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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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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6章 饕餮盛宴


  秦军监察中丞公孙兰在踏上长城的瞬间,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镶嵌着无数光点的闪亮星空,一瞬间将她全部包围。

  登陆夜幕下的长城,整个人仿佛飘浮在了无垠的星空之上,无数繁星似乎一下子就飘荡在她的周围,但这种错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柴沟堡长城口是山北诸州最西北方向的边疆,东羊河和南羊河两条支流在此汇聚,成为羊河向东流,这里也是新州通往西北塞外的重要出口。位于塞外、河东、河北三地交汇处,有鸡呜三省的叫法。

  这里自赵国开始修建长城,又历经秦、汉、北魏、北齐等几个朝代叠压、修缮和利用过的古长城。

  这段长城长约全长200多里。这段长城的建筑有毛石干砌、土石混筑、土夯筑及山险墙等。在怀仁境内,有长城七十里,沿长城置有敌台、烽火台59座。虽然到如今,这长城年久失修,多处已经毁损坍塌,可依然如一条巨龙蜿蜒在这群山之间。

  走在城墙上面,可以高高的俯视着夜色中青黛群山。

  一时的感兴自心间沉淀下来,公孙重新环视四周,高高的长城上的一个个敌台相距不远的矗立着。

  眼前的这座敌台是一座空心敌台。是新州秦军在这一带游骑警戒时修复的,以充据点,此时成为了秦王的临时指挥部。这敌台位于城墙内侧。大致为方形。基部用预制的条形石块垒砌,基部以上墙体四周用长方形青砖错缝平砌至至。整个敌台从基部向上有明显的收分,从外侧表面看墙体呈上窄下宽的梯形。

  在墙顶四周存有垛口,垛上罢瞭望孔。

  台底部长三丈,宽三丈,台高两丈五,垛口高两尺三,垛口下存女儿墙。高两尺三。

  这种敌台底部是实心,中部是空心,既能做为战斗,又能做为存储物资的仓库。以及士兵们休息的摭风蔽雨之所。而敌台顶部的平台,既能凭高作战,也能做为烽火台使用,一有警讯,可点燃烽火。

  广阔的敌台中层内。数层厚厚的牛皮把敌台的垛口全都蒙的不透半点灯光,台内,一盏盏马灯把光线照耀着,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张的军事地图,中间还有一个沙盘。一群的将领们在低声讨论,而年青的参谋们则在来回走动,不断的在一副副地图和沙盘上添加着一些小旗。他们看似忙碌不已,却又有条不紊,有种让人惊讶的协调。

  一种若有似无的气味隐隐刺激着公孙兰的鼻孔,处于战斗状态下、神经紧绷的人们所分泌的特有的气息,以及浓浓的茶和奶混合的气味,甚至其中还有点酒精味道,这是最让他熟悉的战前作战室里的味道。

  美丽的佳人大步走向敌台的中心,虽然身为女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更是秦王的女人。但公孙兰却喜欢监察中丞这个职务,喜欢平日里总是穿上一身坚固的铠甲,穿上铠甲的她,甚至更加的让一众将士们赞叹英姿飒爽。有时候,她也会为自己的年龄性别与官阶不相称而感到无所适从,她还无法如梅根和茱丽那两个女人一样自若的接受她们已经是秦藩三大女公爵的事实。

  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秦王李璟端坐在椅上,两眼凝视着中心摆放的沙盘上那片广阔的塞外之地。公孙兰走近他,隐隐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感,那是靠近这个男人总会让人感觉到的。

  “在计划征服这块广袤的塞外之地吗?殿下!”

  在公孙兰带着轻笑的问候过后好一会儿,李璟才把视线转过来。他虽然坐在那里,但那身玄色为主、赤色为辅的蟒袍,却依然适合的贴在他那匀称的肢体上,越发的的显出精悍干练的阳刚之气。

  李璟是一个总显得过于白净英俊的男人,年近三十,可整个人看上去却还只如一个儒雅的书生。乌黑的头发配上白皙的面孔,端正俊秀的鼻梁和嘴唇,宛若玉雕石刻般精致。

  配上剑眉星目,那漆黑的眼眸如飞鹰一样锐利有神,有时还能绽放出寒剑般的光芒。紫禁城里的宫女们都说那是美丽而雄心飞扬的眼睛,士兵们则说那是英雄王者的眼睛。不管是哪一种,公孙兰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睛是那种会说话,充满着情意,有时却又如刀似箭的锐利。

  “嗯,多么广袤的塞外草原啊!”

  “你可以征服它!”公孙兰笑道。

  “不,我们可以赢得这场战争,以及下一场与草原部族的战争,甚至再下一场战争。但是,我们只能一时击败它,却不可能真正的征服他,起码,在现在,甚至几百年内都不可能。草原太过广袤,但这并不是我们不能征服他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出了这里,那茫茫的草原上,每年的降雨量极低,根本无法种植粮食。对于我们汉人来说,无法种植粮食的地方,就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我们就不可能征服他们,起码如今不能。”李璟感叹的说道,来自后世的他,十分的清楚,为什么中原王朝数千年以来,虽然强盛时总能击败这些胡人,可却从没有真正征服过他们。相反,汉人在南面,一直向南方扩张,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夷人蛮人部族,将他们一一同化。向南扩充了巨大的疆土。关键的原因就是在于降雨量,蒙古高原,只适合游牧。而无法种植粮食,这对于汉人来说。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抬头打量着自己的助手和女人:“好像健美了许多,皮肤也红润了许多呢!”

  “和以前相比,是黑了好多了。殿下,我如今整天跟随在军中,风吹日晒的,怕是已经人老珠黄,残花败柳了。”

  “这叫健康肤色。感觉如今的你更有魅力了。”

  李璟的声音里有几分哄人的味道,公孙兰微微笑了笑。女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她很清楚这一点。尤其是跟随着李璟这样身边从不缺美人的男人,她需要定准自己的位置。相比只靠美色取乐于李璟,她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李璟需要的助手,这样她得到的恩宠就不会衰弱。

  “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嗯。有关胡虏的事情。军情局刚传回的急报,李思安和董璋已经成功的救出了李嗣源,并引诱两万胡骑正向此地的柴沟堡逼近。”

  李璟点点头,“两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不得不说两位衙内确实如你所看重一样的聪明能干,他们出了长城之后。便一路急行军赶到了李嗣源被围之处。说来李嗣源的运气也真是不错,他被两万胡人就围在与杨林分开不远的一座山谷之中。那些胡人居然没有强攻,而是只围不攻,想要让无粮无水的李嗣源饿死渴死,白拣个便宜。结果却让李嗣源得到了关键的喘息之机,等来了援兵。李思安他们到达之后,并没有全军出击,而只是由李思安率三千人突袭胡营,放了几把火,踏破了一处营帐,等胡人混乱惊惧不明虚实之时,却突然冲溃了守在谷口的胡人,救出了李嗣源之后毫不恋战的撤走了。结果胡人见此,反认定李思安只是支孤军深入的小部骑兵,因此大感愤怒的胡虏尾随急追,正急吼吼的跟在李思安的屁股后面一直向这里冲来呢。”

  公孙兰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支铅笔在纸上飞快的画起了简要形势图,“红色箭头是我方李思安、李嗣源、董璋所部,李嗣源还剩下三千骑,加起来是一万三千人。跟在后面的蓝色箭头,则是两万部族联军,以鞑靼联盟部族军为主,其中契丹族的兵马只有一个营,只是负责联络协调。而在这里,黑色的这条弧线横在前面的,就正是我们以逸待劳的兵马了,按照目前的方向和速度推算...”她从玉颈下掏出银链,银链下面吊着一支金色的怀表,按动,怀表盖子弹开,盖内的一幅小巧却十分现实主义的铅笔画像出现,那是李璟亲自执笔所画的李璟与公孙兰二人依偎一起的肖像画。她目光从那副画像上掠过,嘴角浮现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然后看了眼怀表,水晶镜面下,怀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整。

  “预计大约一个时辰后,早上五点半到达这里,正是黎明日出东方之时。”

  公孙兰继续用铅笔在旁边标注了一些道路、山岭、和长城、河流等,然后在一旁注明各方的兵力。胡骑两万,战斗力一般,非精锐。李思安、李嗣源、董璋三将一万三千,疲兵,长途奔跑救援和诱敌后,战斗力不足。柴沟堡驻军,总共有九个军,兵马五万,以经到此差不多一个时辰,等敌人来时,他们正是精力最充沛之时。

  由于上次军情局的重大情报失误,这次军情局和中情局通力合作,往塞外派出了大量的情报人员,使得现在这份传回的军情,准确性相当的高。

  “哦,两万杂鱼还真是不知死活的跟上来了啊。若不是要钓大鱼,只怕就凭李思安三将的一万三千疲军就能干掉他们了吧。”

  “他们确实有这个能力,胜算起码八成。”

  “不过没有必要,让一万三疲兵对付两万胡人杂兵,虽然能胜,但也会造成起码数千人的已军伤亡,这划不来。更何况,这些胡人可是还大有用途的。再次传令给李思安三将,让他们务必遵守军令,不可擅自回头与敌接战,让他们把胡人引到这里来。另外,注意隐藏自己的真实兵力,不要让胡人知道了。要不然,这些蠢货也有可能会怀疑到我们的计划,然后惊吓到不敢再追的。”

  “你说,那些家伙一路急吼吼的追到这里,然后突然发现孤的王旗,他们的脸色到时会很精彩吧?”

  李璟白皙的脸上,闪地一抹恶意的微笑。对于即将开始的数万人的大战,他的脸上却见不到半点紧张的神色。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李璟光是这位镇定的功夫,就足以证明他足任上将军了。

  “长城后面那些家伙肯定已经坐不住,想要争先出战了吧?”

  “确实,花和尚、老黑、老鹰、二将军和他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都喊着要单独率本部去歼灭这些胡人。”

  “嗯,他们还真是越来越有些狂的没边了,那好歹也是两万人马呢。”

  “确实有些,顺风仗打的太多了。是否下令申斥?”

  “不!把他们叫来,我倒想当面看看他们的勇气。”

  很快,在李璟的面前出现了豹骑军主陌刀将老黑丘神功,飞熊军主花和尚玄成,鹰扬特战军军主老鹰李维,侍卫亲军三军都统二将军王重,以及翊亲勋三卫、控鹤军、铁骑军团先锋二军等部诸将。这些人也正是李璟口中狂的没边的一群老军头们。不过这个称呼其实有些夸张,因为这里最年长的五军府都督和侍卫亲军三军都统的秦王结义兄弟王重,也不过三十余岁,而老鹰李维甚至还是李璟的从弟,老黑和玄成他们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但这些人无不是最早就跟随着李璟南征北战的元佐老臣,在秦军中的资历确实是极老的了。

  “大王,区区两万杂兵,根本无须劳烦秦王出手,就由我侍卫亲军三军将士代劳了吧。”

  一众人中身份最高的五军都督府,侍卫亲军三军都统,位列六国公之一的保国公,秦王结义二兄王重上前说道。他在加入秦军前,曾经有过在神策军的经历,后与李璟结义,一直以来尽心辅佐李璟,不论是实际做战或军事行政都具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而且撇开他那耀眼的官衔、爵位、资历、功绩等不说,光是他对李璟的忠心耿耿,就足以让他在诸将中抢到这个出兵的机会了。更何况,他刚刚还在和老黑等人的投色子争夺出战机会中,投出了三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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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7章 一锤定音


  “孤知道你们想出战的意愿!”

  李璟微笑着点头回应了结义兄弟的致礼,然后依然是笑呵呵的说道:“两万胡人杂兵正一头向我们的狩猎场撞来,各位无非都认为这些胡虏不堪一击,想来请求单独出战,是吧?”

  “是的,殿下。”

  这时鹰扬特战军的军主李维向前跨出半步答道,他的身材健壮高挑,比李璟还要年青两岁,且是李璟的本族从子,擅长的是特种作战和侦骑,尤其是伏击和突袭,这是他的特长。给人的印象,是充满坚韧却又总是能在关键时候爆发型的勇将。

  “这些胡人已经是到嘴边的肉,不管谁出手,都能吞下他。”

  李璟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清辉,徐徐的道。

  “鹰扬军是我秦军的特种战,是战刃上的那点尖锋。好钢需用在刀刃上,同样的,战刃的尖锋,也一样不能随意乱用,你们需要随时保持着最锋锐的状态,而不是去对付那些土鸡瓦狗。”

  李维无奈的退后一步,鹰扬军确实很得秦王看重,但他们也少有机会能打正面战,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承担着各种特种作战。

  王重有些得意的看了眼李维,明明刚刚大家已经投色子决出了高低,决定由投出三个六的他率侍卫亲军三军出战,这小子居然还来抢,回头就得让他叫自己叔父,以后都得让他叫自己叔父。反正他是秦王的从子,自己是秦王的兄弟,让他叫自己叔父也没什么不对。

  “秦王放心的将任务交给我们侍卫亲军吧。身为最精锐的侍卫亲军出马,担保马到成功,手到擒来。一举覆灭这两万杂鱼。”他拍着胸膛大声的道。侍卫亲军可不是一般的部队,他们与金甲胜捷军、银枪效节军、并称为上三军。军中私下又称这上三军为南衙禁军。然后将亲勋翊三卫、特勤局、侍从司这三部称为内三军,又私称为北衙禁军。

  这六支部队数量不一,但都能被称为秦王的禁军,由此可见他们的精锐与重要。外三军守卫燕京外城与近郊,内三军守卫宫城,侍从护卫,职守分明。

  而其中侍卫亲军又是数量最多的一部。银枪军一万步兵、胜捷军有一万骑兵,唯有侍卫亲军,却是拥有左中右三军,足足一万五千人马。而且他们平时也驻扎于宫城附近。李璟带兵出征,则必然亲随。

  一万五千精锐的侍卫亲军,去伏击两万胡人乌合之众,这确实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谁知道,李璟却轻叹一声道:“侍卫亲军阵容太过强大了。你们一出马,这些胡人肯定得全军覆没。不行,不行。”

  王重一口气没提上来,顿时一阵咳嗽,咳的脸都胀红了。他没有想到。秦王居然用他们侍卫亲军太强大的理由来否决他的请战要求,这究竟是赞赏,还是反话?

  王重和李维的请战都先后被拒绝了,这让丘神功和玄成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可他们刚要开口,李璟却已经对他们也摇了摇头:“嗯,不,孤也不打算派你们去。”

  这下诸将都愣住了,不打算让诱敌的李思安等出战,又不让他们出战,秦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璟扫视了一眼诸将,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敲了敲桌面,道:“刘寻他们在金城大捷,耶律撒刺的五万南下兵团已经被全歼,而李嗣源这次虽塞外兵败,但却也先后击杀了胡人三万余乌合杂兵诱饵。算一算,二十万胡人还有多少?”

  花和尚玄成抢着答道:“二十万减八万,还剩下十二万。”

  “没错,还剩下十二万,这十二万人如今在两处,一处就是眼下这支将要撞入陷阱中的两万杂兵,还有一处就是在云州城下的十万胡人。”

  公孙兰在一边补充,“据最消的消息,云州城下的耶律释鲁遭遇到了宋季荣等将军的顽强阻击,他们主动放弃了外围诸城,退守云州城,依靠着张元帅留在云州的西征行营的诸多器械物资,成功的挡住了他们的进攻。而且还给胡人们不轻的反击,到现在,耶律释鲁的十万兵马,已经不到八万了。”

  李璟点点头,“好,又减了两万,不知不觉,胡人的二十万人,已经少了一半了。看看,虽然说少掉的这一半,多数是那些充数的,稍强些的都还在耶律释鲁身边,但大家应当看明白了,形势对我们是越来越有利,对胡人是越来越不利了。李克用还在河中没能如期北返参战,就连他们寄予厚望的河北成德和魏博二镇,如今也因为节帅遇刺身亡,而忙着内部相争,抢夺帅位,根本顾不上这边的情况呢。”

  旁边有参谋拿着铅笔迅速在一边墙壁上按李璟所述,绘制一张明了的简易形势图。

  “说说张自勉现在那边什么情况?”张自勉没有如李璟预计一样的去回援金城,致使金城差点失守,李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愤怒。他信任张自勉,因此在没有得到详细的情报之前,并不会轻易的下决定。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着那边的情报,他也相信,张自勉不会让自己失望。

  “张元帅在金城守卫战时,并没有按军令回援,当时他表面上北撤了,但实际上却又利用夜色从新返回了雁门关外,只是派了一支小部队打了旗号,佯作撤回。而就在金城大捷的稍后,张元帅率所部两万骑在雁门关外,朔州城东南,突袭了从雁门关倾兵而出的雁门军,两万雁门军覆没,五万随军民夫归秦。现在,雁门关和忻代二州一片空虚,所有兵马全加起来都不过万,如今张元帅已经乘胜南下。一举拿下雁门镇,指日可待。”

  听到这个消息的诸将无不震惊,事实上李璟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样有些不敢相信。他本想,这次的作战预期目标是击退胡人。然后拿下大同镇,却没有料到,张自勉前线违令,果然弄出了一个大惊喜。不愧是大败过王仙芝黄巢的上将。

  因为这个好消息,李璟再次调高了自己的战役预期目标,他已经不满足于击败南下胡人,夺取大同镇而已了。他要将整个太原以北的代北地区通通拿下。让他的山西行省实至名归。同时,他还要彻底的歼灭这支南下的胡人军团,一个胡人也不让他们逃过阴山。

  “刘寻的万胜军团三万人马正在北上,步步向云州城推进。收复外围城池,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推进到云州城下。而与此同时,云州北面的牛皮关内还有李嗣源的两万部下。先前胡人直逼云州城,见牛皮关一时难下。便绕关而过。可现在,整个云州城攻城战进展不利,胡人的形势开始十分恶劣了。他们的援军不会到来了,同时,自己损失掉了一半的兵马。然后,云州战场的一北一南两支兵马有五万人他们侧翼。”

  李璟笑了笑:“若是你们是耶律释鲁,你们会怎么做?”

  王重沉声道:“聚集兵力,在我们其它的援军还没到达之前,再全力进攻一次云州。若是能打下云州,那么牛皮关也就成了孤军,自然不可能再守的住。如此一来,虽然他们南下与雁门沙陀会师的可能没有了,但却还是能占据着云州的。只要他们的后路通畅,他们可以在云州和我们打下去。”

  “这是一种可能,当然,几乎没有可能真的会发生。因为刘寻他们北上的速度很快,他们没机会再全力攻打云州了。同时,雁门镇丢失的消息也会传来,那时的耶律释鲁,他还敢留在云州吗?”李璟笑道。

  “殿下意思是耶律狗贼要逃?”李维问。

  “按现在的局势发展,他当然得逃。这还是我们一直没有亮明旗号的情况下,若是耶律释鲁知道我们这里还有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在此,军都关还将集结十万人的部队,他可能早就逃了。”李璟对于秦军的巨大优势,是十分高兴的。虽然说秦军二十来万军队的调动,规模庞大。但秦军这次动作迅速,而且放了许多烟雾弹,加上秦军加强了反间谍的行动,因此双方的战场情报是严重的不对称。这就算是主场作战的优势之一了,情报,往往能主宰战争的胜负。

  不过李璟这支军队也隐瞒不了多久,时间一长,胡人也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更何况,只要雁门军覆没的消息一传出,耶律释鲁肯定也会重新考虑整个局势的。没有了雁门、成德、魏博的联合行动,损失了一半兵力的他如何敢继续在云州作战?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全歼这剩下的十万胡人,当然,主要的是如何歼灭云州城下的八万胡人。若是耶律释鲁现在就撤,我们可能很难将他们拦截歼灭。一旦他们撤过阴山,茫茫草原戈壁沙漠,我们更难将他们歼灭了。”李璟捏了捏下巴,指着沙盘道,“因此,孤打算拿这两万杂兵来钓耶律释鲁这条大鱼。”

  “怎么钓?”丘神功一张黑脸上茫然不解。若是歼灭了这两万胡人,只怕耶律释鲁会逃的更快吧。

  李璟镇定自若的答道:“因为孤会率翊勋亲三卫与特勤局、侍从司以及铁骑前锋二军攻打前来的两万胡人。”

  内三军这次随军来的勋亲翊三卫各有一千,特勤局和侍从司也各有一千,加上由胡骑、军校学兵和乡兵、团结兵组成的铁骑军团前锋二军一万人,总共也才一万五啊。

  “殿下,这太冒险了,还是让我们为殿下出战吧。反正我们赢利胜利,也一样属于秦王。”老黑在一边劝道。

  李璟听了这话,脸不由的也跟着黑了几分,他这话,说的好像李璟要出战,是因为妒忌属于功劳,想要跟部下争功一样。真是操蛋,他李璟岂是那样的人。他不让诸将出战,而是要自己出战,可不是为了争功,而是为了钓鱼。

  扬扬双眉,李璟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扫过诸将,还好,带着那样想法的也只有丘神功这个粗汉,或许花和尚也有这种的想法,只是没表露出来。其它的诸将但是都听出了李璟的意思,秦王是要亲自为饵钓大鱼了。

  “确实有些冒险了,殿下,不如由某打着秦王的旗号代替殿下出战!”一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的观军容使张承业突然睁开双眼,尖声说道。

  这个老搭挡总是全心的支持着他的,李璟对他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做戏就得做足,更何况,孤也是马上起家,早年南征北战,哪次不是前锋在前,更何况,一万五千精锐在身边护着,还怕什么?不让这些胡人看仔细了,只怕也不容易引他们上钩的。”

  “想想看吧,当胡虏一路追击着李嗣源等到了这里,孤突然率着万五人马杀出来,大破贼军,然后,一路追杀胡贼,深入到了塞外深处,这时正在云州城下犹豫着是否立即撤兵的耶律释鲁,如果听到本王正率着一支孤军深入到了他的后方追杀一支胡军残兵。你们认为,他是不是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他能围住孤,那岂不是不胜而胜?”

  “殿下,洒家有一个疑惑。”玄成问。

  “请说。”李璟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道。

  “洒家认为,如果殿下率一万五千人马伏击两万远道而来的疲惫胡人,当可以一战全歼他们,根本不会需要孤军深入塞外追击败军。”

  李璟瞪了花和尚一眼,无力理睬他。他和老黑简直是一对活宝,资历高,且勇猛,可惜却欠缺了些谋略,若非有行军司马、行军参谋还有教导使等诸副官们协助,他还真不敢让这两个家伙带一军兵马。

  “可这样太危险了,若真被围了,那如何是好?”太监张承业充满担忧的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秦王你身为一国藩王,怎么能做这种以身为饵诱贼之事呢。”

  “并不会有危险,孤到时在明诱耶律释鲁前来,可你们会跟随在附近,一旦耶律释鲁上钩,你们立即全围收网,又哪来的危险?”李璟自信的道,打仗从来都有风险,他去做诱饵当然有风险,可这风险很小,小到可以完全放心。

  若是李璟的这个计划派任何一个大将去做诱饵,他们都不会有异议。可李璟却要亲自去做诱饵,这让诸将如坐针砧,不停的劝阻着。

  半个小时后,不但没能说服诸将,反而被诸将越来越大的声音弄的有些不耐烦的李璟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孤意已决,诸位都应听从孤的指挥调遣,此事就此议定,现在开始讨论一下具体的作战计划吧!”

  李璟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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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8章 指导



  长城下,集结的号角在吹响,一个接一个的骑兵正骑着马向城下汇集。

  非镀色而是经过热处理而呈现出显眼藏青色的骑士半身甲反射着幽光,他们统统戴着出征前刚从军械局发出狼头式钢盔,这种头盔与传统的头盔完全不一样,他有一个黑锅似的盔顶,以及一个突出的面罩,另外头盔上还有一个大盖沿,虽上一条围住脖颈的护颈,组合在一起,整个头盔就如同是一只长嘴凶狼,骑兵们戴上这大盖狼盔,基本上将除了眼睛以外的整个脑袋前后以及脖颈都严实的保护起来了。

  为了适应骑兵们的机动性能,军械局这次投靠装配新军的盔甲,都是半身盔甲,主要由狼头盖盔、胸甲、背甲以及大腿甲、和手腕甲组成。相对于将领和军官们的全身甲,半身甲成本要低廉的多,甚至还比传统的铁扎甲更价廉物美。虽然不如全身甲那般的高超防御力,可相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全身甲的重量也是个很大的负担,特别是向来讲究机动性的秦军来说,重量更轻,防御力不俗的半身甲就成了如今秦军大规模批量生产,普遍装备的新一代主流铠甲。

  在炼钢水平和水力锻造技术渐成熟的秦藩,这种整体锻压的钢板甲,比起传统的纺织成型的扎甲,无疑更适合大规模批量制造。以及成本更低,但性能却比之传统铠甲相对更高。

  正因为军械司和装备局的强力,当李璟急令将各蕃骑与乡兵、团结兵、学军等组建铁骑军团时,户部、总后勤部得以最快的时间内,就把这支八万人的军团武组起来来。从各战马场调集了十六万匹战马。十万套半身甲,以及同样海量的骑枪、骑盾、马刀、骑弓、弩机、箭矢等装备。这动员装备的能力,可谓是相当惊人。哪怕秦藩一直以为都在做着武器出口与囤积。这种装备能力也是惊人的。

  那一面面闪亮的胸甲,边成一片,汇聚成了光之海洋。难怪,现在很多人已经把铁骑军团称之为铁胸军团,无数的胸甲这样排在一起,比过去军中装备的明光铠胸前那两块巨大的护心镜都还要闪亮的多。

  杨威利穿着同样藏青色的铠甲骑着河套战马缓缓的汇入这片铠甲海洋,不过他身上穿的是一套全身甲,多了铁靴、胫甲,全身包裹的更严实。这是军官的象征。只有正式晋升流内九品的武官们才能穿上全身甲。秦军军制十分严格,除非你是在乡兵,或者新建的护路民兵中,要不然,就算你有个军人的身份可以拥有三套以下铠甲,但哪怕你的铠甲再华丽。再坚固宝贵,可在正规军团中,却也只能统一使用军队配发的铠甲,而不允许随意穿着自己的非标准铠甲。

  就算你爹是上将军,你如果没能晋升流内九品内。你也只能穿半身甲。

  杨威利也是刚刚得到的这套藏青色全身甲,这是军械司新开发的一款全身甲,名为飞虎式。比起天狼式、青龙式这些,相差甚远,但比起普通士兵的半身甲还是要强上许多的。起码,他的胸罩就不再是锃亮的一大片钢板,而是在普通胸甲那一大片中间突起棱形大块上,又钉入了许多小棱条。普通步兵胸甲,只有中间一个大棱角,而他们的胸甲多的这些小棱条,不但使得胸甲更坚固,而且还更能防箭,那些棱角对防箭很有用处。

  此外,他的全身甲上还有装饰,锻造时,用的是凹版模具,因此成型后,上面有凸起的花纹。他这套飞虎式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铠甲上的花纹就是插翅而飞的猛虎。

  正九品上仁勇校尉,杨威利如今不但入了流内九品,而且是直接连升四级,越过了从九下陪戎副尉,从九上陪戎校尉,正九下仁勇副尉。而且他原本在学军中的队头职务,也正式升为了铁骑军团先锋二军前厢左营甲都都头,手下的弟兄多了一倍,管着一百号人,而且这些手下了不再只是那些陆士里的学员们,而是包括里凶悍的各部族胡人,还有各地的乡兵、团结兵们。

  “举刀!”

  杨威利看着自己的部队,这是一直真正的骑兵部队,他们蕃汉皆有,老少一起,却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一百骑兵往那里一站,整齐而肃然,纪律严明。

  骑兵们纷纷拔出马刀,将其举面胸前,刀尖向上。

  杨威利满意的点点头,

  “嘿!欢迎你们加入铁骑军团,和我一样,正式成为秦军的一员!”杨威利目光扫过众人,原本没有穿上这套铁胸甲时,他的部下看起来未免有些乱七八糟的感觉,他的这个百人都,是以他陆士的那个队为基础组建的,虽然当初他听到这个结果时有些惊讶,军部居然以他们一群未上过战场的少年学兵为核心组建了一个都,而非以那些战阵经验丰富的诸部落骑兵,或者是训练有素的团结兵和乡兵为核心组建。但事实上,他们这一队骑兵确实是这新的一都核心。

  一百人,有五十个学兵,然后,高句丽、渤海、新罗、回鹘、突厥、鞑靼、奚、吐谷浑、粟特、党项,甚至还有南蛮和吐蕃、契丹、室韦、东瀛、大食、罗马等海内中外各部族三十名胡骑,此外,还有十名乡兵,十名团结兵。

  他的这个都,组成人员真正是乱的可以,好在这些家伙虽然五湖四海都有,可基本上每个胡人都会说大唐官韵,虽然听起来有些费力,可说算不用鸡同鸭讲了。当他第一次去军部把本都的这另外五十人领回来的一路上。真正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金发碧眼大鼻子的泰西罗马帝国人,包头白布的阿拉伯帝国大食人,个子矮小且带着罗圈腿的东瀛扶桑人,娘里娘气,打扮的跟个娘们似的花枝招展还画妆的新罗人。秃头的契丹人。结着小辩子的靺鞨人,拖着大辫子的室韦人,脸上刺青的党项人。老是红着脸膛的吐蕃人,总光着膀子的南蛮子等一众胡人,还有穿着麻布衣,一脸沧桑看起来都有四十多岁了,却自称才刚三十的土团乡夫,以及怎么看都只有十四五,却称已经二十的乡兵们。

  一群人领回营地,往那一站,高矮胖瘦。老幼不同,甚至连肤色都不一样,白皮肤的罗马人,黑皮肤的非洲人,棕皮肤的南蛮子,黄皮肤的汉人。红皮肤的吐蕃人......

  不过,如今这些全身着统一的半身甲,头上都戴着狼头盖盔后,杨威利心里终于忍不住一阵轻松,眼前终于是那么和谐的一片了。再也不用看着纠结了。

  “你们,来自海内外五湖四海,蕃汉各族,既有部落战士,也有商人奴隶,还有农夫、工匠、学生,但是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秦军将士。现在,就是我,你们的指挥官为你们介绍,我们这支军队曾经的奋斗历程与光辉荣耀!”

  向新兵介绍指导,这是每一个秦军士兵入营的第一件必经事情。杨威利入陆士时经历过,他相信这些胡兵、团结兵、乡兵们肯定也经历过。但现在他们组成了一个新的部队,他做为都头,有这个荣耀和这个义务再郑重介绍一次。

  “我们秦军的缔造者,是当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太师、太保、太傅,秦王李璟。我们的秦军,起源于一次登州地方的团结兵招募。也许你们从各个角落听说过无数的版本,但是英雄起于时势,我们的秦王,曾经确实只是起于微末,入团结营之前,他实际上是一个书生,一个自耕自读的书生。”

  “秦王应征成为登州团结兵,不久后,他就主动请缨前往沙门岛,在那里,秦军的前身,沙门镇兵建立,秦王担任镇将,当时兵额三百人。”

  “沙门岛保卫战是我们参加的第一场血战,在这场胜利的战斗中,沙门镇兵与海贼血战拼死,此战之后,我们虽然取得了胜利,可却付出了数百人的牺牲。在战斗的危急时刻,当时的上司大谢砦军一直坐视,登州水师更是幕后策划这次突袭的杀手。”

  “我们一度危机重重,如履薄冰,然则天生的热血和不屈,最终又让我们发出了时代的最强音!”杨威利越说语气越激动,这段新兵入营引导手册上的话,过去他不止听过一遍,但这次轮到他以引导人的身份向他的战士讲出这些话时,依然让他激动万分。仿佛他当时就跟随在秦王的身后,提剑血战,热血不屈。

  队伍里的齐格飞也一样和同学们激动不已,来自易州的乡兵臬捩鸡听的也有些热血沸腾。他没有想到,原来如今天下最强的秦王,过去真的只是一个自耕自读的藩镇小军官之后,原来他是如此白手起家,凭着他的双手走到今天。过去,他一直以为那只是那些说书人和唱戏的编排的,把秦王说的那些起于微末,不过是为了烘托出秦王的本事。在他想来,如今天下,那是世族与天子共治,地方上,一样是世族与军阀共治,不管是士阀还是军阀,哪一个不是子传孙,代代相传。李璟的祖上肯定是大家族,贵族门阀。后来不是都说李璟是天子皇叔么,看来李璟原本是皇族出身。

  但现在,杨威利的话震到了他,这是最官方的解释,原来他现在和秦王过去一样,秦王能白手起家,难道他就不能为儿子石敬塘打出一片天下?他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杨威利语气越来越激昂,齐格飞等陆士的少年们一起激昂的吟诵着那些早已经熟悉的语句。

  “我们是剑,击溃雁门关外的十万沙陀军阵,我们是盾,抵御山海关外的二十万契丹铁骑,我们是风,我们是火,所过之处,胜利女神始终如影随形!”

  “我们的对手。彪悍凶猛,铁骑纵横,天生的野蛮强壮,但我们以血肉之躯与之相抗,未退半步。未失寸土。反而在秦王的率领下。光复辽东,收复辽西,威震塞外!”

  “平辽东。克辽阳城,破高句丽人,复安东都护府,威服渤海,震慑契丹。我们转战南北,马不停蹄,北伐李克用,南征王仙芝黄巢。再回身时,我们已然收复辽东辽西、安东热河。北定高句丽,南慑高骈,以如今,已然统有安东、辽东、辽西、热河、北平、河北、山西、山东、江淮、江北、江南十一个行省,统有一千五百万子民,拥兵八十万!”

  “是的。这些就是我们的过去,我们希望传承其精神,而不是沉浸在故纸堆的荣耀里。”

  甲都的骑士们都听的有些热血沸腾,短短不到十年之间,昔日的一介年青文生。如今已经握有三分天下,权势涛天,连大唐帝国的天子都要畏让三分。特别是对那些胡人们来说,他们天生崇敬强者,而李璟的经历,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如神迹一般,李璟,就是神。

  能跟随着这样的天下强者、英雄人物,这是多么大的荣耀。看看秦藩中的那些上将军们,当年不也大多平凡无奇的全是些小军官、农夫、商人们吗?可如今呢,封公封侯,富贵无比。也许他们能够加入秦军,跟随秦王李璟,将是一件前途无比美妙的事情。

  杨威利满意的听着那粗重的喘息声,他虽然看不见狼头盖盔摭盖下他们的脸上表情,却听声音就知道,这些胡人此时发的情绪激昂,就如同当年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一样。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大声道:“鉴于我们是一支新建的队伍,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对每一个新加入的战士进行尽可能的常识指导,以免你们上战场时一而再的发生让我们军官们抓狂的蠢事,同时,也是是为了让我看起来不像是只会指挥你们去送死的侩子手,我会向你们说明一些基本情况的。现在,在你们记住亲遵守军中条例外,以下几点是我在即将出征前的私人建议。”

  “第一点,任何时刻服从指挥。战场瞬息万变,很多命令你可能都听不到,但当你的直属长官,下达命令,且身先士卒的引领你们时,请马上跟随着你们的长官行动,不管他是带你们上刀上还是下火马,就算他们带着你们向着一万个敌人发起冲锋,你们也绝不能有半分的犹豫。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点,写好遗书,交代好遗物的归属是有必要的,哪怕你不上战场,但也有可能死于各种疾病,所以有备无患。虽然,对于那些没有交代好的遗物,我们也会按入伍时填写的地址寄去,但是,我相信你们也不愿意与自己在意的人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吧。如果你不会写字,没有关系,可以找我或者你们的伙长们代写,而且在非战斗和行军时,我们的教导员们每天晚上也会开识字班,好好的去参加吧,这不但能让你自己的娘们写些思念的话,而且对你们今后的升赏等也是极有帮助的。”

  “还有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加入秦军者,可以申请退伍,但绝不能投敌。所有敢投降敌人间,都将视为背叛,而对于叛徒和他们的家人,我们绝不会优待的。”

  臬捩鸡有些惊讶的道:“我怎么听说秦王曾说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士们可以选择投降敌军以保存自己,避免无谓的伤亡?”

  杨威利眼睛微眯,打量着臬捩鸡,他从这个声音中听出了对方就是那个才二十来岁,却已经当了十三年兵的沙陀人臬捩鸡,都中有人叫他**,因为他只有八个指头。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家伙,沙陀人,都是些不可轻信的家伙。当了十三年兵,最后降了秦军,心里还记着投降之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可信之人。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回道:“这只是我私人的态度,并非秦王的意思。在我的都队里,不许投降。谁要有异议,现在可以站出来,或者去上面要求调离。”

  臬捩鸡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无心之话惹怒了这个年青的上司。其实他应当知道的,这种年青的过份的军官和老的过份的军官,都是最难惹的,不过在秦军中,还得加上女军官,这三种军官可不好说话,自己怎么就一时没注意呢。自己这个伙长,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心情变的有些不爽的杨威利黑着脸打住了自己的私人建议,后面本来还有几点他也不打算说了,挥了一下手,喝道:“收剑,最后检查一遍装备,一刻钟后,随秦王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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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9章 狼奔鼠窜


  黎明前的暗夜里,柴沟堡长城外不远的山岭之间,两支兵马正在一前一后的追逐之中。前面奔跑的大约六千骑兵,打着两面李字旗。一面是沙陀大统领、雁门郡王、雁门节度使李嗣源的旗帜,另一面却是秦军援救李嗣源的秦王爱徒飞将李思安的旗帜。两支兵马汇合一起,正拼命的狂奔,说不出的快惶急样子。在他们的后面,却是以铁木刺和鬼赤儿以及高谈盛等几员蕃将为首的两万胡骑,也一样是拼命纵马疾追。

  两支兵马打着火把,借着星光在山间追逐,始终拉开着一段距离。每次铁木刺感觉再加把力就能追上这些戏耍他的南蛮子时,前面那些眼看着好像随时跑不动了的家伙,却又马上也跟着拼命加速。

  几次都是如此,次次如此。

  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差一点。

  可这一点,却怎么也无法拉近,就这样,他们一追一逃,转眼已经追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高谈盛追了大半天,渐有些回过神来,策马赶到铁木刺马边道:“我们已经差不多一路追到新州边界长城口了,穷寇莫追,我们回去吧。”

  铁木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一马当先的带着鞑靼骑兵们直往正东追杀过去。眼看着双方的距离终于又拉近了一点,还差一点,真正的还只差了一点点就能追上了。

  忽然间,一阵喊杀声响起,自前面的山口中杀出一群伏兵。却是一片藏青色闪亮,人人穿着半身甲。一看到这显眼的藏青色半身甲,高谈盛就不由的变了脸色,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秦军。他投奔契丹之前。曾经和秦军在辽东战斗过。当时他们的大军,就是被这种披着藏青色半身甲的骑兵击破的。看着不退反进,狂吼叫提着狼牙棒直冲上前去的的迎战的铁木刺,高谈盛眼中现出犹豫之色,片刻后。他咬了咬牙。一勒缰绳,已经调转马头,不进反退。他不但后退。而且开始招呼自己的兵马后退。

  高谈盛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感,也许只是恐惧,但他更把这当成是预感。当初辽东时,就是凭着这种预感,他几次躲过了秦军的追杀,最后逃入了契丹。在昨晚上,也是这种预感,让他得以迅速撤离营地,逃过一劫。当然。这种预感也经常会出错,但错了不过是虚惊一场,对了,却能让他逃过一劫。能活到如今,他正是靠着这有些过份的小心谨慎。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凭着昨天那支秦军援兵的冲击力。他们完全可以在救出李嗣源后,合力对付他们,或者先冲杀一阵再走。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一路东逃。甚至现在想来,他们这种始终相隔着一点点距离的事情。也充满着疑惑,十足的像是在引诱他们。而且,最让他担忧的是,这里已经离秦军的地盘太近了,前面就是长城,后面就是秦军地盘。谁能知道,那后面是不是已经埋伏着一支兵马?

  现在,那后面果然埋伏了一支兵马跳出来,这证实了他的猜测。

  秦军有伏兵,那就说明先前的援军是故意在诱敌深入。秦人肯定有一个阴谋,他们的人马绝不会少。这是他的预感,因为秦军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铁木刺已经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把敌人搅了个人仰马翻。

  “鞑靼人真是勇猛!”几个正策马向反方向逃跑的高句丽骑士扭头说道。

  “是啊!”高谈盛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一边却猛踢了马腹一下,加快了逃跑的速度。秦军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鞑靼人也还没有猛到连秦军都能一举击溃的程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里有古怪。

  就在这个时候,喊杀声不对了。

  轰雷般的沉闷声在山间响动,犹如急风暴雨在迅速接近。

  紧接着,他听到了急促的号角声响起,然后是雷鸣般的战鼓声,“果然,中埋伏了!”

  高谈盛再次用力猛踢战马,加速西逃。他知道,鞑靼人这些蠢货估计回不来了。

  哪里还回的来,刹那间只见一天铺天盖地的藏青色骑兵似风吹草原般涌现了出来。这次不单单只是山口,而是漫山遍野的全是秦军。清一色的藏青色胸甲骑兵,呼啸而来。

  “娘的!”高谈盛倒吸一口冷气,他的担忧成了事实,那些秦骑果然是一直在诱敌,他们一路追了两个时辰,跑的快累断了气,结果却一头撞进了人家的伏击圈了。“娘的!”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快撤!”那些愚蠢的鞑靼人,就让他们去送死吧,自己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高谈盛刚刚策马跑出一段距离,便听到左侧和右侧传来沉闷的响声。那是数以千计的战马同时落地传来的声音,他的脸色再次剧变,他们现在还没有和鞑靼人拉开太远距离,如果两侧有秦军骑兵杀出,那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撤!”

  “快撤!”高谈盛急急下达命令,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三千高句丽骑兵能对付的了如此精锐的秦军胸甲骑兵。

  高句丽部族战士在高谈盛的催促声中急急忙忙的加速,向西面方向撤退。身后的两支秦军藏青色的影子已经依稀可见!

  让他有些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已经被追至秦军射程之内,可是身后的秦军却一直没有放箭,那种最让他记忆深刻的震天雷更是一个也没看到。他们只是闷头追击,数以千计的骑兵,在黎明的曙光里追逐着。

  刚刚,他们还是追逐的一方,可转眼间,他们就成了被追逐的猎物,落荒而逃,黎明前的那最后的黑幕被秦军铁蹄践踏的颤抖,开始破碎,现出缕缕白色的晨色曦光。

  身后的秦军越追越近。更糟糕的是,又有两支骑兵加入了追逐的队伍。那些家伙个个披着闪亮的胸甲,以及狼头一样的钢盔,在这还不太明亮的清晓里,就仿佛一群钢铁巨狼坐在战马上追逐着他们。让人越发的慌乱惊惧。

  当高谈盛绕过一个山坳之时。却惊惧万分的发现,在他们刚刚来时才经过的前方,居然已经有两支秦军骑兵绕到了这里。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里怎么不是一望无际平坦的大草原上!

  大半辈子生活在辽东丘陵山岭间的高谈盛开始十分怀念契丹草原了,要是在那里,这点秦军哪里能拦的住他们。他恶狠狠的诅咒着该死的地形,但秦军对此地如此熟悉的绕道拦截,越让他感惊慌。这些家伙对此十分熟悉,他们早就在这里埋伏了。

  “杀啊!”高谈盛大吼一声,摘下弓来,搭上羽箭,朝着前面的秦军冲杀过去。

  山坳口。杨威利的手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马刀,静静的看着不断冲近的胡人。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一都战士都套在狼盔胸甲之中,说不出的整齐威武。他满意的嘴角上扬,这是我的都队,我的初战。

  右手握着剑柄往外抽。马刀沙沙的发出一阵锐声。雪亮的刀刃不断的显露出来,最后随着他的右手高高的扬起,直指天际。

  “拔剑,准备!”杨威利大吼一声,他身后的大熊赵小宝套着他那件超大号的狼盔胸甲紧随在他的身后。手中撑着那面一丈二的都队旗帜,在他的一侧是手握着一把三角赤色旗枪的副旗手,他们的后面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傔旗,他们是护旗手,四人的任务就是战斗中紧随着都头,高高的举着都旗,让全都的士兵跟随着这面旗帜前进。

  战马不安的用蹄子刨子地,打着响鼻,齐格飞等年青的陆士学员们一个个紧紧的握着马刀。他们在陆士时挥舞了数以万计次的刀马,马刀战术手册背的滚瓜烂熟,另外陆军操典这样的作战训练手册,也是背的极熟的。可真正到了要接战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杨威利也很紧张,他此时十分庆幸自己头上钢盔有着面罩,而不是那种老式的头盔,要不然,所有的手下都会看到他脸上的紧绷。

  臬捩鸡穿着崭新的盔甲,骑坐在雄骏的马上,手里握着骑枪,却没有丝毫的紧张。相反,他心中有的只是隐隐的激昂,终于再次上了战场,熟悉的战场,生死拼杀了十三年的战场。离开队伍到易县安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错,让他满足,有田有地有房子,还有个薪水不错,又不危险的工作,这样的一辈子,也许会很满足吧。

  但心中肯定会有遗憾,他是战士,天生的战士,二十五岁却已经从军十三载。军中的生活成了习惯,战斗的本领铬印心中。别人也许期待平淡的生活,但他却更喜欢这种激烈的生活。

  战斗又要开始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他有了坚固的铠甲,有了犀利的长枪,马刀,还有威猛的震天雷和手弩,甚至,他还有了一群勇猛的同伴,以及睿智英雄的统帅。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东方太阳缓缓升起,东方的天空布满红色的朝霞。

  紧随着太阳升起的,还有一面金色的大纛,那是蟠龙王旗,是秦王李璟的帅旗,天下兵马大元帅旗,整个天下,独此一面。

  杨威利也扭头看了一眼那面众军拱卫中的大元帅旗,心中充满激昂,这次他们与秦王一起战斗。

  “冲啊!”杨威利马刀向前一指,策动战马开始奔驰。

  传令兵摇动了令旗,号兵吹响了号角,队头伙长们也纷纷吹响了铁哨子。

  在都旗、队旗,还有军官们的三角旗枪引领下,甲都开始跟随着两侧的同营袍泽们迎战冲锋。

  战马缓缓加速,然后越来越快,最后保持着一个匀速,向着来敌冲去。

  “不许放箭,冲上去!”远处传来了营指挥使的大吼声,那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家伙,也是杨威利陆士学校的教官,一个光用声音就能震住所有学兵的家伙。

  杨威利提起了盾牌,身后的骑兵们也都提起了盾牌,然后举着枪继续前冲。没有人放箭。没有人扔雷,只是最纯粹的对冲。

  “他们想干什么?”高谈盛没来由的惊惧,这支秦军是他所见过的最古怪的骑兵部队,他们装备精良,可他们不用强弓劲弩和手雷。却反而直冲过来。难道他们穿了件胸甲就当自己是重装骑兵了?

  高句丽人的箭支被对方的盾牌和铠甲无情的挡下了。

  虽然是半身甲。可依然坚固无比。

  眼看着敌骑越冲越近,高谈盛已经慌了,他还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骑兵打法。轻骑兵却要来玩对撞,操!

  “保持距离!射箭,射箭,射死这些南蛮子!”

  高句丽武士们只射了两轮,秦骑已经冲到了眼前。这些宋军没有停顿,甚至连他们最喜欢用的震天雷也依然还没拿出来,他们只是端着骑枪,举着刀马,排着整齐密集的队列冲了过来。

  两支骑兵迎头撞上了。高句丽人没想到秦军真的会撞上来,他们总以为秦军会在最后关头绕过去的。结果,他们想错了,秦军真的就是来撞人的。不过也不全是撞人,因为他们撞上他们之前,他们手中的骑枪马刀已经刺了过来。好几个欺负他们一个,等他们战马相错时,其实他们已经大多数被砍下马了。

  高谈盛左格右挡,最后左腹也中了一枪,这种刺枪威力惊人。竟然一举透过了他的山文甲和里同的一件内甲,一直扎进了他的腹中,若非他及时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枪杆,只怕这一下就要扎出个对穿来。

  鲜血直标,痛的他都几乎滚下马去。

  高谈盛奋力推开了那支枪,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掉转马头,大声喊道:“保持距离,射他们,射死这些秦狗!”

  但他的部下远不如他这么顽强,秦军看似行动不快,但却又滚滚向前,一个接一个的战士被砍倒马下,然后被他们的铁蹄踏过。那就如同是一只巨兽,吞噬着他们接近的每一个部落战士。

  三千高句丽战士,加上几千见势不妙跟随在他们后面的其它小部族战士,很快就被打的节节败退了。

  臬捩鸡一刀挥过,一个正在格挡着齐格飞旗枪的高句丽战士被他自肩上整个头都削了下来。他有些得意的冲着齐格飞这个年青胡人笑了笑,“多谢相助,这个首级功可是我的哦!”说完,还亮了亮手中那把滴着血的闪亮马刀。他很喜欢这把马刀,如此的锋利,而且设计的特别适合马上作战,比起长矛长枪这些来,可是骑战利器呢。

  策马而过,他又盯上了另一个高句丽战士。走前,他还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那个滚落地上的高句丽战士人头。他总有种想去把那个人头捡起,然后拴在马鞍上的冲动,可惜,秦军条例,战斗之时不许割脑袋。而且秦军算功,也并不是直接按人头计算,而是有一套很复杂的反正他说不清楚的计功方法,总的是以集体功为主。当然,个人击杀的功劳也是有的,这也正是他刚才对齐格飞说那番话的原因。那个人头虽然他是捡便宜,但是他杀的就是他杀的。

  他边纵马边在心里默计,第三个。这是他刚刚斩杀的第三个了,虽然,多数是他从战友那里抢来的,但他不会说是抢来的,而会说是救援战友时杀敌。他早计划好了,争取在这场战斗中杀上十个敌人,到时光是赏钱就有一大把了,更何况,还可能会晋衔升官呢。杨威利那个家伙对他有意见,他就要让他看看,自己可是一个百战老兵,岂是他能小看的?

  “杀!”他大吼着策马冲到两个学兵旁边,那两个同都学兵正在联手对付一个高句丽骑兵,已经打的那个家伙无还手之力了,正待他们要收获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举刀抢在他们面前一刀划过那个家伙的喉咙,又抢下了一个功劳。

  “多谢两位相助,回头我请客喝酒。”

  “**玩意,操,又来抢人头。”

  “人头狗!”

  两个少年学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无奈的咒骂了两句。

  就在此时,身后号角长鸣,秦王旗帜正不断向这边移动而来,而在他们的前面,一群溃败的部族骑兵正狼奔免突,向这边亡命逃路而逃。

  “嘟嘟嘟!”

  队头伙长们吹响了铁哨子,示意手下骑兵们让开道路,放他们过去。

  杨威利等刚让到一边,上万的溃败部族骑兵已经呼啸着滚滚而过,随后,嘹亮的军号声响起,这是全军追击的号声。杨威利马刀一挥,大吼一声追,已经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

  臬捩鸡扭头看了眼那面显眼的王旗下的那人,吞了口口水,然后狠狠的一夹马腹,也举着马刀跟着杨威利一头冲了下去,在他的后面,更多的骑兵正紧随秦王的旗帜追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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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0章 心存侥幸


  云州城看起来似乎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能被攻破,然后耶律释鲁不计伤亡的全力攻城,结果却是双方一直血战到天黑,耶律阿保机被打下城楼,虽然撤在一堆的尸体上缓冲了点力道,可也撤的全身数处骨折,吐血数口,一直昏迷不醒。随后,副帅耶律罨古只也亲自率领一支全由契丹勇士组成的敢死队,在大量弓弩手的掩护下攀城,双方直战到天亮,在夜色的掩护下,罨古只好几次都率冲登上了城楼,可每一次最终都又被赶下了城墙。

  一直战到了天亮,云州城一直摇摇yù晃,可却始终矗立不倒。

  尽管不甘心,可当黎明到来之后,城上的守军那充满优势的远程器械再次开始发威,而他们的弩车投炮以及云车楼车等也已经几乎被摧毁殆尽,继续攻城,只能是白白送死。此时继续强攻,显然不是智举。更何况,巨大的伤亡,高强度的攻城战,让所有的联军部落首领们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们南下是来发财的,可不是来强攻一座攻不下的雄关要塞的。

  继续这样攻城,他们不但抢不到钱财子女,而且还会让他们不多的部族勇士们在这城下耗干最后一滴血。

  终于,在各部族首领们的请求下,耶律释鲁不得不鸣金收兵。

  而此时城头上的宋季荣等秦军将领,也一样是筋疲力尽,一万对十万,能守到这程度也是极不容易。若是手上能有一支精锐的骑兵,这个时候出城正是大好时机,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人的云梯撤退,象征性的发shè了一阵石弹恭送了事。

  其实,相对于胡人来说,守城的秦军压力更大。

  云州这样的城池,虽然坚固,可再坚固的城也要人来守。特别是面对十万胡人攻城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而来,几乎随时都能破城的压力,是十分巨大的。若不是城中有着西征军留下的四个炮营和诸多重型器械,他们根本不可能守到现在。若不是摧毁了敌人的投石车阵和楼车群,这座城池早就陷落了。饶是如此,昨晚一夜夜战,也让城上的守军损失惨重,守城百姓和秦军士兵战死无数。

  耶律释鲁回到营中,连铠甲也没有卸,只摘了头盔,便立即去了伤兵营。伤兵营里,到处都是轻重伤员。

  云州城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绞肉机,不断杀伤了秦军守兵的同时,胡人遭遇了更多的伤亡。打到现在,粗步统计,耶律释鲁的十万人马,已经战死了一万余,重伤也有五千余,这些基本上和战死了没区别,只能是等死而已。轻伤残疾的还有更多。

  战斗减员超过了两成,能战之兵剩下不到八万。

  继他的兄弟耶律撒刺的战死后,他的侄子耶律阿保机现在也是伤势极重,到此时一天一夜了,还没有醒过来。

  “沙里如何了?”

  “挞马绒沙里伤的很重,从城上摔下之前就已经断了几根肋骨,再从城头摔下,虽有尸体垫了下,缓解了了一些冲势,可依然伤的很重。左腿小腿骨折,两只手臂也都脱臼,且严重肌肉损失,另外内脏也受了伤,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脾脏,另外再加上脑部受了震荡”

  听着那白胡子医生说个不停,耶律释鲁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什么时候能醒?”

  “按眼下的情况,他应当已经醒了,可是他却迟迟不能醒来,估计和头部受到震荡有关。这得看挞马绒沙里的运气,若是运气好,也许很快就会醒来,然后其它伤势休息过一年左右,应当就能恢复了。但若是运气不好,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于越当知道,人的头部最是神秘难测,伤到了头,这却是极为难治的。若不好,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也许,会更危险。”

  耶律释鲁一把抓住他:“我让你马上治好他,要不然,他若有事,你陪葬。”

  医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老朽听说,如今南面的登州拥有全天下最大的医馆,最全面的大夫,特别是登州医学院的辽长人称小医仙,医术非凡,也许可以想办法送去登州,或者请小医仙前来医治。”白胡子马上想到了一个祸水东移的办法。

  耶律释鲁瞪了一眼老头,将他推到一边,看了眼昏迷中的阿保机,长叹一声转头离开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什么办法去登州把那什么小医仙请来,至于把侄子送去登州之事,就越发的不可能了。“

  转身回到营中,却见副帅罨古只已经坐在他的营中,还叫他的亲兵煮了茶。茶已经开了,罨古只见他回来,抱拳道:“请大帅见谅,某自己煮了茶喝。”

  耶律释鲁挥了挥手:“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有什么事吗?”

  罨古只放下茶杯,正了正脸色,他当然不会只是为来喝杯茶这么简单。

  “大帅,某以为,我们也许应当做些其它考虑了。”

  “其它考虑?什么考虑?”

  “比如说撤军!”罨古只回道。仗打到这一个份上,真的是势成骑虎,云州城拿不下,那么他们就很难在代北立足。更何况,南下兵团覆没,雁门、成德、魏博三镇没有动静,而秦军援兵却已经提前到来,这都让他们现在形势一天比一天恶劣。契丹人这次南下,可不是真的来给李克用清理什么门户来的。他们南下,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道代北,最终直指山后诸州,甚至打到军都关去,威胁燕京,逼迫李璟从北方调兵回援,以减轻此时两个军团十几万秦军在潢水土河这契丹和奚境到处烧杀袭击所造成的巨大压力。

  再让这十几万人在草原上四处烧杀掳掠,最先撑不住的就是他们契丹了。

  可是这次的出兵,到现在为止,可以说已经是失败了。他们不可能打到军都关去,甚至连云州都打不下。既然如此,不如早走,不然迟滞于此,万一被李璟围上来,那时他们这支兵马就可能被包了饺子。他们已经是契丹为数不动的一支机动力量,若是他们覆没了,那秦人就更无后顾之忧的在草原烧杀劫掠了。

  “李克用那边还没联系上吗?”

  罨古只苦笑:“那个史俨最近有些闪烁言辞,推说什么还没联络上,路远艰难。我估计,听怕李克用可能是被河东诸军拖住了,郑从谠等河东诸帅可是和李璟关系很好的。另外,我怀疑李克用见这边局势恶劣,已经向雁门军传令不让他们北上了。若真如此,那张自勉和刘寻这两支兵马就无后顾之忧,随时都会杀上来。若他们一来,就麻烦了。大帅不要忘了,云州北面牛皮关,还有我们没有理会的两万李嗣源部下。”

  “铁木刺和鬼赤儿他们还没有把李嗣源的首级割下来吗?”耶律释鲁皱着眉,那边还有三万人,如果能早点摆平李嗣源这支败兵,正好可以调他们去打牛皮关,把李嗣源剩下的那支兵马也一起吃掉。

  “还没有消息传来,已经两天没有与我们联络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耶律释鲁:“出事?出什么事?”他明知故问道,若是出事,绝不可能是被李嗣源反击败,只能是秦军还有一支援兵突然出现在了塞外。“李璟那边的援军在什么地方?”他心里有些不安。

  “昨天传回的消息,李璟还在军都关,正在集结兵马,据说这次援兵会超过十万人。”

  “确定李璟此时还在军都关?”耶律释鲁捏着胡子,先前刘寻那几万人可也是突然就出现在了金城战场上,使得撒剌的战死,五万兵马覆没的。既然刘寻这么快就到了金城,李璟没有理由一直还在军都关啊。就算他自重身份,不肯冒险,可他也可以派出兵马先行来援的。

  事情不太对劲啊。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李璟可不是那种不敢冒险的人,相反,李璟用兵最喜欢用奇,打仗最喜欢带着冲锋。这样年轻的大帅,没理由在如今情况有利的情况下,一直缩在军都关的。莫非?军都关只是虚布旗帜,李璟实际上已经率兵出关了?难道说铁木刺他们两天没消息,是因为已经遇上了李璟?

  他们难道已经被李璟歼灭了?

  cāo!

  他不由咒骂一句,自越过yīn山之后,他总是感觉情报跟不上节奏。往往有的时候,情报发回来还是错误的。就如同刘寻那支援兵,事先探子们就没有发现半点踪迹,直到他们突然兵行千里,出现在了金城战场。

  真是些没用的家伙,要是能够多一些有用的情报说好了。

  身处此地,他感觉就像是处于茫茫暗夜,除了身边,其余地方全是一片迷雾。

  也许,是应当考虑一下撤退的事情了。虽然没有情报,但他却感觉到,四周的已经有一张大网正在向他扑来。

  “大帅,沙里身受重伤,留在此地条件简陋也不能医治,不如让人先送他回去。此时,那些受伤兵员留下也无帮助,倒不如让他们也一起回去,还能减轻一些粮草负担。”罨古只看出了耶律释鲁的犹豫,当下委婉提议道。

  让人送耶律阿保机和伤兵们回去,这其实只是一个台阶。一旦真让阿保机他们走了,接下来再谈撤退也方便许多了。更何况,这些伤兵留在这里确实没有帮助,现在把他们送走了,一旦到时情况紧急,他们身边也没有累赘,进退都要轻松许多。

  “好,就按你所说,派一队人马,把那些能移动的伤员都和阿保机一起送回去。”顿了顿,耶律释鲁又道:“再多派出一些探马,撒出去一百里,严密监视,万一发现秦军,立即回报。嗯,再给铁木刺发信,让他迅速灭掉李嗣源,然后带李嗣源的首级却牛皮关劝降,若是关上不降,直接攻关。”

  “是否再让史俨给李克用传个信,让雁门军出动,帮我们牵制一下朔州的张自勉和刘寻?”罨古只补充。

  “好,告诉李克用,如果他不按约定出兵,那我们就退回塞外。”

  他长叹了一声,“让儿郎儿休整一下,再打造一批器械,我们再集中全力攻一次。若再攻不下,到时我们就撤!”耶律释鲁此时终究还是不甘心就撤离,也许,再攻一次,就能攻破云州。也许,李克用终究会如约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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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1章 轻取雁门


  广明元年七月十日。

  勾注山的北部山区,从前晚开始,这里就下起了大雨。这场雨也不是很大,可却是雷阵雨,下一阵出会太阳,接着没多久又下一阵。大雨将本来就泥泞难行的道路冲的越发的泥泞,在一些地势较低的地方,甚至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雨水,有的小溪流,转眼间就已经汇聚了山上下来的雨水,成了湍气的洪流。这样的天气,让从朔州神武灰水河到代州雁门关的这一段山间谷道,更加难走。

  这是一条险要的谷道,雁门关正是守在这入勾注山险要孔道上的要塞。

  此时,这条险要的孔道上,却突然出现了数以千计的骑兵,朝着雁门关城方向前进。这是一支奇怪的军队,骑兵们装扮各异,有些是典型的游牧民穿着,有的还结着辨发,衣着左祍。还有相当一部份骑士,则是穿着黑sè的军袍和铠甲。他们说的话也是各式各样,有些人边走还边唱着歌。

  他们的队列拖的很长,大半也是因为道路所限,迫不得已。走在这支队伍最前头的,是百骑左右的骑兵,他们超出大部份十多里,谨慎的搜索前进,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会停下来,将自己隐藏于道旁的树木岩石之后。雁门关距离此处尚远,他们刚刚有大军出关经此而去,因此关内剩下的守军极大可能都不会把探马派到这么远来。

  不过,他们依然十分谨慎,以防万一。偶尔,在这条通往代北的大道上,也会遇到一些商人或者樵夫、猎人,他们都会立即将他们抓起来,然后裹挟在队中一起前进。虽然这些倒霉的家伙不太可能是敌人的探子,但他们依然十分谨慎。

  这里太险要了,如果让敌人知道了动静,他们到时只要把关城一锁,他们就望关兴叹。

  在这百骑的后面十里左右,则是大部兵马,他们都是步兵,或者说只是拿了把长矛,连件盔甲都没有的辅兵。他们大约有千余人,却押送着二百余名用绳子捆成一串的俘虏。这些俘虏人数约有二百,身上还满是血迹,头发散乱,盔甲全无。在辅兵的押解下,倒很老实的前进。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支百人左右的黑甲骑兵,以及千人左右举着长矛的辅兵。

  “东哥,你说这个法子,真的能奏效么?”

  一个二十多岁的丑陋骑兵抬头望了望天sè,天空中乌云朵朵,间隙里却又shè出缕缕金光。谁也说不准,下一刻度是会晴空灿烂,还是会暴雨滂沱。他低声呸了一声,说道:“这计策简是简单了一点,不过你也得看他要对付的是谁。若是李克用在雁门,那肯定是成不了的。但现在,雁门关有谁?连程怀义出关都丢了xing命,现在关内都是些老弱,他们都知道个球。我对张大帅的计谋可是佩服万分的,简单却实用。”说完,轻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问话的那个走在地上的辅兵道:“你们几个记得跟紧了我们,到时别说话,保持安静就行了。真拿下雁门,咱们都少不了赏钱。”

  这句话刚说完,一个瘦高少年扛着把长矛跑了过来,说道:“东哥,瞎子,不,是陈校尉请你过去说话。”

  他点了点头,跟着那瘦高少年去了。

  这个一身骑兵装束的家伙就是宋文东,灰水河畔与瞎子一起参与了民夫营啸的家伙。他本是成德军小军官,因不看好成德军做了逃兵,被雁门军抓了民夫,却又与秦军军情司的密探代号瞎子的陪戎校尉陈炳配合,算是立了一功。灰水河一战,不但活了下来,还杀了好几个沙陀兵。战后,已经自愿加入了西征军中,暂授队副一职。瞎子是正九品上的陪戎校尉,他现在正是在瞎子的暂时指挥下。

  没跑多久,宋文东就已经见到了老瞎子,不,应当说是他的队头阿炳陈陪戎。他骑了一匹白马,换了一身藏青sè半身甲,没有戴上那个狼头盔,整个人倒有点高人气质,也原先认识的那个委琐的算命老瞎子完全不一样了。他正微侧着身子,和身边的几个军官说着什么,见到他过来,阿炳也不待他行礼参见,便 说道:“我是该叫你宋文东呢还是宋文通呢?宋队头,你倒是有点深不可测呀,居然对谁也没句实话。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成德镇博野军派来的细作了。”

  “小的本名宋文通,本没想过隐瞒什么的,只是”宋文通擦着额头的汗水,他没有想到,这瞎子居然如此厉害,一下子连他离开成德镇后一直隐藏的真名都知道了。看来,自己的那点底细,肯定早已经被秦军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幸好自己不是什么细作,不然早没命了。

  瞎子却是没什么耐心听他解释,“管你叫宋文通也好,宋文东也罢,只要你别想做什么对秦军不利的事情就好。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一会就要到雁门关下了,这次我们得靠那些沙陀俘虏骗入关去,不过这些俘虏也不能全信,因此,你一会就扮做沙陀骑兵,混在那几个为首的人后面,盯住他们,要是他们敢有异动,你就了结他们。”

  “我一个人吗?”宋文通现在没有了半分在民夫营中那种老大的气派,虽然瞎子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军官,可人家好歹是秦军中的军官,比他这个刚暂充队副,却连个正式官身的家伙可是强多了。

  “一个人就够了,你一会身上绑上十个震天雷,他们要是异动,你直接点火,跟他们同归于尽好了。”瞎子漫不经心道。

  宋文通却是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在瞎子那句话也只是玩笑。此番给他的命令是让他和一些沙陀军中的民夫和一些秦军战士,充作那些投降沙陀军官的亲兵。

  灰水河之战后,张自勉就已经迅速南下,准备夺取雁门。不过雁门虽然只剩下了五千老弱,可张自勉也没有掉以轻心,更不打算强攻。他计划的是让一批投降的沙陀军押送着一批秦军战士,假做程怀义北上路途中抓到的秦军探马俘虏,押回雁门关。借此骗入关中,夺取关门,引军入关。不过沙陀人如今背负着无信之名,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便要安排一些人跟着这些沙陀人,防止他们做出什么异举来。

  宋文通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这样,他觉得这次完全是一个露脸却又不危险的好机会。他虽然做了成德军的逃兵,可并不表示他是一个怕死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之子,加入军队后,凭着自己的真本事一步步做到成德军都头的。若非出身太低,以他的本事就是当一个营主也是可以的。如今yīn差阳错的加入到了秦军之中,这在他看来可是一个大好机会。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配合瞎子的行动了。

  秦军可不是成德军那种已经没了前途可比的藩镇,相反,秦藩如ri中天。加入秦军,以他的本事,肯定能混出头。关键的是他现在缺少机会,而现在机会已经送上门来了。若他能帮助拿下雁门关,这可是一个极能加分的资历。至于危险么,他是不相信会有的。就那几个沙陀降将,本来都只是些校尉之类的小军官,加上新败丧胆,而且秦军还挑选过,选的都是在军中有亲人的家伙。有人质在手,加上他们本身在沙陀军中地位也不高,再有秦藩承诺的金钱赏赐,他们知道如何选择的。

  其实宋文通几天前才从雁门关出来,他对那的情况很清楚。眼下城中不过是五千老弱之兵守卫,而且因为程怀义带着大军在关外,因此他们定然会很放松jǐng惕的。他自己也当了多年的兵,对这些事情自然清楚。其实在他看来,秦军有两万jīng骑,完全不用这样子麻烦,直接开到关下,雁门关根本没有援兵,他们除了投降还能干吗?就算他们想守,几千老弱守的住拥有火器的两万秦军?何况秦军还带了三万多的民夫一起同来。

  当宋文通扮做一个沙陀降将的亲兵,跟着他们押着两百战俘到达雁门关下之时,关上这时才发现有人到来。他们根本没有派出哨探,全无防备。

  两百个沙陀骑兵,带着一千名辅兵,押送着两百名被程将军北进路上击溃的秦军探马俘虏到来,关上的留守校尉只是粗粗的探头观看了两眼,然后和打头的那个降将说了几句问候话,便立即下令以打开城门了。

  宋文通骑在马上,右手就放在那个降将的背后,手里一把短刀抵在那里。听着雁门关的吊桥和城门嘎吱嘎吱声中落下打开,那个降将僵硬的身体都不由的轻松了许多,宋文通也长呼一口气。

  成功了,事情顺利的超乎想象,天下九寨第一关就这样在他面前解除了防备!

  控制着心中的激动,宋文通不动声sè的推了那降将一下,然后策马跟随在他后面缓缓的进入雁门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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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2章 王冠易主


  唐广明元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河东雁门关内大多地方都是持续高温。尤其是河东的咽喉雁门,偶尔的一场阵雨,却丝毫不能降低半点炙热的高温。整个雁门镇,在这炎热下炙烤的无精打彩,黯然萧索。

  在雁门关后,代州的州城雁门城中,李克用的叔父,李克修之父李德林正病卧床榻之上。病魔已经折磨了他太久,昏昏沉沉间,他听到外面沉闷的雷声,越发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自己就要随着这阵雷声升入天际。

  李德林和李国昌是亲兄弟,早年间也是沙陀中的悍将,少年勇武,多次随父南征北战。只是在十几年前的一次战斗中,他就身受重伤,从此缠绵病榻,许多沙陀族的年青一辈,甚至都不记得族中曾经有过这么一份勇猛无比的长辈。他已经十余年没有从病榻上起来过了,他病倒时,正是沙陀族如日中天,最顶峰的时候。他病倒床上这些年,眼看着沙陀族在他兄弟和侄子的带领下,走向了一条岔道,且行且误。病卧之际,他一直牵挂着两宗麻烦事,第一是大哥死后,沙陀由侄子克用率领,克用是个勇猛的将军,元帅,可惜绝不会是一个好的族长。他太过锋利,刚过易折。沙陀在他的带领下,只会迷途难返。第二个是此刻非太平时节,胡人和秦军已经在代北沙陀人的地盘上大打出手。偏偏克用却在河中无法返回。听说胡人已经占据上风。但最终的结果谁又知道呢?

  这场可怕的战争说来还是因为克用不顾部下反对。一年内两次大举出兵河北导致,可以说,正是这几场战争,打光了沙陀人的元气,诸沙陀大将纷纷殒落,甚至还在沙陀族中爆发了可怕的内讧分裂。古往今来,许多部族都能虽败不亡,如沙陀族曾经一度面对过比如今更艰难的情况。可他们都撑过来了。怕的就是内讧分裂,许多强大的部族甚至王朝,都是亡于内而非外。

  李德林躺在病榻上充满忧心的时候,雁门城外的百姓还在地里山间忙碌,七月是最炎热的一个月,也是孟秋,又称鬼月。这也是一年里存粮最少的一个月,一般情况下,七月是战争最少的月份。可今年,却是一个战事不断的年月。一年里。已经数次大战,几次征召青壮。数次加征粮食赋税,百姓们家里早已经断了粮,为了活命,剩下在家的妇孺老弱只好每天出外,寻找着野菜。城郊村庄附近的野菜都早采光了,现在大家每天都得走到更远的地方去,才能采到勉强糊口的野菜。

  突然,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奔驰而过,打破了田间的那份安静的气氛。

  大多数老百姓都没在意,来来往往的军队实在是见过太多了。但有几位老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安,还有几个残疾的汉子却露出有些激动的神色,他们分明看见这些骑着马的人都穿着闪亮的胸甲,以及赤红的披风,参加过战争的残疾农夫们知道,这是标准的秦军装束。

  紧接着,雁门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先是城门晚开早闭盘查严密,接着城楼上驻防的黑鸦兵成倍增加,他们的神色都严肃凝重。街头巷尾都在传言,秦军攻占了雁门关,马上就要打到这里来了。

  第二天午后,雁门城上驻防的士兵发现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隐约出现了许多小黑点,不多时一片骑兵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士兵立即向守城将官禀报了这一情况。当守城的将官匆匆登上城楼时,眼前的情形顿时将他震惊了。

  青幽幽的骑兵如潮水般已经涌到了城下!

  兵临城下!

  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人上一万铺天盖地!而这些士兵都是一样的装束,狼头盖盔、铁胸甲,红披风,雪亮马刀,八尺刺枪!

  虽然雁门城已经有所准备,但秦军围攻雁门城的兵力竟然有两万骑兵加上三万辅兵民夫,这却是大出意料的。尽管李德林发出了拼死抵挡的命令,但寡众悬殊,雁门城内只剩下的一千八百个守军,如何是高达五万兵马的秦人对手呢?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甚至秦军只是把一排黑幽幽的大铁筒架到城下,然后轰隆隆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后,城上已经有被强征协守的汉人青壮哗变,主动的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城门,迎接秦军入城。

  秦军涌入,代州州城雁门沦陷,守城将官战死,一千八百沙陀人全部被杀,紧接着秦人开始全面占领整个雁门城。他们控制封存了粮仓,钱库、绢库,又迅速的占领封存了各个街道商铺,然后把沙陀军的家眷们都搜捕关押到了军营看押,又派出了一队队士兵上街巡逻,一经发现有乘火打劫的地痞无赖败兵们,立即就地斩杀,以肃纪律。

  短短的半天时间内,秦军已经用几千沙陀人的尸体,震慑住了城中的所有番汉百姓。

  随后,秦军开始向城中百姓开仓放粮,同时又请来了雁门城中的世代豪族,与他们协商成立了暂时的班子,代为管理战后事务。当天,秦军留下了一营骑兵与五千民夫后,便继续南下,当天晚上,就已经将只有八百人守卫的雁门城东南的东陉关攻破。

  随后,西征元帅张自勉将手下兵马分为五部,王彦章、高思继、杨师厚、宋温诸将各率本部,分道出击,乘胜攻打空虚无比的雁门镇忻代二州,张自勉率几万民夫,和四军中拔出来的四千骑兵坐镇于两州之间的唐林县。四路兵马分道出击,兵马迅速,很快就拿下了雁门关、东陉关、泰戏关、石岭关、赤塘关、楼烦关。并先后将雁门城、繁峙城、五台城、崞县城、唐林城、定襄城、秀容城、忻州城一一拿下。

  七月二十日。张自勉接连收复忻代二州。斩杀沙陀将校十余人,歼灭俘虏沙陀战士近万,收押沙陀番汉将士家眷等关连者将近十万人。这一仗,张自勉将雁门镇的沙陀势力连根拔起,一个也没有放走。

  当秦军的旗帜在一座座雁门镇的城池上竖立飘荡时,整个雁门镇的沙陀人已经彻底的被踩在了脚底。

  雁门镇五台山,这里因为有五个独特的台顶而称名,又因这里的山间气候独特不同。常年低温清凉,与塞外相同,而又称为清凉山。同时,五台山也是唐代的佛教圣地,山上大小寺庙道观近千座,僧尼道冠超过万人之多。

  澄观,五台山上供奉着文殊菩萨的道场,庙小却名气大。此时大雄宝殿内,沙陀族中辈份极高的李德林顶着一个耀眼的光头,身披着袈裟。跌跌撞撞的扑向他面前的一座罗汉金身。这个在病榻上躺了十几年的昔日沙陀勇将,猛的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罗汉。用力的将他扭动。

  罗汉像终于转动起来,发出一阵噶噶的响声。

  紧接着,佛像下面的地砖突然下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李德林有些虚弱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四下看了看,用力的向那黑洞滚了过去。

  眼看就要滚入洞中,这里却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一座罗汉铜像被人猛的甩了过来,正好砸在了那个洞口上面,将洞口挡住了大半,剩下的那点空间,他根本进不去。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许动!”

  李德林双手撑着地,跪在那里,呆若木鸡,好半天才转过头去。

  在他身后的门口,仅丈余远的地方,侧影高大的攻击者正透过殿内的烛火盯着他,他身板宽大,个子很高,面相凶恶。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灰白稀疏头发的老者,眼睛微眯着,看上去像个瞎子。

  那个中年人从背上摘下弩机,将弩箭对准了李德林。

  “你不应该跑!”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河北的口音,“你递个光头再披件袈裟就以为我们认不出你了吗?现在,老实的告诉我们东西在哪里!”

  “贫僧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德林脸色苍白的说道,极力的伪装着。

  那个一直眯着眼的瞎子,不,那个瞎子一样的老人睁开了眼,目光锐利,直盯着他,“李德林,你的一切我们都知道。现在,把沙陀王冠交出来,我们可以免你一死。”

  李德林吃一惊,他们怎么发现自己的身份的。

  他惨笑了两声:”沙陀王冠是沙陀一族的圣物,你们休想占有他!”

  “今夜它将归属秦王。想要活命,就乖乖的告诉我们那东西藏在哪里。”那凶恶汉子将弩箭对准了李德林的额头,“你想为了这个东西而送命吗?”

  李德林脸色灰败,但目光却透着绝决。

  “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杀了我吧,沙陀人并不怕死。你现在杀了我,但将来克用会杀回来为我报仇的。沙陀王冠,就在沙陀王的手里!”

  那个瞎子似的老者冷笑一声,“不错,假话说的有模有样,可是我们早知道,李克用没有带着那顶王冠。”

  “既然不肯说,那就守着你的秘密去死吧,我相信总还有知道,且有人愿意说出这个秘密的,动手。”老瞎子转头对宋文东道。

  宋文东将弩箭瞄准了李德林的额头,这一箭会让他立即毙命。

  李德林闭上眼睛,脑子一片混乱,极度恐惧和懊悔。

  弩箭破空声传来,然后是箭矢入肉声。

  李德林猛的睁开了眼睛,那人扫了一下自己的弩机,大笑了两声,“靠,刚才用他砸碎了一个沙陀狗的脑袋,没想到把准头给砸坏了。”他伸手去拿箭,但想了想又对着李德林冷笑道:“反正这家伙也活不成了。”

  李德林向下望去,他看到自己那件袈裟上的弩箭。弩箭射入胸骨下方几尺的地方,四周都是血。他的腹部中箭了,弩箭没有射入他的额头,却射入了他的腹部。可做为一个曾经征战四方的勇士,他很清楚这种伤势,如果没有人医治,他大约还能活小半个时辰。因为这一箭伤不但伤到了他的胃还伤到了他的肠子,现在他不但外面在大流血,而且他的胃和肠子也都破了。

  “慢慢的在这等死吧,带着你的秘密一起等死。”那人说完,便和那个老瞎子走了。

  现在,殿内只剩下了李德林一个人了。他再次转头盯着门口,那里空无一人。但他清楚,这外面肯定还有很多的秦军,没有人会来救他,再过一会,他就要没命了。

  然后,现在令他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沙陀王冠的秘密。

  他必然把王冠的藏地秘密留下来,要不然,沙陀族将永远失去他们的王冠。

  他颤粟着,站了起来。

  他必须想出办法来。

  可是他的四周空无一人,他凝望着这座空荡的大殿,身体越来越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瞎子带着宋文东又回到了大殿。

  大殿内,依然安静无比,李德林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他的僧袍。

  宋文东向那个地洞口望去,老瞎子淡淡道:“王冠不会藏在那里的,那只是一个藏身之处。”宋文东有些不信,他抬起那个先前扔在这里的佛像,然后跳下去,过了好一会,他拎了一个包裹上来,里面除了一堆金银之外,就剩下了几张钱庄的银票,还是秦藩发行的。

  虽然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可宋文东很失望,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老瞎子一直围着李德林的尸体打转,最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他快步走到那一排罗汉像前,口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然后突然在一座佛像面前停下,拔剑一剑削去,泥塑的佛像碎裂,然后里面绽放出一阵夺目的宝光,那顶镶满珠玉,珍贵万分的沙陀王冠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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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3章 风声鹤唳


  云州城下,部族联军大营。

  “攻了五天,折损了近两万人马,一座小小的云州城都拿不下,饭桶!”耶律释鲁指着室韦部族的首领巴拉鼻子破口大骂,“你们五千部族人马,还没有靠近城墙,被秦军一阵箭雨就全跑了回来,还号称猛虎,他娘的连耶律阿保机这样的十岁孩童都不如。”

  巴拉这个名字,在室韦部族语中又有老虎之意。巴拉也正是号称室韦之虎,十分凶猛强壮,是漠北室韦部落最强壮的战士。但是此时,巴拉也是有苦难言,耶律释鲁他们先前攻了五天,损失了差不多两万人马,都拿不下云州,耶律阿保机和耶律罨古只亲自带契丹勇士上阵,最后落的个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也身受数次伤势,部下死了一大片。他现在手上还有五千本部族人马,可他不可能拿出来去送死。特别是眼下军中已经流言,说耶律元帅送耶律阿保机等伤兵离开,是在做全军撤离的准备。还说,南面的沙陀人已经兵败了,秦人的西征军已经打到了雁门,还有说河北的成德镇和魏博镇都被秦军攻破,如今他们四面环敌,更有流言说留守潢水流域的九任夷离堇耶律贴剌被秦军林威和郭崇韬两大军团围住,战死潢水河畔,契丹可汗、契丹夷离堇,以及诸多汗庭贵族都被秦人俘虏了。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他巴拉怎么可能再去云州城下拼命?他现在就是混一天是一天,就等着混到耶律释鲁下令撤兵的时候了。反正。他是打定主意。决不愿意再在这里白白牺牲自己的部族战士们。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顶撞耶律释鲁的。

  毕竟耶律释鲁是契丹于越,内定的下一任契丹夷离堇,若是惹怒了他。耶律释鲁强行让人攻城,来个借刀杀人,他就真是有冤无年诉了。

  耶律释鲁见巴拉骂不还口,骂了几句也就消了点气。他很清楚眼下军心不稳,士气大降,剩下的八万军队中。这些部族兵就点了七万。若真的把这些家伙逼的紧了,一起哄,直接带着人马走了,那他就麻烦了。

  转过头,他看见李克用的特使史俨站在一侧,不由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该死的李克用,说好的沙陀兵北上会师呢,说好的成德魏博出兵相助呢?没有,全没有有。

  到现在,只有他们在和该死的李璟作战。

  “史将军。联系上晋王了吗?”

  “暂时还没有回信,不过某已经加派了一队人马再次南下去了。”史俨眼神闪烁的回道。事实上,他比耶律释鲁还要着急,把胡人引来了,正是夺回代北的好时机,可现在打了半天,晋王却人影也没见到一个,眼看着秦军已经不断的进入代北,代北一天天的离他们远去,可就是见不到自己的兵马北上。他现在

  可谓是心急如焚,但却根本不知道晋王是怎么想的。晋王是脱不开身,还是说准备坐山观虎斗,先让胡人和秦军打个两败再伤,然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可如果是这样,那现在也应当出现了,要不然,再等下去,等秦军击败了胡人,那时他们再出来,不但吃不到肉,汤也喝不到,反而成了各个击破了。只是在耶律释鲁面前,他只能尽力的说谎了,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现在军中到处流言胡人要撤军北返,他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对于史俨的回答,耶律释鲁充满失望。他现在是真正的不指望沙陀人了,这些该死的沙陀人,怪不得叫做无信之族。

  “派出去的探马发现什么没有?”

  “刘寻的三万兵马已经组成了万胜军团,目前一路北来,距我们只有百里,已经逼近了我们外围南在的云中守捉。驻守云中守捉的部日固德要求增援,声称若等不到援兵,他将率五千黄头室韦战士撤回来。

  部日固德和巴拉还有赤那,这三个都是室韦首领,号称室韦三雄,巴拉是室韦之虎,部日固德是室韦之鹰,赤那是室韦之狼。三人手下都带着五千人马,算是联军中势力很大的一部。这三个家伙共进退,他现在都不敢说太重的话。不过刘寻所部如此迅速的逼近,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们来的太快了,一百里,他们随时能杀到这里来。

  他的目光望向耶律罨古只,副帅对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时候撤退了,军无士气,兵无战心,李克用的援兵遥遥无期,敌兵援军又到,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

  然后,正在他准备要下令撤军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奔驰之声,一个探马飞驰来报。

  铁木刺与鬼赤儿、高谈盛等三万兵马新州西北长城下中伏,大败!

  李嗣源还没有死,被李璟的骑兵救走了,然后铁木刺等率着两万骑兵追击到了新州西北的柴沟堡,结果中了李璟的伏击,溃败。现在李璟正亲率兵马追击。

  耶律释鲁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铁木刺他们率三万兵马追击李嗣源的一万败兵,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歼灭李嗣源,反而还中了李璟的诱敌伏击之策,现在反过来自己溃败而逃,正被李璟追击着。操,狗日的,他们都是一群蠢驴吗?

  他简直有种拔剑杀人的冲动!

  耶律罨古只走到那个报信的人面前,喝声问:“铁木刺他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马,他们往哪个方向溃逃?另外,李璟多少兵马伏击,李璟真是亲自追击吗,他带了多少人?”

  一连串的问题让那信使有些愣住,好一会才一一回答。

  “高将军让我来报信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万余人,正沿着东羊河向西一直撤退,往白水泺撤。李璟的人马,大约,应当有两到三万左右。”

  “究竟是两万还是三万,说清楚一点。”

  “李璟在柴沟堡伏击我们时,只有一万五六千人,但是他先前派了三千骑兵救回了李嗣源,李嗣源还有三千人马。如果这六千人马也加入追击的话,那就有两万余人。”

  耶律罨古只眼中精光一闪,他回到帐中,走到地图前,仔细的观看着高谈盛他们撤兵的路线,从新州西北边界长城下,沿东羊河向西撤向白水泺,这几乎是一条直线。白水泺正是他们伏击李嗣源的战场,那里现在还有一个后勤营地,转运着粮草,估计有约五千部族兵马在那里。而且刚刚有上万的伤兵正要经过那里,返回草原。

  “大帅!”罨古只语气有些激动,“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耶律释鲁摇头,“这不会是什么机会,我觉得这是一个陷阱。我们的情报表明,李璟此时应当还在军都关,可他却在几百里外的新州伏击了鞑靼蠢货们。李璟很狡诈啊,最让人忧心的是,李璟亲自伏击铁木刺等人,也成功的将铁木刺诱入伏击圈,可结果却让一半人马跑了,现在李璟还只带着两万人在追击,且一直往塞外深入追去,你们不觉得这有些不对劲吗?”

  “大帅意思是说,这也是李璟的诡计?”罨古只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这种预感。李璟太狡诈了,我们不得不多几分心眼。”

  “可是,仔细计算一下,这也似乎不像有诈。李璟先派了五万人入代北西征,接着又派了刘寻三万人驰援金州,现在他又带了两万人到新州设伏。短短时间,李璟已经调了十万人。秦军现在兵力可不充足,就算秦军能集结起十万人马,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投入战场。现在李璟短时间内就弄出了五万援兵,已经十分难得了。若他想要算计我们,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以自己为诱饵,吸引我们,然后在他的旁边还有一支兵马隐藏旁边。可我们现在这里有八万兵马,若加上那支败兵和白水泺的五千人马,加起来也不下十万。李璟只有两万,他想伏击,那他身边起码得有一支不下五万人的兵马。我不以为,李璟现在就弄出了这么一支兵马在身边隐藏着。要是他真能如此,他干脆直接来云州岂不是更快。”

  耶律释鲁望着副帅,“你的意思是李璟确实只有两万人?”

  “李璟向来胆大,用兵爱行险用奇。因此,我觉得李璟正是因为一时集结不起大军,所以才会行险追击,想要先吞掉铁木刺这支兵马,然后将我们合围在云州。拦住我们的退路,好等待后续援兵的集结到来。”

  确实有这个可能,耶律释鲁有些犹豫不定。

  “大帅,反正刘寻的三万兵马即将到来,云州又攻不下,我们不如就此撤兵北返。若是李璟真的孤军深入,到时我们就一举围杀。若是他有其它什么阴谋,我们更应当早日离开北返。”

  罨古只的话让耶律释鲁终于拿定决心,不管李璟是不是有诈,但是现在云州是不能呆下去了。

  “传我帅令,立即撤兵!”耶律释鲁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心中虽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但愿,回去的路上能搂草打只兔子,把李璟给干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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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4章 猪兄狼弟



  李克用慢慢醒来。

  黑暗中铃声响了起来,那种微弱的,不熟悉的铃声。他伸手去摸床头的马灯,又摸到了桌上的火柴盒,划了一根火柴将灯点燃。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充满着宣宗以后风格的豪华卧室,江南的家具。屋内装饰有山东来的许多新式奢华的物品玻璃镜、马灯,还有一张宽大的四柱檀香木床和一对鸭绒小牛皮软垫椅。透明晶莹的玻璃茶几上,一套琉璃茶具。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挂在床柱上的一对纱帐金钩上铭刻着一行字迹:东都将军大酒店。

  他起身看了眼怀表,此时才刚刚凌晨四点。他伸手摇了一下墙壁上的铃,这种奢华的大酒楼里,这两年都开始安装有从秦藩那边传来的消息铃。这种铃十分神奇,是在墙壁里安装了铜丝,一直串连到每层的一个消息间。每个客户的客人只要一摇铃,消息间里就会有一个对应的铃响起。弄的复杂一点的,甚至每个房间有几个不同的铃,代表着客人不同的需求。一按铃,需要的服务马上就到了。简直如同皇帝一般的享受,奢侈却又舒适。

  “晋王安好,但愿小的没有吵醒到你!”墙壁上的一个小铜喇叭发出一阵声音。

  李克用拿旁边的一个从墙壁里连着线的话筒,“什么事?”

  他睡眼惺忪的再次看了看脖子上的金怀表,凌晨四点整。他刚睡了一会,他记得自己是凌晨两点睡的,可却感觉睡了许久。

  “回晋王。我是米荣,有个从雁门赶来的信使要见您,他非坚持说事情非常紧急。”

  李克用还有些刚起床的迷糊,揉了揉那只独眼,雁门的使者?估计是史俨或者叔父李德林的人吧。这时他的目光望向桌面上一面黄绢。上面是一道圣旨,圣旨前面那堆骈四华丽的词语掠过,目光直接望向了最后的一行。

  “克用可中书令、加太傅,并充东都畿及山南诸道元帅,权加东京留守!”

  李克用哼了一声,郑从谠等老贼死死的困住他在河东联军之内。但李克用岂能甘心。他知道杨复恭兄弟一心想要拉拢他,沙陀虽然这些年打了几次败仗,但沙陀兵马依然是天下强军。对于杨复光的拉拢,李克用没有拒绝,一番表态之后,杨复光果然欣喜万分。他提了提想要脱离郑从谠的掣肘。杨复光马上就帮忙运作。短短时间,天子已经下达圣旨,将他从河东联军中调离,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郑从谠的麾下,而是东都畿及山南诸道元帅,还得了一个权加东京留守。

  自领了圣旨后。李克用就率本部五万兵马和十万民夫与河东联军分开。他本想直接返回雁门,奈何郑老贼死守着北返的道路,杨复光又催促他南下破贼,以立军功,酬谢天子。无奈之下,李克用只好带着人马过了黄河,进入了陕州。

  原本李克用以为南下会有一场大战,谁料河南的叛军在大军压境之下,几乎个个望风而降。

  李克用不费一兵取陕州,郑从谠等人也入河阳。杨复光与朱温等进入汝州,朱温随之去信葛从周、张归牟诸将,成功招降这些旧僚,收复毫州、颍州。

  随后,李克用从西面。杨复光朱温等从南面,郑从谠、王重荣等从北面,三路齐进,开到东都城下。东都城中黄巢贼军直接开门献城而降,朝廷诸路兵马轻松无比的收复了东都洛阳。

  现在,他就是在东都洛阳奢华无比的将军大酒店中,东城,如今是李克用占据的地盘。将军大将店,是他临时的帅府军部。

  不能北返,李克用也只能抛弃那些南下的胡人了。叔父李德林几次提出让他想办法回雁门,哪怕把军队留在河南,他单独返回也行。程怀义又连发数次急信来,说留守诸将请求出关作战,他都一一拒绝,还有史俨也派来几拔人,却是胡人催促他出兵的事情。

  李克用烦不胜烦,若是能出兵,他早就出了。至于叔父让他返回单独返回雁门,他是不肯的。几万大军好不容易夺回来,岂能轻易放手?而且现在还有南边还有重要的事情,他无法回去。好不容易攻入洛阳,正是抢钱抢粮抢人抢地盘的时候,他可不会轻易离开。至于那些胡人,就让他们跟李璟去拼吧,大同丢了也就丢了,反正早丢了很多年了,先前也只是李嗣源攻下的而已。只要雁门军不出关,秦军一时没有余力南下的。

  李克用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本王累了,而且...”

  “可是,晋王?”手里这东西确实神奇,一根线连头两头,能让两个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与重重墙壁,也能对话。不过也许正因如此,那边的家伙居然也敢置疑他的话了。

  “他说有紧急事情!”

  毫无疑问,肯定又是胡人催他出兵,或者李德林让他返回雁门,或者程怀义管不住留守的将校们。自蔚州一战后,他感觉如今的沙陀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比之三年前简直是差的太远了。想当初代北之战兵败,那个时候他们败的那么惨,可人心凝聚,从没有动摇过。他突然想起李嗣源和李嗣昭和康君立了,这些都是此曾经那么忠心于他的大将,忠诚,能干。可惜了,他心里甚至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后悔。

  “记下来人禀报的事情,替本王打赏,有什么事情天亮之后再说吧。”米荣还没有来的及说话,他便把铜筒放下了。

  李克用坐了起来,对着旁边那面精美的水银镜子,他疲惫的凝视着对面的镜子,回望他的是个陌生人,可怕的陌生人。头发乱蓬蓬的,疲惫不堪。脸上一只黑色的眼罩摭住了一只眼睛,脸庞上还有一道划过整张脸的狰狞疤痕,疤痕上的紫红色的疤肉突出。

  他简直不能相信镜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才二十五岁,可看镜中那个面容。却活像是五十二岁了。

  这几年他真是失意倒霉,但他不愿意对镜自怜。他本来锐利的眼神在今晚看起来模糊呆滞,干瘪的下巴满是黑黑的卷胡子,甚至他发现在耳边两鬓还出现了白发,正深深的钻进他那本来浓密的又粗又黑的头发中。

  就在昨天,接到天子加封圣旨的李克用。心中并不情愿却又主动的认了杨复光为义父。杨复光昨天在洛阳的宫门前,一次性收了好几个义子。雁门节度使李克用、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奉**节度使秦宗权、忠武节度使周岌、忠**节度使鹿宴弘、镇**节度使李全忠!

  这次收复洛阳,论功,杨复光功论第一,他成功的策反了诸多藩镇反正归唐,并且联络诸镇。最后一举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河南和洛阳。

  而且如今各镇在成都的探子都传回消息,天子如今重用杨氏兄弟,内宠杨复恭,外信杨复光。尤其是手握兵马的杨复光,更得李儇看重。在杨复光的房意拉拢下,被李璟从河北赶出来的李全忠,曾经降过黄巢的王重荣、诸葛爽、秦宗权。兵变坐上帅位的王重荣、秦宗权、周岌、鹿宴弘等,还有李璟的死对头朱全忠、李克用等,最终无不聚到了他的麾下,想通过他借到天子的大树下乘凉庇护。

  一个太监,却成了八镇藩帅的义父,这也只有如今这个世道才有可能的事情。

  虽然心中是万万不甘的,可李克用却别无选择。他已经看到了,河北的藩镇挡不住李璟,北方的胡人似乎也敌不过李璟,他挣扎着。努力着,可也只能看着李璟一步一步的打过来,不断的壮大,壮大到他们之间差距越来越大。他现在无法再凭一已之力对抗李璟了,只能联络一切能联络上的力量。而如今。天子似乎也早不爽李璟许久了。

  为了沙陀,就算给太监当儿子,也忍了。

  做了太监的儿子,还多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义兄弟。

  诸葛爽、朱全忠,鹿宴弘都是些叛贼乱兵出身,王重荣、秦宗权、周岌、李全忠,都是些以下犯上,军乱起家的军头,还真是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啊。想想自己,不也跟他们差不多吗?现在这么一群人聚起来,虽然大家出身都不怎么样,可如今却是各自执掌一镇,联合起来的势力还是很强大的。整个

  运河以西潼关以东的黄河两岸,都在他们这八兄弟的掌控之内了。

  不过这些人中,他有些不爽的却是朱全忠。这个家伙如今在诸人中地盘最大,而且还和他一样封是的国王爵位。不过他看不起朱阿三,因为他曾经是李璟的部下的一个小兵,后来投靠黄巢,最后又出卖黄巢得的富贵,在诸将中,可谓是名气最小,出身也极低,一个厨娘帮佣之子,二十岁前都只是个喂猪佬。先前出卖黄巢得了梁王和镇**节度使后,又主动的跟王重荣接近关系,两人年纪相差本不大,他却厚颜无耻的称王重荣为舅父。可现在没过几天,转眼又开始叫起王重荣兄弟,还叫他老弟。

  操,死猪倌,他十二岁在徐州剿灭乱贼时,那时的朱阿三还只知道整个在徐州萧县给地主家喂猪。就这样的家伙,也有脸敢充自己的兄长?

  总之,他一看到朱阿三就不喜,天生的不和。或许是因为他曾是李璟手下,也许因为他如今是镇**节帅,还有可能因为他自己奋斗了这么久,却屡遭遇失败,这个该死的家伙,却这么顺利的拥有这么多州地盘,以及还封了梁王。也许是妒忌吧,也许,反正他就是看朱阿三不爽。

  在朱阿三主动向他示好的时候,他并没有理会,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就扭头走了。他看的出,朱阿三当时脸上有些尴尬,可他不在乎。一个放猪佬,靠着不停的背叛起家,对于这种家伙,有多少都不够他灭的。虽然朱阿三刚才表示愿意拿出一些粮草送给沙陀军,但这并不能让他就正眼瞧他。要获得他的尊重,得有实力,而他不认为朱阿三有能让他尊重的实力。不过是一个暂时走了狗屎运的家伙而已。

  房间里的铃声打断了李克用的思绪。

  他拿起话筒,不满的道,“喂!”

  不出所料,正是他的贴身侍卫米荣。“晋王,请原谅我的打扰,真的是非常紧急的军情。程怀义将军兵败身亡,雁门关丢失,代州丢失,忻州丢失,整个雁门镇已经被秦军攻陷了!”

  李克用一下子半点睡意也没有了,“马上带那个信使到我房间来,另外马上通知存璋等诸将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克用焦燥不安的在卧室旁边的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阴晴不定。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雁门镇怎么可能突然就丢掉了?

  “秦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攻克了雁门关?雁门关可是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第一天险要塞!”他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冲那个报信的使者咆哮着道。

  “因为,因为...”使者脸色惨白,恐怖万分,声音也带着颤抖:“因为,程怀义将军等见张自勉匆忙北撤,而北面的胡人又不断胜利,因此诸位将军都一致要求出关追击。结果,程怀义将军最后便带着步骑两万和五万民夫出关,结果出关三天,就在朔州城南灰水河畔遇伏,全军覆没。然后秦军派兵假冒我军押送俘虏回雁门关,诈开了城门,拿下了雁门,紧接着,雁门镇各城各关,被秦军一举夺取。雁门镇,彻底没了。”

  刚刚赶过来的李存璋等人正好将这些话都听到,“晋王不是几次三番要求程怀义紧守雁门关和泰戏关城,不得出战吗?”

  “全没了?雁门镇各城丢失,那军队呢?”

  “也全没了,灰水河两万兵马,万余战死,剩下皆被俘虏。雁门镇二州诸县各关守军,万余留守兵马,尽皆被杀。”信使哭丧着道。

  “家眷呢?我们的家眷呢?”李存璋怒吼。

  “全都被秦军俘虏了,秦军在雁门各城抓了十万人,凡是沙陀族人,以及沙陀军的家眷,不论男女老幼,通通被抓走了。”

  “噗!”

  李克用气血上涌,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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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5章 行险


  “报告都头,胡虏已经进入炮击射程!”炮营观察手石勇手拿着一支观察镜,扭头大声的冲都头赵璋喊道。

  四十多岁,原本是个木匠出身的炮营都头赵璋此时嘴里正咬着一根草茎,头上戴着顶没有面罩的盖盔,同样拿着一支观察镜正在看着排着阵列正在接近南营的胡人。嘴边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都说飞雷炮又叫没良心炮,出名的没准头,射程能达到两百步远,可精度却极差,经常指东打西,能偏差十来丈。可尽管有这些缺点,但只要运用的好,在赵璋看来,这东西可比投石器和弩炮强多了。毕竟,飞雷炮筒才三尺高一尺口径,三十斤不到的重量,让每个步兵队都配了两门,骑兵都也配了两门,随拉随走,随时可以停下来开一炮。尤其是对付那些堡垒,以及密集的阵列,简直是不要太好用哦。

  做为专业打炮的炮营,赵璋这个都拥有整整二十门飞雷炮,反正这玩意便宜,制造简单,运输方便。

  “嘿嘿,老三,按预定好的目标先来了一炮!”

  秦军这几天在这里可不仅仅是光对付了那万余杂鱼胡兵,事实上,他们在这里构筑了一个很强大的防御工事,以及炮兵阵地。那看起来风吹就能倒的简易木栅后,是一条条的濠沟,上面还搭了防箭的木板,堆上了土,只留了一线空间射箭,在后面一点,战壕里则是炮兵的阵地。一门门飞雷炮在这里准备了多时,他们甚至趁胡人大军还没有到时,已经预先调整过了弹道,设定好了炮击点,在营栅前,插上了各色的小旗标明。

  万事俱备。只欠挨炮打的。

  “轰!”飞雷炮筒冒起一股白烟,赵璋都里的王牌炮手老三光着个膀子竖起双手大拇指眯着眼睛瞄了半天,然后点燃了引线,扎成圆盘形的二十斤重炸弹包呼啸着飞了出去,然后落在了阵前三百步左右的一面小红旗旁边,那里,一群胡虏刚刚如潮水般的涌过。

  伴随着一阵惨历的尖叫,这个二十斤的飞雷偏离了小红旗约三丈远,这种精度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了,赵璋拍了拍老三的肩膀。不愧是本都的王牌炮手。虽然偏了三丈。听起来相差很远。不过无所谓了。那些蠢驴一般的胡人,在云州城下已经吃了不少炮弹了,到了这里,居然还不长教训。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排着阵列上来,他们前面顶着各式盾牌,立起了一堵墙,却不知道,天上飞来横祸。

  两百步远,甚至已经超出多数投石器的射程,可却还在飞雷炮的攻击范围之内。

  那个二十斤重的飞雷偏离了小红旗,却准确的砸进了一个室韦千人队中,火药威力虽不大。可比起石弹来起码声势效果极强。一阵地动山摇之中,爆裂开来的飞雷摧枯拉朽一般的掀翻了三丈范围内的所有室韦战士,爆炸中心的一丈内的七八个人更是直接被炸死震死,更远点的几十人,也都倒在地上。耳鼻流血,头晕眼花,那个千人队剩下的**百人一哄而散,直接就被震散了。

  室韦之虎巴拉趴在地上吐了几口嘴里的泥,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带着自己的这个千人队往后狂奔,慌乱的退后了两百多步,跑到了一座土丘后才停下。巴拉号称室韦之虎,马上步下骑射娴熟,可是对付这种连敌人面都看不到,却能隔着两三百步远,一下子把一群人掀翻的玩意实在是畏惧不已。这东西甚至与投石器不同,投石器制造麻烦,往往发射一次得好一会才继续,就算运气不好被砸到,那也顶多砸死个几个人而已。完全不似这种炮,不但杀伤力强,而且那巨雷般的声音,和冲天的火光,让那些漠北的汉子,几乎无抵抗之心。

  这些室韦人还不知道,面对炮击的时候,密集的阵列是在送死,若是排成散兵线,这种炮的杀伤力就小了很多。而若是他们看到炮弹过来,直接卧倒,那更安全。可惜他们还不知道,云州城上的炮击,没有让他们明白这些。

  一炮开门红,赵璋越发的嘴角上扬。

  “狗日的胡人,才挨了一炮就退了两百步,要是一会来个万炮齐鸣,他们不得退到姥姥家去?”赵璋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得意,当年的逃荒木匠,如今也成了一都指挥,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而且这一仗要打好了,再升个一级,就是八品了,等过两年转业回到老家地方上,也差不多能弄个县警察局长当当了。“老三,一会狗日的再上来了,把他们再放近点,放到两百步的时候开打,这次,咱们都二十门飞雷炮都开火,要是打的好了,中午老子亲自去后勤营,给大伙弄猪肉炖芋粉条子。”

  老三擦了把脸上的炮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再来一只烤全羊,一会指定给都头挣脸!”

  “狗日的,你还会讨价还价了,给老子挣脸不也是给你们挣功吗,打的好了,秦王还能少了你们的赏赐。你小子,得了赏钱好好存着,这次回去让你嫂子给你说个好人家的姑娘把婚结了,省得整个晃当,有钱不是赌就是喝酒。”

  快三十岁了的老三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扭头装作去观察胡人了。

  胡人中军旗下,耶律释鲁看见巴拉被秦人一炮就给轰回来了,脸上铁青。这些该死的家伙是越来越狡猾了,已经知道保存实力了。他不相信室韦之虎就这么点胆子,很明显,这家伙有点出工不出力的念头。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叹气。若非云州城下出了个大亏,加上金城之败,还有鞑靼那些蠢货们,使得二十万人只剩下了这七万,那些部族首领们也不会如今这样畏畏缩缩的了。

  尤其是眼下那面李字王旗插在那里,更加让各部族心怀畏惧,在局势没有明朗前,他们并不打算上去卖力当炮灰。

  “擂鼓,给室韦之虎助威,发令旗。催巴拉破阵!”

  隆隆的鼓声震天动地般响起来,巴拉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耶律释鲁在催他,他赶紧给自己定了定神。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敢硬顶耶律释鲁。他也是身经百战,但面对着秦人的飞雷炮确实狼狈。不过转头一想,此时后退耶律释鲁饶不了他,不如放手一搏,毕竟秦军也只有两万余人而已,而他们还是三面进攻呢。也许,李璟会弃营而走呢。

  他在土丘后探头张望。见对面只是放了这一炮就没了声响。

  几个千夫长在他身后愤愤道:“这些南蛮子只敢放炮。都是些鼠辈懦夫!”

  巴拉大声道:“那些飞雷炮也只是听着吓人。不过其实比不上咱们的弓箭。你们看看,刚才那一下,他们运气好打中了,也才死了几十个人罢了。咱们儿郎们对阵。一阵箭雨,往往就是几百敌人倒下。再说了,云州城下咱们也见多了这打炮,十炮难得有一中,刚才只是他们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给几个手下鼓舞了士气,巴拉又直接把五个千夫长都叫了过来。刚才他有保存实力之心,只是带了一个千人队出战。这次,他打算把自己的五千人,另外拔给他的几个小部族的五千人。一共万人全部一起投进去,直接按他们传统的战法,不摆什么阵列,也不再试探,直接来个万骑冲锋。一举冲溃这些南蛮子。

  “几门小炮难道就能吓倒我们漠北的勇士儿郎们?咱们冲过去,近身交战,他们难道还能给他们的炮装上长矛不成?”

  “哈哈哈!”刚刚还吓的不轻的一众人,立马都狂笑起来。确实,小心翼翼不是他们的风格,骑马呼啸着接近,冲击,骑射,近身战,这才是他们的战法。

  “灭了南蛮子!”

  “杀光他们!”

  巴拉得意的看着被重新鼓动起来的士气,满意的点点头。

  “冲!”

  胡人再次开始冲击,不过这一次规模却已经大多了,光是南面就直接发动了万骑冲锋。在白水泺边这块辽阔的草原上,十余里的南面草原上万骑呼啸,滚滚闷雷般的蹄声响起,骑士们在马上狂呼乱叫。

  “大王,胡虏凶悍,你还是退入战濠指挥部总揽全局吧。”张承业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胡骑,小心的劝着李璟。他并非是胆小的太监,跟着李璟也参加过数次大会战,规模不比这小。只是如今李璟的身份不同往昔,来不得半点差错。

  李璟套着一件蟋龙金甲,四爪的蟒龙缠绕于黄金战甲之上,镀金钢片金丝手套紧按着玉具长剑,站在高高的箭楼上。七月的热天里,哪怕是在塞外穿着这样一套铠甲也是活受罪。李璟其实很想脱了铠甲躺在战濠的指挥部里喝着凉茶。可眼下是打仗,特别是这场仗十分重要。

  胡人南下已经失败,二十万人还剩下了七万,可这七万却是二十万人中的精锐部份。李璟不想放他们回去,一个也不打算放他们回去。但是,要击败一支胡骑很容易,可想歼灭一支胡骑却很难。特别是他们已经出了长城,在这辽阔的塞上,这些马背上的胡人,一旦失利就会呼啸而去,追之不及。正因此,他才费尽心机要以身为饵,把胡人诱到此处。要的,就是全歼他们。

  在这样的重要关头,他怎么能离去呢?

  有他站在这里,秦军士气要高涨几分。

  “胡虏已入死地,这是一场死战,就算我们早有布置,可要想一网歼灭这些凶悍的胡人,也一样得拿出全力来。困兽会死斗,我们来不得半点大意。本王站在这里,就是要让全军上下都知道,这一战,有进无退,放走一个胡人,我们都算失败。”

  李璟说完,举起千里镜观察起胡人来,不再理会张承业。

  “公孙,我们的兵马还要多少能合围?”

  “为了隐蔽,四支伏兵都离的较远,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到。”公孙兰回道。

  把伏兵放在离此五十里外,是李璟的主意。李璟亲自在此诱敌,胡人不可能就没有半点防备的撞进来。特别是他们刚经历了数场失败之后,会越发的小心。为了能成功的诱敌前来,李璟只带两万人在此,其余的军队分成四支,远远的离此五十里外。

  这四支军队,分别是王重的侍卫亲军三军一万五千人马,李维带领的鹰扬军和铁骑军团一军一万人马,丘神功的豹骑军加铁骑二军共一万人马,玄成的飞熊军加上铁骑三军共一万人马。一共四万五千兵马就在距这里的五十里外,从听到炮声响起开始出兵,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李璟两万人马,要单独应对七万胡人至少一个时辰。然后六万五千人要合围歼灭这支胡军,压力有些大。

  感觉到压力并不是担心自己顶不住胡人一个时辰,而是自己的人马还是有些少,击败容易歼灭难啊。

  “后续的部队最快能多少到来?”这次秦军可是出动了二十多万人马。

  “最快能到达的是牛皮关的两万沙陀兵,李嗣源已经派人去召,但估计得在明天早上才能到达,而且这两万人,战力不强。”公孙兰回道,牛皮关的两万李嗣源部下,其中一万辅兵,也是他入大同后才征召的,剩下一万兵马,却也是些老弱。不过他们却是离此最近的,胡人先前一直没把这支杂兵放在眼中,结果,现在他们反而是距离此最近的一支兵马了。

  “此外,张自勉元帅的新编常胜军团暂时还得留在雁门镇稳固战果,难以参战。刘寻的万胜军团正在赶来,不得起码得在后天才能赶到。”

  两万沙陀明天赶到,刘寻三万人后天赶到,到了后天,他们能增加五万人,但全歼胡人,还是有些不够。若是在中原地区,李璟已经有把握了,可在这草原上,没有地形上的阻碍,胡人逃起来是很容易的。

  “军都关那边呢?”

  “军都关那边还有铁骑军团剩下的十个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向这里赶来,预计三天后到达。另外各镇兵马八万,也已经到达军都关,估计五天后能到达。”

  李璟皱着眉头思忖良久,突然沉声道:“立即向王重、李维、丘神功、玄成四军传令,让他们暂停出兵,继续留在原地待命!没有本王的命令,禁止暴露!”

  “殿下!”公孙兰惊呼。

  “传令吧!”李璟坚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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