征讨一个逆臣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吴国如果能改过自新,重归大汉旗下,那当然皆大欢喜,如果执迷不悟,非要保持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吴王称号,那天下人都会唾弃之,大将军当然也会顺从人心,举兵讨伐,以正视听。

  李丰说了一大堆,其实意思却很简单:你不服,就打到你服。

  比起杜琼的引经据典,李丰的说辞几乎是漏洞百出,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威慑力。面对李丰的威胁,孙登等人一面据理力争,一面飞报孙权,让他做好战争的准备。很显然,李严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大战在所难免。

  一天激烈的谈判过后,孙登把张温等人引入内室,对白天的谈判进行了总结之后,各自散去。周鲂刚刚出门,又被孙登叫了回来。周鲂还以为有什么问题没有说清楚,正想开口询问,孙登叹了一口气:“周胤不见了。”

  周鲂一愣,随即觉得头皮发麻。周胤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是他逃跑了,还是被人杀了?孙权把周胤贬在庐陵,就是因为他是庐陵太守,一方面可以监视周胤,另一方面可以保护周胤,周胤有什么意外,他可是第一责任人。如果周胤逃了,那还好一点,他最多是个失责,如果周胤死了,孙权是不会承担这个责任的,他周鲂却逃不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孙登从袖笼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周鲂。周鲂有些紧张的接过来,看了一遍,额头沁出了一层汗珠。这封信是太子妃周氏写来的,说周胤在庐陵被人围攻,随身的四名部曲只逃出一人,报告说来人自称是费杨,奉周鲂之命前来邀请周胤前去一见。目前周胤下落不名,希望孙登能够和周鲂通个气,放周胤一把。周胤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她愿意代兄受过。

  太子妃的说得很客气,可是杀机却很重。这已经是认定了周鲂下的手,而且要向周鲂要人。

  周鲂哪里有人,他现在才知道周胤失踪了这么回事。

  “太子殿下,我这几个月一直在交州,孙君侯和张惠恕都可以做证。”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想必大王也知道,问题是这不代表你就不能下令对周胤不利。”孙登长叹一声:“你放心,我是相信你的,大王也会相信你,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要把周胤找出来,完好无损的找出来,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以及……”

  孙登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大王的清白。”

  周鲂屏住呼吸,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如果周胤死了,他是第一责任人不假,可是最大的嫌疑犯却是吴王孙权,很多人会怀疑是孙权下令他处死周胤的,这可能会引起江淮系的整体反击。

  最近江东世家实力暴涨,在朝堂上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席位,严重侵犯了江淮系的利益。江淮系对江东世家的日益强大早就看不顺眼了,如果周家都有可能被清洗掉,那还有谁是安全的?这完全可以看作孙权向江东世家彻底低头的一个表现,江淮系有可能因此而分崩离析,与孙权离心离德。

  所以,面临最大危机的不是他周鲂,而是孙权本人。

  周鲂躬身拜了一拜:“太子殿下,我立即赶回庐陵去,从事发地开始查起,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王和太子殿下一个交待。”

  孙登长叹一声:“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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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4章 迷茫

 
  谈判只进行了两天就无法继续了,李丰蛮横的打断了讨论学术正讨论得眉飞色舞的杜琼,趾高气昂的对张温和张承说,你们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曹魏是叛逆,我大汉才是正统,你们吴王的王爵是曹魏封的,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我们不要求别的,我们只要求你们宣布抛弃曹魏所封的王爵,然后改向我大汉称臣,一样封他做吴王。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事,他没什么损失,你们为什么要推三阻四?舍不得弃暗投明是不是?那好,既然好好说不听,那就只能来硬的,灭了你们再说。

  不顾张温和张承的愤怒,李丰悍然决定终止谈判,他只给了一个期限,大将军说九月底是期限,如果你们不想因此发生冲突,那就赶紧说服孙权,让他向我大汉称臣。否则,十月初一,我大汉的正义之师一定会出现在你们吴国境内。

  发完这句狠,李丰扬长而去。他一走,杜琼和费祎也呆不住了。他们是配角,李丰是主角,真正能做决定的是李丰,不是他们。李丰走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用。

  谈判无果而终。

  李丰的强硬大出孙登的意料,孙权命令他拖,让他和杜琼东拉西扯,拖的时间越长越好,可是没想到李丰这个蠢货根本不理那一套,扔出一个最后期限,走了。

  这根本不是谈判,是最后通谍。

  孙登不敢怠慢,他只能把消息传回武昌,同时派出大量斥候进入桂阳、零陵、武陵等地,甚至远到交州,打探魏霸的动静。

  ……

  没等孙登的斥候回来,魏霸的公函先到了。

  这封公函是从交州发出的,但是发出的时候,魏霸已经在离开交州的路上。魏霸说得很客气,秋收在即,按照惯例,秋天之后都会进行都试,各郡的常备兵要集中在一起进行检阅。今年是他掌握交州和荆南的第三年,有不少士卒将退役回乡,要征收一批新兵入伍进行补充,所以今年的规模会大一些,持续的时间也会长一点,为了避免引起吴国的误会,所以行文告知。你们不要紧张,这只是正常的阅兵而已,不是开战。

  这份公函由李丰进行转交,里面的内容李丰当然一清二楚,他脸上的骄横更是十里外都能感觉得到。孙登看完这封公函,却是脸色苍白,手足无措。这哪里是公函,分明是宣战书。魏霸不仅要在边境上集结大军,还要征召那些一部分适龄男丁进行检阅,总人数将达到七八万,又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谁敢真当他是检阅,谁又能保证如果不能达成协议,十月初一的时候,他不会挥师杀入长沙?

  长沙只有两万人,根本挡不住魏霸的步伐。魏霸一旦发动攻击,失守也许只是旬曰之间的事。

  送走了一脸得色的李丰,孙登召集张承、张温等人商议。大家互相看看,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特别压仰。从知道要谈判的那一天起,他们就知道有开战的可能,可是谁也没想到战争会来得这么快。

  现在还只是八月初,各地都在进行或者准备进行秋收,魏霸的驻地在南方,秋收的时间也最早,他辖下的地区已经开始秋收了,大概会比武昌一带提前十天左右。但是秋收之后还要完粮,还要进行每年的大计,不忙到九月中是不可能结束的,这也是李严把最后期限定在九月末的原因所在。

  他们都以为,就算要开战,怎么也得等到九月下旬,还有足够的准备时间。谁也没料到刚刚八月初,秋收还没结束,魏霸就急不可待的开始战前准备了,还煞有其事的发来这份公函。

  战鼓声一下子涌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这谈判大概是谈不成了。”张承咳嗽了一声,首先打破了沉默。除了孙登这个名义上的最高将领,他才是真正负责长沙防区军事的将领,魏霸步步紧逼,战事爆发在即,他不能不做好战争准备。“臣以为,应该立刻报与大王,请大王做好准备。长沙只有两万人,兵力严重不足,需要大王再调拨精锐前来助阵。此外,我军军械准备得不少,烈火弹的储备几乎空白,是不是请大王调拨一些来?”

  孙登苦笑一声:“所有的烈火弹都在颍川,连武昌都没有什么储备。自制的烈火弹根本不过关,目前还无法使用,到了这个时候,魏霸还能卖烈火弹给我们吗?”

  张承不说话,他把问题已经提出来了,能不能解决,那就是孙登的事了。有烈火弹要打,没烈火弹也要打,这个心理准备他是有的,只是心理准备不足以解决战备不足的问题,没有烈火弹助阵,长沙只怕更坚守不住。

  “不管怎么说,让大王做好准备吧。”张温也长叹一声:“猛虎临门,要么喂肉,要么拿刀,总不能什么准备也没有。魏霸这些年养精蓄锐,他大概很希望能试一试身手的。”

  孙登看了张温一眼,什么也没说。他从张温的话里听出了退缩的意思。魏霸这几年养精蓄锐,即使是李严攻取南阳的时候,魏霸也没有全力以赴,他只动用了一万常备兵和三千亲卫营,损失也非常有限。可以说,这三年,魏霸治下的十郡虽然谈不上太平盛世,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无疑是一片祥和之地。与之相比,吴国却是连年兴师动众,几乎没有一年不用兵,为了买烈火弹和战马,先后付出了近二十万金的巨额钱财,早就被掏空了家底。

  两者一比较,谁占优势,一目了然。既然没有优势,就没有必要硬抗了,低低头,喂猛虎几块肉,把它喂饱了,争取一个喘息的时间,未尝不是一个权宜之计。

  这是张温的意思,大概也是那些有家有业的江东世家的意思,他们可不希望打仗。孙权向谁称臣,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名号打得头破血流。一旦开战,已经穷得丁当响的孙权肯定又要向他们拿钱:不管是借还是要。

  孙登看向了张承,张承不吭声。孙登又看向孙松,孙松轻轻的摇了摇头,脸色沉重,显然对前景也不怎么看好。张温是江东世家的代表,张承是江淮系的代表,孙松是孙氏宗室的代表,他们谁也不赞成开战,只是张承和孙松不像张温说得那么直白罢了。

  孙登无奈,将魏霸的公函重新封了起来,送往武昌,同时附上了一份备战计划,详细向孙权报告目前的情况,说明自己短缺的物资,希望孙权能够尽快补齐,以免误了战事。

  ……

  就在魏霸薄薄的一张纸让孙登胆战心惊的时候,孟达率领一万精锐,截住了一个庞大的运输队伍。

  三千匹战马。

  这么多战马,当然不是普通的马贩子能够做得起的生意。这是诸葛亮卖给孙权的战马,负责押运的是姜维的同乡尹赏,现在是丞相府参军。

  面对拦路打劫的孟达,尹赏极力争辩,这是正常的交易,是诸葛丞相和吴王之间的交易,一切都是合法的,吴王已经交付了所有的货款,他只是奉命将战马押运到武昌,交给孙权而已。再说了,这样的交易也不是第一次,前几次都没有问题,为什么这一次出问题了?

  孟达的解释很简单:大将军有令,在孙权向大汉称臣之前,他就是潜在的敌人,任何战略物资都不能输送到吴国境内,战马当然也不例外。我不是要你的战马,只是先扣留下来,哪一天孙权同意了大将军的提议,向皇帝陛下递交国书称臣了,我就把这些战马如数奉还,保证不差一根马毛。当然了,如果孙权不肯称臣,我部下的将士们就会乘着这些战马上阵,打得孙权俯首称臣。只是到了那时,他要我还马却是不可能了。

  孟达还一脸恳切的对尹赏说,我这也是帮丞相的忙。战马是国之大畜,在汉吴大战即将开始的时候,他怎么能卖战马给孙权呢?这可是通敌啊。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为丞相分忧,你不要担心,回去如实汇报丞相,我相信他不会怪你的。

  尹赏气极败坏,指责孟达道,谈判刚刚开始,你就认定谈判不会成功?你这分明是破坏盟约,逼吴国翻脸,如果引起战争,你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吗?

  孟达不屑一顾。孙权什么德姓,我能不知道?那就是一个不打不听话的浑蛋。你看镇南将军把他欺负成什么样,他还不是一样乖乖的听话?丞相倒是对孙权不错,可是孙权哪一次不是想沾光捞便宜。这种人,不打不老实,光给好处,只会把他惯坏了。

  遇到孟达这种老兵痞,尹赏的口才再好也没用,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三千匹战马没了,连张收据都没拿到。他曰夜兼程的赶回关中,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诸葛亮。

  ……

  诸葛亮听完之后,默默的坐了很久,他对闻讯赶来的姜维和杨仪说:“莫非李严、魏霸真的做好了战争的准备,要和孙权战一场?”

  杨仪嚅嚅无以应,姜维却有些黯然。诸葛亮在此之前曾经分析说魏霸不可能真想帮李严打这一仗,现在却提出这样的疑问,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诸葛亮已经没有信心了,他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他曾经无比强大的自信心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动摇。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当自信心开始动摇的时候,诸葛亮还能撑多久?

  姜维觉得眼前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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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5章 仿佛当年

   不仅诸葛亮没信心了,孙权也乱了阵脚。

  李丰的蛮横原本只是一个笑话,怎么看怎么像个引人发笑的俳优,可是当他背后的魏霸以都试的名义集结人马,孟达以大战在即的名义扣留了他的战马,切断了他和诸葛亮之间的联系,李丰的蛮横就不仅仅是一个笑话那么简单了。

  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孙权非常紧张,整夜的在地图前沉思,越看越觉得前景不妙,越看越觉得向蜀汉称臣似乎更理智一些,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和蜀汉开战,怎么看都觉得不值得。

  倒不是战场上肯定输,而是不值。这一仗打完,吴国至少两三年内无法再调集大军出征,江淮战场的情势将急转直下,刚刚稳定了并州的魏国很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南侵,重新把战线推进到长江沿线。和蜀汉关系的破裂,也意味着吴国将不可能再从蜀汉得到支援,陷入两面作战的窘境。

  毫无疑问,三国之中,吴国现在还是最弱小的。不仅弱小,而且没有发展空间。魏国有冀州、青州、兖州这样的雄州,虽然一时受挫,暂时还能支持得下去。蜀汉后来者居上,有诸葛亮在关中,魏霸在交州经营,实力的迅速增加是有目共睹的。诸葛亮之所以攻洛阳不下,不是因为蜀汉的实力不够,而是因为李严、魏霸不仅不帮忙,还牵制了诸葛亮的一部分精力。如果蜀汉的权力集中到某一个人的手上,不管这个人是诸葛亮还是李严,将蜀汉的实力团结起来,拿下并州,攻克洛阳,指日可待。

  可是吴国不行,向南,交州被魏霸占了,向东,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没有可供开拓的疆土,没有增长点,随着战事的紧张,腹地的山越却在魏霸的引诱下纷纷逃亡,随着时间推移,他将越来越虚弱。

  除了诸葛恪和胡综等近臣,他已经不和其他大臣讨论,特别是那些江东籍的大臣。因为他们意见比较一致,都赞成向李严低头,向蜀汉称臣,以避免战争。不仅是江东世家,就连江淮系的张昭、诸葛瑾等人也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类似的态度。

  恍惚之间,孙权觉得又回到了建安十三年,曹操的战书到达吴郡,满朝文武都赞成投降的时候。那时候还有鲁肃,还有周瑜,可是现在有谁呢?就连吕蒙都死了,军中的重将以陆逊为首,而陆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东人。

  晚上,当孙权和诸葛恪相对而坐的时候,他由衷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公瑾不在,连子明都不在了,后继无人啊。”

  诸葛恪不动声色的接了一句:“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只要大王敢于任用,何愁后继无人。”

  孙权瞥了诸葛恪一眼,半开玩笑的说道:“元逊,你去长沙,能挡得住魏霸吗?”

  诸葛恪淡淡的说道:“长沙有太子,还有张仲嗣。”

  孙权眯了眯眼睛,又说道:“如果我把子高调回武昌,把张承的兵全交给你,再给你增两万兵呢?”

  诸葛恪躬身一拜:“愿为大王驱驰。”

  孙权却没有说话。他打量着诸葛恪,犹豫不决。他看好诸葛恪,但是诸葛恪太年轻了,资历不够,更重要的是他手下没有足够强大的部曲。对于东吴的将领来说,实力强与不强,先看有多少部曲,部曲的战斗力如何,在关键时候,是要靠部曲冲锋陷阵,决定胜负的。没有强大的部曲,就很难把握这样的机会。另外一点就是看他的资历,没有足够的资历,他就无法让其他的将领俯首听命。当初的周瑜、陆逊都遇到过部下将领不听话的情况,不过那时军中将领还以非江东系为主,在共同利益面前还能保持一致,现在军中江东系的实力大增,以一个江淮系的年轻将领去指挥大军,恐怕镇不住局面。

  想来想去,只有陆逊有这样的实力。可惜陆逊终究只有一个,他不可能既对付孟达,又对付魏霸。

  半天没有听到孙权的反应,诸葛恪有些心凉了,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却一直低着头。

  孙权暗自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些对不住诸葛恪,挑起了他的雄心壮志,却不能付他以重任。他又为自己觉得悲哀,现在的他,再也没有当初拔刀斫案,要与曹操一战的豪情了。

  孙权咳嗽了一声:“元逊,你如果到了长沙,以何方略取胜?”

  “大王,臣以为,魏霸是虚七实三,并无战意。”诸葛恪清了清嗓子,恳切的说道:“大王,群臣之所以异口同声,希望大王答应李严的要求,原因不外是利害权衡。称臣不过是虚名,开战却是实害,以虚名而邀实害,殊为失策。”

  孙权皱了皱眉,静静的看着诸葛恪,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李严、魏霸都明白,他们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也正是因为觉得大王答应的可能性很大,而不是他们有必胜的把握。”诸葛恪接着说道:“这件事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再往后想一想,称臣不过是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要求,甚至有些香甜的诱铒,可是这个诱铒的里面却包含着一个致命的鱼钩。”

  孙权眉头渐渐的挑了起来。

  “如果他们能如愿,就等于推翻了之前的盟约,我大吴从此只能成为他们的藩属,不再有可能称帝,否则,大王就是叛逆,李严可以名正言顺的下令讨伐大王。”

  “如果这次他们如愿,那么在蜀汉的朝堂上,诸葛丞相再败一阵,李严再胜一阵,有可能集大权于一身,并且有可能侵入关中。如果他掌握了关中的兵权,将来征取并州之后,又攻入冀州,大王能阻止他吗?等他收复冀州,再反过身来渡过大河,侵入江淮,大王能阻止吗?当天下大定,他再祭起异姓不得封王,或者追究大王之前的事情,要进行削藩,大王能阻止吗?大王,隗嚣、公孙述在前,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

  “大权集于李严一身,固非丞相之利,亦非大王之利。”诸葛恪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些人或者是蠢,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是不忠,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只要他们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吴国的存亡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元逊,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当初的鲁子敬。”孙权摆了摆手,打断了诸葛恪的话:“我知道了。你说说看,魏霸会不会真的发动攻击。”

  诸葛恪笑了:“大王,魏霸如果真的要发动攻击,他会这么大张旗鼓吗?此人用兵,向来出奇制胜,不喜正面决战,为的就是减少伤亡。如今一反常态,未战而宣,这不是很明显吗?大王若是软弱怯战,他就越发张大其事。若是大王不肯示弱,积极备战,要与其共存亡,他只怕就要退缩,别寻他法了。”

  “你是的意思是说,魏霸是虚张声势?”

  “也不能这么说。”诸葛恪笑得越发开心,“兵法有云,以我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正因为我之不可胜,敌方不来攻。如果大王部署周全,有玉碎之意,魏霸又有何机可待?”

  孙权沉思了良久,慨然道:“元逊,我拨两万精锐,你去长沙,我会调回子高,不过,张承暂时要留在那里。”

  诸葛恪有些遗憾,却还是点了点头,躬身领命。

  ……

  湘关,魏霸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在院中缓缓盘着云手,衣摆轻拂,长袖飘飘,若神仙中人。

  魏武在一旁陪着,他也在盘云手,不过相比于魏霸的圆转,他的云手多了几分刚猛之气,神情也显得更加猛烈,仿佛在与人交手一般。

  “子烈,你要再放松一些。”

  “我一放松就容易睡觉。”魏武咧了咧嘴,抽动了一下绷得紧紧的脸,露出几分沮丧:“阿兄,我真体会不到你说的那种境界。”

  “因为你总想与人争,要争,当然就会用力。”魏霸缓缓的收了势,笑道:“老子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句话,你应该多体会体会。”

  “老子五千言,我都能倒着背,可就是做不到不争。”魏武舔着嘴唇,苦着脸道:“阿兄,比如说,星彩要打我,我可以缩着脖子让她打,可是别人如果要打我杀我,我也缩着脖子不成?”

  “唉,你这夯货,看来和修道是无缘了。”魏霸摆了摆手,示意魏武自己到一旁练去。魏武抬头一看,两个武卒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汉子走了过来,而那汉子虽然腿都软了,却一脸的狰狞,神情中多有倨傲,不禁好奇心大起,收了拳势,站在一旁。

  魏霸上下打量着周胤,笑得很开心。“周仲英,别来无恙?”

  “呸!”一直闭着嘴的周胤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口浓痰,正中魏霸的前摆,青黄色的浓痰粘在雪白的衣摆上,煞是刺眼。周胤满意的往后仰了仰头,用鼻孔看着魏霸,轻蔑的骂了一声:“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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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6章 天使与魔鬼

 
  魏武勃然大怒,眼睛一瞪,挥起拳头就往上冲,准备海扁周胤一顿。

  魏霸拦住了魏武,低头看了看那口浓痰,淡淡的说道:“和一个死人致什么气,别理他。”又对武卒说道:“松开他。”

  “喏!”两个武卒应声松手。他们恼怒周胤的无礼,也后悔自己的疏于防范,让少主受辱,不约而同的下了黑手,脚尖在周胤的腿弯处不动声色的一踢,手却放得迟了些,反提着周胤的手腕,往上一推。

  周胤腿一软,坐倒在地,手腕却还在武卒的手上,顿时痛得叫出了声,身体本能的向前一躬,在地上打了个滚。地上虽然仔细清扫过,又洒过水,没什么灰尘,可是他这么一滚,还是狼狈不堪。

  周胤倒在地上,也不起来,眼中痛得泪水涟涟,却放声大笑,快意之极。

  “魏霸,杀我吧,老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唾你一口。现在心愿已了,死而无憾,给个痛快的,别让老子看扁你。”

  “呸!”魏武一口唾沫吐在周胤脸上,破口大骂:“就你会唾么?信不信老子拉三千人过来,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周胤一怔,随即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开始装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魏武更火了,暴跳如雷,恨不得真去拉三千人过来,用唾沫淹死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魏霸却笑而不语,看看魏武,又看看周胤,见魏武快要暴走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子烈啊,你唾他有什么用,他就是临死之前博个名。反正活不成了。不如死得像个英雄。其实他死了之后,名声是好是坏,他哪里做得了主,我就是让人写成他跪地求饶。他也没办法啊。”

  “你——”周胤圆睁双目,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两个武卒二话不说,一人一脚,踩在周胤的肩上。死死的把他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魏霸继续说道:“所以呢,唾他没意思,要唾。就唾他父亲周大都督的墓碑。”

  听得眉开眼笑的魏武一怔,讷讷的说道:“阿兄,这有点……”

  “有点太过了?”魏霸眉毛一挑:“我看一点也不过。周家身为三公之后。不思为国尽忠。反而依附叛逆,这是逆臣啊。我身为大汉的将军,唾弃他的坟墓有什么问题?我告诉你,我还要扒了他的坟,挫尸扬灰呢。这种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竖子,你敢——”周胤面色大变。奋力挣扎起来。魏霸要扒他父亲周瑜的坟,这真正戳到他的软肋了。他可能无视生死,却不能坐视父亲受辱,死后亦不得安生。

  魏霸不为所动。周胤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只能吐唾沫以示反抗,他还能有什么杀伤力。他继续说道:“早就听说你母亲乔氏姊妹是国色,现在虽然年龄不小了,多少还有些姿色。待我破了吴郡,将她送到辎重营,想必一定很受欢迎。”

  “竖子,我杀了你——”周胤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武卒们的压制,可惜他现在虚弱不堪,根本不是那两个精通擒拿的武卒对手。不管他怎么发力,都无法离开地面分毫。周胤大骂着,骂声渐渐的变成了嚎啕大哭,眼角裂开,流出殷红的血。他含糊的骂道:“魏霸,亏你还是个汉子,祸不及家人,我得罪了你,你杀了我便是,怎么能辱及我的父母。”

  “这就算污辱你了?”魏霸蹲了下来,打量着周胤那张凄惨的脸,笑得更加可恶。“你信不信我还有更卑劣的办法。比如让史官用点春秋笔法,把你写成你父亲死后才出生的,或者把你父亲和孙策写成分桃断袖之友?”

  周胤瞪圆了双目,半晌才道:“你……你怎么能如此信口雌黄?”

  “因为我是胜利者。”魏霸越发笑得天真无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难道不知道历史就是胜利者写的吗?你们周家父子非要站在失败者那一边,到时候死的死了,降的降了,我写什么,谁来反驳?”

  周胤哑口无言。周家是有经学背景的,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春秋笔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又无法反驳魏霸的这句话。如果孙吴真的败了,他们的确没什么办法来阻止魏霸怎么来评价他们。或许会有几个忠义之士站出来,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与青史上留什么名相比,他更担心的是魏霸挖他父亲周瑜的坟,把他的母亲乔夫人送进辎重营。这才是最大的威胁。俘虏的家属送进辎重营,这是有惯例的,甚至不能说是魏霸强加于他的污辱,只能说他们应得的下场。

  周胤颤抖起来,再也没有勇气和魏霸争论。

  “我把你请来,不是怕你。”魏霸放缓了语气,“整个吴国现在都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还能怕你?我只是觉得你周家父子为孙家立国建下如此功勋,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未免让人心寒,想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让孙权后悔他的决定。你倒好,千里奔波,就为了唾我一口。既然你的心胸这么狭隘,目光如此短浅,我也只好以小人之道报你。周仲英,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要怪,只怪你自己没把握好。”

  周胤重新闭上了眼睛,连嘴都闭得紧紧的,眼角的血顺着脸颊流淌,煞是凄艳。

  “你是个卑鄙的魔鬼。”

  “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敌人。”魏霸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如果你愿意做我的朋友,你会觉得我是一个纯洁的天使。”

  周胤的神情滞了一下,显然没太明白天使是什么意思,不过,他随即释然了,魏霸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不用问也能猜得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魏霸站起身,脱下那件外衣,罩在周胤的身上,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几天,想想我说的话。这件衣服就送给你了,你看我对你多好,你唾我一口,我却推衣衣你。不过你放心,我比汉高祖有气魄,不会狡兔死,走狗烹的,因为你也没有淮阴侯那么大的本事。”

  不等周胤回答,魏霸摆摆手:“送他去休息,好生对待,不要失了待客之礼。”

  “喏。”两个武卒应了一声,把周胤架起来,向外走去。

  魏霸回头看了有些茫然的魏武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子烈,你看,打倒一个人的身体很容易,可是要击垮一个人的意志,仅靠拳头是不够的。”

  “阿兄,他……会投降?”魏武挠挠头,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投降不投降的不好说,至少他不敢再唾我一口。”魏霸咧咧嘴,耐心的解释道:“如果不能叫人服,那就叫人怕。什么叫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以后动点脑子,不要只知道拿刀砍人,要研究研究对方将领的心思。只要把握住他的心思,这仗才能打得行云流水,所向披靡。”

  “哦。”魏武闷闷的应了一声。

  隐蕃出现在门口,冲着魏霸使了个眼色。魏霸停止了说教,拉着魏武向内室走去,隐蕃跟了上来,进了门,顺手带上了房门,将一封急报放在魏霸面前。

  “将军,吴军增兵两万,领军将领是诸葛恪。”隐蕃一边说,一边又抽出另一页纸:“据可靠消息,诸葛恪在一个月之内去了两趟关中。”

  “是么?”魏霸眉毛一挑,沉吟了片刻:“壶关之战的赏罚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有,据说是诸葛丞相在拖着,李大将军也不着急,我估计,应该是想等这次的结果。”

  魏霸没有再问。壶关之战已经结束了四个月,却一直没有结果出来,这只能说明李严和诸葛亮都想拖。李严希望这次胜利之后,更有底气处置诸葛亮,诸葛亮希望这次李严战败,大家平分秋色,各让一步。否则的话,这次诸葛亮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说不定老爹也得跟着倒霉。

  这些事属于内务,隐蕃知道得有限,要详细的信息,应该去问彭小玉。

  “孙权这是想干什么?想和我打一场?”魏霸敲着那张薄薄的纸,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珠一转:“元丰,你觉得孙权现在是什么心思?”

  隐蕃笑道:“弱者示之以强,强者示之以弱。增兵长沙,以示玉碎之心,不过是想为谈判的时候争取一点让步而已。”

  魏霸又看看魏武:“子烈,你觉得呢?”

  魏武把手指掰得啪啪响,兴奋难抑的说道:“既然他想装,那就先揍他一顿再说。”

  魏霸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货就是个好战分子,指望他从战略上来揣摩对手的心思实在是个奢望。他沉思片刻,沉声道:“继续增兵桂阳、零陵、武陵,命令邓艾率别部入庐陵。元丰,传出消息,营造战前的紧张局势。”

  隐蕃应了一声,拱拱手,转身出去了。

  魏霸看看有些尴尬的魏武,笑了笑:“子烈,你带亲卫营去一趟临湘,浏水以南,不准有一个吴军出现。”

  “喏。”魏武挺身而起,大声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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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7章 虚实难辨

 
  临湘是长沙郡郡治,浏水(浏阳河)是发源于罗霄山脉的一条河,由西向西,在临湘注入湘水。魏霸夺取桂阳之后,浏水以南的这一片地区也被纳入了桂阳郡的范围,由靳东流负责防守。后来为了争取吴军支援李严出兵南阳,魏霸做了一些让步,将靳东流部撤到了临烝,实际上让出了对湘南等四五个县的控制权。

  当然了,孙权怕刺激魏霸,也没有敢正式接收这几个县,这片地带就成了缓冲区。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派兵进驻,收征赋的时候,也是谁屯的田谁来收,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双方的谈判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都在向边境增兵,大战一触即发。这片缓冲地带就成了最敏感的地方,只是还没有宣战,所以不论是靳东流还是孙登,虽然虎视眈眈,却没有派兵进驻。

  魏武带着三千亲卫骑,像风一样的卷到了临湘,在浏水以南对吴军进行追杀,实际上把战线推到孙登的眼前,原本还保持克制的局势一下子变成紧张起来,靳东流接到命令,率领一万大军赶到湘南,摆出了开战的架势,同时派人重新接收了建宁、醴陵等县,在吴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重新控制了这片区域,把缓冲区变成了前沿阵地。

  接到这个消息,孙登非常紧张。很明显,这是魏霸对孙权征兵长沙的反应,而且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诸葛恪率领的两万大军还在路上,魏霸已经把前锋推到了浏水。这和孙权的预期可是大相径庭,从这个情形来看,魏霸可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真的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孙登立刻召见魏兴,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魏兴是奉魏霸之命,随李丰一起来谈判的,不过他不是正式的使者,他只是魏霸的代表。谈判谈了两天就崩了,整个使者团都无所事事——至少表现上看是如此——魏兴当然也没什么事,天天在临沅闲逛。接到孙登的邀请,他拖了半天功夫,才一摇二摆的来到益阳。

  孙登养性功夫不错,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彬彬有礼的询问了一下魏兴的近况,客套了几句,这才转到正题上。靳东流部进逼到湘南究竟是什么意思,在谈判还没有结束呢,你们怎么不宣而战了?

  魏兴头摇得像拨浪鼓。太悳子你误会了,我们之前通知过你们,秋收后将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都试,靳东流部进驻湘南,也是都试的一部分。至于三将军魏武在浏水以南清场,那也是为了都试做准备。你们放心,十月初一子时以前,我们决不会踏入你们国境一片。现在所有的运作,都是为了即将进行的都试,没有其他意思。

  孙登将信将疑,张承却毫不客气的指出,浏水以南就是吴国的疆域,你们已经跨过了国境,等于挑起了战争。

  魏兴收起了笑容,阴森的眼神瞟了张承一眼,冷笑一声。你们搞错了,这片土地早就是我们蜀汉的,早就在我家镇南将军的治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你们侵入我们的疆域,之所以没有计较,是因为我们是盟友,现在虽然还没宣战,但是你们拒绝谈判,又增兵长沙,野心昭然若揭,难道我们还要当你们是盟友?收回我们的土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们有什么好惊讶的?你说是你们的,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是你们用兵占领的,还是我家将军说让给你们的?

  张承明白了。魏霸知道了诸葛恪增兵长沙的事,他这就是要做给吴国君臣看,要打么?那就打一场,看看谁胜谁负。

  面对魏霸这种蛮横的对手,说理是说不通的,孙登只得送走了魏兴,然后派人和诸葛恪联络。你看你还没到长沙,魏霸就开始增兵了,你如果到了长沙,魏霸岂不是要直接开战?要不,你就不要来长沙了,至少不要到前线,哪怕留在洞庭湖也行啊。在那里,不至于和魏霸发生直接冲突,真的发生战事又可以及时支援。

  诸葛恪接到孙登的文书,啼笑皆非。魏霸增兵你就吓怕了?你越怕,他越是嚣张,他增兵,你应该也增兵才对,这样才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你让我留在洞庭湖,只怕魏霸一旦发动攻击,我根本不及赶到临湘。太悳子你还是坐镇益阳吧,据说武陵太守邓飏是个名士,指挥军队的将领是个蛮子,兵力也不会超过一万,你应该可以对付,临湘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诸葛恪发出公文之后,留下速度最快的辎重营,督军急进,急行军三天两夜,赶到了临湘城。当他进入临湘城的时候,孙登的命令才送到他的手上。面对孙登要他谨慎从事的命令,诸葛恪淡然一笑,写了一封长信,再次规劝孙登要坚定决心,不要软弱,要像大王当年面对曹操的八十万大军一样,敢于战斗,对胜利充满信心。只有如此,才可能争取到尊严和胜利。

  作为孙登曾经的幕僚,诸葛恪的信写得有些张狂,他实际上已经是在教训孙登,对看重尊卑的孙登来说,这封信近乎犯上。他非常生气,连信都没有回。张承对诸葛恪一向不满意,看到这封信,更是恼火,他直接给诸葛恪写了一封信,斥责他在玩火,一旦真的引发了战事,丧权辱权,他要负全部责任。

  诸葛恪给张承回信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未战而心先乱,你们这是统兵作战的将领应有的表现吗?大王将太悳子托付给你,将长沙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个表现?要想守住长沙,需要我们紧密配合,丢了长沙,不仅是我难辞其咎,你也难以脱身,万一太悳子之位不保,你更是罪魁祸首。

  张承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得不承认诸葛恪说得对,要想渡过这个难关,他们必须精诚合作,否则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谁也跑不掉。

  万般无奈之下,张承也只得打起精神,准备作战。同时给那些重臣写信,希望他们能出面劝说孙权,不要冒险和魏霸赌决心,一旦真的开战,吴国胜算极小。

  信使在长沙和武昌之间往来飞驰,形势一触即发。

  孙权陷入了莫大的焦虑之中,他接受了诸葛恪的建议,并不代表他就不紧张,不代表他就相信魏霸真的能被他吓住。他往长沙增了两万兵,可是魏霸同样在增兵,而且数量远远超过两万。八月中,魏霸治下的地区秋收全部结束,各地的壮丁推着粮食,络绎不绝的往前线赶,到九月中的时候,长沙郡的周边已经聚集了七万蜀汉军,还有数不清的军械,大营连绵数里,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还仅仅是荆州三郡的兵力,交州七郡还没有动静。正是看到这个局面,孙权才没有最后崩溃,因为到目前为止,魏霸的表现还没有脱离都试的范围,符合诸葛恪所说的虚张声势的特征。如果交州各郡的兵力也出现在荆州,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尽管如此,七万对四万,对方又是曾经给吴国找了很多麻烦,曾经正面击败过陆逊的年轻名将魏霸,孙权还是觉得不放心。为了防止战事爆发后援兵征调不及,他不得不从扬州军团调集了两万人驻扎在柴桑,以备不测。

  这两万人几乎是他能调动的极限了,再多一个都不可能。魏军盘踞在青州、兖州,随时准备反扑,他不得不留下一定的兵力防守,以免被魏军趁虚而入。相对于长沙,他对江夏并不担心,有陆逊和步骘两员大将在,孟达想要攻取江夏可没那么容易。

  最大的对手是魏霸。这从各部分的兵力就可以看得出来,孟达只有两万人,魏霸却是七万人,威慑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然了,孟达也不可小觑。魏霸在江南大动干戈,搞得孙权紧张兮兮的时候,孟达也在南阳整军备战。他用打劫来的三千匹战马组建了三千骑兵,加上之前的骑兵,他现在有五千骑兵。这五千骑兵要和精于骑战的魏军对阵,那还差得太远,可是用来对付同样没什么骑战经验的吴军,这五千骑兵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不论陆逊还是步骘都不敢有任何大意,生怕这五千骑兵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孙权前前后后已经买过七八千匹战马,不过这些战马分散到各个将领手中,并非集中在某个人的手上。陆逊实力最雄厚,拿到了两千匹,步骘只得到了一千三百匹,其他人大多是几百匹,甚至只有百十匹的。不论哪一个,都无法和孟达相抗衡。

  孟达虽然不像魏霸那样具有明显的优势,可是他同样牢牢的牵制住了陆逊和步骘。特别是步骘,他要掩护江夏,要守住江陵一带,根本不敢离开驻地,支援长沙。

  李严安坐成都,只是让两个打手亮了亮肌肉,就把孙权逼到了全力以赴的地步。

  如果真的爆发战事,李严再率领成都的驻悳军沿江东下,要攻取武昌,全取整个荆州,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至少,这足以让孙权胆战心惊。

  孙权就像一张弓,已经被拉到了极限,哪怕再增加一点压力,都有可能让他崩溃。

  然而,紧张的也不仅仅是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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