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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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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4章 以壮观瞻


  “忠诚、荣耀!”

  李璟站在承天门城楼上,高声喝道,回应他的是受阅将士们整齐而洪亮的回应:“忠诚、荣耀、万岁!”

  万岁声不断的响起,连承天门城楼上的诸多文武重臣们都在振臂高呼,没有人去注意或者在意从长安前来的使团一行人脸上的那种震惊。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万岁这个词此时触犯了禁忌,但对秦藩的将士们来说,万岁不过是一个口号,是他们对于秦藩的自信,对长安朝廷彻底的无视,也是他们发自真心对李璟的拥护。

  承天门广场上,紧随着水兵方队走来的,是水师陆战队方阵。

  这支被誉为水中蛟龙,陆上猛虎的两栖利剑,是秦藩中特殊的部队。他们专由沿海沿河河湖泊之地,熟习水性的年青人所组成,经过特殊的训练之后,拥有着陆地、海上、水下多种作战能力,配属于水师部队,是登陆作战的尖兵,海上特战的蛟龙,应急出击的铁拳,在秦藩水师越来越强大的今天,他们是水师中极为重要的组成力量。到现在,整个水师总共二十万军队之中,其中水兵六万,岸防部队四万,陆战队就拥有整整十万。从最北方新夺取的黑水行省的窋说岛,到北方最大不冻港海参崴,然后是龙河港,以及朝鲜的水师基地,平壤港,鸭绿江口港,再到辽东半岛沿海,环渤海圈,天津水师总部,一直到黄河海口,淮河海口,长江海口,杭州湾。以及琉球岛、海南岛、安东沿海等,数万里的海疆,以及诸条重要的内河江口,都有他们的身影。水师部队,已经成为秦藩中极为重要的组成力量,威慑着整个东南,哪怕秦藩在南方实际控制线一直在淮河一线。但依靠着这支强大的水师,秦军的影响力却一直达到了万里之南的安南,进入天竺海,甚至西至大食海。

  紧随着陆战队登场的。是来自神秘无比的飞行兵部队。这支英姿勃发的飞行兵方队。由太行山飞行学院编成。自从数年前开始秘密组建,并且在第三次代北之战中,第一次正式投入使用,就成功的一举夺下黑石堡重要关城。一战扬名。这些年更是不断扩大,单独成立了一个飞行兵军种。但是对外界而言,有不少的藩镇都知道秦军有这样一支神秘无比,神出鬼没,却又犀利无双的空中部队,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详细情况。可是今天,这次阅兵上,秦军却主动的将这支神秘无比的部队展示出来了。穿着天空蓝颜色军装的飞行兵方队整齐而来,这是一支全新的部队。到现在为止,飞行兵部队拥有整整五千将士,可为他们服务的后勤和研究及装备部门人员,就足有两万。如今的飞行兵部队,拥有热汽球大队。滑翔伞大队,空艇大队,以及无人热汽球大队,空降兵大队。虽然这支新式部队还在探索当中,装备也并不完美,但这却是一支拥在在关键时候,能发挥独特效果的战略部队。使得秦军拥有了陆地海上水下之外的空中进攻和战略投递、空降作战的能力。

  当解说员们充满着自豪的讲述着这些空中部队的能力时,整个承天门广场上的百姓都在欢呼,而所有前来观看阅兵式的其它藩镇的使者,更加的震惊了。虽然他们怀疑这些空中部队并不可能真如解说员们说的那么玄乎,但光凭着秦军的这种空中打击的构想,就足以让他们充满佩服了。更何况,解说员所提到的第三次代北之战的那次空战,在场有许多人是知道一些情况的。那次正是和李克用的交锋,据说当时李克用派兵守着蒲阴陉和飞狐陉,自己紧急从河北返回代北,前去救援刘氏。结果被李克用认为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飞狐陉黑石堡,却连秦军一个时辰都没有挡住就被攻破了,而据说,当时秦军正是动用了两个飞行中队,其中一个是热派球中队,一个是滑翔伞中队,直接从天而降,一举夺下了黑石堡。李克用与后续部队被分开,被李璟伏击,差点身死,他的妻子刘氏也是在那一次中成了李璟的俘虏,最后连人带心都成了李璟的了。

  不过站在城门楼上的李璟,对于飞行兵部队,却有些心中叹息。飞行兵这支部队,花费了秦藩许多精力和财力物力,空中作战能力,这种颠覆传统的作战方式,也是他们支持飞行兵部队建设的动力,尤其是曾经取得过黑石堡大捷之后。不过这数年来的努力,却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受限于这个时候的材料,不管是热气球也好,还是滑翔伞也罢,都有很大的缺陷,就连热气球的燃料,也极为昂贵,得专用一种特别的石油原油,但这种能直接用于燃烧提供动力的特别原油成本很高。各种原因,飞行兵部队到现在也还没有形成稳定的战斗力,但钱财却花费了无数。如今,李璟已经在考虑,也许这个时代并不适合建立一支空军。他已经在计划,准备取消飞行兵单独军种了,计划只保留了一支小规模的飞行兵,让他们隶属于特种作战部队。虽然有些不舍,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事实如今证明,飞行兵计划还是失败了。但就算如此,这也并不妨碍李璟这一次把这支神秘的空中部队放到这次阅兵式上亮相的决定,甚至李璟还把飞行兵吹的厉害无比。

  紧接着飞行兵方阵后面,就是空降兵方阵。这些空降兵,并不是后世真正的空降兵。而是搭载热汽球作战的步兵,类似于水师陆战队。虽然如此,可观看的那些宾客和百姓们并不知情,他们只是听到说这些都是能从天而降的空降兵之后,一个个都激动万分,脑中想象着各种各样的景象,一队队的士兵乘云驾雾出现在战场上空,然后一个个从天而降,哇,这简直就是天兵天降啊。

  当七十二个步兵方阵过后,紧接着从长安街滚滚而来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骑兵方阵了。秦军拥有着广阔的产马地。又控制征服了大量的关外部族,因此秦军的骑兵力量极为强大。三十六个骑兵方阵,其中第一个打头阵的就是黑骑军团的龙骑军重装骑兵,足足一个厢两个营一千骑兵组成的巨大重装骑兵方阵缓缓驰过,那股铁马金戈的洪流,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了一种沉重压迫感。铁人铁马,就如同一个个巨大的铁罐子,如果说刚才的飞行兵部队还很神秘的话,那这支龙骑兵重装骑兵,就是直接的威慑了。

  秦军的重装骑兵。一直都是一直王牌中的王牌。由无数金币堆起来的精锐。他们出动的次数不多。可每一次重装骑兵的出击,都成为了压垮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支部队实在是太有名了,冲锋陷阵,无坚不摧!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能正面挡住秦军重装骑兵的阵列。这并不是说重装骑兵就无敌了,而是秦军的重装骑兵每次投入的时候时机都极好,最锋利的刀,总用在最合适的时候。这就让龙骑兵成就了战无不胜的美名。

  重装骑兵过后,就是金甲的胜捷军、银甲的银枪军,随后又是各个精锐的王牌骑军一一出现。最后,则是由总共十八个包括契丹、高句丽、奚、渤海、靺鞨、鞑靼等在内的曾经强大的关外部族,如今已经臣服于李璟的蕃骑们所组成的。

  这些蕃骑们的铠甲、旗帜都和秦军无二,但他们那统一的短发。以及那明显的部族相貌,还是让所有观看阅兵式的人发现了他们的不同身份。彪悍,野蛮,充满着一股子凶猛,这就是胡族蕃骑。看着如此多凶悍野蛮强大的部族骑兵都臣服于李璟麾下。观礼的藩镇使者们没有几个脸色好的。如今到处传言,李璟从关外带回来了百万部族战士,现在看这模样,就算李璟没带回百万,但十几二十万估计是有的。有了这支一支蕃军,李璟真是如虎添翼。

  在承天门广场和长安大街的十里长街两侧的数十万观看阅兵的百姓之中,还有许多其它藩镇的密探。他们目不转睛的在观看着阅兵,对每一支出现的秦军部队,都在悄悄的记录着,从蕃号,到他们的装备,甚至是士兵的年龄,种族构成等等,一一记录在案。越是记录,他们越是心惊。秦军展示的军威太强大了,这真的只是秦军的普通一部份,而非特别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那批?一个个的方阵走过,每个方阵都足有一千余人。这样巨大的方正,一般的军队都只能在静止时排列。军队排面越大,行进时就越难保持队列。尤其是在作战之时,往往行进不远,又得停下来整队。

  可是他们看秦军走过去了一支又一支的方队,每支都有千余人,可这样巨大的方队,他们却走的整齐无比。每个士兵踢出的阅兵步都是那么的整齐统一,甚至有眼力好的人敏锐的看出,他们每一步踢出都刚好是二尺左右,不多不少。有一些聪明的人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比如广场上军乐团的乐声,那些方阵的步伐,好像都是在踩着鼓点前进的。

  精锐,真正的精锐啊。七十二个徒步方阵,光是秦军在众人面前展示的这七十二个徒步方阵,就已经足有七万多的士兵了。这些兵看起来都是这么的精锐,就算这些兵是秦军所有步兵中的精锐,也足以让所多人暗暗心惊了。这些放在其它藩镇中,可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牙兵级别啊。而秦军,一个阅兵就摆出来了七万余,那还没摆出来的,这样的精锐又有多少?难以想象。更何况,这还只是步兵,这后面开出来的这些骑兵,才真正是让人震憾。

  重装骑兵,弓骑兵,枪骑兵,弩骑兵.....

  彪悍的骑士,高大的骏马,还有精良的装备。那一片片锃亮耀眼的胸甲,就足以让人生出茫然无力之感了。

  有一个藩镇的密探,在他的纸上用笔悄然写下一行密语,若是翻译过来那就是,秦军,真正的虎狼之师,百战精锐,披坚执锐,睥睨天下,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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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5章 百万大裁军

  承天门城楼上,李璟却已经在和盖寓 轻声交谈。 “生产建设兵团的事情筹备的怎么样 了?”大量的蕃兵在编,这是一个隐 患。过于依赖于蕃兵武装,结果可能 就和唐朝一样,打手最后翻脸成了强 盗。对于李璟来说,有一个道理他很 清楚,那就是绝不能让胡人们掌控太 强的武力,哪怕是替秦军征战也不 行。枪杆子出政权,这可是后世人人 皆短的名言。不管一开始的目的是什 么,但如果秦军过于依赖这些蕃兵, 最后就有可能出现意料不到的事情。 要想控制这些胡人,最好的办法就是 分散打乱他们,不让他们掌握军队, 这样,用不了多少年,就算彪悍的胡 人,也会勇猛不再。李璟有的是战 士,因此他不会轻易让太多胡人成为 秦军战士,最好的安排,是让胡人们 去做农夫牧民,而不是战士。 “我们已经拟好计划,将在山海关和 军都关、卢龙关三关之外,开始建立 军屯,从热河、辽西、辽东、

  一直到这次新打下的北方大片土地上 广泛建立军屯,目前拟建立两百个生 产兵团,每个兵团三万人,总共计划 是招募六百万的农兵,其中汉人三百 五十万,另外渤海人一百五十万,其 它各部族一百万。将他们分散安排, 生产兵团将以连为基础单位,每连一 百人,一个连就是一个军屯点。

  连三百人为一团,一营就是一个大军 屯点。再往上,三个团三千人。

  团为一个旅一万人,三个旅为一个兵 团,三万人。

  但也会佩配少量军械武装,并会在生 产之余进行军事训练,一边开垦北 方,一边守卫边疆。

  时间为五年,五年满后退役,每年再 征召新鲜血液补充。

  虽不属于现役,但属于农兵系统,因 此不允许携带家眷。这样做,也是为 了防止部族势力在东北死灰复燃。

  参谋院的这个计划李璟比较中意,刚 刚征服了东北,李璟可不放心再把这 块地方交还给部族。就算为了开发东 北,也得小心翼翼。第一批就要招募 六百万的人去开发东北,这个计划很 庞大。但对于如今人口已经突破了两 千万的秦藩来说,这并非不可能。

  在秦藩赢得渤海之战前,秦藩就对藩 内人口进行了一次全面普查。这种普 查不是原来朝廷的那种普通查阅。原 来朝廷统计人口。其余统计的是纳税 的户口。不纳税的那批人是不在人口 统计之中的。而晚唐此时。不纳税的 人,真的很多。 首先就是僧尼道冠,这些人都是不纳 税的。武宗时,曾经有过一次灭佛活 动。就是因为当时佛道势力过于庞 大。他们占有大量的田产,拥有大量 的农奴佃,不但田产不纳税,而且依 附于他们的那些人口也不纳税,甚至 不服役。寺院道观的田产当时极多, 占据了天下小半田产,而且依附于他 们的人口更多,甚至有许多百姓直接 把田地挂到寺庙名下,然后就可以免 税。不单如此。

  数量也是极多的,武宗时,当时全国 被勒令还俗的和尚道士就有好几百万 之多。 不过武宗之后,没多久宣宗上台,武 宗的叔父宣宗皇帝登基前曾经逃出宫 外。据说就是在江西的一座寺庙中还 当过一段时间和尚。

  又开始恢复佛道势力,尤其是宣宗之 子懿宗上台后,更是崇佛,佛道势力 迅速恢复,甚至开始上涨。到了此 时,战乱频繁,可寺庙道观却是反而 增长了许多。 几百万的和尚道士,加上依附于他们 名下的更多的隐户,那是一个巨额的 数字。 此外,大唐的奴隶也是不在统计人口 当中的,就连是已经脱离奴隶后的半 自由民的那些人,他们都没有户籍, 只是在长安的一个部门中有一个身份 记录而已。唐朝的奴隶很多,长安城 中的官奴就有十几万,这还没有算上 数量更多的私奴。尤其是在各地庄园 中的农奴,数量极多。

  些因各种原因逃亡原籍的百姓,隐入 山中的隐户,为逃避税赋,主动把田 产和身份挂名到世族豪门地主名下的 农民。 总之,这一次的人口大普查,秦藩境 内不算上淮海行省以南的那些并没有 实际控制的地盘。秦藩的人口就已经 达到了两千三百多万,比最前各地官 府报上来的数字多了差不多八百多 万。这个数字很惊人,除了那些隐 户、僧尼道冠外,还有大量的奴隶, 以及难民流民。秦藩不按纳税户口 算,而是直接人头算,不管是什么身 份,全都是一个人口。这一下子,秦 藩人口就直接多了八百万。 隋朝时,曾经也有过一次全国人口普 查的大索貌阅,一次就多出了一百多 万人口。而此时的秦藩清查的更彻 底,一下子多出来了八百多万。李璟 针对那些原本不在籍的僧道、

  奴隶等,都制订了新的策略。通过诸 多强硬措施,对佛道势力进行改良方 案,没收了大量的僧道财产,寺庙道 观产业,并让许多僧道还俗,超过两 百万的僧道被还俗,无数的寺庙道观 产业被没收。对于那些奴隶,李璟也 下达了新的政令,从军服役满可获得 自由身,或者移民关外,在关外耕种 满五年,一样获得自由民身份。而对 于他们的原主人,官府按一定数额补 偿给他们的主力,以废除双方的主仆 关系。那些挂靠关系的隐户也被查 出,被分离出来。 正是在这些措施的作用下,秦藩每年 有大量的奴隶和其它地方来的难民被 安置往东北。 而这次拿下了关外,征服一百多个大 小部族后,秦藩不光是得到了大批的 地盘,秦藩还新增了大量人口。 当初李璟征服高句丽时,就得到了近 百万的人口。而如今,征服了整个东 北,所征服的人口更是极多。

  海国,原本就有整整六十余万户,纳 税人口就有近四百万,如果算是他们 的奴隶僧道以及军人等,渤海国全盛 时期的人口一度超过八百万,这也是 他们曾被称为海东盛国的原因。这些 年虽然有所衰弱,又经历了数年的战 争,但到李璟完全控制了渤海国时, 渤海依然还有多达近五百万的人口。 而契丹、室韦、黑水、鞑靼、

  东北地区的这一百多个部族,这些年 被秦藩大大打击,损失了许多人口, 还有一小部份逃往更北方的西伯利亚 和更西方的蒙古高原。但留在东北, 臣服的人口全加起来,依然有多达三 百余万。 秦藩的两千三百多万,加上北方的这 差不多八百万人口,秦藩如今的人口 数量超过了三千万大口。这个数量是 巨大的,就算是朝廷其它的藩镇全加 起来,纳税人口都不过两千万左右, 把那些没在户籍上的僧道宫人隐户奴 隶等算起来,也就是三千万左右。 秦藩,如今拥有了天下一半的人口。 不过就算算秦藩拥有三千万人口,要 向东北输送六百万人口,也是一个庞 大数字的。这意味着,六百万农兵不 可能全是青壮男子。果然,盖寓向李 璟补充道,“六百万兵团农兵,会有 四百万男兵,两百万女兵。

  秦藩一直提倡让女人走出来,承担更 多原来是男人的工作。在李璟的带头 下,又是如今这样的乱世里,女人出 来做事,也慢慢受到大家的接受。女 人当兵,甚至是女人做工,都很正 常。但一下子要招募足足两百万年青 女人去遥远的东北服五年役,这却是 一个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李璟想了想,在这样的年代里,男人 不足,把女人放到许多岗位上,也是 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这毕竟是古 代,这样大规模的招募女人去东北, 还是有许多不便的。李璟想了想后 道,可以考虑招募一些年青的夫妇过 去,让他们以夫妻的形式去东北屯 田。不过,这一条暂时只限于汉人, 对胡人,还得不能让胡人把女人也带 回去。汉人夫妻若是服役满五年的, 也可以让他们选择,若是愿意留在东 北的,可以分田分地,让他们就地安 家。

  们回来。 生产建设兵团招募不是强制性的,这 更类似于企业招工,五年的合同,薪 水待遇都会不错。特别是对那些奴隶 和外来的难民们来说,服五年的农兵 役,就能成为自由民,获得自己的一 块土地,哪怕是在关外的东北地区, 这对他们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统计局和户部与调查局曾经给李璟上 过一个报表,说明如果要把关外东北 地区开发起来,开发到不但能够维持 对当地的控制,还能反哺供应关内之 时,起码需要向东北地区输送大量的 人口,使东北的秦藩控制人口达到三 千万左右。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对 于如今秦藩整个都只有三千万人口来 说,这意味着东北的开发可能还需要 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才能真正 的做到让东北成为秦藩的北大仓。 人口,秦藩如今又一次的需要人口 了。

  ————下一次,是一个借口,也是留一次想念,是人一生一瞬之决定,也往往是人生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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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6章 秦军总兵力四百三十万?


  “我打算裁军!”李璟突然抛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话题。

  一直竖耳注意着李璟与盖寓谈话的几个秦藩重臣们都震惊到了,裁军?军队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其它的藩镇都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青壮都武装成军队,可李璟却在想着裁军。秦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的形势虽然稍好,可也并不算是乐观吧。还有那么多的藩镇,大唐传统疆土还有起码三分之二没有拿下。面对着几十个藩镇,加起来起码有各式各样超过百万的藩镇军队,这个时候裁军,合适吗?

  “可以裁撤掉一部份蕃军,如今秦军中蕃军比例很大,这样下去,军队成份太杂,会影响到战斗力,且让太多蕃军在军中,会有不小的后患。”敬翔忍不住出声了。他觉得李璟提出裁军,指的可能是蕃军。毕竟之前为了对付东北战局,尤其是东北的独特地形,所以才会大量招募蕃兵,以胡制胡。可如今东北战事已经解决,那也就没必要保留太多的蕃兵,以留后患了。

  李璟点了点头,“蕃兵确实要裁撤一批,不过我说的裁军不完全是指蕃军,其它的部队也得裁撤一些。”

  这下,众人是真的吓了一跳了。军队可心说可是根本,尤其是在如今战事不断的情况下。虽然说秦藩这些年军队不断扩充,带来极大的后勤压力,但裁军可是自减实力啊。

  “裁军是我经过认真考虑过后的想法,军队并非越多越好。尤其是在如今我们已经彻底的控制了东北地区之后,现如今,在关外,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而我们在东南。也同样也短期内不会有太大的敌手。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手主要是河东河南河北。中原的战事,我们也将会以步步为营,逐步蚕食为主。因此,保留太多的军队。并不需要。兵在精而不在多,过多的军队,会下降军队的战斗力,增添后勤的负担,并且影响到民事方面的生产等。因此,现在裁撤一部份军队。我觉得完全可以。既能精简军队,又能减小开支,一举数得。”

  大家都有些犹豫不决,刚刚已经要把那些臣服的部族军大部转为农兵,这一下子又还要裁军,这可不是小动作啊。涉及到的事情太多了。甚至会影响到秦藩的未来局势。

  “子明,如今我们有多少军队?”

  敬翔身为参谋院使,马上不加思索的回答道:“目前我们拥有陆军野战军十六个军团,八十万兵马。此外,还有水师部队二十万人马。边防军二十万,护路兵十万,各地的城防警备军二十万。此外还有京畿近卫部队二十万。另外,还有招降的新编尚让等四个军团二十万人,以及渤海整编十个军团五十万,契丹、黑水、室韦、鞑靼等各部族整编军十二个军团六十万人。另外,我们还拥有三十万在册团结兵,四十万乡兵,六十万民兵!”

  当敬翔报出一连串的数字之后,大家都有些惊讶,有些意外。这动不动就几十万的数字确实吓了大家一跳。大家没有料到,不知不觉中。秦军居然有了这么多的军队。

  光是嫡系野战军就有八十万,另外京畿近卫二十万,水师二十万。另外可以算是二线的边防军二十万,地方警备军二十万,护路兵十万。这些数字加起来足有一百七十万人了。这还没有算上招降的那些降军和各部族军,加起来又有一百三十万。另外再算是预备役的团结兵、乡兵、民兵,又有一百三十万。

  不加不知道,一加吓一跳,秦军总兵力四百三十万?

  “有这么多吗?”众人都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四百多万啊,真是投鞭断流,吐口唾沫都能淹掉对方一座城了。

  敬翔笑着解释道:“当然,这其实只是字面上的数字,真正的兵力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不过,秦军如今兵马也确实不少了。”

  事实上,秦军如今真正的精锐部队是十六个野战军团,外加水师的二十万人和近卫部队的二十万人。不过就是这些,也足有一百二十万了。当然,这其实还是有些水份的,因为秦军把所有的军事院校,以及那些大型的军械制造单位,都算在了里面,人员也都算成了现役军人。这些后勤部门和军校学员们如果除掉,还能减掉许多。实际上,是能减掉差不多一半。秦军的军校很多,尤其是童军学校,从七岁到十八岁的各届,加起来有近十万人。这是秦军职业化中,最大的优质兵员来源。而为秦军提供装备后勤的相关后勤人员,从兵器研究到军械制作到,并且包括战马场以及各式相关后勤人员,加起来更是有多达五十万人。因此,如果扣除掉这些也算在军队中的人员后,真正的现役战斗部队只有六十万人。野战军十六个军团,以及其它各军实际上都没有满员。

  不过就算战斗人员只有六十万,可秦军还有大量的预备役,和降军。怎么算,都是数量惊人。

  “我计划将非战斗部队的人员一律都退出现役编制,比如各军校学员、各军工坊、军马场等,都退出现役。他们只属军工后勤部门,但非现役军人。”现役军人和非现役军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虽然只是一个名头转变,但也会有很大的影响。起码,如今秦藩的军人待遇是极好的,把几十万非战斗人员撤出现役,秦藩的军费支出就要减少许多。

  “某同意秦王的提议,秦藩的军人是神圣而又荣耀的,非战斗人员,应当退出现役,与现役战士区别开来,以此更显出将士们的特殊来。而且,非战斗人员退出现役,每年的军费也将缩减许多。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好。”敬翔马上同意了李璟的提议。

  李璟要裁军,当然不可能只裁这些。

  “边防军保留二十万人的规模,不过护路兵和地方守备军要裁撤,一部份并入边防军一部份裁撤。他们原来的地方守备任务,将交给团结兵和乡兵共同承担。”

  “水师部队也要裁撤,就照目前的二十万人规模减半,保留十万人马。将一部份岸防部队并入团结兵和乡兵,一部份陆战队转入陆战部队。”秦军的水上基本没有敌手,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保留一支庞大的水上力量了。十万人的规模,已经足够了。

  “另外预备役也得缩减人数,目前十八个行省,每省保留一个军五千人的团结兵、乡兵各一,民兵则以每州一军的规模保留。”

  秦藩如今的地盘大了,许多地方都成了大后方,也就没有必要如之前一样保留大量的团结兵和乡兵。虽然说团结兵和乡兵是预备役,但每年也得至少轮训三个月,军方也得负责不小的费用。按李璟的计划裁撤之后,将缩小三到四倍,乡兵和团结兵各保留在十万人以下,民兵则在二十万人上下。整个预备役总数将从原来的一百三十万,缩减到四十万人。

  当然,裁军重点的重点,还是裁撤蕃兵。虽然不是说全部裁撤,但李璟要求蕃兵总数不得超过军队总数的两成,并且不再保留纯蕃骑部队。

  这是一个极大的动作,在李璟的全盘裁军计划里,首先就要把军校生和军工部门的六十万人裁撤出现役部队,然后是对蕃兵下手,先是那多达一百十一万的由各部族老小青壮甚至妇人一起组成的部族各军团要重点裁撤,这些人实际上并非真的全是军队,不过是李璟把他们从东北带回来后,以军队编制管理而已。如今,他们全都要解散,大部份要调到生产兵团,少部份安置到各地,也有一小部份转入军中。

  再加上原来各部队中的蕃兵,也有一部份要被裁撤,最后,从野战军部族到边防军部队,一百多个大小部族的蕃兵,总共只保留了十万人,分散编入各军之中。

  按李璟的计划,最后秦军划为京畿卫戍部队、野战军部队,边防军部队,地方守备部队和预备役部队。京畿近卫部队,也就是燕京和附近重要的关城,保留二十万人。野战军部队,最后保留三十万人。边防军二十万规模保留。而地方守备部队则由团结兵和乡兵部队合并组成,地方守备部队性质介于常备军和预备役之间,二十万人规模的地方守备部队,实行的是轮役制度,非战时,只保留四分之一的在役,部队分四批轮值,每批一个季度。只有在战时状态,才会全部集结。另外四十万民兵则成为了预备役,每年农闲时训练两个月时间,战时征召。

  二十万京畿卫戍部队,三十万野战军,二十万边防军,二十万地方守备部队,十万水师,四十万民兵预备役。当然,还有一个最大规模的建设兵团集群,整整二百个建设兵团,将拥有六百万男女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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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7章 上原驿


  但除了农兵,秦军的现役将为一百万人,外加四十万辅兵,而且一百万现役当中,实际上有二十万是轮值,意味着,真正的实际数量是八十五万人现役常备军。

  一百万现役,其中蕃兵十万,比使保持在一成左右。

  “会不会裁撤的太多了一点?”

  有几个人担心的问道,从四百三十万巨额军队数量,一下子变成了八十五万,这怎么看怎么有些太狠了啊。

  “就算是八十五万,这个数量也不少了。诸位,三千万人口养一百万军队,这已经是个很沉重的负担比例了。看看我们这几年,日子过的可是很紧巴啊,军队不断膨胀,最终带来的可不光光是后勤供应问题。”

  军队太多了,难免管理就会不到位,军纪甚至也会松驰。而且李璟一直在防范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将领们手中权力的过大,最终不受约束,出现新军头的情况。尤其是这几年,战斗不断,秦军的编制不断扩大,以往非战斗时,营一级为最大单位,可到现在,不但厢、军无数,甚至还出现了长期设置的军团,军团长手握着十个军五万人马。这样的势头不好,时间一久,难免就会有山头派系出现了。

  攘外必先安内。

  趁着眼下形势有些缓解,李璟准备先好好梳理一下内部。一味的只盯着外面,可是不行的。

  借着裁军,李璟又抛出了他的第二个计划,那就是重新整编军队。对付山头派系军头,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经常调换军官,但这样还不够彻底。因此李璟借这次裁军以及削减蕃兵之事。顺便抛出重整编各军的计划。当然,这不是简单的整编,秦藩一百万军队将分成二百个军,一千个厢,二千个营。从厢级开始。就实行全军排号,从第一厢一直到第一千厢,而各军也从第一军到第二百军。并乘此机会,李璟直接把原来的各个军团给打乱了,并且一律撤消了各个军团的编制。军团编制没有了,军团长们自然也就没有了。撤消军团之后。将领最高只能统领一个军。

  而且在非战时状态,营级以上的厢、军只保留基本的编制,但所有的军官都不在部队,而是统一呆在燕京的五军都督府之中坐办公室,客串下军校的客座讲师教授。只有在战时,他们才能依靠军令兵符调动自己的部队。非战时。部队以营为单位分驻各地,由营主为最高实际主官带领各营。这也是按隋唐最初的十二卫的府兵制度来实行兵将分离,控制军权,防止出现军头军阀。

  尤其是对京畿的二十万近卫部队,更是交由多员将领分别统领,层层制约,处处监督。秦藩的实力越强。李璟开始越加的注重内部防范。可以说,到了如今,外部力量击败秦藩的可能性已经极少,最大的可能还是内部出问题。历史上不少的枭雄,一手打下大半个东山,结果最后却差了一步一统天下,最大的问题还是内部的矛盾难以调和。如比曹魏被司马家夺了江山,北周北齐,甚至是南北朝的诸多短命王朝,哪个不都是如此。英雄一世的枭雄。最后王朝都不长命,很大的原因不光光是后世无能,还主要是因为一开始王朝根基就不稳。就好比五代十国,这些君主都可以算是枭雄,但最终都没有成功一统天下。与内部的不稳是有极大关系的。

  “秦宗权、尚让、葛从周、张归牟、钱镠和杨行密六个控制的六个军团如何安排?”盖寓问了一句。在刚才李璟的计划中,却是一直没有提过这六个名义上隶属于秦军的军团的。

  对于这六个所谓的军团,李璟刚才没有提到,自然是因为这六个军团实际上并不由李璟控制的。那只是名义上的臣服,不但钱镠和杨行密如何,就是尚让等四个降将也一样如此。

  钱镠和杨行密就暂时不去管他,这两人现在慑于秦军的威势,虽然渐有脱离自立之心,但一时也还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如此,李璟也就打算先就维持这样的状况。至于尚让等人,这些人虽然降了李璟,可实际上双方也更类似于合作而非隶属的关系。李璟现在有心利用他们,因此也并不打算就急着去吞并他们,以免引起他们的反弹。

  “嗯,给他们六个从第四十一到四十六,六个新军团番号,其余的不变。反正,军费自给,兵额给他五万,他要是想多招也无所谓。嗯,暂时也不要去动豫西四州,省的他们胡乱猜忌。尤其是尚让等黄巢四将。留着他们在豫西,早晚还用的着的时候。”李璟是早看明白,这些军头是不太可能直接就真心归降的,他们有地盘,有兵马,岂会这么容易就归顺。不过李璟也无所谓,他也不太在意那几个州的地盘,留着他们卡在洛阳南面,最不舒服的人还是杨氏兄弟,是朱温。李璟需要做的就是坐等,他们早晚肯定还会有争斗,等到他们鱼蚌相争之时,也就是秦藩渔翁得利之时。先由着他们去吧,不然李璟若是过早插手,只怕反会弄的他们跟秦军反目相争,白便宜了朱温和杨氏兄弟。

  “总之,目前我们有三件事情要做,是当务之急。首先第一条,裁军、整编军队。第二,建立生产兵团,招募奴隶、流民,以及胡人们前往关外屯田垦荒,开发东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全面准备明年的河北之战,做好全面准备。”李璟一面向隆隆走过的受阅军队挥手致敬,一面沉声对诸重臣说道。监军国事李倚、平章军国事李汭和李保三人站在一侧,目光不时的望向李璟这边,他们隐约的感觉到李璟正在谈论着什么重要事务,可隔着一段距离,却什么也听不清楚。虽然名义上,李倚是监国。是燕京官职最高的人,而李汭和李保,也是仅次于李倚和李璟的秦藩第三人和第四人。但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这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实际上。他们是被排斥在燕京的核心圈子之外的。

  李倚不过十岁少年,看着下面一支支威武的方队开过,兴奋万分。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去拉李璟的手,叫这位皇叔一起来观看。可是一名佩带着勋剑的勋卫却如铁塔一样,一声不吭的挡在他的面前,根本没将这位监军国事放在眼中。李倚推了勋卫几下。最终发现他根本推不动他。而李璟,却一直认真的在和一座属下交谈着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向这边望上一眼。

  这时,公孙兰一身宫装礼服从后面出现,侍立的亲勋翊三卫侍卫们却毫不阻拦她。直接放行。

  “殿下,河南情报,李克用刚刚过了黄河,已经进入洛阳,再过了郑州,就将到达汴州了。他率了两万兵马南下,直奔汴州而去。”

  李璟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杨复光终于要对朱温出手了,而且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所料,杨复光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并没有直接对朱温下手,而是调了李克用这个超级打手出马,从河东带了两万人马南下。

  驱虎吞狼,杨复光确实好手段。

  “大王,李克用此时南下,不如我们去抄他的老巢太原?”王重提议。

  李璟摇了摇头,这虽然有些让人心动。但李克用此时敢南下。岂会没有半点布置?太原河东中心,是大唐的北都,这可是北方的中心啊。岂是那么好打的,再说了,相比于拿下太原。对秦藩现在来说,按步就班的夺取河北二镇才是最重要的。与其去冒险攻打太原,不如实实在在的准备打魏博成德。魏博和成德已经是板上的肉一块,但此时攻河东镇,却有可能激怒李克用和长安杨氏兄弟,最终使得刚达成的协议破裂。这对李璟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兔子急了还咬了,真把杨氏兄弟吓到了,他们真的来拼命,这对秦藩来说,不值得。

  既然多花点时间,就能稳稳的一步步蚕食过去,那又何必弄的自己满身伤痕呢。对于现在的秦藩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如今的秦藩,综合各方面都是远超各镇,时间拖的越久,他们的实力就越没有秦藩发展的快。眼下的秦藩,战术上当以稳重为主,步步蚕食,完全沿有必要再去冒险行险了,因为那样收获与风险比不符。秦藩行险的时侯早已经过去了,如今的秦藩,完全没必要行险。行险,弄不好还会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朱温那边是否该提醒一下他了?”公孙兰问。李克用南下,是打着长安朝廷的调令幌子,名义上是率军去增援朱温的。因此,名义上没有半点不是之处。

  “好戏还刚开场,咱们急什么。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看。”李璟笑着回答。

  河南汴州,宣武镇帅府节堂。

  朱温正看着刚刚收到的消息,朝廷和秦藩议和的事情终于已经公布了。这件事情大大出乎朱温的意料,完全占据着优势的李璟,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同长安议和。而且朝廷和秦藩的议和条件,看起来对李璟并不算什么多吸引,可李璟怎么就同意议和了呢。

  朱温收到的这份和议内容,并不是完整的。上面少了几条,比如长安朝廷将汴州和毫、颍、蔡、陈五州划拔给秦藩,比如,长安朝廷承诺将朱温人头交给李璟。还有,杨复光交给朱温的这个和议结果,上面反而写着朝廷与秦藩达成和议,颍蔡毫陈四州,归于朝廷。而毫颍陈三州,朝廷将之划归给朱全忠的宣武镇。

  这个结果,让朱温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四州明明就被李璟给占了,怎么到头来,李璟却拱手让出?

  不过疑惑归疑惑,朱温还是很高兴的。若是朝廷真的把颖毫陈三州划给宣武镇,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朱温的宣武镇就和西面的金商镇和陕虢镇连成一片了。

  高兴之余,朱温立即迫不急待的派出几支人马拿着和议书前去陈毫颍三州接管城池。谁知道,派支的三支人马一去不回,很快,再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马带回一个让朱温愤怒无比的消息。他的三位使者和随从们,全都被干掉了,人头还挂在陈、毫、颍三城的城门上示众呢。

  这下朱温真的怒了,怒不可遏。明明说好的事情,你们居然反悔,而且还敢杀我的人。当即朱温就下令召集兵马,兵马刚刚召集,马上又传来一个消息,秦宗权正率蔡州兵向他们的唐州进发。正当朱温有些惊怒的时候,又有探马急报。

  “报!禀报梁王,晋王李太尉率两万兵马前来增援,目前已到汴州边界,派来前来通报。”

  “哦,晋王这么快就到了吗?来的正是时候,狗日的逆贼竟然不遵守约定,不但不交出颍毫陈蔡四州,居然还敢杀我使者,如今又出兵侵犯的唐州,真是岂有此理。本王正要率兵去教训这些逆贼,正好晋王到了,有晋王一起,这次定能打那些草贼一个落花流水。来人,调侍卫营,随本王亲自前往迎接晋王大驾。”

  朱温手下大将朱珍也是十分高兴,李克用这人虽然傲了一些,但本事还是让人佩服的。毕竟这些年,能跟李璟一直打到现在,还没被灭的,估计也就李克用了。有这样的大将在,对付黄巢的几个余孽,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大王亲自去迎接飞虎子,就让某在家准备酒宴吧!”

  “嗯,好。李克用此人为人狂傲,酒宴一定得隆重,再多准备些劳军酒肉,一会慰劳河东军。”

  “酒宴就安排在上原驿,如何?”

  “上原驿?”朱温想了想,“不错,那里刚翻修过,很是精致,就安排在上原驿款待李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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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8章 梁藩

  抵达宣武镇境内之前,河东军先经洛阳,向东出东都东大门武牢关。武牢关又名汜水关,虎牢关,唐避高祖李渊祖父李虎之名讳改名武牢。这座传说本周穆王在此养虎而得名的险关,是洛阳的东大门,相对洛阳而言的重要性,就如同潼关对于长安的重要。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在出关之前,天下兵马都监军使兼东都畿都防御使杨复光再次秘密接见李克用。武牢关北面是黄河,西面是牛口、洛口,往东则就是汴口。东出武牢,经汴口就是宣武镇控制的郑州。此时,杨复光控制着河南府洛阳城,比起去年三年前李克用等南下,并收复洛阳之时,洛阳的防御已经增强了许多。杨复光在洛阳拥有八万兵马。而洛阳与郑州之间重要的关隘武牢关,更是秘密增驻了一批精锐,此时,武牢关城上,足足有三万兵马。

  杨复光早已经在安排李克用对付朱温之时,已经着手准备了。只等李克用拿下朱温,东都兵就会立即接管郑州。

  在武牢关内,李克用戴起了王冠,这并非原来的沙陀王冠。沙陀族传承数百年的王冠早已经落到了李璟的手中,不但那顶真品落进李璟手中,就连仿品也都落入李璟手中。这顶王冠是李克用入主太原之后,重新命工匠打造的,款式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但戴在头上,只有李克用明白其中的区别何在。

  李克用戴起王冠,命安金全、安金俊,李克修、李克宁与他一起并骑上前。曾经是黄巢麾下一员小将,数年前长安之战中降沙陀,并被李克用收为义子的王贤,如今名为李存贤,他担任着掌旗官。如雪一般皑皑的旗面上飞扬着沙陀族的猛虎。

  重新加固过的武牢关在斜风细雨之中浮现,连山濒河,就如同一樽拦路的猛虎卡在那处险隘。自西周在这里置关之后,历史上封建王朝莫不在此设关置城,重兵把守。历史上,这里曾经爆发过两次著名的战役,分别是楚汉争霸时刘邦和项羽的成皋之战,刘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最终由更深刻认识到成皋重要性的刘邦夺得。成皋得失。成为楚汉战争的转折点。刘邦最终逼得项羽乌江自杀。

  还有一次大战。则是唐朝开国之战时的李世民大战虎牢关。

  当时李世民率军攻打洛阳的王世充,王世充向占据河北的夏帝窦建德求援,窦建德率三十万大军一路南下,推进到了虎牢附近。这是一次决定性的战役。占据关陇和占据河南以及占据河北的三个超级势力的对撞。结果,李世民只带着三千五百人抢先一步占领了虎牢关,隔断了窦建德西进的路线,切断了河南和河北军的联系。李世民据虎牢之险,与窦建德打消耗战,又暗中派部队截断河北军粮草等行动,最终双方决战虎牢关下,唐军大破三十万夏军,为这次中原决战赢得了关键的一战。

  在黄巢之乱时。武牢关也确实发挥了关城的险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黄巢进军洛阳,是从洛阳之南,突破了唐军的溵水防线北上。最终迫使唐军主动放弃了洛阳。之后虎牢落入黄巢手中。朱温在占据宣武的时候,一度曾经想要将势力往东扩张,并且后来顺利的夺下了郑州。可是对于洛阳,却始终因为有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牢关,而无法渗透过去。

  如今,这座雄关再次驻满军队。

  中原虽然是平原之地,但事实上,武牢关以东的广大地区,一直到山东的丘陵地带,确实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郑州以西的洛阳之地,却是相对独立的一个地形,用专业一点的话说,洛阳地区实际上就是三川河谷。而洛阳以东的河南地区又可以分为紧靠黄河的河内地区,以及淮河上游地区,与洛阳南面的南阳盆地。

  洛阳所在的三川河谷低地,位在河南的西北部,处于中条山、崤山、熊耳山、伏牛山和嵩山之间,由黄河、伊河、洛河三条主要的河流冲积形成。河南府洛阳城即位于其中。三川河谷三面阻山,只有北面稍稍敞开,但北面却又有黄河横亘,也是一道开然屏障。因此,历史上,洛阳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如关中一样险要,但一样也可以算的上是山河四塞。

  这种独特的地形,所得洛阳既能凭借诸山脉的环绕形成险阻,同时又有河流上下周流,做为与外部联系的通道。在洛阳周围的关联大都是依这些险阻而立,潼关拒其西,扼崤函之险;虎牢阻其东,扼嵩山北麓与黄河之间的通道;伊阙阻其南,扼嵩山与熊耳山之间伊河河谷通道;孟津阻其北,扼黄河渡口;另有广成关控制由汝河方向来的通道,轘辕关控制由颍河方向来的通道。这些关隘控扼之处却足三川河谷周围的险阻。

  正是利用三川河谷的山川险阻,在洛阳周围众建关隘,有八关守卫之称。

  对于朱温来说,他的地盘,虽然都在河南,可是三镇地盘却分的很开,陕虢镇诸州位于三川河谷的西北面,紧邻着潼关与黄河。而金商镇诸州却已经是在南阳盆地,宣武镇则在淮河上游,虽然都围绕着洛阳。但从军事地理形势上看,却被分割成了几大部份。只要朱温没能控制洛阳,他的地盘就变成不稳固。尤其是挡在汴郑和洛阳之间的武牢关,使得宣武镇虽然看似离洛阳极近,但若拿不下武牢,想要进攻洛阳,却得先南下到淮河上游,进入南阳盆地,然后到洛阳的南面。绕上一个巨大的圈子。

  透过漫天风雨,李克用发现武牢关中重兵集结,不但关城内有重兵集结,就是关城外的洛口、牛口、汴口都诸多河口都布有重兵。对外,杨复光的理由当然是防范秦军水师逆河而上,但实际上,李克用心里明镜似的,杨复光这是真的准备要一举吞掉朱温了。

  “克用,你要小心谨慎!”杨复光提醒李克用。“朱温此人脸皮厚,舌头利,心机极深,切莫不可轻敌大意。尽快拿下朱温,为免夜长梦多,最好就地格杀。”

  “某清楚朱阿三的秉性,大人,不过朱阿三不过是个靠着背主求荣的小人,何惧也。若我说,直接明刀明枪杀过去就够了。一样轻松拿下朱阿三。”

  “不可。这次的事情必须得十拿九稳。一点差错也不能出。朱全忠收纳了许多黄巢余孽,如今地盘极大,兵马也不少。若是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更怕的是。这个墙头草万一被打草惊蛇,到时他直接投靠李璟的话,那中原之地可就真的不可控制了。不管如何,这次你就委屈一点,按计划好的,用增援朱温的名义去汴梁,然后等朱温不注意时,直接取他首级,若是需要。可以顺便把梁藩一些军头一并除之。放心,你有两万河东精锐,不会有事的,而且我随后就会率军跟上,到时扫平梁藩。一切收获都按事先说好的一文不少分给你们。”

  若非李璟逼的太急,而朱温势力又膨胀的太快,加上兄长对梁藩的觊觎,杨复光并不想这么激烈的手段对付朱温。但出弓没有回头箭,若事情顺利,对朝廷也有很大的好处。

  “等你们到达汴州后,估计朱温会提出款待饮食,设宴劳军,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要犹豫。最好就在酒宴上下手,酒宴之时,朱温肯定会带梁藩大将出现,并且不会太过防备。那时突然下手,朱温定然措手不及。杀了朱温,控制梁藩将领,再宣布朝廷诏书,一举控制汴州城,大事可成。”

  李克用似乎觉得有些杨复光有些太小心了,他笑道:“这次我带了足足两万兵马南下,其中还有一万骑兵。朱温和梁藩不过是些草贼余孽而已,何必等到汴州,我打算等到了郑汴中间门户汴河上的王满渡口直接把前来迎接的朱温给拿下了。”

  “克用,仔细听我讲,杀朱温只是此次任务之一。最重要的是除掉朱温,并控制宣武镇。若是在王满渡下手,就算杀了朱温,军队还在汴州之外,到时汴州梁军可能就此做乱,不妥。”

  “那就遵从大人的意愿,不进汴州城,绝不对朱阿三下手。放心吧,大人,这次李某不但要砍下朱阿三的首级,还要一举把郑汴二州夺下献给大人。”

  “如此甚好,甚好!”杨复光满意的点头。

  河东军两万人出了武牢关,过汴口、广武山,离了河阴城,便进入了郑州的荥泽,算是真正进入了朱温的地盘。在荥泽的汴河南岸,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正在恭侯。李克用认出了为首的梁将,正是曾经在长安会战中曾经会过面的朱温手下大将李唐宾。如今,他奉朱温之命,率领一千轻骑赶到宣武边境上迎接李克用和他的河东军到来。

  安金俊在一边轻笑着对李克用道:“这就是梁藩的精骑?不怎么样吗,我看他们应当骑骡子更合适,骑着战马,我总担心他们会掉下来啊。”一句话引的一群沙陀人大笑,甚至李存璋在一边道:“要不,咱们干脆一个冲锋把他们灭掉算了。灭了他们,然后一路杀到汴州城去,再砍了朱温脑袋,夺了宣武镇,多简单直接啊。”

  李克用勒停战马,等着李唐宾等人迎上来。他低喝了一声,“不得胡说。”不过虽然训斥了部下,但实际上,他对于左右刚才的那些话却没怎么生气,反而有些赞同。若不是杨复光几次三番的交待不得乱来,他还真不把梁藩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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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9章 先下手为强


  李唐宾将一千骑兵留在岸边,自己带着十几名骑兵都队军官们上前迎接,在李克用马前二十步,他们滚鞍下马,步行来到河东军前。李唐宾清了清喉咙,“晋王,在下梁王麾下李唐宾,特奉梁王之命在此恭迎晋王大驾,梁王就在王满渡恭候。”他用谨慎有礼的口吻对李克用说,“我们已经在汴城准备好了酒宴与劳军物资,梁王与我等梁藩将士百姓,非常感激晋王不远千里南下来援。”

  李克用跨坐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了李唐宾几眼,连马都没有下。

  “梁王怎么没有前来呢?”安金俊一边仿佛自言自语的道,但那声音大的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李唐宾皱了皱眉头,但却假装没有听到。来时,朱温已经告诉过他,李克用此人桀骜不驯,自大傲慢,若是有什么言语上的轻狂之处,就当是没有听到。

  “梁王让某向晋王致歉,他正带人在准备迎接河东将士们的劳军物资,并且在准备河东军的临时营地。”

  李克用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由李将军在前带路吧。”

  李唐宾返回岸边重新上马,率领一千梁骑在前开路。

  安金俊骑马紧跟在李克用旁边,“这个朱阿三本来应当亲自出来迎接我们的。”他不满的道,“我们可是来‘增援’梁藩的,可他居然还真摆起梁王的架子了,难道他真以为能和大王平起平坐了吗,还是说,他在摆大王‘义兄’的架子?”

  “等你一刀砍下他首级的时候,兄弟,到时再好好的看看他的模样吧。”安金全在一边笑着跟他的兄弟说道。表面上,李克用和朱温同是一字藩王,又各是大镇节帅,而且又同是杨复光的义子。但实际上,河东将士没有一个觉得朱温有资格和李克用平起平坐。安金全有些疑惑的在想。朱温这算是轻慢,还是在提防?

  队伍一路前行,两天之后,他们到了郑州与汴州之间重要的通道,位于汴河的王满渡。

  王满渡是隋唐五代之时汴河运河上重要的水陆交通要冲,扼守在洛阳与汴州之间,常年有大量驻军设防。黄巢横行天下之时,曾经两次在此渡河,两次与官军大战,都曾经遭受过重大损失。

  此时在郑汴交界处的汴河处。修建有三座军镇。分别是位于郑州境内的北岸的万胜军镇。南岸的王满渡军镇,以及处于汴州境内南岸的八角军镇。这三座军镇形成犄角之势,扼守在郑汴的中间水路要冲上。是宣武镇重要的门户关城,尤其是对于宣武的帅府驻地汴州来说。这西北三座军镇,更是极为险要。在这里,朱温常年驻扎着一支重兵,多达两万人马。既是防范黄河对岸的河阳和魏博,同时更是重点防范已经被李璟并入山东行省的原义成镇的滑州。当然,在这里布置重兵,也隐隐在防范洛阳方面。

  朱温虽然没有如李克用、李璟那等的威名,在长安朝廷中也属于异类,但这个与李璟同龄。刚过三十而立之年的新兴军阀,却绝不简单。十年之前,朱温只是个喂猪倌,但之后的这些年里,他做出过数个重大的选择。每一次都让他飞跃。第一次是离开徐州刘地主家前去投军,第二次是他被迫离开秦军后在宣武镇只呆了没多久就马上投奔了黄巢,第三次则是他毅然背叛了黄巢,投降了唐朝。经过这几次的抉择,使得昔日的喂猪倌,终于在十年后完成了华丽的转身,成为了如今天下排名前十的藩镇大帅,一人拥有三镇数州地盘,位封一字藩王,手握十万大军。

  朱温很年青,刚三十出头,不过他的面相看起来比实际上老成的多,一脸的大胡子,黝黑的面庞,使他看起来如同有四十上下。多年的征战,使得他身上早没有了当年地主家喂猪时的那种泼皮无赖的劲头,反有种上位者的威严。他骑着一匹乌黑的大马,名为乌龙朐。身披一套山纹甲,头戴头凤翅兜鍪,腰挎一把金鞘横刀,鞍上还挂着一把马槊。披挂整齐的朱温威风凛凛,很有不动如山的大将风范。

  在他身边则是朱温的妻子,这位梁王妃,是当初收留朱温的徐州刘员外的女儿。朱温封王之后,便派人去徐州把家人接到汴州。朱温这些年虽然有过多少女人,儿女也有好几个,但却一直没有正式娶亲。在朱温母亲王氏的提议下,朱温干脆娶了刘员外的年青女儿为妻。曾经高高在上的主人家千金,眼下却成了朱温的妻子。朱门刘氏说不上多漂亮,但小家碧玉,胜在温柔体贴。此时,朱温带着妻子和一众梁藩将领亲自来到汴郑边界的王满渡迎接李克用,十足的诚意。

  “义弟,还请原谅某未能亲自前往荥泽迎接。”朱温笑着上前。

  “某也是奉朝廷之令前来,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必这么客气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在李克用眼里,朱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因此,也就没去在意朱温喊他义弟的小事了。

  “不管怎么说,老弟领兵前来相助,老哥可是高兴万分啊。某已经在汴州城内让人准备好了宴席,并且在汴州城外搭好了一片军帐,准备好了大量酒肉,以供河东的弟兄们痛饮饱食。”朱温自来熟的上来拉着李克用的手,极为热情。仿佛完全不记得曾经与李克用之间不多的一些见面时那不愉快的经历。李克用狂也好,傲也好,但只要他是奉朝廷命令前来增援协助于他的,朱温就不管那些其它的了。对朱温来说,眼下把朝廷与李璟协商好归还的四州中的陈、毫、颍三州拿回来至为重要。为此,对李克用忍一忍也值的。

  “走吧,老哥我还为老弟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呢,包准你会喜欢的。”朱温与李克用并辔而行。

  朱温在王满渡迎接到李克用后,两支兵马汇合一路返回汴州。

  到达汴州城外,朱温将李克用的两万人马安排在了汴州城外二十里的临时营地。

  汴州,春秋郑地,战国魏都。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尤其是在隋朝开通了南北大运河之后。紧守着汴河运河的汴州,地位性就越发的重要起来。这也是朱温虽然如今控制了三镇地盘,宣武镇传统四州,早被抢去三州,朱温都还一直不肯将梁藩中心转移到金商或者陕虢去的原因。这里太重要了,不管是军事还是经济上,都是相当的重要,朱温不可能轻言放弃。

  李克用把大军留在了城外之后,只带着五百人的牙军卫队入城。朱温感觉李克用带的人太多了,但却又不好明说。最后只好顺着李克用的意思。入城后。他将李克用带到了汴州城内新翻修好的最大的驿站上原驿中。这是一座集驿站、宾馆为一体的类似于邸店的建筑。就算安排李克用的五百人也完全有余。甚至里面还有一个大酒楼,正好做为此次款待李克用之用。

  与李克用等寒喧一阵后,朱温就留下了李克用等人休息,自己退了出来。他直接回到了帅府。刚回去,谢瞳马上就找过来了。

  节堂里,不但谢瞳在,就连朱珍、丁会、庞师古、李谠、邓季筠,李重胤,朱崇节,康怀贞,李璠、牛存节、氏叔琮、司马邺等梁藩大部份在汴的将领都到了,除了兄弟朱存等一批将领在金商和陕虢。其余的将领可谓都已经到齐。

  诸将一个个面色沉重,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此外,还有一个人衣服温漉漉的坐在炭火盆前,穿着一件商人的丝绸袍子。

  “杨彦宏!”朱温认出他来了。杨彦宏是朱温手下一员大将,不过却并非寻常将领。因为杨彦宏是朱温手下的情报总管。藩镇割据混战,如今几乎每个藩镇都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如秦藩的监察厅、长安朝廷的职方司、成都西川的寻事人,淮南的察子等。朱温也有一支这样的机构,名为落雁都。朱温的梁军有三支亲军,分别是落雁都、天兴都、金枪都。其中天兴和金枪都是帐前亲卫牙兵,唯落雁都,却是一支名为帐前亲兵,实际上为监察情报机构。对内监察诸将,对外刺探情报。杨彦宏,正是落雁都的都知兵马使。

  “大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朱温感觉情况有些不对,杨彦宏不久前刚被他秘密派往燕京,刺探秦藩和议之事。可如今和议已经达成,但杨彦宏突然这副装束回来,加上那一张张阴沉的脸,绝对有些不对劲。当下发问道:“怎么回事?”

  “我在燕就时打探到了一个消息,由于太过震惊,因此不敢耽误,日夜兼程赶回来,亲自向大王禀报。”

  “是什么消息?”

  杨彦宏道:“此次朝廷和秦藩真正的议和内容?”

  “真正的议和内容?”朱温似是疑问,但脸色却开始变的难看。这名话中暗含的意思,让他感觉到一阵不妙。

  “李璟和朝廷的和议内容里,根本没有把蔡、陈、毫、颍四州划归朝廷,反而是朝廷将四州划归给了秦藩!”杨彦宏有些诅丧的道。

  “不止如此。”谢瞳在一边补充,“杨将军还探查到,朝廷不但将豫西四州划归给李璟,而且和议内容中还将汴州也划给秦藩。并且,并且还有一个秘密条款....”

  “是什么?”朱温低沉着声音喝问,他的脸色越发的黑了起来,他敏锐的感觉到,他被人算计了,掉入了一个大坑。这让他心里不安起来,他马上又想到了突然奉朝廷之命从河东赶来增援的李克用和他的两万河东军。当初南面九镇兵马撤的只剩下了三镇,他早就应当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的。李克用和他的关系并不好,相反,李克用过去一直毫不掩饰的表示对他的轻视。这次怎么突然跑到河南来增援他呢?可惜,之前他一直为和议的事情给弄的放松了警惕。

  既然杨复光给了他一个假的和议内容,隐藏了真正的和议条件,那么李克用这个时候出现,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璟和杨复光还有一个秘密协议,那就是朝廷,朝廷要......”

  “李璟让杨复光将本王的首级奉上,是不是这样?”朱温声音越来越冰冷。

  “确实如此。”杨彦宏感觉全身突然有些发冷。

  朱温冷声几声,脸色铁青,缓缓道:“难怪我们派去陈颍毫三州的人被杀了。难怪李克用居然这么好心的赶来增援,原来,这都是一个圈套,他们都想置本王于死地。”

  谢瞳在一边道:“这事情是不是谨慎一些,先查清一点再说。小心其中有诈,万一是秦人的反间计就麻烦了。”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朱温虽然直觉此事当是真的,但他还是努力克制自己,转头问杨彦宏。

  “这消息是职下在燕京时,有一日早晨醒来突然在床边发现的一封信里看到的。上面有详细的和议内容。”杨彦宏说着将那封神秘出现的信拿了出来。朱温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这封信上面确实是和议内容。但又与杨复光给他的和议结果有些不一样。在几个关键之处有些不同。这些不同的地方,正是刚才杨彦宏所说的地方,是针对梁藩的几条。

  “突然出现的?”

  这个消息让朱温有些把握不定了。

  “这信肯定是李璟的人留下的,这是一个拙劣的反间计。想要在梁晋之间,在梁藩和长安之间造成内讧。”朱珍说道。

  朱温却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看上去太像是一个反间计了,因此他越认为这事没这么简单。李璟又不是傻子,如果真是反间计,也不会用的这么拙劣。

  “也许这封信上所说的是真的?”朱温低语道。

  “这怎么可能,如果事情是真的,李璟为何要提醒我们?”氏叔宗疑惑问道。

  谢瞳和胡真两个谋士这时几乎是异口同声,“为了把水搅的更浑。”

  如果事情是真的。而梁藩又没有准备,结果很有可能被杨复光和李克用给联手突然灭掉。这样的结果,对杨氏和李克用当然有利,但对秦藩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可如果这事情被朱温知道了。那凭梁藩的实力,他们肯定不太可能一举灭掉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朱温与长安朝廷反目成仇,双方开打,甚至一时难以分出胜负。这样的结果,才应当是最符合秦藩利益的吧。这样想来,越发的就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朱珍问朱温。

  朱温一时沉默不言,他在考虑,他要做一个重大的决定。就如同前几次的决定改变他的一生一样,这也将是一个可能改变他下半辈子命运的决定。他首先得判断,这究竟是秦藩的反间计,还是真的是杨复光的一个阴谋!

  “我觉得这事情是真的,独眼狼向来瞧不起咱们,这次居然千里迢迢来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也不用再琢磨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先围了李克用干掉他,然后再发兵袭击城外的河东军营,将他们先灭了再说。”

  “就是,灭了狗日的李鸦儿,让他小瞧咱们。”

  “干脆灭了李鸦儿,然后发兵洛阳,咱们把杨复光老儿也一起灭了。狗日的,居然敢阴咱们。”

  不过众将之中,也有些稳重一些的,则觉得因应慎重一些,甚至有人提出把这封秘信送去给杨复光。“如果信是假的,那么误会自然澄清。如果信是真的,相信杨复光看过信后,也必然不敢再有行动了。如果能让杨复光打消计划,我觉得还是当先忍了,毕竟,真要和朝廷对着干,现在的我们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更何况,诸位不要忘记,李璟可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呢?”

  发出这样言论的,自然是谢瞳和胡真这两个谋士。谢瞳是朱温的左司马,胡真是右司马。这两人在梁藩之中,是朱温的智蘘。他们的这种提议,也是谨慎考虑的结果。眼下的梁藩,实力并算不得强劲。虽然拥有三镇地盘,可这三镇地盘分散的太开,战略态势不好。他们东有秦藩的李璟,西有洛阳的杨复光,北有河东的王重荣李克用,南有田令孜的三川。可以说,他们完全就是在各大联盟中的夹缝中生存。眼下他们依附于长安杨氏兄弟手下,形势还算不错。可若真和杨氏翻脸,别说到时能不能打的过以杨氏兄弟为首的长安朝廷及各镇军队。就算对抗的住长安这边,可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李璟啊。若是两虎相争,到时李璟来个坐收渔人之利,那才是灭顶之灾。

  因此,出于各种考虑,两个谋士还是觉得不如把事情挑明一半,让杨复光知道他们早有准备,迫他们放弃对付梁藩。只要事情挑明,但又不撕破脸,那最后还是能勉强的维持着这种平衡的局面的。

  不过众人争论不休,朱温却是不置可否,他还在思虑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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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0章 二世


  斯巴达训练营开营仅一周,就已经有超过千人被退营。其中有七成是被训练营开除淘汰,而还有一小部份则是无法忍受训练营的这种严酷训练,主动放弃。仅仅一周,就有高达三成的退营率。不过就算退营,也并不轻松。不管是被训练营淘汰,还是主动放弃,离开之前,他们都被重重抽了十鞭,留下了一个深刻而又难忘的记忆。

  当上千名男孩从各个营地里返回之后,训练营的严酷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此前吸引学员之前,李璟已经说的十分明白了,但将孩子送来的人们并没有想到,这个训练营居然会真的是一个魔鬼训练营。看着从训练营出来,浑身伤痕,几乎奄奄一息的孩子,这些人真的是震惊了。

  一同被淘汰的这千余学员之中,还有三个人身份比较特殊。

  这三人虽然都只是八岁,可却两个是郡王,一个是郡公。而且他们都是李氏子弟,宣城郡王李元杰,新安郡王李元俨,还有永嘉郡公李德亿。八岁的年龄,就能封王封公,又姓李,只因他们都是秦王李氏家族子弟。李元杰和李元俨并非李璟的儿子,他们是李璟的本家侄子,但却被过继给了李璟的两个早逝无后的哥哥,继承了他们的爵位,成为郡王。而李德亿则是李璟的儿子,母亲渤海公主大月后,虽非郡王,却也是郡公的高位。

  这次训练营中,李璟十八个儿子入营,李氏子弟更是有一百多人入营参训。李元杰、李元俨、李德亿三人都已经八岁,在孩子中不大不小。不过比起李德昭来,却是各方面都差远了。训练营第一天。就犯规违令,结果被惩处时,却直接搬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肯认罚。结果,那魔鬼教官自然没理会他们的身份,直接做出了十鞭处罚外加开除出营的处罚。

  对于这个处罚,三个小家伙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十分高兴。虽然走的时候,又被鞭了十鞭,可一想到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却一边哭一边笑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当他们回到燕京时。等候他们的不再是李璟的细心呵护,而是一道严令。

  千余少年返京当天,李璟公开下令,剥夺李元杰、李元俨、李德亿三人的爵位。全部贬为庶民,同时,特别宣布,剥夺李德亿继承人资格。这一道命令如同一道惊雷,震动整个燕京。

  谁也没有想到,秦王居然如此严厉处置。那还只是几个八岁的孩子,可却因为此次犯猎,今后一生都将承担酿下的苦果。

  李璟说到做到,当天就让人把三个孩子送出了燕京。送到了最偏远的海参崴,各赐给他们一个农庄,加上十几名奴仆,余者什么都没有了。同日,李璟又从自己的众多儿子中。又挑选了两个,让他们过继给两个兄长名下,并让他们承袭宣城郡王和新安郡王的爵位。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秦王的处罚是动真格的,李元杰和李元俨两个本来前途无量的宗室子弟的前途全完了。

  处置过这三名李氏子弟之后,李璟再次颁下训练营征召令,重新补充千余个名额,依然是自愿报名原则。而李璟又从自己的儿子和李氏子弟中新选了十二名子弟入营。看到李璟又将十二名子弟送入营后,虽然不少家族被先前回来的少年们吓到,但最后还是有许多家族将自己族中的孩子送来报名。许多跟着李璟多年的家族掌门人十分精明,跟着李璟总是没错的,特别是一些原本只是一些大唐三流世家,可跟着李璟这些年后,如今已经傲然随着秦藩的强大而挤身大唐一流世家。眼看着秦藩越来越强,不管怎么说,跟着秦王的脚步走总是没有错的。训练营再苦再累再残酷,可既然连秦王都把自己的子弟都送入营中,那他们的子弟送去又怎么可能有错。

  更何况,他们也很清楚,这训练营的名额可是有限的。这第一期只有三千六百个名额,看似不少,可在几千万人口的秦藩来说,这个名额却是太少了。各个家族的名额都有限,可子弟都很多。这些大家族要是一犹豫,有的是那些新兴的海商、工坊、地主、矿主、军官等中层阶级希望得到这样的机会。

  一千余的新名额,很快就得到了上万的报名。得到报名之后,斯巴达训练营燕京总部很快将名单呈送李璟。最后的名单必须得到李璟的同意,训练营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紫禁宫,勤政殿中。

  李璟仔细的审阅着训练营补充名单,不停的在名单上删减。

  这训练营的名额确实珍贵,基本上秦藩不论官宦或者门阀世家,莫不想要让家族子弟挤入其中。哪怕一开营就有三成的淘汰率,依然让他们深信,跟着秦王走绝不会有错这样的念头。而对李璟来说,这个训练营不仅仅只是一个训练营那么简单。

  “三郎,就不能稍稍网开一面,你看,孩子们都还小,难免有犯错之时,就不能给第二次机会吗?”东海长公主李惠儿坐在一边劝说着,“月儿姐姐连哭了几天,连床都下不了,整个人都销瘦了一圈。就算德亿不听话,你处罚他也是应当,但能不能稍微轻些。哪怕你暂时夺去他的爵位,但好歹让他留在燕京啊。他才八岁,一下子送去海参崴这样遥远的北方,他哪吃的消。”

  “惠儿你觉得我把孩子们送到训练营目的是为了什么?”李璟停下笔,抬起头问。

  李惠儿虽然没有名份,可本身有长公主的身份,加上父亲昭王如今又是燕京监国的三辅政之一的平章军国事,且本身又是整个秦藩增内最大的集纺织、染布、成衣加工、销售为一体的大型纺织集团的大股东,她的身份还是十分尊贵的。平时她与大月儿的关系也很好,这次主动前来帮忙。

  李璟并没有等李惠儿回答,而是自己就说了下去。

  “送孩子们去训练营,而且训练营如此严酷,我并非是想要把他们训练成一名特战兵,也不是想让我的儿子全都成为将军。马上打天下,但不可能马上治天下。训练营的各种训练,其实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目的?手段?”

  “没错。如今世道不太平,天下藩镇割据,混战不休。我们是深有体会的,可对于秦藩的下一代来说,特别是我们和诸文武官员们以及各大家族的子弟们来说,对于他们来说,从一出生到现在,他们就没有见识到什么叫战争,也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他们所见到的只是秦藩的安定和繁荣、温饱和富足。居安思危,忘战必亡。尤其是对于我们的孩子来说,用曹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就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这些孩子连紫禁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更别谈秦藩的状况,天下的状况。你想一想,这群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将来如何承担更重的责任,如何面对风雨?”

  “我建立这个训练营,不是为了培养特战兵,也不是为了培养将军。这只是一个摔打、磨砺孩子们性格,让他们变得刚毅、坚韧和不屈的营地。这训练营一开营,确实过于严厉了一些。可你要知道,这些学员们都是些什么身份的孩子,他们的父亲、家族,哪一个是简单的。在家中个个养尊处优,如果一开始不严厉些,怎么可能治住这些孩子。”

  “以往犯人入监之时,也要先打一顿杀威棍,目的自然就是威慑。训练营第一年,会是最严厉的一年,目的就是彻底的去除这些学员们原来身上的不良习气,娇生惯养。登州营一年训练结束之后,以后虽然训练也会很严格,但却不会一直如此。我说过,训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真正的目的是培养秦藩下一代的坚韧刚毅的性格,打造出一支下一代精英。”

  这也正是李璟的训练营学员,都是出自各大家族的原因。这个训练营目标是打造秦藩二代精英,为的是使得秦藩不会二代而亡。李璟这一代强,并不表示下一代也会强,连秦隋这样的大帝国都二世而亡,更何况一个秦藩。教育就要从娃娃开始抓起,现在就开始打磨这些官二代们,就是为了不使得他们堕落。毕竟,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李璟如何改革,门阀贵族们的势力不会那么快消亡,就算有科举,可世家大族依然是权力的掌控者。而世家的权力正是代代相承,早晚,秦藩得由如今的这些官二代们承袭。

  训练营不只是军事训练,还有各种各样的科目,是真正的贵族培训营,精英营地,他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是现在,这头一年,等候他们的只有各种各样的严酷训练,这第一年,其实是最残酷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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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1章 时机已至


  真龙元年三月,杭州,越王府。

  钱镠坐在书房案前,眉头紧皱着,忧心忡忡。三月的江南,正是春暖花开,芳菲竞艳的好时候,可钱镠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杯早已经空了,他叫来在外侍候的侍卫上茶。然后又道:“成先生回来没有?”

  “成先生还没回来。”

  钱镠有些心情烦燥的道:“等成先生一回来,立马就请他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说完,将侍卫挥退,又低头研究起桌上的地图来。那是一张军事地图,确切的说是一张元和藩镇图。四面本有四十八镇划分地图,元和,也就是唐宪宗的年号,宪宗是盛唐之后,李唐难得的中兴之主,元和之时,又被称为大唐中兴时期。在这期间,宪宗的削藩战争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大唐难得的重振威望,虽然削藩战争并没有解决藩镇问题,但那些桀骜不驯的藩镇却都臣服,一个个取消了帝号王号,重新臣服于大唐。当时,各地的藩镇共有四十八镇,这也是在那之后百多年来唐朝藩镇的大致势力划分。

  不过到了现在,元和当初的四十八镇大部份已经不在了,许多藩镇消亡,又有许多藩镇新立。

  在这以元和四十八镇为参照的地图上,州县划分早已经面目全非。

  一眼望去,这张地盘上,最为耀眼的就是秦藩了。这个在近十年间兴起的藩镇,以无可匹乱之姿,成为了当今最强大的藩镇,三分天下有其一,若是算是秦藩在关外开拓的疆土。甚至可以说已经占据半壁江山了。秦藩,就如同是东北的一条蛟龙,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一飞冲天。东北部有秦藩,西北地区则有长安朝廷。一个以河东中、南部、关陇地区、河南西部,以及山南东、鄂岳、荆南、湖南、江西、淮南、浙西等各藩镇联合的超级势力。从表面上看,长安这个新朝,其各镇控制的地盘甚至超过秦藩。

  而在西南,则有成都朝廷,虽然之前只剩下了三川三个藩镇。一度被人认为灭亡就在眼前。

  可是谁又能想到,风云变幻无常。转眼间,燕京、长安、成都这三大势力组成的三足鼎立之势,转眼之间又已经发现了这么大的剧变。

  秦藩新年之时刚与长安达成了协议,双方休战讲和。却不料,在先前大家都认为李璟要和长安大战没有发生。倒是转眼间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在南下增援宣武节帅朱温的时候,却被朱温于汴州城中酒宴之上伏杀。如今河东军和汴军大战不休,被李璟招安的尚让秦宗权等人却又突然进攻山南东道。

  这还不算混乱的。

  最让他惊讶的是,就在此时,东都的杨复光终于出手了。只是他既没有出兵去帮河东军围汴州,也没有帮梁军反攻河东。杨复光出人意料的在数天前,亲领数万大军兵发陕虢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袭击了东都洛阳通往关中长安之间必经之路,同时也是河南、关中、河东三地之间要冲的陕州,这一战,留守陕州的朱温兄长朱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陕虢节度使朱存被斩杀陕州城中。

  陕虢镇被攻破两万余汴军投降,近万人战死。

  这一战绝对是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所料,突袭闪电战拿下了陕虢镇之后,杨复光并没有停下来。几乎就在他进攻陕虢镇的同时,长安的杨复恭也在同时派兵出蓝田。直攻朱温控制的金商镇,猛攻关中西南大门武关。

  刚刚不久前的元旦之时,燕京与长安方面的和议,还一度让天下许多观望的人以为,三大势力鼎足以成。黄巢又已经灭亡,天下可能会迎来一个难得的太平时期。可谁料到,转眼之间,各地却打成了一锅粥?

  朱温把李克用干掉了,河东军和汴军打的难分难解。转眼间,杨复光又把朱温的二哥给干掉了,夺了陕虢,杨复恭又兵出蓝田,杀入商州,杨氏双雄两路猛攻朱温的金商镇。而年前已经在豫西站住脚生了根,拥有毫颍陈蔡四州的黄巢余孽,却又开始兴风做浪。打着秦王李璟的旗号,大有趁朱温病,要朱温命的势头,猛攻朱温控制的山南东道北部诸州,丝毫没有顾及半点曾经的同袍之谊。

  从表面上看,不久前还是中原最大藩镇的梁王朱温,转眼间就成了人人喊打,所有人眼中的肥猪阿三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形势还算明朗,这只会是一场杀猪盛宴。可事情却没这么简单,因为成都也不甘寂寞的掺与进来了。但成都的田公公这回却不是来杀猪分肉的,他是来保护朱温的。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师立在田令孜的命令下,亲率五万兵马出山南西道,沿汉水自梁、洋二州,直入金州,救援朱温的金商镇商州,保护武关。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藩也并没有闲着。在河南打成了一锅粥的时候,早已经休整了半年的秦军,开始向河北的成德和魏博二镇边界上布置。秦军与河北二镇兵马小规模的遭遇战不断,越来越多的秦军轻骑以小股部队窜入河北二镇之中袭扰,破坏河北二镇的春耕。

  在这种形势下,淮西的杨行密也开始整军备战,在获得秦王李璟的默认后,杨行密开始调兵越过大别山山脉,向鄂岳地区进军。准备将位于山南东道、淮南镇、荆南、江南西道、湖南诸镇中间的安、沔、黄、蕲、鄂、岳六州地区,一举控制长江中游地区,拿下武昌军,以对淮西和江西、宣歙诸地占据上游形势。

  看到这个样子,钱镠是真的坐不住了。

  连杨行密都动了,他还岂能坐视。

  一直以来,钱镠都把杨行密视为重要对手。相对而言,不管是高骈还是周宝或者董昌,钱镠并不放在眼中。这些人不是老迈就是昏庸,早已经是江河日下了,但唯有杨行密,和自己一样,都年轻力壮。又都把妹子送给李璟,又认李璟为师,得到秦藩的大力支持。两人隔江相对,各据一方。本也算是相安无事,甚至在秦藩力量未南下之时,还能相互倚重。可自从杨行密捞过界。出兵跨江攻下宣歙地区之后,这让钱镠就十分不满了。

  宣歙镇是从浙西和浙东两道分割出来的,在长江南岸,仅靠着浙西,其东北面是润州,东南面是杭州。正北是杨行密的淮西庐州,西面是江西。在钱镠看来,宣、歙、池三州一来是从浙江道分割出来的,二来又是在长江南面,怎么说,也应当由他来控制。杨行密这个举动,明显就是捞过界了。

  而现在。杨行密又要去打鄂岳,在钱镠看来,这明显是杨行密在为以后攻打江西做准备。

  宣歙在杭州的北面,江西在杭州的西面,若真让杨行密如此发展下去,这吴越之地哪还能有他的立足之地?

  钱镠当然也想要改变这一局面,但相对于杨行密这个家伙的起家,钱镠却有些束缚,没那么自由。钱镠是以董昌副将的身份,得到李璟的支持后。又为董昌立下汗马功劳,最后甚至一手帮董昌击败了浙东的刘汉宏,帮董昌打下了浙东镇,才最后能得到杭州刺史之位的。

  在钱镠的头上,既有名义上的上司浙西镇海军节度使周宝这个老大。又有浙东义胜军节度使董昌这个老大,而且再往上,还有一个朝廷老大,和一个秦王李璟的老大。

  头上的婆婆太多,钱镠这个小媳妇当的并不轻松。相比于杨行密如今控制着庐、和、宣、歙、池、舒六州地盘,钱镠可就差多了。他这个吴王、江南行省总督、义胜军节度副使,实际控制的地盘只有杭州一地而已。董昌那个他心里看不起的家伙,却靠着他的拼命,坐享着浙东的越、睦、衢、婺、台、明、处、温八州地盘。而就连周宝那个独眼龙老头,也还名义上控制着润、常、苏、湖、升、饶、江、杭八州。

  钱镠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把头上的两个婆婆干掉,但一直得不到李璟的明确支持回复,一个人又不没太多信心能干掉两个老大,只得一直守着这一亩三分田,利用李璟有限的支持,拼命的发展经济。多亏杭州就个杭州湾,有李璟的大力支持,钱镠也一直搭在秦藩的海贸大船上,每年钱财赚的不少,依靠这些钱财,不停的从秦藩买来装备军械,训练士卒。杭州兵虽不多,只有八都,总兵力加一起也不足五万,但却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良之卒。

  他等的时间太久了,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如今的各地大战,让钱镠再也忍不住了。再不出手,只怕连汤都喝不到了。

  晚上,钱镠的五虎上将之一兼谋士的成及回来了。钱镠立即迫不急待的将他请入书房之中,刚坐下,他就开门见山的道:“弘济兄,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们这几年的训练,如今有了五万精锐兵马,就算比不上秦军那般精锐,可这些兵马也是在秦军顾问团的训练下拉起来的,又有秦藩制式军械,我觉得咱们实力够了。”

  成及捏着下巴的胡子沉思着:“将军真觉得时机成熟了吗?”

  “时机以至。”

  “那将军之意,要选择哪边动手?”

  钱镠要动手,不管从哪边来讲,也只有两个方向。要么向北,争夺浙西的润苏常熟这一带,要么向南,向董昌下手,争夺越、睦、明、温等州。向北,润苏等浙西诸州明显要比浙东诸州更富庶。但镇海节度使周宝虽然老迈,可毕竟手下诸州刺史也都是些老将,非等闲之辈。倒是董昌,钱镠本就是董昌心腹大将,副手。对于董昌的实力和底细,他是最清楚的。可董昌的浙东,却比浙西差的太远。

  钱镠想了许久,他也一直有些摇摆不定。就地盘而言,明显紧邻着长江的浙西更胜于浙东,润苏常熟,那可是真正的渔米富庶之乡,远超浙东的沿海山区。但另一方面,董昌的义胜军,却又远逊于周宝的镇海军。打仗,理应挑软柿子捏,但钱镠又放不下浙西的富裕。而且如果能控制浙西,这不光是富裕的问题,控制浙西,就等于有了长江天险。控长江,而向南,这个顺序更好。

  “弘济兄以为先打浙西如何,周宝老迈昏庸,年过七十,其部下诸将也早就各有心思,散沙一盘。况且,苏常之地,天下富庶啊。”

  钱镠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他现在都还是董昌的副节度使,若是他此时出兵攻打董昌,未免有一个背叛者的不好名声。

  成及却摇了摇头,“某以为,镇海和义胜二军,镇海虽然因节帅周宝昏庸而人心散乱,但镇海军却是打过大仗打过硬仗的。并且,就算周宝不行了,可浙西诸州刺史却都是镇海军大将担任,我们真要进军镇海,只怕利益相关之下,这些各地刺史大将必然群起而攻。我们杭州八都,地小兵也不多,真跟他们打,我觉得并不合适。反倒是董昌,虽然他坐领浙东八州,可实际上,这浙东地盘基本上都是由将军率兵打下的。就是在浙东军中,将军的威望也极高。若是我们攻打浙东,董昌不过是又一个刘汉宏而已。先拿下浙东,扩大地盘,增强实力,招兵买马,然后我们可再挥兵北上,灭掉镇海军。如今,越地尽在将军之手,可成基业。”

  “然董昌是我旧主,若某出兵攻伐,只怕引来非议。”钱镠并不愿意担一个反骨仔的名声,毕竟他现在可还是李璟的门徒和臣属,万一因此事,引得李璟对他不满,那就不免因小失大了。

  却不料,成及只是微微一笑,“若只是顾虑此事,那将军大可不必担忧。某虽不才,却有一策可解将军之忧。只要此策一出,包将军不但能得浙东之地,而且还不会被天下人非议,更不会惹李璟不满。”

  钱镠大喜,“弘济兄有何良策,还请速速道来。”

  “很简单,将军只须依某之言,这般...这般...即可。”

  钱镠捏着拳头,忍不住惊叹道:“弘济兄果然不愧为某之谋主,真是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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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9章 万里觅封侯



  真龙元年四月二十,河北平原上遍地都是的槐花开始纷纷绽放,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槐花美丽,而槐花的花蕊被百姓们称为槐米,是一种能够用来做菜也能当饭的美味。微微苦涩的味道,是绝大多数北方百姓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味觉,尤其是对于许多老年人和中年人来说,槐米甚至是每年青黄不接时的救命粮,百姓们对于槐米的感情是现在秦藩许多没挨过饿的少年孩子们难以理解的。

  秦藩制度,州县所在城厢地区称城,人口聚居满5万以上的村庄、屯集称镇;人口不满5万的村庄、屯集称乡。乡镇都隶属于县。河北易州易县白马镇,过去是一个乡,不过归秦之后人口大量增加,许多百姓从南面的成德镇涌入易定,白马乡聚居人口超过五万,改乡为镇。秦藩县以下,还有乡镇级的乡公所和镇公所,其主官乡长或者镇长为正九品官,真正的芝麻小官。

  今年的天时不错,洁白的槐花开始盛开的时候,新兴的白马小镇外平原上的小麦也开始变的金黄起来,金灿灿的,让人看了就合不拢嘴。在白马镇的镇堡街道上,白马镇撤乡建镇后的第一任镇长臬捩鸡正穿着浅绿色的圆领官袍,头上戴着折翅乌纱帽,那官袍上的径一寸小花朵绣纹和浅绿色的官袍,都表明,臬捩鸡这个镇长与一般的镇长不一般。

  深绿色官袍和径一寸小花朵绣纹这都不是九品官能穿的,那是六品官独有的标记。秦藩之中,尤其是近几年官制改革之后,等级制度十分严格。官员的官服规模颜色,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品服的花饰:三品以上绣纹:一品,径五寸独科花;二品。径二寸独科花;三品,无枝叶散答花。四至七品绣纹,均是径一寸的小朵花;八至九品无绣纹。

  臬捩鸡确实是一个七品的镇长,而且还是一个正七品上的镇长,一个比一些小县县令品级还要高的镇长。这既是因为白马镇是一个重要的乡镇,从天津到易州,然后经蒲阴和飞狐二陉穿越太行。连接蔚、代,直达雁门的秦藩重要的津雁国道,就在白马镇通过。做为津雁要道上的一个重要支点,尤其是太行山飞狐和蒲阴二陉的东面出口。白马镇越发的重要。

  这座人口已经达到近十万的新兴镇子,早已经是一座带有军事要塞堡垒的镇堡。镇上常驻有城防守备军的一个营戍守,虽然白马镇长并不担任驻军职务,但白马镇却拥有整整五百人的民兵营,这支民兵营设有专门的指挥使。但民兵预备役的性质,使得镇长虽不直接管理民兵营,却是民兵营的最高指挥。

  臬捩鸡是在年初裁军时转业回乡的,虽然臬捩鸡这几年重返战场后打的很卖力,拼的很勇猛。不过他本来就手有残疾。这几年战场上又留了几处不小的新伤,一条腿也都有些瘸。再加上他又是沙陀人,军中大量撤裁蕃兵,有只保留两成蕃兵比例的命令,臬捩鸡再不愿意也只得黯然返乡,恋恋不舍的告别了自己的将军梦。

  好在臬捩鸡这几年战场表现不错,跟着杨威利着实打了几个硬仗胜仗,再加上杨威利又是极得上面看重的耀眼新星,因此他这个部下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提拔升职也没少过。转业之时,臬捩鸡已经带着摘去肩章领花却镶满军功章的军服回乡,离开军队时,臬捩鸡已经是从六品上的振武校尉,营指挥使的准校中级军官。而且,他还捞了一块英勇勋章和一块鹰扬勋章,在转业之前,被授予了武士爵位。

  转业回乡,臬捩鸡如其它的军官们一样,降级使用,从六品的振武校尉,转为文阶后,改授为正七品上的朝请郎,原本是得穿浅绿官袍,戴一梁冠,持竹子木笏。不过军官转业,给予保留深绿官袍待遇。

  上面给臬捩鸡安排的新官职是白马镇八品镇长,但授予正七品朝请郎散阶,这是一个低配。正七品的官阶,担任正从品的官职。不过白马镇是一个大镇,十万人的规模,镇内甚至还驻有一个团的守备军一个团的民兵,守着津雁国道,和太行二陉山口,地位重要。

  虽然脱下了笔挺贴身的军装,摘下了钢盔,解下了铠甲,换上了轻柔的绿色官袍,乌纱官帽让他有些遗憾,不过能成为一个全镇三万余户,十四万余人的大镇的镇长,臬捩鸡还是很高兴的。臬镇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请求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汉家名字。秦藩中如今部族人口众多,按照规定,胡人都得剃发,改汉姓名字。臬捩鸡一直想改成李姓,可这样的“国姓”又不敢冒然私改。最后,还是请求改名聂烈基,上面对他的这个小要求也没有为难,直接同意了。

  自改了名后,聂烈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高大了几分。凭着这些年在军中的历练和文化学习,这个沙陀人竟然也把白马镇管理的井井有条,今年第一季度的州上考核时,得了个优的好评。

  眼看着就要夏收了,聂烈基骑着跟随自己数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马往乡下的家中返回。他穿着一件柔软吸汗的棉布制官袍,腰间束着一条银带,手抖着缰绳,一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

  夏收在即,镇上的民兵们也都返家准备夏收。白马镇的民兵有很多,远不止一营五百人。实际上,白马镇近十五万人里,足有总数两成的青壮年都是登记的民兵。不过民兵也有不同,白马镇上的五百民兵,属于常备民兵,一年的训练时间至少有三个月,而其它的民兵则是预备民兵,一年的集训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半个月。

  不过夏收的季节就要到了,就算是常备民兵。只要不是战时,这时也要解散回乡帮忙收割粮食。这是耽误不得的,聂烈基虽然现在是镇长了。可他在乡下依然还有地。那是当初官上分给他的,他转业时。官上又分了一块地给他,担任县长,又有一块职田,还有一块勋田,加上永业田,聂烈基现在也算是个乡下土豪,小地主了。加上他置买的土地。家里的土地加起来已经有三十顷地了,三千亩的土地,虽然其中职田和露田等离职和去世后是得交回的,但剩下的永业田依然有两千多亩。

  哪怕秦藩如今的制度。田赋是摊丁入亩,而且除规定的每人限量内田亩外,再购置土地,得缴纳极高的交易税,可已经完全和汉人们一样的聂烈基却是很在意这些土地。哪怕缴纳了重税,也置下了三千亩地。这可是传家之地啊,许多转业军官们都拿着赏赐和转业费等去办工厂、开矿、买船、买商铺,甚至是买债券、存利息等,可聂烈其却最终选择了买土地。虽然因为关外的扩疆。以及高额的土地交易税,让许多人都打消了置地的打算,可这却无法阻止聂烈基。

  骑马走在宽阔的双向六车道的津雁大道上,聂烈基对于这片土地,越发的热爱。

  他身后跟着八个青壮汉子,让聂烈基看起来越有种前呼后拥的感觉,虽然秦王不喜官员排场,许多官员的排场旧制都被更改,鸣锣举牌开道等排场都大为缩减,如他这样的小小镇长,更不敢顶着干。但聂烈基依然带着八个手下,倒不是他喜欢和上面对着干。而是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佣人,准确点说是他的合同雇佣工。

  早在数年前,秦王就下过命令,取消境内一切奴隶,恢复他们的自由身。虽然这自由身恢复有些代价,需要去参军或者去关外拓荒,但这也依然让无数奴隶感激涕零。按秦王的命令,是不允许奴隶制度的存在,只能是雇佣。

  聂烈基有三千亩地,又是个七品的镇长,也算是个官员土豪了。虽然不能买奴隶,但他也确实雇佣了不少的仆佣。现在唐人已经很难雇佣到了,只要他们舍得背井离乡,都能在关外得到一大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聂烈基雇佣的,都是近几年海商们从南洋运来的昆仑奴。朝廷对于海商们这种明显的人口贩卖,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征以重税,然后对入境的黑人们管理严格,禁止奴隶交易。

  只要是入境的黑人,都是自由民。他们先要交给官府,由官方征询他们的意见,只要他们愿意去关外垦荒的,都能立即获得自由身份,还能分得土地等。而如果不愿意去关外的,那们他们也是自由民,但却无法获得土地等。这些不愿意去关外的昆仑奴,最后大多数成为雇佣工人,在世家豪强家中,或者新兴商人们的矿上、工坊和商船上劳作,或者在地主土豪们的农庄里耕种。

  聂烈基家中三千亩地,但他们夫妻早已经不再亲自耕种了。聂烈基雇佣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下差不多百来口人,除了自己城里的宅子和乡下的庄园外,他在乡下还有两个小农庄。他雇佣的大多是一家人,年轻力壮的耕种垦田,年老的看家护院。年纪大的女人带孩子,做饭种菜、年青的则是厅堂斥候以及洗衣织布等。年少的女孩则做丫环,青少年则做长随书僮。这样安排下来,看似雇佣了很多人,可实际上雇佣费用却不高,而且佣人们更安心做事。

  八个佣工都长的很壮实,他们赶着两辆大车,里面装着从镇上买回来的煤炭,另外还有不少的百货。聂烈基是个脑子很活的人,或者说是个很会算计的人。他虽然成了镇长老爷,可却跟个土老财一样不放过赚钱的机会。这几年易县繁荣了,乡下也一样富裕了。聂烈基就在乡下开了一个杂货店,还有一个煤球坊。专门制作蜂窝煤出售给附近乡村百姓。虽然他是镇长,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在秦藩多年,贪污克扣的事情他很聪明的不会去干,可正当赚钱他去不会错过的。反正官员不许经商的红线是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参与经商,但他这个七品镇长,却是不用顾忌这些的。这些年秦藩商业繁荣,也使得商人地位大大提高。他一个镇长经营一点小作坊小商铺,也没有人另眼相看。

  黑漆一样皮肤的昆仑奴,赶着两大车同样黑漆漆的煤炭走在暖风徐徐的大道上。

  这些南洋黑汉子们操着熟练的唐韵官话边走边聊着天。有说有笑的,聂烈基也不时的和他们说说笑笑。主佣关系十分融洽。聂烈基是个很开放的人,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事情太多了,他很清楚,在如今的秦藩,这些人今天是他的雇佣工人,可说不准哪天人家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军官或者一个地方官员。甚至成了一个大商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聂烈基数年前不就是一个代北来的战俘吗?可现在呢,他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农庄,有了老婆孩子。还成了十几万人的民政长官,还是一位武士爵位的低级贵族,这样的事情,以往能想象吗?

  聂烈基是聪明的,秦藩没有了奴隶。这些人只是雇佣工人而已。他们都是自由民,不再是贱民,谁也说不清楚大家的明天会是如何。跟工人们关系弄好些,仁善大方一些,回报也是很丰厚的。这笔帐他还是算的很清楚的。

  “老黑,咱家的麦子哪天开始收啊?”聂烈基骑在马上问其中一个年老的黑汉子。

  那汉子其实也并不老,也就四十余岁,但那黑乎乎的样子,总显得有些老。这个老子是占城人,十几年前就被贩到了中原,过去就是一个占城城主的农庄奴隶,最擅长的就是种植占城稻,是个老把式。在中原呆了十几年,如今又成了一个地道的北方农夫,对于麦粟豆等作物种植也是十分的精通。聂烈基家的三千亩地,种的都是麦子,掌舵的就是老黑。

  五月天里,老黑赤裸着上身,露出亮油油能反光的黝黑皮肤,显示着强健的身体。他只穿了一条麻布沙滩裤,脚下一双大赤脚在平坦的马路上啪啪的踩着。和他的主人聂烈基一样,他也剃了头,有点区别的是聂烈基留了一个军中最普遍常见的锅盖头,而老黑则是刮了个油光闪亮。他一边大步走路,紧跟着马车旁边,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杆烟枪,不时的吸上一口,吞云吐雾,金银花和薄荷还有茶叶等配制的烟丝在烟锅中燃烧,化为一股清爽提神的味道在喉间打转,沁人心脾。

  他巴嗒巴嗒吸了两口烟,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慢慢回道:“嗯,我选了个日子,五月初八这天祭神,然后开镰收麦,这天是个好日子哩,东家觉得可以不。”

  “五月初八,嗯,好日子。就定这一天,到时,把猪圈里的那两头肥猪给杀了,再宰几只羊,再到渔墉抓点鱼,镇上买点牛肉,大家努力干活,我也不会亏待大家的。”聂烈基很豪放大方的一挥手说道。

  这大方表态立即赢得了八个壮汉的欢呼,杀猪宰羊捉鱼,还有牛肉,这个麦收季节可就痛快了。东家这么大方,大家肯定也会卖力干活的。回到家里,妻子早已经带着儿子在门口迎接了。

  看着一边等他还一边捧着本书在诗的儿子,聂烈基不由的十分高兴。跳下马,抚着儿子的脑袋,“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你爹我要不是书读的少点,又怎么可能转业回乡。哎,要是不转业回乡,再过几年,你爹我肯定也能肩膀上挂颗金豆豆,怎么也得挣个男爵子爵什么的。”

  妻子一身对襟大袖长袍罩在里面的裙外,对着丈夫微微笑了笑,“塘儿已经很用功了,你就别再给孩子压力了。”其实石氏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丈夫能够转业回业,她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在外打仗,她总是担惊受怕的,生怕出点什么事情。哪像现在,丈夫虽说降阶转业任用,可他却再也不用担心了。守着丈夫孩子,相夫教子,又有着这么一份不薄的家业,这样的生活在梦里都时常会笑醒呢。

  “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塘儿出息。都怪爹没用,要不然,塘儿这么聪明,要是能进斯巴达训练营,跟诸位王子和各家的公子们在一起。今后必然更加前途无量啊。”聂烈基有些叹息。儿子虽然聪明,可毕竟斯巴达训练营是所有人都想挤破头送孩子去的地方,他聂烈基虽有个聪明儿子。但他的级别还是太低了。

  聂烈基把马交给老黑的儿子牵去了,转头对石氏道:“刚才老黑说下月初八是好日子。选那一天开镰。”

  “嗯,我们女人也都准备好了呢,等那天也一起下地去。”麦收是大事,男人割麦子,女人除了做饭送饭送水,也得下田去捆麦子。每年这时,不说一般的农夫农妇都要下地。就是地主地主婆,皇帝皇后,也都会一起下地,割麦拾穗。

  聂烈基看了看虎头虎脑的儿子。“到时让塘儿也一起下地去。”

  “你就不怕耽误他读书啊。‘

  “每年夏收秋收,连秦王和秦王妃们都要亲自下地,这可是大日子。塘儿平时多读书,可却也不能忘了本份。”

  石氏点了点头,脸上扬起笑容:“今年的麦子长的可喜人了。麦穗沉旬旬的,听老黑说亩产得能有三石呢,可了不得,以前在代北时,家里的地最多也就亩产一石啊。”

  亩产三石。聂土豪家三千亩地,这可就是九千亩麦子啊。就算去壳出粮,减去三成,最后也能得六千多石麦。一想到这么多的粮食,全家人都不由的欢喜满颜。

  “这都是上面派来的农技员指导的好啊,以前还真没想过,原来种地也还有这么多的门道讲究。你看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把渔塘里的淤泥盖地里,平时的牲口粪积了撒地里,再加上沤的那些烂草叶子什么的撒上加上草木灰,这样一弄,加上他们的一些指导,居然增产了这么多。”

  “多就好啊,以后要多积肥,这牛粪羊粪马粪可不能浪费了,拉在外面的都要捡回来堆肥。”聂烈基根本就不像是个官员,反而跟个抠老财似的认真讲着。

  一旁的老黑这时走过来,插话道:“老爷,我看咱是不是把镇上那些公厕的粪给包下来?虽然要花点钱,可镇上的公厕可不少,要把这些粪都包了运回来,这地以后每亩都能有三石,只多不会少哩。”

  聂烈基大手一挥,豪情万分的道:“包,都包了,问问别人包的是啥价,咱们比他们多出一点。”

  “还有那津雁大马路上的驿站,隔二十里就有一家,咱们也可以包了。”

  “嗯,包了。”

  “咱们庄上有马车,我看还可以每天派几辆马车去城里收夜香,虽然要一家家收,可镇上几万户人口,这要收起来,可不比公厕的少啊,而且完全是不要钱的。”

  聂烈基一想到十几万人的粪肥,立马豪情万丈,“嗯,收,都收了,没事的时候,家里的马车都拉去镇上收肥。对了,也不能白收,要不然,人家也不一定给我们。这样,第一次去收的时候,带些蔬菜瓜果什么的去,每家放点。他们吃了咱们的瓜果蔬菜,还好意思不把肥倒给我们?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以后偶尔给他们送点瓜果什么的,这肥肯定就都是我们的了。”他越说越激动,这个时代种地也没有化肥,除了牲畜粪便,便主要靠大粪了。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一亩地多收的不是三五斗,而是一两石,翻倍啊!

  “粮站已经过来打过招呼了,夏收过后,他们就会过来收粮。还说今年不用各家往镇上送,到时粮站会直接到乡下来收。今年的粮价都出来了,每石两百文钱。”

  这个价钱并不高,相比于如今外面的需求,这个粮价甚至低的吓人。要知道,长安的粮价现在基本上是每石突破万钱了。相比起来,是秦藩的百倍。不过虽然有些肉疼,但聂烈基也没多说什么。秦藩全境,实力的是粮食统购统销,就算是地主家,这粮食也是得按官府的价钱出售给粮站的,他们自己打下的粮食能留下的都有计算好的,比起城里的供应额要高些,但也不会太多。而想私下出售大批粮食,这在秦藩可是犯罪。

  不过官府收购价虽然不高,但这些年秦藩的粮食也一直是平价。多少的价格收购,销售的价格也基乎是收购价。不过聂烈基也知道,虽然官府这样做,让地主们发不了粮食财,可也好过其它藩镇那样的强征豪夺,虽然发不了战争财。可也保证了农夫们足够的利润。毕竟,如早些年一样,粮荒的时候。市场粮价几千上万,可那是粮商赚了。农夫们出售的粮食价格其实并不高。襾一旦到了丰年,粮商们却又狠压价,导致斗米二三钱这样的价格,使得越是丰年农民越是亏本。关键就是粮商们的囤粮居奇,恶意操纵挤兑粮价,最终肥了粮商一个而已。

  而现在秦藩的这种粮食收购方案,却使得不管是粮农还是买粮的百姓。都维持了一个稳定均衡。

  石麦二百文,这个价格不高不低,聂烈基算算,扣除各项成本。其实还是赚了不少的。三千亩麦子,能收获九千石麦子,就算去壳也能有六七千石。若再算上一年两季,还有渔塘、山林、桑麻田,以及家里的纺织。以及杂货店、煤球场和木匠坊等的产出,总的来算,聂烈基还是很满意的,就算不是日进斗金,也基乎是天天财源广进了。

  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还是被转业了。要不是身体轻伤残疾,哪能退伍啊。想想那个年青上司杨威利,年纪轻轻,现在可是都已经刚晋升为中校了,两杠三星。毫无疑问,十年之内,说不得就能挂上金豆豆了。现在转业回业,他也绝了仕途之心了,心里想的也就是儿子能够比他有出息,那就足矣。

  回到屋里,聂烈基依旧先去了武厅,厅中摆放着武器架,上面插着十八般武器。尤其是在上首,排着三个木头人,上面穿戴着三套铠甲。左边一套凤翅兜鍪山文战甲,右边一套外面披着一层链甲的牛角盔牛皮甲,最中间则是一套藏青色虎式狼盔全身战甲。

  在三套铠甲前,还摆着一个刀剑,上面横放着一把锃光交亮,镶金嵌玉的武士勋刀。

  在勋刀两侧,左边一把丈三马槊,右边一把八尺骑枪,另外旁边还供着一把马刀和一把陌刀。除了这些,还有骑弓步弓各一张。盾牌三面,铁骨朵,钢鞭铜锏双刃战斧单手斧各一。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武器库,同时也是聂烈基的全部收藏,多数都是他用过的武器。大部份是发下来的制式军械,还有一部份是战场上的缴获。秦军禁武令的开放,加上他身为一个获勋军官,才得以收存这些老伙计。每次回家,他总要细心的擦拭他们,这些,将是他们的传家之宝。

  细心的擦拭着山文甲上的每一个甲条,屋中沉静无比,虎头虎脑的石敬塘也拿着一块布坐在聂烈基一旁擦着,父子俩说不出的平静安宁。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伴随着隆隆的马蹄之声,在屋外响起。

  正擦拭铠甲的聂烈基如同条件反射似的如弹簧般弹起,石敬塘惊讶的看着父亲,这时的父亲是陌生的,没有平常的满脸笑意和土老财似的精明模样,而是一种肃然,锐利直冲而起。

  “儿子,别擦了,刚刚是战马的奔驰和嘶鸣,快跟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聂烈基放下手中的铠甲,拉着儿子跑到大门,刚到门口,就看到从村门口策马跑来一骑,那名骑兵穿着一身火红的皮甲,更关键的是他的背上也插着一面火红的旗帜。

  这时村口那座石塔上的大钟终于铛铛的响了起来,村子里的人纷纷的跑出家门,向聂烈基家门口的这个大晒场跑来。

  石敬塘被父亲牵着手站在门口,他抬起头望道:“阿耶,插旗骑马,敲钟吹哨,是不是又要集结民兵啊?”

  聂烈基神色郑重,他点点头道:“儿子,没错,这是集结的命令。这已经是今年第五次民兵集结令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如前四次一样的虚张声势,吓唬南边,还是真的要开打了。”

  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名穿着皮甲的壮汉带着两名同样皮甲的彪形大汉策马赶到。为首的汉子见到聂烈基,连忙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啪的并拢脚跟,举手敬礼:“职下白马镇民兵营指挥使赵泰见过镇长!”

  聂烈基熟练的还了一礼,“是要集结吗?”

  赵泰也是一名退伍的老兵,曾经在战兵部队中担任过营指挥,和聂烈基的官职是一样的。不过他少了几块勋章,也没授爵,而且阶位比聂烈基稍低些。转业后。调入了常备民兵营任营指挥,级别好像没变。不过从战兵营到民兵营,却是降级使用了。

  此时三十六岁的赵泰神情兴奋,激动道:“是集结,大动作,这次是真正的大动作。刚刚传下的命令,周帅已经下令出兵成德镇,这次我们河北各州常备民兵也都要随军出征。”

  “我们也要出征?”聂烈基一脸惊讶。

  秦军现在可是兵强马壮。刚刚还裁撤了百万大军呢,怎么现在却还要民兵上战场?

  这时村长已经跟着那位传令兵过来,他也骑了一匹马,这村长也是个退伍老兵。五十出头,虽然退伍前也才是个队头,但在军中多年,在村子里,就算是在聂烈基这个镇长面前。也还是很有些资格威望的。此时村长在马上一路大喊:“秦王令下,五月南征成德,周郭三帅统兵南征,河北民兵随军抢收成德、魏博二叛镇麦子...”

  村长在激动的宣布着命令,民兵的任务是随军却抢割河北二镇的麦子。而且秦王说了,随军出征,每人每天官府补偿一百文钱,同时,各人抢割下的麦子,军队按每石两百文的秦藩收购价就地收购。民兵若是自带马驴,官府每天还会照行市补贴脚钱,自带车马,同样补贴车马钱...

  老村长走过的地方一片片沸腾,村里的民兵们都激动的在大喊,“南征去,南征去!”

  “自愿随去的民兵,可自备铠甲弓箭刀兵,到村公所来报名!”村长还在那里喊道。

  许多民兵都曾经是服过役的士兵,他们有的在战兵中,有的曾经在乡兵、团结兵中服役。如今退役在家,听说要上前线,不但没有人恐慌,反而是一片激动沸腾。

  聂烈基站在大门口,手里牵着儿子的手,一张脸渐渐通红,一颗心剧烈跳动,一股久违的热血直涌脑门,全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上战场,上战场,终于又能上战场了!”他嘴里低声念诵着,激动的无以伦比。

  他突然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儿子,爹去征南,一定给你挣个斯巴达训练营的名额!”

  赵泰也站在那里,傻呵呵的笑着。

  秦藩军功极重,没能获得一个勋爵,一直是赵泰最大的遗憾,现在,他那颗心终于又激动起来。

  还有许许多多的民兵们也跟聂烈基和赵泰一样的想法,抢割成德魏博二镇的粮食虽然很不错,可这不是他们最激动的原因。他们最激动的是得到了一次意外的机会,可以带着自备的铠甲马匹刀兵,去战场。

  富贵需从书中求,功名只在马上取,匹马上疆场,万里觅封侯!

  返回家中,聂烈基直接赶往武厅,一进去,却发现妻子石氏已经站在厅中,正在从木架上取下那套他获得武士勋爵时穿着的藏青色虎式狼盔全身铠甲。

  “娘子!”聂烈基意外的叫了一声。

  石氏盯着聂烈基,强作笑颜,“夫君,让妾身为夫君披甲战甲。待来日,妾身还在这里为夫君解战袍!”

  “娘子,你同意我去了?”

  石氏笑了笑,同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他早看出了丈夫转业后的心中遗憾,这次随军出征,既是官令,无法违抗。同时何尝不是太远的一个心愿,不管如何,做妻子的虽然不愿意丈夫征战沙场,日夜担心。可这个时候,她除了全心支持,让他无牵无挂的出征,她还能做什么。

  “妾身在家等着夫君凯旋!”

  “嗯!”聂烈基点点头。

  “早去早回,平平安安!”

  “嗯。”聂烈基再次点头,心头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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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0章 全线出击


  四月底的一天清早,林嘉文起来漱口时,他的妻子姚氏正坐在纺线车前嗡嗡嗡的转动着车把儿,锭子上已经结下一枚茭白大小的白色线穗了。林母也早已起来,在自个独居的厢院枣树下摇转着纺车。用登州产的雪盐漱过口后,他坐在去世的父亲生前最喜欢坐的那个磨盘前躺椅上,端了一杯泡的极酽的浓茶,悠然而又自满的喝起早茶来。

  喝两口茶,林嘉文又拿起一边石桌上的黄铜烟锅的长烟杆在布鞋底上敲了几下,然后伸手在烟丝袋里摄起一摄烟丝装在黄铜的烟锅子里。这杆黄铜的烟枪是他用家里母狗下的两只小黑狗崽子在北面换回来的。自秦军占据了定州之后,九门县九门村这个镇定二州边境上的小村子,一下子也就成了双方的前沿。九门村就在滤沱河的北岸,再往北点,四季不涸的滋水河将定镇二州分隔。

  一开始,林嘉文也如许多村民们一样,对于滋河对岸的秦军,充满着畏惧。可家业难舍,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渐渐的,他发现,原来对岸定州无极县里的秦军,并不如成德军的官兵们所宣扬的那样,是一群凶残的匪徒。相反,接过胆大人的小心接触,他们还发现了原来这些秦军还在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方便和好处。

  例如滋河北岸就有一座草市,那里有许多秦藩的商人贩卖着各种东边运来的货物,然后从他们手上收走各种各样的土产。甚至在年头不好的时候,对岸的秦商,居然还给他们借款借粮。林嘉文是九门村祖祖辈辈世代居住于此的住户,往上数,他们林家的来头甚至极大。

  据林家的那本族谱记载。九门林氏,乃是商朝时的比干后裔,商末少师比干的后裔是他们的开村祖师。他还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林放的后代。九门村的历史有数千年之久,甚至在安史之乱时。这里还是著名古战场,唐朝元帅李光弼曾经和叛将史思明就曾大战九门。

  时间久了,林嘉文和其它的乡亲们一样,对于北岸的秦军和秦商,都没有了畏惧之心。反而经常把地里收的些瓜果啊,树上摘的梨枣,甚至是女人纺织的布匹。纳的鞋底等,在天黑后装在褡裢里背到北岸去,然后换一些物美又价廉的东西回来。吸烟草,就是林嘉文在草市上学到了的。自偿过一次味道后。就抛不下了,最后用两只小狗崽子换来了一个用黄铜做烟斗的长烟杆,又用两头自家养的羊换回一袋烟草。现在林嘉文每天的最大爱好就是得空抽一袋烟。

  林嘉文今年才刚三十出头,父亲早两年前去世,死时还不到五十。他被成德军强征入伍。结果一去不回,如这时代大多数的男人一样,身死异乡,尸骨无还。林嘉文继承了家业,家里有着百余亩地。虽然这些年赋税加征越来越多,可也还算勉强过活。尤其是北边驻着秦军后,这里反倒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如今,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母亲睡前和清早起床那会到她屋里坐一会。

  两架纺车嗡嗡吱吱的声音相互衔接,互相重合,此起彼伏,和着清晨院里树上的鸟叫声,把一股沉稳和安宁的气氛弥漫到林家辽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林嘉文沉浸在这古老悠扬而又新鲜欢快的乐声中,浑身的筋骨都舒张开来。

  家里唯一的长工赵三把家里的镰刀拿出来,打了一盆水,在门前的磨刀石上细心的磨起来,直到磨的镰刀雪亮,锋利无比。然后从一侧的牲口圈里牵出了那对枣红马儿。自古镇定都是北方的战马出产地,河北战马是中原的优秀战马。林家一百多亩地,也养了两匹马耕种。从圈里牵出两匹枣红马儿拴在拴马石上,赵三扯着大步走进院庭,大声询问夏收的事。

  嘉文走出来,笑着对皮肤黝黑的赵三道:“你先喝口茶!”

  赵三是林家的老人,他祖父就在林家做事,然后他父亲,再到他,世代在林家做事,连他儿子现在也一样在林家做事。赵三几代勤恳,很得林家看重。当这几年秦藩渐向南扩张,越来越多的庄客奴仆都逃到北边去投了秦王后,父亲死后接掌林家的嘉文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当着赵三的面把奴隶契约还给了赵三,从此赵三一家人从林家的奴隶变成了雇佣的长工。这个举动,让赵三一家人对林家感恩戴德,从此再无半点其它想法,一心勤恳为林家做事。

  赵三恭敬的站在庭院里说他不喝,仍然询问夏收的安排。

  嘉文说:“今年稻子长势好,让他再长几天,等再过五天收割吧。光凭咱们几个也割不过来,我想好了,到时去镇州请几个麦客过来收割。”九门村这里位于滤沱河、滋河、以及白刀河的之间,四季河水不涸,是一块极为难得的水浇平原。滋水北岸的无极县去年开始种植产量极高的红占城水稻,亩产能达到四石,这他亲自前去看过。看过后他极为心动,大米可比麦子价钱高,更何况现在产量还高,唯一要求的就是得有水。而九门村最不缺的就是水,今年他特意从无极县买回稻种,家里百多亩地全都种上了稻子。现在,稻子已经金黄,马上就能收获了,按庄稼老把式赵三的话说,今年林家的一百多亩稻子,起码能收五百石稻谷。

  这个情况让嘉文和赵三都是高兴不已,等收获了后,把占城稻都拿去无极卖给秦商,再换回更多的麦子,一部份上交成德藩镇帅府,剩下的存起来,以后几年都不用愁粮食了。

  几口喝光茶,嘉文和赵三还有赵三的儿子小勇一起扛着锄头走过村路,出了村子,走下河滩。

  田野已经换过另一种姿容,早几天还是一片碧绿,转眼间绿色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金黄,犹如黄澄澄的铜钱似的耀眼。河滩下呈现出一片丰收的沉旬。沟渠里有清清的河水流过,稻田里不时有青蛙蹦过。

  地里还是湿的,嘉文开始按在无极学到的方法。和赵三父子一起给水稻田挖沟。种稻不像种麦子,稻需要水。但稻子成熟之后,也得放干水,需要晒田,那是稻收前最后一道程序。一锄锄下去,一块块肥沃的泥土带着水被挖起,沉旬旬的稻穗不停的晃动。

  赵三摘了一根稻穗,认真的数了一遍上面的谷粒数量。那稻穗长长的极为喜人,上面的谷粒更多。数完后,他直接就把稻穗塞进口里,嚼出满嘴的米香。激动的老泪纵横,“可惜老爷没能看到这天了,有这样的稻种,有这块水田,林家的日子今后会越来越红火了...”

  林嘉文也在一边点头。是啊,看着这沉旬旬的稻穗,心里确实是高兴。

  滋水北岸,定州无极县城。

  一股烟尘在艳阳下高高扬起,一支大部队正隆隆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驻扎于定州的边防军。后面不远,则还有一支更大数量的部队跟随着,他们就是这次召集而来的民兵。

  聂烈基骑着那匹黑色战马,身上穿着那套受勋时的藏青色板甲,丝毫不顾此时的烈日,虽然浑身是汗,可心里却是激动。在他的后面,是赵泰。他们二人的后面,则是白马镇来的足足三千号人。

  其中有白马镇常备民兵营五百人,以及两千五百民自愿前来的预备民兵。如果不是上面限制了数量,聂烈基甚至能带来上万民兵。光是聂烈基村里,这次就有一百多号民兵和不是民兵的青壮报名,最后村里被批准随军的民兵有五十人,正好是一个民兵队,老村长担任了民兵队长。聂烈基是白马镇长,因此也是这次白马镇三千人的“主将”,赵泰是他的副将。

  三千人一路从易州南下,披星戴月,骑着自备的战马,戴着自备的武器车马,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

  “镇长,前面就是滋河了,过了滋河就是镇州,滤沱河北岸就是九门,再往西就是成德的藩镇帅府所在的镇州真定城了。”

  聂烈基看着天高云清的南面,朵朵白云之下,是片片金黄。今年镇定边界上基本上都种的是水稻,此时水稻相继成熟,金黄一片,比起麦田来,更加的金黄灿烂。

  他很清楚,镇州真定,那是野战军的目标,而他们,这次来的任务是割稻子的。

  “原地休息,等候命令。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准备好镰刀家伙什,一会只要军队传令说可以过河了,就马上动手。”聂烈基大喊道,又着重的申明,“大家到时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争取割更多的麦子。不过有一句话先声明,只准割麦子,不准进村子,更不准抢劫奸淫,如经发现敢违令者,一律按军法处置,就是砍头示众,明白没?”

  许多民兵都没真正上过战场,因此聂烈基极为担心他们的纪律。抢粮食是为了夺取河北,但却绝不能搞烧杀劫掠那一套,这块地方,以后还是秦藩的。

  太阳正当中的时候,林嘉文和赵三父子已经在稻田挖出了一段很长的水沟,一大块的稻田里的水已经流入水沟,露出稻苗下面的湿润的泥土。

  擦了一把汗水,嘉文冲赵三道:“三哥,时候不早了,回去吃饭先。”

  赵三依然在挖沟,“大郎先回去吧,我们俩再把这条沟挖完。”

  正在这时,天边突然一阵雷鸣轰响。

  林嘉文有些奇怪的望着晴空万里的天,“怎么打雷了?”

  小勇眼尖,却是指着北面惊讶万分的喊道:“大郎,阿耶,不是打雷,是过兵...你们看?”

  两人顺着他的手指往那边望去,果见北面金黄的稻田间的土路上,无数烟尘扬起,一支兵马正急奔而来,在烟尘之中,商末少师比干后裔,同时也是孔圣人七十二门徒之一后裔,耕读传家的林嘉文惊讶万分的看见,一面面飞扬的旗帜在烟尘之中猎猎飘扬。旗帜上,秦军、周字、刘、王字等一面面旗帜飘扬,“这是秦军!”

  他心中震惊万分,这不但是秦军。而且不是普通的秦军,起码他在无极县城中,就没有见过这些旗号。突然间。他明白过来,秦军终于还是打过来了。

  镇州。真定城,牙城帅府节堂。

  成德节度副使王景胤正和兄弟成德节度行军司马兼博野军使王景敔议事。

  “夏收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年的年成不错,是个丰年。这批夏粮入库后,完全可以吃到明年夏收去了。”王景敔笑道。

  王景胤也笑着点头,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大哥。派在北边的探子传回消息,好像秦军又有动静了。”

  “估计又是虚张声势的多,这些该死的家伙,动不动就集结兵马。弄的我们被动万分。今年的春耕就耽误了不少,若非今年年成好,咱们就得出大麻烦。”

  “现在怎么办,马上就要夏收了,需要大量人手啊。这几年。大量的百姓逃到秦藩,咱们的劳力很少。若是军队都集结起来,特别是那些新兵和民夫不放回去的话,只怕会耽误夏收啊。万一耽误了时间,到时天一下雨。这好好的粮食可就要坏在田间地里头了。”

  说到这,王景胤也有些头痛。今年半年的时间,秦藩已经搞了四次集结,这次已经是第五次了。每次他们都被动不已,兵马集结起来,对方却又无声无息了。秦军底子厚,他们可以三天两头这样瞎搞,可眼下的成德却是没这个底气。成德虽也有一支精锐的常备军,但更多的兵马还是无法完全脱离生产的。尤其是在这几年大量的农庄奴隶,和那些刁民都不断逃去秦藩的情况下,他们征召的新军,在农忙时节,还是得放假归农的。

  现在正是夏收的时节要到了,偏偏秦军这时又搞集结。

  “先把那些征召的民夫和工匠都放回去,让地方州县安排,统一收割粮食。粮食收割后,给百姓留下口粮,其余的全部官府收购入仓。”想了想后,王景胤道,这算是个折中方案,兵暂时不敢放回去,可粮食也不能不收。

  “先看看,若是秦军只是虚张声势,等他们消停了,咱们到时再放一部份兵去收粮。若是秦军这次来真的,咱们有兵在手也不用慌乱,那时再把民夫召集起来就是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侍卫长喘着粗气大声禀报,“副帅,不好了,秦军,秦军...”

  “秦军怎么了?”王景胤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军杀过来了!”侍卫长大声的喊道,一脸的惊慌。

  “不要惊慌,慢慢说,秦军从哪里杀来了,有几路兵马,兵马多少,统兵将领是何人?”

  “回副帅,秦军,秦军从四面八方杀来了。从镇州最北的太行飞狐山,一直到深州、翼州,各个方向都有大量秦军突然杀过来。就连魏博边境,也出现了大量的秦军。据悉,李璟派出两员大将统兵,周德威为都统攻我们成德,郭崇韬为副都统攻魏博。他们全线出击,兵马,兵马至少有二十万以上!”

  二十万以上?

  全面出击?

  王景胤和王景敔一下子面色铁青,以秦藩的实力出动二十万人,完全可能。而且由于前几次秦军的佯动,使得这次成德对秦军的动向并没有太过密切关注重视,导致的结果就是当秦军真的已经杀过来时,他们才反应过来。

  前线军情开始不断的报回。

  到第二天,王景胤兄弟终于弄清了当前是局势。

  秦军真的杀过来了,而且真的是全面出击,从北面的易定,到莫瀛河间,然后东面的沧景德,再到南面的黄河,到处都是出击的秦军。

  秦军的步军、骑军、水军,大举出动。魏博和成德现在基本上已经被包围了,边境早被突破了。

  而数量,也远远不止二十万人。确切的说,此时成德魏博两镇八州的边境上,秦军出动了南北两路共十万战兵,另外还有协同作战的边防军和城防军共十万。此外,秦军居然还随军携带了足足三十万的民兵。

  几乎在第一时间内,成德和魏博在边境上的堡寨就全部被攻破,战死被俘数千人之众。

  “马上集结兵马,召回民夫和工匠!”王景胤一字一句冷冷说道。

  命令一道道传下,成德镇如临大敌,开始全面动员起来。

  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有更坏的消息传了回来。

  秦军的攻击出人意料,他们并没有迅速深入,而是把兵马分开来,主力的战兵部队直接杀向各州的州城,而边防军和城防军则分别包抄分割各个县城军寨,而那数量多达三十万的民夫,正挥着镰刀在抢割他们田间刚成熟的粮食,然后源源不断的运回秦境。

  那些秦军野战军、边防军、城防军杀到各城下,却并不急着攻城,只是以凶悍的气势,以优势的兵力分割成德各城兵马。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秦军,成德军根本不敢出城,只是惊惧万分的躲在城墙后面,不知所措,一道道的求援令从各地飞速的送回牙城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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