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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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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征服

  就算是冬天,这个夜晚也冷的不合情理。

  阵阵凛冽干冷的风顺着山谷口盘旋,晃落树上累积的白雪。这是朔风,充满刺骨寒意。

  史俨拉起破皮袍子罩住脑袋,挡住脸庞,装扮成一个猎人的模样。虽然在这样的寒夜里,就算是猎人行走在这峡谷里也是十分奇怪的。

  就在今夜,他遭遇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一仗。

  他率领着三千沙陀兵马,守卫着号称天险雄关的黑石岭黑石堡,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只守了半个晚上就丢失了这座飞狐陕中的雄关。而攻破这座雄关的敌军,虽然是号称天下jīng兵的秦军,但他们却只有五千人马。

  而实际上,秦军并没有全部出动这五千人马,他们前后只出动了大约两个营的人马,加起来绝对不到一千,却将这座雄关陷落。

  史俨并非第一次领兵,也非没有见过世面的粗人。事实上,他跟着李克用东征西战,从一个马前小卒最后拼到了都知兵马使的职位,凭的就是他的勇猛,他的指挥有方。可今晚这一战,却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于战斗的理解。

  秦军一开始放出的巨大孔明灯,配上犀利的火器轰炸北城,如果仅是这样,他今此时并不用逃跑。秦军最厉害的杀招是声东击西,当他调集守军前往北城准备拼死防守之时,一支约三五百人的队伍,却突然无声无息的从天而降,越过了西门前的深涧和城墙,直接降在了西城门内。

  到现在他还有些没有明白那些秦军是怎么飞进城的,逃离黑石堡时,他见过城门前的那些东西。那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并非是大号的孔明灯,而是用木头和丝绸还有竹竿做成的大蜻蜓似的东西。据东门幸存下来的士兵述说,当时那支秦军就是如蜻蜓一样的从西城外对面的那座山坡上飞过来的。

  是真正的飞过来的,他们没有用灯火,因此直到他们乘着那神奇的木蜻蜓飞过西城墙上时,才有守军发现。可这些人动作太快了,几百人飞入城中之后,以迅雷之势夺下了西城门,放下吊桥,把更多的秦军放入城中。

  天险黑石堡,也因此失守。

  三千守军,秦军杀入城中时,大多数守军当时却都集中在没有城门的北城,他们反过来被秦军堵在了城中。

  最终随他逃出城堡的,不足千人,又被一路追杀,最后他们溃散,完全没有了指挥。

  秦军想要杀我可没这么容易。

  史俨恨恨想着,他的手向下轻轻擦过半掩于破旧皮袍下的长剑柄。

  虽然秦军攻入城中时,喊话只要他们弃械投降,就既往不咎,不过史俨丝毫没有考虑过投降的打算。

  他曾是晋王的亲卫,后来又先后加入黑鸦军,义儿军,说起来,他也算是李克用的义子,虽然他这样的义子与李嗣源等义子无法相比。

  秦军只用了一夜就攻下了黑石堡,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飞狐城。若飞狐城没有防备,必然失守。飞狐城一失守,后果严重。秦军夺下飞狐城,向西可拿下灵丘城,切断直谷关与雁门的通道,如此一来大帅和夫人就将被困。

  而拿下飞狐城往东,只要攻下紫荆关,那么薄yīn陉就被堵住了,后续的河北援军便无法进入河东。

  他一定要赶到飞狐城去,立即把黑石堡失守的消息告诉他们。

  只是见识到了今晚秦军那诡异的进攻方式之后,他心里对飞狐城并没多少信心。

  秦王李璟进入直谷关时骑着匹金黄sè的高头大马,足有五尺多高的西域产纯种汗血宝马,雄纠纠气昂昂。身上披着金sè釉彩的青龙式黄金甲,铠甲经过仔细的擦拭,锃亮光鲜。配上头盔上的四爪金龙,还有两肩膀上的黄金麒麟吞肩,腰间的狮蛮带,特别是铠甲上雕纹的金龙,使得李璟在马上越发的威武。

  入城的队伍从直关谷北门进入,直谷关北门大开,高思继等诸将率部远远出门迎接。直谷关留守的那万余人马,近半被歼灭,余者最终随李克宁投降。此时,李克宁和俘虏军官们也都站在一侧迎接。

  陪伴李璟身后的是一百零八名亲卫,骑枪上飘扬着绯红的三角旗,在这一百零八名亲卫的后面,则是上次随军出征的诸位秦藩文武高官。

  大风席卷,旗帜噼里啪啦的猎猎作响,无数旌旗卷在一起,旗帜如海。

  走在诸将后面的,是已经投降的荆十三娘等沙陀降将。刘芸娘拒不肯降,被李璟安排坐在一辆马车之中,牢牢看护。眼下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降军,暂时由荆十三娘统领。不过,实际上,她们都已经被收缴兵器,被扩散打乱由秦军分别看管着。

  荆十三娘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向前面的刘氏乘坐的那辆马车,心里百般滋味。她清楚刘氏不愿降,但她别无选择。她心里坚定,投降是最适合的决定。

  不过刘氏并不愿意原谅她,当她骑马赶到刘氏的马车旁时,刘氏没给她好气受,“十三娘!”坐在马车中的刘氏已经卸下了铠甲,穿着一身简约的裙装,“秦王差你来看管我的吗?”

  “我不是听李璟之命而来。”

  在她们身后,秦军的军乐队已经开始吹号打鼓,节奏缓慢,却又整齐,充满着激昂和喜悦。“夫人,事情还没有到最坏,不值得就此玉碎。留得青山在,终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战而降是懦夫的表现,特别是眼下晋王需要我们的支持。如果晋王和其它沙陀将士们知道,连晋王的妻子都不战而降了李璟,你认为这会给军心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可若不降,最后必然是全军覆没,这夫人是知道的。难道说晋王和将士们听到夫人玉碎阵亡的消息,会更好?”

  “晋王正在向这里赶来,最快今天就能到达。”刘氏憔悴无比,浑身无力。“十三娘,你觉得李璟真的已经拿下了黑石堡和飞狐城吗?”

  “也许吧!”

  若事实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可怕了。

  晋王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却还在向这里一头撞过来。

  “不知道雁门那边情况如何了。”

  “晋王已经派李嗣源将军赶去雁门了,事情也许不会那么坏。”荆十三娘在一边安慰道。

  “晋王出征河北,将雁门交与我留守,是我辜负了晋王!”刘氏长叹一声。

  荆十三娘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璟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看着刘氏,她忧心不已。

  雁门镇这次是吃了一个大亏,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刘氏、李克修、李克宁先后兵败,如今李克用又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剩下的雁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若是李克用再败,或者雁门丢失,那么沙陀这次就真的要万劫不复,永不翻身了。

  李璟已经拿下了真谷关,剩下的半个蔚州如今也如同脱光了衣衫的ji女一样的躺在他的面前。

  直谷关城镇将府内,公孙兰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李璟放下手中的降兵名册,抬头对她道。

  “是有好消息!”

  公孙兰带来的消息甚至远超李璟的预期。

  “李维不负三郎所望,他们昨天夜晚只用了半个晚上就一举夺下了黑石堡,然后趁胜而进,在今天上午赶到了飞狐城,并且拿下了他。现在,李维兵分两路,一路向东攻打紫荆关,一路向西去攻打灵丘城。”

  这确实大出李璟意料,当初李璟给李维任务时,就没有想过他们真的能完成。在他想来,最好的结果是李维拿下了黑石堡,或者夺下飞狐城。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连夺飞狐城和黑石堡。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他动用了我们的空军,大鹏鸟热气球中队,和黑蝙蝠滑翔伞中队,两个中队首次实战,便大告成功。完全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真没想到,这两支实验中的空中部队,居然在实战中真的有如此突出作用。”

  李璟欣喜的轻笑,这两支才六百人的空中部队,为他们服务的却有超过千人。而且前后投入的经费,更是高达两百多万贯。花了这么多多的代价,最后总算没有打水漂。

  公孙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三郎现在俘虏了李克用的妻子,打算如何处置她?你好像很是欣赏这个女人,难道,你想要把她收入你的后院吗?”

  “我确实很欣赏刘氏,这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女人,有见识,有胆识,与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还是李克用的正妻,在沙陀将士心中也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甚至在雁门镇百姓心中也有很高的威望。”公孙兰提醒道:“若是你想要将她纳入帐中,只怕会让许多少陀人不满。”

  “你说的没错,刘氏不是普通的女人。”李璟起身倒了两杯红酒,将一杯端给公孙兰,“刘氏是个让人赞叹的女人,也同样是一个很有用的筹码。不过,我并没有将她纳入帐中的想法。”

  “为何?你不是很欣赏她吗?”

  “欣赏,并不一定就要收纳。况且,刘氏这样的女人,你以为她会随便的就投入别人的怀抱吗?强扭的瓜不甜,我没有强夺人妻子的兴趣。若非刘氏很有用,我都有意要放掉她了。”

  “等我们马上干掉李克用之后,她就将是一个小寡妇了,也许,那时你有机会征服她。”公孙兰笑道。

  “也许吧!”李璟笑笑,端起红酒轻抿一口,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李克用正在赶来!   就算是冬天,这个夜晚也冷的不合情理。

  阵阵凛冽干冷的风顺着山谷口盘旋,晃落树上累积的白雪。这是朔风,充满刺骨寒意。

  史俨拉起破皮袍子罩住脑袋,挡住脸庞,装扮成一个猎人的模样。虽然在这样的寒夜里,就算是猎人行走在这峡谷里也是十分奇怪的。

  就在今夜,他遭遇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一仗。

  他率领着三千沙陀兵马,守卫着号称天险雄关的黑石岭黑石堡,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只守了半个晚上就丢失了这座飞狐陕中的雄关。而攻破这座雄关的敌军,虽然是号称天下jīng兵的秦军,但他们却只有五千人马。

  而实际上,秦军并没有全部出动这五千人马,他们前后只出动了大约两个营的人马,加起来绝对不到一千,却将这座雄关陷落。

  史俨并非第一次领兵,也非没有见过世面的粗人。事实上,他跟着李克用东征西战,从一个马前小卒最后拼到了都知兵马使的职位,凭的就是他的勇猛,他的指挥有方。可今晚这一战,却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于战斗的理解。

  秦军一开始放出的巨大孔明灯,配上犀利的火器轰炸北城,如果仅是这样,他今此时并不用逃跑。秦军最厉害的杀招是声东击西,当他调集守军前往北城准备拼死防守之时,一支约三五百人的队伍,却突然无声无息的从天而降,越过了西门前的深涧和城墙,直接降在了西城门内。

  到现在他还有些没有明白那些秦军是怎么飞进城的,逃离黑石堡时,他见过城门前的那些东西。那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并非是大号的孔明灯,而是用木头和丝绸还有竹竿做成的大蜻蜓似的东西。据东门幸存下来的士兵述说,当时那支秦军就是如蜻蜓一样的从西城外对面的那座山坡上飞过来的。

  是真正的飞过来的,他们没有用灯火,因此直到他们乘着那神奇的木蜻蜓飞过西城墙上时,才有守军发现。可这些人动作太快了,几百人飞入城中之后,以迅雷之势夺下了西城门,放下吊桥,把更多的秦军放入城中。

  天险黑石堡,也因此失守。

  三千守军,秦军杀入城中时,大多数守军当时却都集中在没有城门的北城,他们反过来被秦军堵在了城中。

  最终随他逃出城堡的,不足千人,又被一路追杀,最后他们溃散,完全没有了指挥。

  秦军想要杀我可没这么容易。

  史俨恨恨想着,他的手向下轻轻擦过半掩于破旧皮袍下的长剑柄。

  虽然秦军攻入城中时,喊话只要他们弃械投降,就既往不咎,不过史俨丝毫没有考虑过投降的打算。

  他曾是晋王的亲卫,后来又先后加入黑鸦军,义儿军,说起来,他也算是李克用的义子,虽然他这样的义子与李嗣源等义子无法相比。

  秦军只用了一夜就攻下了黑石堡,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飞狐城。若飞狐城没有防备,必然失守。飞狐城一失守,后果严重。秦军夺下飞狐城,向西可拿下灵丘城,切断直谷关与雁门的通道,如此一来大帅和夫人就将被困。

  而拿下飞狐城往东,只要攻下紫荆关,那么薄yīn陉就被堵住了,后续的河北援军便无法进入河东。

  他一定要赶到飞狐城去,立即把黑石堡失守的消息告诉他们。

  只是见识到了今晚秦军那诡异的进攻方式之后,他心里对飞狐城并没多少信心。

  秦王李璟进入直谷关时骑着匹金黄sè的高头大马,足有五尺多高的西域产纯种汗血宝马,雄纠纠气昂昂。身上披着金sè釉彩的青龙式黄金甲,铠甲经过仔细的擦拭,锃亮光鲜。配上头盔上的四爪金龙,还有两肩膀上的黄金麒麟吞肩,腰间的狮蛮带,特别是铠甲上雕纹的金龙,使得李璟在马上越发的威武。

  入城的队伍从直关谷北门进入,直谷关北门大开,高思继等诸将率部远远出门迎接。直谷关留守的那万余人马,近半被歼灭,余者最终随李克宁投降。此时,李克宁和俘虏军官们也都站在一侧迎接。

  陪伴李璟身后的是一百零八名亲卫,骑枪上飘扬着绯红的三角旗,在这一百零八名亲卫的后面,则是上次随军出征的诸位秦藩文武高官。

  大风席卷,旗帜噼里啪啦的猎猎作响,无数旌旗卷在一起,旗帜如海。

  走在诸将后面的,是已经投降的荆十三娘等沙陀降将。刘芸娘拒不肯降,被李璟安排坐在一辆马车之中,牢牢看护。眼下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降军,暂时由荆十三娘统领。不过,实际上,她们都已经被收缴兵器,被扩散打乱由秦军分别看管着。

  荆十三娘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向前面的刘氏乘坐的那辆马车,心里百般滋味。她清楚刘氏不愿降,但她别无选择。她心里坚定,投降是最适合的决定。

  不过刘氏并不愿意原谅她,当她骑马赶到刘氏的马车旁时,刘氏没给她好气受,“十三娘!”坐在马车中的刘氏已经卸下了铠甲,穿着一身简约的裙装,“秦王差你来看管我的吗?”

  “我不是听李璟之命而来。”

  在她们身后,秦军的军乐队已经开始吹号打鼓,节奏缓慢,却又整齐,充满着激昂和喜悦。“夫人,事情还没有到最坏,不值得就此玉碎。留得青山在,终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战而降是懦夫的表现,特别是眼下晋王需要我们的支持。如果晋王和其它沙陀将士们知道,连晋王的妻子都不战而降了李璟,你认为这会给军心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可若不降,最后必然是全军覆没,这夫人是知道的。难道说晋王和将士们听到夫人玉碎阵亡的消息,会更好?”

  “晋王正在向这里赶来,最快今天就能到达。”刘氏憔悴无比,浑身无力。“十三娘,你觉得李璟真的已经拿下了黑石堡和飞狐城吗?”

  “也许吧!”

  若事实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可怕了。

  晋王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却还在向这里一头撞过来。

  “不知道雁门那边情况如何了。”

  “晋王已经派李嗣源将军赶去雁门了,事情也许不会那么坏。”荆十三娘在一边安慰道。

  “晋王出征河北,将雁门交与我留守,是我辜负了晋王!”刘氏长叹一声。

  荆十三娘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璟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看着刘氏,她忧心不已。

  雁门镇这次是吃了一个大亏,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刘氏、李克修、李克宁先后兵败,如今李克用又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剩下的雁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若是李克用再败,或者雁门丢失,那么沙陀这次就真的要万劫不复,永不翻身了。

  李璟已经拿下了真谷关,剩下的半个蔚州如今也如同脱光了衣衫的ji女一样的躺在他的面前。

  直谷关城镇将府内,公孙兰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李璟放下手中的降兵名册,抬头对她道。

  “是有好消息!”

  公孙兰带来的消息甚至远超李璟的预期。

  “李维不负三郎所望,他们昨天夜晚只用了半个晚上就一举夺下了黑石堡,然后趁胜而进,在今天上午赶到了飞狐城,并且拿下了他。现在,李维兵分两路,一路向东攻打紫荆关,一路向西去攻打灵丘城。”

  这确实大出李璟意料,当初李璟给李维任务时,就没有想过他们真的能完成。在他想来,最好的结果是李维拿下了黑石堡,或者夺下飞狐城。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连夺飞狐城和黑石堡。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他动用了我们的空军,大鹏鸟热气球中队,和黑蝙蝠滑翔伞中队,两个中队首次实战,便大告成功。完全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真没想到,这两支实验中的空中部队,居然在实战中真的有如此突出作用。”

  李璟欣喜的轻笑,这两支才六百人的空中部队,为他们服务的却有超过千人。而且前后投入的经费,更是高达两百多万贯。花了这么多多的代价,最后总算没有打水漂。

  公孙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三郎现在俘虏了李克用的妻子,打算如何处置她?你好像很是欣赏这个女人,难道,你想要把她收入你的后院吗?”

  “我确实很欣赏刘氏,这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女人,有见识,有胆识,与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还是李克用的正妻,在沙陀将士心中也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甚至在雁门镇百姓心中也有很高的威望。”公孙兰提醒道:“若是你想要将她纳入帐中,只怕会让许多少陀人不满。”

  “你说的没错,刘氏不是普通的女人。”李璟起身倒了两杯红酒,将一杯端给公孙兰,“刘氏是个让人赞叹的女人,也同样是一个很有用的筹码。不过,我并没有将她纳入帐中的想法。”

  “为何?你不是很欣赏她吗?”

  “欣赏,并不一定就要收纳。况且,刘氏这样的女人,你以为她会随便的就投入别人的怀抱吗?强扭的瓜不甜,我没有强夺人妻子的兴趣。若非刘氏很有用,我都有意要放掉她了。”

  “等我们马上干掉李克用之后,她就将是一个小寡妇了,也许,那时你有机会征服她。”公孙兰笑道。

  “也许吧!”李璟笑笑,端起红酒轻抿一口,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李克用正在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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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4章 举兵



  看着车窗外的燕京城,他几乎都不认识,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世界。这在一年前,还只是一个有些充满混乱的北方边地军事重城,可现在,这不但是一座军事重城,也同样是一个文化与经济的中心。

  李璟统治这里才多长的时间,可据说燕京城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口,就算除掉军队、流动人口等的在籍人口,也达到了五十万。若是把天津和唐山这两座卫城人口加一起,整个幽州的人口,已经达到两百万众。

  他在淮西启程之前,就已经知道李璟如今和塞外胡人们大战关外,因此这次前来,名为贺寿,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来与李璟好好谈谈,为淮西镇争取更大的利益。他并不满足于李璟的门徒身份,也不愿意一直做李璟在淮西的代理人。他想要的是与李璟的平起平坐,他甚至准备在此次与李璟谈判过后,派人去成都联络天子,直接与朝廷联系,为自己争取封王。

  在进燕京城前,他打探到有二十万胡人已经杀入代北,而李璟已经动员了包括乡兵民团学兵在内的所有兵马,准备亲征代北,孤注一掷。当时他高兴不已,认为李璟现在形势不妙,正是他和李璟谈判的大好时机。可是当妹妹杨丽华带着他游览燕京后,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动。

  李璟的实力远超他预料之中的强大!

  他该如何决断。是继续原来的判断,在这个时候向李璟提出自己的要求,还是?

  他心中暗暗摇了摇头,若是李璟并不如自己决断的那样呢?若是李璟不但没有危险,反而会在此次与胡人大战中取得一如继往的胜利。那么他这个时候提出更多要求,是否会被李璟认为背叛?那么接下来,李璟是否还会一如继往的支持他?或者,李璟会如当初扶持他对付高骈一样,再去扶持一个家伙起来对付自己?

  李璟不就是喜欢这样做吗?如同在淮南,他扶持自己对付高骈。而在浙西,又扶持了钱镠对付周宝。高骈当初多强的实力,可现在呢。却只仅守着扬、滁二州,日暮沉沉而已。

  一想到徐温打探到的消息,李璟在这样的时候,同样与塞外诸部大战,派出了六个军团差不多四五十万人马几个战场开战。可李璟哪怕要调集乡兵民团前迎战二十万胡人,却丝毫没有调动江淮山东的驻军,这让他隐约感觉。李璟并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候,要不然。他绝不会放着在淮泗河济一带的十几万兵马不动。既然李璟不调这些兵马,那只说明一件事情,李璟对于接下来的亲征,有十足的信心。

  果然,李璟总是喜欢留一手啊。

  听说李璟用兵,不论何时,都喜欢留下一支精兵做为预备队。看来,淮泗河济的十几万人马,就是李璟的预备军团。

  “大哥。你们要不要也去动物园看看?”杨丽华的声音打断了杨行密的思绪,他一愣神,这才发觉马车已经到了动物园门口。他透过车窗向外瞥了一眼,见动物园门前挤满了正在排队买票的百姓,他摇了摇头,“我突然有些乏了,今天还是先回吧。”

  徐温看了一些杨行密。若有所思,连忙笑道:“既然大哥不舒服,不如我们便打道回府吧,反正今天也是尽兴了。”他看出杨行密突然之间的心情转换,肯定是有心事。

  马车回到钓鱼台国宾馆。

  等杨丽华坐车离去后,杨行密立即召徐温以及袁袭等一众部下密议。

  “敦美,今日游览燕京,你可有何感受?”杨行密望着徐温。

  “大哥,感受不少,但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字,强!秦藩是真正的即富且强,秦王李璟深不可测!”徐温感叹着道。

  杨行密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以为。看来,我们先前的打算得作些调整了。我打算全力支持秦王这次作战,只要秦王需要,我们可以调兵,可以拔粮。”

  座下不少人面露惊讶,这可与当初来前议定的打算完全相反。

  唯有谋士袁袭却是捋着长须微笑着连连点头,“大帅目光如炬,看的极准,李璟实力强劲,不说他不大可能会输掉这一战,就是会输,也无济于事。他有如此底蕴,一两次战仗,根本不会影响到其根基。此时我们若是支持他,那却相当于雪中送炭。我们淮西镇虽然如今小有根基,可与秦藩这等天下第一强藩相比,还是相差太远了。这一次北上,也让我们看清了双方之间的真正差距,某以为,起码三年之内,我们都不应当试图与李璟分道,相反,我们应当紧随李璟脚步,如此才能安心全力发展。三年内,李璟不会是我们发展的阻碍,而是我们发展的助力。”

  “可李璟现在目光沿在北方,可若是他打赢此战,到时要进驻淮西,接掌我们的地盘却如何是好?”有人担忧的道。这次他们北上,原本也正是出于对此的担心。他们淮西镇的北面,已经是李璟控制的寿、濠二州,若李璟南下要兼并他们的地盘,他们确实难以抵挡。

  “不,现在不会,起码暂时不会,就算李璟打赢了胡人这一战,两三年内,李璟的重心也会放在河北,放在河东,甚至是中原,关中。总之,李璟的行事是目的明确的。当初他击败了高骈,可你们见他有趁机一举攻灭高骈吗?非不能,而是不愿也。李璟的根基在北方,所以他就算当初趁机夺取了淮泗一带,可也是为了屏障山东之地。”袁袭分析说道。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外出打探消息的李简大步走进来。

  “大哥,刚得到消息,留在天津的兄弟发现了镇东军节度使钱镠带着一支船队刚刚抵达天津城,李璟的使者已经在码头迎接他们上岸,现下正在往燕京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在座诸人都不由的神色一动。

  钱镠,这可不是陌生人。钱镠如今是镇东军节度使,兼杭州刺史。就在他们新得的地盘宣州东南,两家是邻居。而且,钱镠还是李璟的十三门徒,跟杨行密还是师兄弟,钱镠的妹妹一样嫁给李璟。

  从本质上说,杨行密和钱镠都一样,是李璟在东南扶持的代理人。李璟扶持杨行密替他牵制对付高骈,扶持钱镠,是替他牵制对付周宝。帮他稳定南面局势,使他好全力北顾。

  这个时候钱镠突然北上,只怕目的只有一个。

  “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来干嘛吗?”杨行密问。

  “钱镠打的是为秦王贺寿而来的旗号,而且,天津的兄弟传回的消息,钱镠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大批的粮食,以及整整一万人的军队!”

  钱镠带了两万兵马前来,这决不可能是来跟李璟打仗的,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带着护卫,谁会带一万人护卫从杭州湾赶到天津港?

  那只有一个可能,该死的钱镠比他们抢先了一步,他是来表忠心的。这一万人,是来支持李璟与胡人做战的。

  砰,杨行密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了,该死的,他又晚了一步。虽然眼下他和钱镠还是相安无事,可两人的地盘已经连在一起了。钱镠对他出兵跨过长江,占领了杭州北面的宣州,实际上是非常不满的。正是因为双方都是李璟的弟子这个身份,才没有爆发冲突。但矛盾已经产生。

  等将来他杨行密击败了高骈,那时不可能向北和李璟争地盘,那只能向南向西,那时,早晚得与钱镠有一战。

  对于钱镠,杨行密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年他贩盐,钱镠也贩盐。双方还为争抢地盘而火并过,只是那时他们只是小盐贩,最后被大盐贩子黄巢和王仙芝压制,干不下去了。他改行做了山贼,钱镠后来改行做了土团乡兵。这些年过去了,如今两人又一起做了李璟的门徒,和大舅子,两家的地盘还比邻一起,还真是有缘啊。

  “敦美,你立即返回淮西,马上从淮西也调一万人马北上,不,调一万五,再筹集一批粮食运来。他娘的,咱们不能被钱婆留给比下去!”杨行密这并非是赌气,他们同是李璟在东南的代理人,若是李璟因为钱镠这番表忠心,就对他大为感动,以后对他多支持一些,那同在江东的他们能获得的支持必然就会少一些。

  “调一万五千人马北上,是否再考虑一下,咱们东面有高骈这个老贼,西北又有秦宗权这个家伙,不得不防啊。”

  “不,淮泗还有秦王的大军在,没有谁敢乱来。我们既然派兵支援秦王,要派就多派一点。钱镠只有杭、湖、睦三州,都能派一万兵马前来,我们据四州地,总不能比他还不如。”杨行密向来是只要看准了,就舍得下本钱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要继续跟随李璟,那这次表现的机会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钱镠给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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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5章 妻相随


  广明元年,季夏。

  自从李璟通海经营海上贸易以来,秦藩的海上贸易日渐繁荣。位于山东半岛的登州港原本就是大唐的四大海港之一,更是北方第一港,李璟经营七年下来,规模与气象都远非昔日可比,已经成为大唐最为繁忙拥挤的港口。

  如今大唐十大港口,排名已经变成了登州港、旅顺港、大连港、秦王岛港、青岛港、天津港、海州港、广州港、杭州港、明州港。秦藩境内的港口就占据了十大港口中的七个。

  尤其这两年来,国内战乱的不断加剧,登州商业对内销售量大减,秦藩不得不加强远洋海外贸易,便得沿海港口城市更加的兴盛起来。五月开始,随着夏季风的到来,也带来了无数随季风航行北上的而来的船舶,登州港也比往年还要提前进入繁忙的季节,每天都有无数的远洋巨轮扬帆入港,不舍昼夜。

  许多从千万里之外初到此地的蕃商都惊骇于此地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在一生的航海经历里,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港口。单是那些挥舞着旗帜引导海船进出港的引导艇,它们的数量之多。效率之高,如蝴蝶穿花一样的迅捷灵巧都叫人惊叹不已。更不用说那些来自四海的远洋船队。他们有的是东方而来的船只,有从辽东、海东之地来的,有从新罗、东瀛、渤海来的,还有从南海诸多岛国,以及从交州西南的诸夷蛮之地而来的,更多的还有从遥远的非洲和阿拉伯海、红海、地中海、黑海乃至更遥远的波罗的海。

  这些遥远的蕃商在见到秦藩的远洋舰队和阿拉伯人的远洋商队带回欧洲的无数珍贵精美的东方商品而惊叹,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陶瓷制品。香水、丝绸、唐三彩、还有工艺惊人的钟表、纸张等等,无一不是能带来巨大利润的商品。见识到东方货物的受欢迎和高利润后,泰西之地的商人们纷纷组建远洋商队跟随而来,等待着满载东方的货物,回去大发一笔。

  虽然一路上已经见识了很多大唐的海港,但当他们进入登州港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登州港才真正是世界上最繁华的港口。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短装打扮的汉人男子正卖力的干着装卸的工作,数不清有多少琳琅满目的货物,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道将向何而去。这是何等的壮观与气派,商人们操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大声的喧嚷。几乎无论来自何处的商人,天涯海角,五湖四海,都不难从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到自己所熟悉的乡音。在这些衣着各样且华丽的船主们身后,簇拥着各种装束的强壮的侍卫和奴仆。还有许多预备背井离乡谋取富贵的海商们,这些人中的许多都家境贫寒。却已经满腔希望的寄托于流传甚广的海外一夜暴富的传奇冒险上,他们甚至无力支付出海的费用,只好跟船主们讨价还价的以求充当水手抵路费,在他们的脸上,看到的只是义无反顾决的决然,充满着希望的冒险之心。

  在这熙熙攘攘的码头人群里,身着蓝色官服的海关官员格外引人注目,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的决定往往意义重大,而正因如此,他们的检查过程看起来更显得严厉而挑剔,讨好与叹息等各种喜剧片萦绕在他们耳边,他们都象是完全听不见,脸上只有那种刻板的表情。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会望向不远处码头堡垒中的水师陆战队和港口里停泊的水师战舰上,然后,脸上的神情就越发的凛然而不可侵犯了。

  所有入港的船只都得经海关检查,然后按货物价值征收关税。

  不少曾经来过大唐,或者祖辈们来过大唐的蕃商们发现,以往打着进贡的旗号来大唐,并不需要交税,或者只需要交一点点税就可以在大唐贸易的好事,早一去不复返了。虽然相比以前来,如今的秦藩海关官员,并不会索要好处,可这关税却是一文也不能少的。

  这样一副异常忙碌与热闹的景象,往往是让人惊叹之下又暗自嘀咕的,许多新来的人不免惊奇的抬头望着天空。

  “不是都说如今大唐遍地烽烟,战乱不断吗?听说这天下最强的秦藩眼下也穷兵黩武,四处和人开战呢,他们来时经过广州港,这座从前大唐的第一港口,一座曾常年聚集着二十余万蕃商的海港,如今可是十分的肃条,完全没有从数年前的战火毁坏中恢复过来。可到了北方,到了登州,这里的繁华,却让人难以想象在不远的地方,正战争四起,烽烟不断。

  可看看港口无数的船舶,那样五帆、七帆大船,还有港口附近无数的蕃坊、仓库,让他们迷惑起来,那些建筑的顶部还笼罩在清晨白茫茫的迷雾中,若隐若现,但是下面却早已经市门大开,灯火通明,让人远远就能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货物。

  不过今日,这些都不是这个夏季风蕃商们到来旺季里清晨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往来于这个港口的人们,忙碌的同时,今日眼角的余光都在情不自禁的向位于港口一侧的北面望去,一队队身着秦藩蓝白两色水师军服的士兵持枪而立,将那块区域与繁忙的商港隔绝开来。

  在那里忙碌的人们,明显透露出与这边港口大多数人格格不入的气息,他们静泊于港内的船队。约有大小三百余艘,他们孤傲又神秘的停泊于那片军事禁区之内。任何船只不小心靠近。都会立即招致一旁巡逻水师战舰的驱赶。

  出现在这些船上的梢工,杂事,水事,也绝不似寻常商船上的水手们,决没有大声喧哗,更没有人肆意欢笑,他们安静的呆在各自的位置上,温顺的听从那些操着山东口音官话的人指挥。

  数百个步履矫健的汉子正忙碌的装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搬下船。一些大汉的脸上,还有令人望而生怖的刀疤,他们步履整齐,绝少说话,神色气度与旁边的那些水师陆战队员十分相似,只是身形更加高大,甚至肤色各异。既有标准的北方蛮人,也有精瘦的南洋人,更有非洲的黑人,以及泰西那些白肤金发深眼窝高颧骨的泰西人。

  很难让人想象,这群各种族的彪形壮汉,是如何聚拢到一起。并如此温驯听话的。

  当一些明显十分珍贵的箱子被搬上岸后,接着是更多的大麻袋,明显一看就知道是粮食。

  三百多条船只,装载的货物太多了,他们从早上一直搬到午后。还在搬运。

  一堆堆的货物从船上搬到码头,堆积如山。然后通过码头上的轨道马车,一列列的又运向了码头区的仓库中。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们搬运上码头的货物,除了精致的箱子,还有如山的粮食外,甚至还有成捆的兵甲与旗帜,最后甚至牵上来无数的战马。

  如果不是此时水师的士兵正守卫在旁,这样的货物上岸,加上那群运货的人,只怕都以为有海贼准备抢劫码头了。

  也有一些刚从渤海新罗海道过来的海商,隐隐从那些搬运货物的汉子们身上联想到了他们的身份,然后通过细细辨认那些飘动的薄雾中的旗帜,看清楚了书生在那上面的一个斗大的“张”字,最终隐约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不免更加让人惊叹了。

  登州港的人这些天已经见到了无数前来的船队,自从不久前传出,秦王将要率军亲征南下胡人之后,先是天平、义成、宣武这三个与秦藩关系密切的藩镇各派出五千兵马到登州港上船前往天津,增援支持秦王迎战胡人。而后,秦王的第十二门徒和第十三门徒杨行密与钱镠也都先后分别带领一万和一万五千兵马北上,经过登州港前往天津,听候秦王调派。

  还有消息说,现在连岭南东道节度使于瑰、岭南西道节度使于球、福建观察使、威武军节度使张蕤也正在准备调兵北上支持秦王。

  秦王亲征,诸镇响应,主动出兵支持,这让登州港的秦人自豪无比,这就是如今秦王的威望。

  但是,心思缜密的登州港的官员和海商们,心里都清楚,眼前这只庞大的船队,决不会是东南诸镇的舰队。

  那些观察敏锐的人会注意到,在每年的夏季,其实登州港都会迎来一只打着张字旗号的大舰队,而且这面张字旗下还会有一面鲨鱼旗。有个曾经是镇东海海贼团中跟随过白胡子他们,后来洗手上岸,转到港口做了一名小吏的人还记得,这面旗帜代表着一个人,海上女王张莺莺。他也还知道一些更隐秘的事情,比如这位如今占据着新罗南方沿海诸岛和沿海之地的张莺莺,现在还有一个新的名号,清海女王张莺莺,被新罗人把他和新继位的新罗女王金蔓合称为新罗双娇。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在新罗海有着无比影响力的女人,其实还是李璟的女人,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这数年来,继承了曾经海上王张保皋势力的张莺莺得到李璟的大力支持,以新罗南方的清海镇诸岛为大本营,乘着新罗王朝腐朽之际,公然对抗新罗王。数年经营,如今新罗内乱四起,短短时间内,王室内乱不止,已经换了三位王,崔莺莺的清海镇势力越发的强大,有着蔓陀罗公主称号的金蔓公主正式接替新罗王位,张莺莺却已经在清海镇建立了朝鲜王朝,即女王位,并立了六岁的女儿为王储,封清海公主。

  新罗女王与朝鲜女王并立,三韩半岛局势紧张,偏偏这个时候,张莺莺的庞大舰队却出现在了登州港,这不由的让人疑惑不已。

  登州港内,那小吏还在陷入沉思当中,便听到一个同僚指着码头,高声说道:“老黑快看,朝鲜女王的仪驾,后面还有清海公主的仪驾,天啊,那个清海公主真的是秦王的女儿吗?”

  他顺着指向望去,果然,便见一队锦衣卫士举着旗帜、金鼓、斧钺,簇拥着一个乘辇的王冠女子,缓缓而来。

  “那就是朝鲜女王吗?居然如此年青和美丽...”

  “那便是海上女王了,不如此哪配的上秦王...”

  “她来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兵马,听水师的人说,女王带来了两万人,连她那支屡立功勋,数次大败新罗王室军队的海上军团都带来了!”

  小吏轻笑,自豪无比的道:“当然是要去北方,去追随秦王殿下,荡灭胡虏,夫君上战场,婆娘来相助,这不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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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6章 斩帅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公孙兰双手搭于腹部站于案前,轻启朱唇,轻诵着纸上墨迹未干的那首诗,待念到不教胡马度阴山七个字时,不禁微笑着点头,心里充满赞叹。诗念完,她却久久沉浸在这股雄心壮志之中。

  “诗好,字更好!”公孙兰赞叹道,这首王昌龄的边塞诗,写的极为豪迈,可李璟的字却也写的相当有气势,这诗,这字,都体现了李璟此时的心态。不教胡马度阴山,秦王欲荡灭胡虏的心意尽在这纸上。

  李璟此时才刚刚从挥洒那份豪迈之中回过神来,转头笑道:“阿兰,你来了。”

  “三郎这副字定要赐我,我好珍藏起来,王昌龄的诗,配上秦王的字,又是在此出征之前,意义非凡,若是将来我人老珠黄之时,把这副字拿去登州拍卖场拍卖了,说不定还能卖个十万八万贯,正好拿来养老。”公孙兰笑嘻嘻的说道。

  “你喜欢拿去就是,何必说这样的话。”李璟再次提笔,落款,然后用印。“告诉我,你过来是有好消息报告。”

  “嗯,是有几个消息,而且都算的上是好消息吧。首先,你的老相好,朝鲜女王张莺莺刚到了登州,明天应当会到天津。她带来了二十万石粮食,此外还有两万军队。这老相好,对你可真不错。一听说你要撸袖子亲征二十万南下胡人。生怕你有失,立马巴巴的就带着麾下最精锐的海上军团赶来相助了,这份情义还真是让人惊叹。”

  李璟轻笑摇摇头,这些年,他和张莺莺有时两三年才见一面,双方都忙于自己的目标,感情倒有些淡了。张莺莺此次带兵前来相助,完全出于李璟的意料之外。“那个蔓陀萝公主不是刚即新罗女王之位了吗。现在新罗局势应当更加紧张了才对,她怎么此时丢下一切,跑来这边?”

  “这说明,其实在她的心里,她女儿的父亲比她的王国更加重要。顺便说一声,张莺莺带着你们的女儿爱希一起来的,我这还有一张下面传上来的小爱希的画像。六岁的清海公主,真提十分可爱,和她母亲一样,天生丽质,而且天生一股子女王气息哦。”

  “爱希也带来了吗?”李璟脸上露出笑容,这个女儿。自生下来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说起来,这还是他李璟的第一个孩子呢,转眼间居然已经六岁了。看着那张女儿的画像,那个漂亮的小萝莉。李璟不由的感觉幸福油然而生。

  哎,张莺莺这次如此为他。那他欠她的情就多了。

  许久之后,李璟将那张不大的画像折起放入怀中,继续正事。

  “还有什么好消息,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

  “好,首先,自殿下决意亲征之后,各个与我秦藩相好诸镇,都担心胡贼势大,因此纷纷主动出兵北上,要助殿下一臂之力。到现在为止,天平镇你那于老丈人那里,已经拔了一万兵马前来,义成镇你的康世伯那里,也调拔了五千兵马前来,另外你的宣武辛前辈那里,也拔了五千人前来。辛大侠,甚至还派了他的两位得意门徒兼从子山僧和元老带了十八位剑道高手来做你的贴身侍卫。此外,你的便宜大舅子杨行密派了一万五千人前来,钱镠派了一万人前来。另外,你的老相好朝鲜女王张莺莺更是亲率两万人而来。目前还有你的另外几个丈人张蕤,于球、于瑰,也正各派了五千人马扬帆北上而来。嗯,我算算,现在到达的援兵已经有六万五千人马,此外还有一万五千人马在路上,就是说,咱们还没有开拔,现在就已经多了八万兵马。另外加上诸镇送来的粮草,加起来又有五十万石,我们这次出战,甚至粮草都完全解决了。”

  公孙兰笑呵呵的道:“看来多娶些有钱有势力的妻妾,好处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李璟也为她的话逗笑了,不过事实上,李璟如今确实已经构起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不论是天平、义成、宣武河南三镇,还是福建、岭南东、西这东南三镇,或者是淮西、镇东这江东二镇,就连远在三韩半岛的清海镇,都已经紧密的和秦藩结成了利益联盟。在这个以李璟为主导的联盟下,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李璟的秦藩,秦藩强,则相应的他们也会得到更多利益,而如果秦藩受损,他们一样会跟着遭受巨大损失。

  他们与李璟之间的联姻关系,实际上只是一根线而已,真正的还是相互之间的利益联盟。

  李璟决意亲征出战二十万胡军,甚至把乡兵、少年学兵们都征召起来,这在外面的诸镇看来,好像秦军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因此才纷纷赶来支援。这倒是出于李璟意料之外的,因为李璟此时还有淮泗河济的十余万兵马未动,对李璟来说,秦军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因此他原来根本没有去借兵。若真到了那一步,不用诸镇自己表示,李璟肯定早就派人去借兵了。但不管怎么说,诸镇的这次出兵,也让李璟十分高兴。不但因为多了八万兵马和五十万石粮草,更因为从这里,李璟看到这个联盟已经渐渐稳固,甚至超出他的预料效果了。

  “看来我们的出兵日期得再等等了,让我们的部队先到蔚州去,我们在军都关等这诸镇援兵汇聚,在此整编后做为预备军团跟上。”这些新部队的到来,让李璟也不得不调整下计划。

  “还有什么好消息?”

  一下子多了八万兵,五十万石粮食。李璟心情大好。

  “还有好消息就是我们的斩首行动已经有了战果了!”公孙兰回道。

  “哦,干掉了谁?”李璟嘴角一扬。脸上笑意更浓。

  斩首计划,是李璟为配合东北战局的一个计划,计划是派出特战队员,深入各藩镇中,行刺重要目标人物。其目的是通过这个行动,来扰乱诸镇,最终的目的是让诸镇自乱,没有余力干扰破坏秦军的东北战局。

  说白了。这个计划其实就是搅浑水的,把水搅浑,省的大家都盯着秦藩。

  “斩杀的目标人物不少,但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是成德镇节度使王景崇,就在昨天夜里,他被我们的人毒杀!”

  成德镇节度使王景崇。李璟在河北的首当之敌,自秦军入河北后,跟秦军战斗过多次,如今占据着定、镇、深、翼、赵五州,虽屡败于秦军,可并未大败过。实力依然雄劲,他南联魏博镇,西边沙陀军,可谓是秦军的一根眼中钉。在如今秦军东北多面作战,以及即将开始的代北之战时。成德镇是最不稳定的因素,这个家伙极有可能会在李璟出失代北时。再次不甘寂寞的出兵攻秦。

  因此,听到斩首计划,居然能把这个家伙干掉了,李璟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喜。

  “怎么可能?”

  “刺杀王景崇确实很难,这次行动,我们的人在镇州栽了十几个好手,不过最终他还是防不胜防,终于倒在了我们千机引剧毒之下。王景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如今成德镇秘不发丧。”公孙兰自豪的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当监察厅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王景崇时,他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王景崇的儿子如今才九岁,他的两个弟弟却又是庶出,身份卑贱。成德镇秘不发丧,这似乎是一场好戏的开场啊。”李璟真是喜出望外,王景崇只有三十余岁,接任节度使之位也并没有几年,正是精力旺盛、年富力强之时,却突然中毒而死,这个时候,儿子年幼,庶弟年长,还真是内部分裂的大好时机。

  公孙兰却摇了摇头,“王氏家族乃是回鹘阿布思族,这个家族内部凝聚力很强,而且因为曾与大唐皇族公主联姻,因此行事又带着浓浓的汉家风格。当初王景崇父亲早死,其年幼,最终家族便决定由其叔父接替节度使之位,然后等其叔父病重之时,王景崇已年长,叔父死后便又将节帅之位交给王景崇。如今王景崇子年幼,最有可能继承节度使之位的有三人,第一是王景崇嫡子,第二是王景院叔父嫡子,其三是王景崇的庶兄弟。某觉得,成德帅位,极有可能由王景崇叔父的嫡子继位,将来其终再还位于王景崇嫡子,这种方式符合回鹘阿布思族人的继承传统。”

  李璟记得历史上,王景崇死的也很早,继承他位置的是后来改名为王镕的其嫡子,好像也是九岁继位,位却在河北诸藩屹立多年不倒,是个很有手段的年青人。在唐末诸镇中,王镕统治成德镇差不多四十年,算是相当罕见的,不过处于梁晋之间,他也不过是靠着左右摇摆,才能存在这么久。总的来说,这应当是个有些手段,但又没有多少真正才略的人。

  “我倒觉得王矪最有可能接掌帅位,不要忘记,王矪不但是王景崇的嫡子,而且还与李克用之女有婚约在身,由他接替帅位,无疑能得到沙陀人的支持。”李璟道。

  “要不要派人把这个小子也斩草除根?”公孙兰毫不客气的道。

  李璟摇头:“区区孩童而已,何必惧之。成德镇若真立一八岁孩童为帅,对我们而言,岂不是更好?王景崇一死,成德镇短时间内已经不足为惧了,起码这次出兵代北,他们是没有精力来挑衅我们了。”

  “还干了谁?”

  “还干掉了一些,不过都是些小人物,上不得台面。值得一提的只有淮南高骈,我们派出了最强的剑士前去,重伤了他。”

  “哦,易大师重伤到了落雕御侍高骈吗,果然不负重望啊。”李璟哈哈大笑。

  公孙兰疑惑道:“据下面回报,本来易总教头是能够杀死高骈的,可他闯入高骈府中,却只是刺了他一剑,重创他而未杀他。”

  “嗯,这是我给易大师的命令。”

  “为何?”

  “因为高骈现在还不能死!”李璟长呼一口气,“如今高骈垂垂老矣,昏庸老迈,信奉神道,痴迷丹道长生,炼金之术,早不复当年之勇,毫无名将气势。不过树的影,人的名,高骈依然还是不可小觑的,我们得防着他突然哪天又抖擞精神了,因此我派易大师去伤他,是让他再难重振雄风。不过我们也不能马上杀了他,留着高骈在,他只是一个昏庸之辈,却能借着余威,守着扬、滁二州,维持着淮南现在的稳定局面。可若是高骈一死,只怕就骈的那些悍将,还有如今淮西崛起的杨行密都会忍不住争夺淮南霸主之位,到时大战一起,淮南动荡,甚至会影响到我们在淮泗的稳定。既然目前我们无力南顾,那么让淮南保持现有局面,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因此,重伤高骈,却让他继续吊着一命,而不杀他,这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

  “杨行密如今对秦王甚是恭敬,需要如此防范吗?”

  “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你真以为,若是杨行密有了足够的实力,还会对我俯臣服吗?你见过我的那只玉爪白羽海冬青和银狼啸月吧,养这种猛禽凶兽,有一点很重要,既得喂养他们,但却又不能使他们过饱,太过饿着他们,会使他们凶性毕露,会伤到主人。但若是把他们喂的过饱,那他们就不会再听你的驱驰了。杨行密钱镠他们,都是我们扶持起来的东南代理人,对于他们,既要给他们好处,这样他们才会帮我们做事,可也不能给他们太多好处,要不然,他们一但羽翼丰满,爪牙长成之后,就有可能不再听我们的话,甚至会反伤我们了。凡事,未雨绸缪才是王道!”

  “我明白了!”公孙兰点头,目露赞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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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7章 虎落平阳

  河中镇河中府,河东联军中军帅帐内,大唐河东联军元帅、河东节度使、太原府尹,北都留守,同平章事,荥阳郡王郑从谠身着轻裘,头戴黑色交脚幞头盘腿与独眼疤脸的黑鸦儿李克儿坐在一张棋桌前,他们的对面分别是振武节度使赫连铎,河中节度使、新封韩王王重荣二帅,四人一面饮着冰镇青苹果酒,一面下着“四**棋。”不时有侍卫从帐外将烤好的鹿肉送进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将出去。

  这四**棋源自秦藩,据说也是由李璟所弄出来的,就跟麻将、跳棋、五子棋等小游戏一样。简单,却又好玩。特别是其中的军棋,因为充满着战争元素,特别是军人们喜爱。如今早已经风靡整个大唐,据说连天子李儇也常拉着宫中的禁卫将领们一起下军棋,越发的使得天下诸镇的将帅们也都跟着风行起这个游戏。

  若说原本早高雅的是围棋,最普遍的是象棋。文人士子,定然**都会围棋,而茶馆街边,却多下围棋,而如今军中,却多是下军棋。军中闲暇之时,军帐之中,军士们闲来无事,便在那里下军棋。双人军棋,四人军棋,明棋,暗棋,各种方式。余者围在一边观战,甚至赌点小钱,赌点小物事,蔚然成风,上官们也并不大过问。

  此时河东联军四位节帅在一起玩的,便是军棋中的四**棋,如今的军棋主要有四种玩法,两人军棋、两人明棋、四**棋、四国双明棋。而此时郑从谠他们下的,就是四**棋。

  四人在棋盘上分占四角,分为两方,相对的两家联盟与另外两家对抗,互相配合战斗;

  四人的棋子都是立起来,郑从谠与赫连铎联盟,对抗李克用与王重荣。这四国暗棋还须要裁判,此时就由四镇的监军宦官们站在一侧做裁判,为他们碰棋做出裁决。

  这种暗棋乃是字朝向自己的方向,以山界为界,在除了行营以外的格子里布阵。行走路线包括马路线和轨道线,显赫较细的是马路线,任何棋子在马路线上只能走一步,显示较为粗黑的则为轨道线,不可停在前线。轨道上没有障碍时,工兵可以在轨道线上任意行走,其它棋子在轨道线上只能直走或经过弧形线,不能转直角弯。

  棋子落点包括结点、行营、帅府,行营是个安全岛,进入以后,敌方棋子不能吃行营中的棋子,军旗必须放在帅府中,进入任何帅府的棋子不能再移动。工兵有挖地雷的能力,开局时可以自行摆放设置棋子位置,工兵还有侦察能力,当工兵遇到敌方棋子时,敌方的棋子将被所有玩家看见,但工兵也将消失。炸弹不能放在第一行,地雷只能放在最后两行,军旗只能放在帅府。

  规则则是元帅-都督-军主-厢主-营主-都头-队头-伙长-工兵,大子吃小子,如果子一样大,就一起消失。若元帅消失,就需亮出军旗。炸弹与任何棋子相遇时,双方都同归于尽,地雷不能移动,工兵可以吃它。炸弹撞地雷都同归于尽,其余子撞地雷自己阵亡。军旗被对方拔掉、无棋可走都判负,工兵可以在轨道上走弯道。

  这军棋相比起围棋来入手更加简单,比起象棋来更加热闹,而且因为小兵也能在棋盘上指挥元帅都督军主这些大将,更让普通将士们喜欢这种指挥千军的感觉。

  郑从谠本是围棋高手,不过对于这军械却也有些研究,相比起原来并不会围棋只会下象棋的李克用和赫连铎二人,他明显占着优势。不过李克用却对军棋很有些喜爱,因此,本来倒也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只是,今日下的是四**棋,与他搭档联盟的却是此地地主,河中镇节帅王重荣。王重荣今日运气不太好,开场就拿元帅吃了一个都头,然后被郑从谠给炸掉了元帅,直接亮起了军棋。

  接下来,王重荣明显成了郑从谠和赫连铎围攻的对象,又接连丢了都督和军主,只剩下了一个军主支撑,可以说,几乎被打残了。李克用虽然有心挽救局面,可见义兄弟王重荣节节失利,兼之又有些分神,眼见着不多久的功夫,郑从谠的工兵已经沿轨道直飞,把王重荣帅府的军旗拔掉了。而此时郑从谠和赫连铎二人的元帅和军主都双双保存,大子几乎没丢,李克用一人独战二人,明显是胜算全无了。

  一着不慎,李克用的元帅被赫连铎碰掉,都督又被郑从谠的元帅吃掉。

  眼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李克用长叹一口气,将面前的棋子一推,倒棋认输了。

  赫连铎见李克用认输,笑吟吟的喝了口冰凉酸酸的苹果酒,又好整以暇的吃了一口微凉的烤鹿肉,笑道:“晋王今日却是运气了点,算上这局,晋王和韩王已经是连输三局给我和郡王了,承让,承让了。晋王的那件珍贵白虎皮,一会某就派人去取了。韩王输的那一百车盐,可是说好了拿出来充做军资了。”

  “孤从不赖赌账,一会就让人给定襄郡王送去。”李克用摇了摇头,端起一盅酒来,一饮而尽,又说道,“孤今日旧事重提,孤之逆子李嗣源叛乱,孤正yù领兵回镇平乱,还请郑帅准许。若是郑元帅、赫连元帅与王元帅等支持,在下将感激不尽,愿意向三位各赠送战马三千,另外再拿出六千匹做为给联军其余诸帅的谢礼。”

  一万五千匹战马,这可绝不是小数字。

  就算河东之地也是产马地,但战马还是珍贵战略物资,一匹战马拿到中原或者山南淮南等地,至少能卖百贯,这还是以前的物价。若是换粮食,按如今一石起码值万钱的高价,也一样能换上二十石粮。一家三千匹战马,起码相当于五万石以上粮食。

  就算如今李克用占据着代北之地,可先后经历了几次大战,且是败战后,如今的李克用拿出一万五千匹战马来,估计也是要舍出半边家产来了。李克用肯下这样的血本,只求率军返回代北,由此可见他是如何迫切的需要回去了。

  一万五千匹战马,不论是河东镇还是河中镇,或者振武镇,他们也都能拿的出来,但绝对差不多是本镇半数左右的战马了。特别是在如今藩镇混战的局面下,骑兵可都是各镇的镇藩之兵,平时一个个都是省吃俭用的武装骑兵,谁舍的把战马拿出来送人?

  沙陀人更是以骑兵称雄,当年纵横天下,为大唐征战四方,靠的就是沙陀骑兵,李克用如今要把骑兵拿出来送人,只能说李克用真的急了。

  若是一般情况下,李克用也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拿出一万五千匹战马送人的。但是眼下,他却只能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了。实际上,自从李克用回归,诛杀李嗣昭,夺回南下的五万沙陀兵权之后,就一直想着北返。

  奈何,郑从谠这位联军元帅却不会轻易让他如意。

  在前一次的河中诸将南下勤王时,当时郑从谠就是把讨伐河北藩镇的重任交给了李克用,他率诸军南下准备救援洛阳,结果刚走半道上,李克用直接反了,还一举夺了代、忻州、蔚诸州,其中这代、忻二州,可就是从河东镇地盘上抢夺去的。

  上了李克用第一次当,郑从谠就绝不会再在同一个坑里摔第二次。

  当初得李克用死讯,又有李璟出面,郑从谠为国事考虑,才没有乘机挥兵反攻这些沙陀无信之人,容许他们带罪立功,出兵一起南下勤王。谁成想,李克用突然又活了,还杀了李嗣昭,逼反了李嗣源,甚至引来了二十万胡人南下。

  若非王重荣、杨复光等为李嗣源说好话,又有天子密诏降于他,让他不要追究李克用过往之事,郑从谠和赫连铎这些沙陀老对头,早就放马围攻李克用了。现在,郑从谠勉强还维持着对李克用的和气,但那也是在李克用愿意继续率沙陀军南下一起勤王,收复洛阳的前提下。若是李克用有半点想要单独北返的动作,郑从谠绝对要第一时间先干掉这个叛服不常的沙陀白眼狼。

  更何况,郑从谠还连收到李璟的数封密信,信中李璟请郑从谠与各镇务必要将李克用和他的沙陀兵团拖在南面,而他会亲率兵马入代北迎击南侵胡人,一举扫灭这些胡丑,同时收复被沙陀人占据的代北之地。信中,李璟为此还与郑从谠约定,若是秦军收复代北,那么到时必将忻代二州重还河东镇治下。

  正因如此,早对李克用不满的郑从谠实际上巴不得困住李克用,借李璟之手,攻破李克用的老巢,将代北之地拿下,收回忻代二州。

  李克用一直想要返回代北,可他虽有五万人马,但在二十万河东联军中,却也只是小部。若是得不到允许就独自北返,必然被郑从谠与赫连铎等攻打,李克用那面还在与李璟开战,这个时候他好不容易与天子那边达成了和解,可不敢再与河东联军开战。只是任他提出请出,许以各种承诺好处,郑从谠都丝毫不为所动,如今他听闻李璟将率征代北,不由的感到大事不妙。

  胡人二十万南下,加上雁门的沙陀兵,对付张自勉和李嗣源那个叛徒也许足够,但若是李璟也出兵代北,那胜算就很渺茫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北返,为此,他不惜拿出所有筹码。

  比起自己的代北根基,区区一万五千匹战马,又算得了什么?

  “晋王说笑了,本帅不管你们沙陀的家务事,但眼下兵至前线,马上就将发动收复洛阳之战,这个时候,晋王却要北返,莫不是说笑?”

  “郑相国见谅,实是李嗣源代北作乱,如今又引得胡人南下,孤既然为天子戍边,那么就有守土之责。”

  “李嗣源引得胡人南下?”赫连铎似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这还真是好笑啊。另外那个守土有责又是怎么个说法?本郡王记得晋王好像是被天子赐封晋王,但却只是雁门节度使吧,雁门镇辖代、忻以及蔚、新、武、儒、妫七州,可好像不辖云朔二州吧?云朔二州可是大同镇的地盘,而大同节度使,某记得正是刚被你无故谋杀的李嗣昭。如今李嗣昭之兄长继任大同节帅之位,并不在雁门镇哦!”

  李克用被赫连铎一番话堵的面红耳赤,一只独眼几yù喷火,那道疤痕更是突起,份显狰狞。

  “李嗣源是我沙陀叛将,孤必清理门户。”

  “家事可在国事之后,待剿灭河南伪齐逆贼,到时凯旋之后,晋王想怎么清理门户怎么清理,我等都无权过问。但现在,既然晋王身在河东勤王联军之中,那便要受本帅节制,若想无故脱离,你当知道后果!”郑从谠对于李克用从没有半点好感,此时一番话,挟枪带棍,语带浓浓威胁。这不仅是口头威胁,而是说的出,做的到。

  受限于朝廷插手,他不能主动对付李克用,但若是李克用一头撞上他的军法,那他却绝不会手软。

  “郑相国若是愿意相帮,某愿意再拿出三千匹上等战马奉送!”李克用咬牙道。

  他话还未说完,已被郑从谠打断:“晋王少来胡言乱语,难道你以为某是为一已私利,就将国朝大事于不顾之人?晋王莫要忘了,陛下为何赦免你接连反叛之举,若非你承诺为陛下前锋,拼死扫荡伪齐,你当以为本帅还能容忍你到今日?”

  郑从谠一面说一面摇头,“若非念在陛下仁慈,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本帅早已经将你斩首,何留你到此时。你其它的不需多说,安心在此,准备渡河攻贼,若是忠于王事,将来陛下不会亏待于你,若是你三心二意,再存什么不轨之心,可须当心头顶那把利剑,李克用,记住,从现在开始,本帅会时刻盯着你的!”

  “好了,现在你可以退下了!”郑从谠毫不留情面的对李克用喝斥道!

  李克用脸上yīn晴不定,充满着怒气,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转身大步退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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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8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郑老匹夫定然是与李璟暗中勾结,不然绝不会如此态度强硬,现在我们怎么办?”李克用一回营帐,李存璋等诸将立即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在中军帅帐的事情,看着李克用那怒到极致的阴沉脸色,安金俊不由的摇头叹气。

  说话的安金俊乃是李克用手下新得重用大将,当年一起随沙陀东归的昭武九姓粟特人,姓安金名俊,弟安金全,如今并为李克用心腹将领。

  “孤不知道。”李克用低垂着头,右手抚额,说不出的颓丧。虽然他一直看不起郑从谠,但今日郑从谠的这番强硬姿态,却是重重甩了他一记响亮耳光,而且他还没有半点还手之力。郑从谠话说的确实很明白,唐朝天子之所以现在还能赦免他屡次叛乱之事,根本原因在于他投奔天子的庞信的杨复光,表态自己愿意为天子征战。正因如此,郑从谠和赫连铎诸将才一直没有对他下手。

  可他若是想在此时北返,那就是打破了对天子的承诺,那个时候就算是一直尊守天子旨意的郑从谠等人,也将再也阻碍的对自己下手,以报旧怨了。

  现在他完全陷入了两难之中,骑虎难下。

  此时李璟即将进入代北,只凭借着雁门的沙陀兵与南下胡人,李克用根本没有信心认为他们可以击败李璟和张自勉与李嗣源。可他想北上支援,偏偏郑从谠盯着他,卡着他。让他难以动弹。留在这里坐视代北战事,等待着李璟将他的根基毁灭,这是他难以忍受的。但是,现在他又无法甩开郑从谠。

  真是左右为难!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让程怀义将军主持雁门局势。让忻代兵马退守雁门和泰戏二关,防守作战。至于大同那边,就干脆交给胡人们吧,他们二十万人南下,但愿能击败李璟。就算不能,李璟要击败他们,到时也必然两虎相争,同败俱伤。那时想必李璟也无力再南下攻打雁门...”

  “让我放弃大同吗?”李克用挥手打断安金俊,虽然大同镇是李嗣源夺取的,但李克用却早已经将之视为自己的地盘了。再说了,代北的大同本就一直是沙陀的根基,只是后来被沙陀三部落中的叛徒们窃取占据了一段时期而已。“失了大同,我们就将被切断于草原的联络,而现在。草原是我们最大的盟友,也是最后的退路。万一代北无法立足,我们也能暂时退回塞外。可若大同丢失,我们就没有这个选择了。”

  “可是现在郑从谠和赫连铎对我们充满防范敌视,眼下正跟李璟勾结,一心想要把我们困在这里,然后让李璟一举夺取代北呢。郑老匹夫虽是个文人,但他有赫连铎,白义诚等诸镇支持,实力远超于我们。就算王重荣与我们有盟约在前。可只怕也不会在这个时机支持我们与郑从谠翻脸的。”

  “暂时我们只以静观其变了!”安金俊不禁叹息道,“若是李嗣昭李嗣源不反,也绝不会给李璟这个可乘之机。现在我们只能期待那些胡人了,或许,可以派人去联系成德和魏博,成德现在受秦藩威胁最大,韩简也刚被秦军击败。差点身死,这两人如今是河北仅剩下的秦军以外两藩,他们与我们可是唇亡齿寒,眼下李璟抽调兵马入代北,正是他们出兵的时机。若是他们肯出兵,或许此事还另有转机。”

  连横之策,正是沙陀一直以来能够在秦藩打击下撑到现在的原因。虽然他们几次兵败,可正是凭着反秦盟友的牵制帮助,才使得李璟几次击败他们,却都无力将他们彻底扫除,李璟很强,但在北方,他却只能孤军作战。

  而沙陀,虽然盟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可到现在,还是有几个盟友的。

  联盟、同化、削弱,这正是安金俊能得到李克用重用的原因,他针对沙陀的情况,提出了这六字方针。这第一策,联盟,就是敌人的敌人,都能结盟为朋友。李璟是沙陀的首先之敌,因此,围绕着李璟这个敌人,所有李璟以外的势力,都应当拉拢结为盟友。不管是契丹还是室韦或者是鞑靼、奚人、霫人,高句丽还是河北的成德、魏博等等。通过联姻,结义,甚至向唐朝天子投诚宣誓效忠,以换取每一分的支持力量。而第二策,则是通过扩大沙陀军,收义子,赐姓等手段,将一部份对沙陀忠诚的蛮夷部族,甚至是汉人等等各族人,纳入沙陀族中,就如当年的沙陀三部落一样,从而增强沙陀族的人口与实力。李克用已经开始将沙陀军的所有战士,不分蕃汉,都取消掉他们原有的部族之分,统一将他们称为沙陀,甚至还要通过这新沙陀族与其它族联姻,将更多的人变成新沙陀族人。而第三策,则是利用武力,打击那些周边不服从的部族,把他们卖与契丹,交换回奴隶,既能削弱这些反对力量,也能富实增强沙陀的实力。

  如此三管齐下,沙陀族将会越来越庞大,人口大量增长,沙陀战士增加,部族实力增强,并组建起一个新的反秦联盟。

  此消彼涨,最终就是在代北之地,把那些彪悍的边民,不分蕃汉,都把他们变成新沙陀人,如此一来,一直困扰着沙陀实力最大的问题,沙陀人口不足的问题将解决。

  沙陀人在前进的道路上,是没有半点掉以轻心的本钱的。否则,不但会被李璟这样的强劲对手歼灭,甚至会被自己身边的那些蛮夷们从内部颠覆。就如当初,沙陀三部落,这个制度一开始不错,把不是沙陀的粟特萨葛安庆二族也纳入沙陀中,极大增强了沙陀的实力。但当初同化的还不够,内部对非真正沙陀人还有着极大的界线,这才导致了后来他们的背叛。而现在,李克用必须要加强同化的策略,就如李璟一直在关外做的那样,把那些高句丽人,新罗人,渤海人,契丹人,甚至他们的沙陀人,通通同化掉,最终成为秦人。

  千万秦藩人口,其实有半数是蕃人,可蕃汉问题,却从没有成为李璟的麻烦。李璟同化的工作做的极好,这是他们沙陀人需要学习的。想想曾经强大的突厥、铁勒、回鹘等强大部族的覆灭,实际上就是被身边未同化的小部落灭掉的。

  但是,要实现这一长期的远景,前提必须得是他们得撑过眼下李璟的进攻,必须得保住沙陀人的根基,若连代北都丢了,那等不到他们去同化那些边地蕃汉百姓,他们自己就要被李璟给同化了。

  “郑老匹夫已经一心要跟我们死磕了,有他在,我们绝无可能北返!”安金俊皱眉,“除非...”

  “除非什么?”李克用心里不得不承认,郑从谠一文弱老者,可现在却对他和沙陀族的命运,有着致命的威胁。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可只要他看住了沙陀无法北返,那就等于是最致命的威胁。

  安金俊笑道:“郑从谠此人,几乎和所有汉人大儒一样,最重视的就是君臣之道。正因此,哪怕郑从谠与我们关系极差,旧怨极深,可只要李唐天子一赦免我们的先前的反叛,他就只能忍气吞声,保留意见。因此,哪怕天子封大王为晋王,却只封他为荥阳郡王,他也没有半点意见。因此,要对付这种老古板,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关键就是通过天子来对付他,只要是天子的圣旨,就算郑从谠再有意见,也一样会遵守。相信如果晋王能让天子下旨,让郑从谠将河中节度使之位让与晋王,只怕他也只能照办。”

  让天子下旨给郑从谠,让出河东节度使之位。

  这本来只是安金俊的一个比方,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克用却是记在心中。这种策略,对付李璟这样的人物没有半分效果,可若是对付郑从谠,郑畋这样的老家伙,简直是量身定做。

  唯一关键的是,要如何才能让天子下旨,让郑从谠把河东节帅之位让与他。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天子虽年青,可也不是一个那么好糊弄的角色。李克用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郑从谠帅帐,振武节帅赫连铎和天德节帅白义诚这两个党项人节度使充满担忧的道:“令公,某只觉得这独眼狼不是省油的灯啊,他手上现在可是有着五万沙陀兵,而且还有十万青壮民夫,另外,河中节帅王重荣不但是他的结义兄弟,他们还是儿女亲家。那王重荣也是兵变夺位,还降过黄巢的无耻之辈,这两人蛇鼠一窝,咱们跟他们并肩作战,心里可是难以踏实啊。‘

  白义诚也道:“是啊,郑公,李克用此人,反复无信,叛服不常。对这种人,最好是永除后患。有他在,咱们这些做邻居的就别想安生。依某看,如今秦王伐代北,直捣其老巢,咱们正好响应秦王,先下手为强,直接在此一举歼灭独眼狼和他的五万狼崽子,一劳永逸。”

  郑从谠沉思许久,最后缓缓摇头,“只要李克用不擅自率兵北返,那么他就还是大唐天子册封的晋王,雁门节度使,如此,本帅便不能无故而擅自发兵攻打他。”

  赫连铎和白义诚两个党项节帅闻言都不由的面露失望之色,心中暗叹郑从谠过于迂腐,如今都什么时侯了,居然还想着这些。两人心中一阵长叹,却也是沉默不再说话。他们都清楚,这个老令公,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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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9章 不死


  夜幕再次降临,李金全率领着五百精骑组成前军,替突围部队打头阵。

  他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正面出塞,冲出一道口子,替大军杀出一条生路来。这是九死而一生的任务,五百骑替大军直冲起码三万人的胡骑包围!临上马前,李金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山寨箭楼上的李嗣源。那是他的主人,他李金全只是李嗣源家族中的奴仆,世代的奴仆。他曾经跟随着李嗣源的父亲为马前卒,如今,以奴仆之身,担任着李嗣源最信任倚重的横冲都的一营兵马使。现在,大家围困于此,别无出路,唯有奋力突围。

  他主动请缨为大军前锋,愿为死士。

  高高的箭楼上,李嗣源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又有傲然,夜幕笼罩在他身上,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李金全向着那个身影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袍泽,他们就如同暴风雨中的大海中孤立的一块礁石。这些人明知出击就是必死,却依然骄傲的挺身而出,矗立在那里。

  在雁门,在朔州,在云州,无数的人背叛了李嗣源,可他们却始终跟随着那个年轻的少帅。

  五百骑,在这个夜色下显得是那么的孤独与单薄,但每个人都神色坚定。

  李金全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朝着地下狠狠的啐了一口。飞身上马,举起手中的冷艳锯狂吼一声:“沙陀不死!”

  “沙陀不死!”

  “沙陀不死!”

  吼声四起。响彻夜空。

  这是他们的意志,是他的决心,他们并不认为跟随着李嗣源就是背叛沙陀。相反,他们认为如今的沙陀,更应当由李嗣源来带领。这一声怒吼,是他们一直在征战,从未被征服的不屈呐喊。

  沙陀不死,这是他们的骄傲。从西域到东土,南征北战,血洒疆场,沙陀永远不败,他们是不败的沙陀,不死的沙陀!

  五百骑兵排成一个锋矢阵形,凭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视死如归的士气,向着早已经选好的那个寨墙豁口冲去。

  既然是在黑夜里,只凭着那依稀的火把与寥落的星光,人们也能感觉到那种万马奔腾的震动与决然。

  外面围攻了沙陀人两天两夜的胡人们立即发现了这支想要突围的部队,但他们似乎有点反应迟钝。

  在那个方向,李金全他们人人披着双甲。犹如山崩海啸般的一路前冲,前进的路上,他的部下不断有人落马,有人是中了冷箭,更多的人却是在黑夜中因为遍地堆积的胡人尸体而落马。他们几乎没有受到多少的攻击,因为胡人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这支围的跟铁桶一样的沙陀兵,居然还敢当场冲击数倍于他们的围阵。

  横冲都死士营上下都燃起了一线希望,一批批的骑兵追随着李金全向不断坍塌的缺口冲去。

  胡人终于醒过来了,也愤怒起来了。

  区区几百沙陀骑兵,居然敢直冲三万人的包围阵,是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是他们太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了!

  冲在后面的沙陀骑兵不断的落马战死,甚至还有人直接就被密集的仰望射成了马蜂窝,可没有人畏缩。的确,对于横部都来说,即使只是李嗣源的一句话,那也值得他们战死而不退。不过此时一切都不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他们只知道袍泽他都在战斗,少帅在后面注视着他们!

  每个人都高喊着‘沙陀不死!’然后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赴死,视死如归。他们捍卫的,是身为横部都那面旗帜的荣耀与骄傲!

  山寨中,骑将米德威在李嗣源亲自搀扶下跨上战马,光只是一个上马的动作,已经让他疼的直吸冷气,但脸上却依然带着一抹微笑。

  “郡王,不要为我们难过,沙陀不死,十六年后,就又是一群沙陀好男儿。”

  “沙陀不死!”在米德威的身后,一片黑鸦鸦的沙陀士兵高声响应。

  “反正我们都身带重伤,就算不死在这,活着也是残疾,倒不如让我们为少帅做最后一件事情,让我们替少帅引开这些胡兵的注意,好为少帅争取一个突围的机会!”米德威目光坚毅。

  李嗣源右手死死的牵着米德威的战马缰绳,久久不肯松开。他眼睛血红,声音低沉的道:“一起走,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沙陀男儿从不独自逃生,丢弃同伴!”

  “不值得,没这个必要。现在外面有三万胡人,继续耽误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胡人。带上我们也是累赘,更何况,我们这个样子,不如痛痛快快的战死沙场。少帅,你要活下去,带着其余的弟兄们活下去,然后,用事实证明,李克用是错的,沙陀的未来,需要你来指引!”说完,米德威猛的攥过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沙陀不死!”

  “沙陀不死!”

  数日生死撕杀下来,所有稍重些的伤员都在这里,足足有两千余人,都已经骑在马上,有断手的,有断腿的,甚至还有瞎了的,聋了的,总之,他们都挣扎着上了战马,然后激昂的喊叫着,咆哮着,凭着最后的一丝意志,策马奔腾,顺着李金全他们五百骑死士打开的通道,奔驰而去。

  看着战马如风而去,李嗣源不禁泪水长流,他转头瞪了一盯秦军联络参谋杨林,“三千袍泽兄弟,因你一言而尽,三千条性命,你欠我的。若是剩下的兄弟们再不能突围,到时我第一个先斩了你的人头祭祀他们,然后自刎!”

  杨林脸色有些惨白,却不是因为李嗣源的这翻话,而是受伤后连续不眠不休的作战,疲惫不堪。他惨笑了笑,“准备冲出去再说吧,若是冲不出去,不需你来杀某,某早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了。时间宝贵,下令突围吧!”

  “上马!”

  李嗣源一声咆哮,决然而又凄凉。

  剩下的五千沙陀骑兵纷纷上马,为了今晚的突围,他们每个人都饱餐了一顿敌人的血肉,真正的敌人血肉。连吃了几天的敌兵人肉,他们已经吃的眼睛血花,分不清是人肉的作用还是愤怒或疲惫的缘故。

  三万敌军包围,这还只是这两天赶到的,后面还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敌兵赶来。因此要突围只能趁早,越早越好。但要想从三万人的包围中突围出去,却变体容易。最后还是杨林提出了一个计划,选出五百精锐打头阵突围,出其不意的杀出去,然后再把所有的伤兵都派出去假冒全军突围,引起敌兵注意。等敌军去围攻拦截这两支兵马时,这时剩下的人再选反方向突围。

  派一支精锐去打头阵,是因为若只让伤兵突围,伤兵战斗力不佳,容易露出破绽。

  而全军突围,甚至是分头突围,要么会被全部拦截下来,要么有可能大部份被拦截。与其如此,不如将士断腕,把本来就难有逃生希望的伤兵们放出去做诱饵,掩护其余有希望的人突围。

  这个提议一说出来,杨林立即被李彪和康彦章猛揍了一顿,若非李嗣源阻止,老命早没有了。

  李嗣源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他虽然心里也认同这可能是唯一能突围的计划了。但他不能那样做,他不能把两千受伤的兄弟拿去做诱饵,他做不出来。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兄弟。他们从雁门跟随他到朔州,从朔州追随他到云州,然后从白水泺忠心不二的跟随到了这里,他们并肩撕杀,同袍兄弟。

  不过最后杨林直接去找了几个受伤的将领直言他的计划,最后这些将领与那些伤兵们做了决定,他们自愿为大军突围做诱饵,赢得那百不足一的逃生机会。李嗣源不肯,他们坚持,最终,李嗣源流着泪答应了下来。

  慈不掌兵,他不能为了那两千人,而将剩下的五千人生存的机会于不顾。

  风正萧萧,马正鸣!

  夜正漆黑,星正稀!

  漆黑的夜色下,漆黑的沙陀旗帜在飘扬,年轻的沙陀少主带领着他的追随者,跃马横枪,猛虎出笼!

  五千沙陀骑兵在李嗣源的率领下,突然冲下山寨,然后向着与前面伤兵突围的另一个方向,突飞猛进,义无反顾的直往南冲。

  寨子东南方向,这里此时只有不多的兵马还留在此地,其余的兵马刚刚都争先恐后的赶去东北方向拦截围杀突围的沙陀人去了。他们都知道这里被围的是沙陀叛军之首李嗣源,李克用请他们南下时,早言明在先,谁能取得李嗣源的首级交给他,便能得到三千个汉人奴隶的悬赏。不过部族头人们发下的悬赏则变成了谁取得李嗣源首级,赏羊三百只。

  虽然赏格从三千个汉人奴隶,变成了三百只羊,但也依然让这些胡人们垂涏不已。各部族的精锐勇士们都赶去会猎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老弱。

  几个胡人正在那里骂咧咧的叹息三百羊的巨赏与他们失之交臂了,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疾如暴风骤雨的铁蹄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几人不由的面色急变,抬头望去,只见星光之下,一支黑色的战旗,引领着一片黑色的汪洋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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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0章 英雄立马


  广明元年六月,从阴山以北草原南下的北胡部落联军,在李克用的“邀请下”,受打下代北,钱粮子女由诸部族任取一半,打下山前,钱粮子女尽归诸部所有的诱惑之下,越过阴山,进入代北,二十万人马一路浩浩荡荡杀入大唐境内。

  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大败李嗣源数万大军,并且兵分多路,相继攻陷大同云州西面的静边军城、武周城,以及云州东面的蔚州清塞军城和天成军城,大军兵锋直至云州附近,此时云州团团被围,只剩下了外围的牛皮关、白登山军寨、云中守捉三个外围屏障。

  契丹于越,南下联军统帅耶律释鲁一面包围云州,一面又派出部族兵马继续搜寻追击李嗣源残兵,同时派出数万辅军如蝗虫一般的进入云州各地,搜刮一切物资,掳掠所有境内百姓。

  在左右两路兵马成功拿下静边、武周、清塞、天成四座城池后,耶律释鲁又调兄弟耶律撒刺的率其所部绕过云州,直接沿着桑干河进入云朔二州东面边境,大举进攻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两代曾经经营的沙陀大本营金城,并挥兵攻打其附近的应城、河阴、浑源诸县。

  张自勉派驻于此的是一万辅军,这里也是西征军的后勤中转站,在耶律撒刺的五万部众的猛烈攻击之下。一万秦藩辅军拒城死守,作亡惨重。

  一万辅兵,危在旦夕。

  巨大变动,震动整个代北,也震动了西征元帅张自勉。同时也震动了整个秦藩。李璟急命张自勉火速回援金城诸地,同时急调刘寻、秦宗守、高荣、刘知俊、张筠诸将率轻骑三万,火速出军都关增援。

  金城、应城等四城处于云朔蔚三州的中心,这里不但过去是沙陀人的老巢,同时也是此时朔州张自勉军与后方的唯一通道,云州被围,代州为沙陀人控制,如果金城四城失守。那么张自勉的两万兵马将被堵在朔州,落入沙陀与北胡的南北包夹之中。

  此时的张自勉,却正在朔州南部肃清李嗣源的叛兵,以及从代州进入朔州中的雁门沙陀游骑,同时还要面对那些朔州境内不断乘乱而起的边地彪悍番汉的四处作乱。

  六月下旬的一个夜晚,耶律撒刺的所率一万契丹精骑以及四万部族联军,攻克了云州南面的怀仁城。迅速的到达了桑干河南岸,龙首山下的应城。胡人到达应城三十里外时。城里才得到消息。

  此时负责负责留守这个后勤大本营的将领,却是张自勉之子张御,一员年轻骁将,二十出头,却极有乃父之勇而严风范。听到外围来报说胡人大军已经杀到,临危不惧,当即火速下令金城及外围的三岗四镇立即坚闭关门。

  金城曾经是沙陀人打造的大本营,这里处于云朔蔚中心。

  当初沙陀人以此为大本营,就地理形势而言。这一带位于河东北部,大同盆地的西南端,处于内外长城之间。扼控晋、燕、草原之枢纽,中原之北障。

  此地遥控长城,外连大漠,北居延而面燕京,右黄河而左雁门。襟山带水,四塞为固,古墩野戍,回环盘护,固西北一大扼塞也。这里西距黄河,北临广漠,壮雁门之藩卫,为云中之唇齿,屹然北峙,全晋之巨防。这里可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襟山带水,四塞为固的枢纽地带,沙陀族内附大唐后能迅速发展壮大,正是依据了这个龙争虎斗的重要基地。

  而且就历史原因而言,这里又历来是汉人和游牧部族杂居的地方,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便有人人习骑射的尚武传统和彪悍的民风。中唐之后,沙陀族起于代北,号称沙陀骑兵,天下第一之称。可实际上真正的沙陀人很少,平时称呼的沙陀人,实际上更多的是指代北之地由沙陀人代为管束的诸番汉边民。不但有诸胡,同时大量的代北汉人,一样被称为沙陀。沙陀骑兵第一,实际上是代北士马甲于天下。特别是到了如今晚唐之际,诸道节度尽用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就连天下最强的秦藩,其中也有大量的番军。

  金城这样一个枢纽之地,却偏偏又居住的是一群最为彪悍的边民,就算数年前曾经遭受过重大打击,这里被攻破,可短短数年间,这里已经再次恢复,犹如边塞上的野草,充满强韧的生命力。李嗣源退入金城后,就在这里遭遇了第二次背叛,无数的部下哗变,反攻李嗣源。李嗣源不得不狼狈撤到云州,把这里交给了张自勉。

  张自勉在此地以铁血手段血腥镇压作乱沙陀,沙陀叛军就以三岗四镇守卫金城,最后张自勉猛攻七天七夜,斩首万余,才平定这个地方。平定此地后,他见此地枢纽地位,又有三岗四镇的险要藩卫,便留子张御守金城,又留三将守另外三城,以此为物资转运站,从后方运来粮草军械,再把这里聚集起来的战俘以及他们的家眷等一起转送出去。

  历史上,这里在后来沙陀的三个王朝中,都是单独划为一州,应州。三个沙陀王朝,都以此为根基建立。

  在此时,金城已经是极为险要坚固,拥有三岗四镇。

  分别是城东南三十里的护驾岗,因为北魏孝文帝元宏曾经驻跸于此故名。还有位于城东二十里龙首山下浑河北岸的赵霸岗,地势高峻,南北横卧。以及位于怀仁、应城、山阴三县交界处的黄山岗,此岗黄花耀金,是应州有名的景致之一,岗高险峻。

  此外还有四镇。城东二十里的安边镇。

  城西二十里的司马镇,全镇为堡垒状,围有二丈半高的土墙,金城西境防卫重镇。

  城北四十里的神武镇,由李克用所亲建。

  城南四十里的大罗镇。守卫着极为险要的大山门峪口。

  此时,耶律撒刺的兵马前锋开到了城北的神武镇前,正伫马察看着神武镇的地势,见此地高峰拔地而起,林木繁茂,犹如一道大梁横架于此,山上黄花遍地,黄花间一座险要山寨座落其间。山后不远又有一座石头城镇耸立,一岗一镇遥相呼应,隐约可见坚守的关门城上,旗帜飘扬,枪刺如林。

  耶律撒剌的不由的皱了皱眉,“三岗四镇护金城,威镇羌胡万里惊!这果然是一处极险要之地。可如果之地,怎的那沙陀人就守不住呢。居然还被秦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攻破,看来,所谓险要,也不过是虚言。既然秦军能一而再的攻下他们,那么我们契丹铁骑一样可以。”

  耶律撒剌的十岁的儿子耶律阿保机手握劲弓策马在侧,闻言笑道:“父亲莫为这黄花岗和神武镇的险要所惊,再强的关城也得有好的将士守卫才行。关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父亲请看。那城上虽然旗帜猎猎,但若细看,不难发现,城上兵马甚少,有虚张声势之嫌。再综合我们所掌握的消息,驻守金城这一线四城的不过是一万秦军辅兵而已,而金城。更只有一半五千辅兵。领兵的还是一个张自勉之子。小将弱兵,就算守着雄关坚城,又有何惧。凭我们几万勇士,定能一举破关,应城现在可是秦军的后勤基地,那里粮草军械尽在其中,甚至就是秦人那些让人头痛的火器,也定然会有不少。父亲,还在等什么,立即下令勇士们攻关吧!”

  就在这个时候,位于金城的天王寺临时守将府内,紧急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张御字道治,今年刚二十,但却已经是跟随张自勉征战多年的老兵了。虽然如今手下统领的只是一群辅兵,但秦军的辅兵向来以凶猛善战著称,很多时候,辅兵只是说明他们来自团结营和乡兵或者学军,并非是说他们的战斗力不佳。实际上,很多辅兵甚至远超诸多藩镇的军队战斗力。

  张御自幼习武,学习兵书战册,虽然今年只二十岁,可实际上身上却还挂着武举进士的头衔,而且还在秦藩的武科考试中取得了全藩前十的的名次。他十五岁开始随父上战场征战,已经打了五年的仗,在剿灭王仙芝一战中,王仙芝的人头,就是由他亲自斩获的,可谓是少年英雄。

  接到胡人大军来犯的消息,张御不但没有半点惊惧,反而心中暗道胡人来的正好。被父亲留在这里带着辅兵,管理着后勤辎重调度,以及看押着那些俘虏们,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无聊且无趣的工作。现在胡人居然找上门来,那正是他大展身手,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他现在还只挂着一个开国子爵的爵位,正嫌太低了些,要知道,前些日子军报上大吹特吹,大捧特捧的那个什么郭涛,今年不过十五岁,可是秦王已经颁下特别嘉奖晋升令,特别晋升郭涛为定远侯,虽然这只是一个县侯,可十五岁的年纪,就一下子获得了封侯,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总之,现在郭涛几乎成了年青一辈中的第一人了,真是让人羡慕妒忌恨的小家伙啊。

  说实在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比郭涛差,在朝廷,他也是战功彪炳的‘万人敌’,还挂着天子赐封的寿春县公的公爵爵位,不过入秦之后,父亲就不让他再拿出这个公爵位的封号来了。因此,在秦藩,因为还没有突出的表现,他这个朝廷的县公,只在秦藩新评的爵位中位列开国子爵位而已。可论本事,他绝对远超那个小鬼,甚至就是秦王的那些门徒,他也自认为绝对不会差,他唯一欠缺的只是建功的机会而已。

  参加会议的有几个辅兵的厢主、指挥使等。

  后勤参谋章洛先分析了此时的敌我双方情况,胡人有五万人马,据探其中契丹精骑就有一万,然后是四万部族兵马。而他们金城这边总共只有五千兵马,还都是辅兵。其中多数是步兵。只有张御手下有一营骑兵,号称劲旅,可惜人太少。

  “虽说有三千,可我们却还要分守三岗四镇,加上金城就是八座关城。分开来。兵力太少。可若我们放弃外围的三岗四镇,只怕胡人就更加的长驱直入了,金城只怕也难守。”这后勤参谋虽然也带着参谋的头衔,可实际上他负责的是后勤调度,相当于一个管帐先生,让他和那些钱粮数字打交道,他没半点问题。可让他来面对十倍于已的胡人大军,难撑到现在。已经相当难得了。实际上,这段时间,章洛已经吓虚了胆,他一个读书人入军中做后勤参谋,还是第一次遇到打仗,而且还是这样的大仗,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惊魂未定。

  “章参谋不必惊慌。”年青的主将张御一脸微笑道,他久经战场。认为眼下正是他施展才能的机会到了。“现在就打开府库,一面发放刀枪,一面发放银钱。凡金城之内非叛乱罪囚以及其家眷,余者凡男子五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一律编排起来,分成数班,轮流守城。只要他们愿意协助御敌,那么不管他们过去与沙陀人有没有过什么关系,都一概不咎。同时,凡上城协防者,每人每天赏钱五百,另赏粟一斗。若能格杀敌军,每个首级赏钱五贯,杀的越多,赏的就越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新城加上四镇,番汉居民不少,募个万把八千绝对不成问题。”

  章洛对于张御这个主将,总是有些不放心,他太年轻了,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年轻几岁,尤其是那一张英俊的白脸,若换下铠甲穿上长袍,其实更像是一个书生。特别是此时看到他脸上不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有种兴奋之情流露,越发的让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堪忧。

  “将军的主意甚好,不过,虽然这代北边民,个个彪悍能战,天生战士。可将军不要忘记,这里曾经是沙陀人的老巢,这些人心向沙陀啊,万一到时他们来个临阵哗变,反戈一击,那我们岂不更糟?”

  “这里过去确实曾是沙陀人的老巢,可不要忘记了,秦王曾经攻破此地,将这里的绝大多数沙陀人带去了秦藩。后来大同三部占据了这里,他们对沙陀人可从没客气过。虽然李嗣源攻克大同后,有诸多沙陀人和蕃汉边民回到这里,可先前我父帅在此猛攻七天七夜,斩杀了上万试图捍卫沙陀老巢的心向沙陀之人。如今剩余的那些,还在我们的战俘营里,连他们的家眷一起。至于其它的人,既然上次他们就没有跟我们作战,那么这次,我不以为他们却还会与我们为敌。虽然眼下我们形势有些紧张,可别忘记了,我父帅马上就会率兵回援到来,而秦王也已经决定亲自率兵入代北。因此说,其实诸位不用担忧。反之,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我们能撑住了,那么,诸位,你们的前途将无可限量!”

  “三岗四镇的兵要不要撤回来?”

  张御轻笑着摇头:“不,我们不但不撤回三岗四镇的兵马,而且还要把金城之兵与新招募的兵都调到三岗四镇去。”

  “什么?”在座的诸厢主、指挥使们都不敢相信这话。

  张御笑着解释,“我们又不是要和敌人死拼到底,只需要撑到援军到来既可。而金城的这三岗四镇却是最好的外围屏障,胡人南来,野战厉害,但若论攻城拔寨,却是外行。咱们凭险而守,分守七关,既可分散敌军,也能更好的发挥这三岗三镇的险要优势。跟胡人打仗,自然得以已之长,对彼之短,要打,就跟他们打关城防守战。若直接放弃关城退守金城,这却无疑是主动放弃了我们的优势,这可是智者不为的。”

  “可这样会不会被各个击破?”

  “不,这叫合理分散压力,不要忘记,除了咱们金城,这次面对胡人的还要应城、浑源、河阴三城。我们就如同一个个钉子牢牢钉在胡人南下的路上,他们想要过去,就得一个个的钉子拔起来。”张御冷笑,“可这钉子却是那么好拔的?每个钉子都是一个坚固的城堡关寨,急急而来的胡人可不是什么攻城好手。等着吧,咱们这次就要好好给胡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不要总以为战争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张御也算是经验丰富了。胡人的优势是机动性,是他们的野战能力。可若是避免与胡人野战,而与他们打攻防战,凭关而守,那胡人就完全没有优势了。

  若说胡人并不分兵去进攻各个关寨,而是集中他的数万兵马来一个个关城的进攻,虽然这样一来,会有各个击破的危险,但胡人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拔钉子了,而张御相信,胡人绝对没有那以多时间来拔光所有钉子的,因为,他坚信,秦军的秦军正在急速赶来。

  每多坚持一刻,胜利的天平就会向他们这边多倾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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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1章 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


  长女爱熙第一次回到父亲的王府时已经六岁,她是傍晚时分进入幽州的。当张莺莺带着诸多礼物去正式拜见婆婆韩氏时,她却直接溜了出来,进入了掖庭宫中,那里是宫女们居住工作的地方,几个年青的宫女正在井边洗着旧羊毛线,看见一个女孩儿悄悄的从月门里挤了进来,进来的是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娃娃。

  宫女们误以为是去昌平的大娘子瑞雯回来了,瑞雯平时也总是喜欢跑到这边来找她们玩,她也总能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喜欢。

  迎上去一看却又不是,是一个粉嘟嘟,可爱无比的娃娃。这时的爱熙,留着一头拖到腰上的黑亮长发,用一条雪白的缎带箍住,她的脸是圆圆的,粉嫩粉嫩的,不施半点脂粉,却粉嫩的白里透红。

  爱熙钻进庭院,站在水井前茫然环顾,白裙边的手上还拎着一只白色的小熊玩偶,这是每年生日时,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总会寄给他的各式玩偶中的一个。在夏日的阳光下,爱熙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散发出一阵纯真而又可爱的气息。

  她抬起胳膊擦着脸上的汗,宫发们注意到他擦汗并没有用衣袖而是拿着一块带着香味的手帕,动作优雅,让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爱熙走到水井边,有些好奇的对洗羊毛线的莲儿说,“这是什么呀,为什么按几下,这根铁管里就会出水呀,难道这是水龙?”

  莲儿走过去拿了个干净的桶压了一桶水,笑着对她道:“哦,这个呀,这个是手压井,按压之后,就会有水喷出来。这个水压井很省力气,不用站在敞开的水井边上打水,既省力气,又不会担心雨天冰雪天井边打滑了。”一边说,她一边投了一块帕子在桶中,“看你一头的汗水,来洗把脸吧,这井水正凉快哩。”

  爱熙走到桶边,却没接过莲儿的帕子,而是直接弯腰,把整个脸都埋进了水里,她的身体如一把弓一样弯着,脸埋在水里不断的摇摆着。

  莲儿说:“你要香胰子吗?”爱熙没说话,莲儿又说,“水太凉是吗?爱熙还是没说话。

  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娃娃居然把脸埋在桶中这么久都不出来,她们都不由的惊叹不已。莲儿朝井边其它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捂住嘴笑。她们猜测这个小女孩是秦王的哪个亲戚家的女儿,或许是哪个部下将领的女儿随母亲进宫来的,听说今天朝鲜女王入宫来了,大家都听说了这位朝鲜女王其实是秦王在外的女人。

  也许这小姑娘就是哪个秦藩官员的妻子入宫来见这位朝鲜女王时一起带入宫的女儿罢。

  这时,爱熙终于从桶里抬起来头,她的脸庞在洗濯过后泛出更加醒目的精致美丽,两条眉毛很细很黑,就如同两条柳叶,弯弯细长。

  爱熙瞅了莲儿一眼,“你们笑什么呀,若是在海里,我都能憋气更久呢。”

  莲儿仍然笑道:“哇,你是谁呀,居然这么厉害,你有见过大海吗,小家伙还吹牛呢。”

  爱熙生气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拎着自己的小熊就离开井边,走了几步她回过头,说:“我是谁,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第二天,紫禁宫里的人都知道昨天朝鲜女王并非单独来拜见婆婆的,她还带了六岁的女儿爱熙一起入宫。这个时候,莲儿她们才知道,原来昨天的那个小女孩,竟然是秦王长女,也是瑞雯的庶出姐姐,两个从没见过面的姐妹,一个是秦王嫡女,大唐的燕国公主,一个是朝鲜女王之女,王储,清河公主。

  第二天,拜会过韩氏的张莺莺就离开了燕京,但却把她的两万兵马留下并派往军都关听侯李璟的调遣,其中就有她最精锐的那支海上军团。此外,她还把女儿留了下来。

  如今执掌宫中的于幼娘将爱熙安排在了绛雪轩居住,就紧挨着韩氏如今居住的慈宁宫,离于幼娘的坤宁宫和王桂娘的翊坤宫,王惋君的长chūn宫,萧玉楼的永和宫等都不算远。于幼娘又从掖庭宫中选了一批能干的宫妇和宫女调拔到绛雪轩,莲儿就被安排给大娘子爱熙做了身前的贴身宫女。

  第二天莲儿去绛雪轩的时候心里胆怯,低着头喊了声公主,但爱熙已经忘记了莲儿对她的冲撞,或者爱熙根本就没有在意莲儿说过的话。爱熙这天换了套天蓝色的襦裙,脚上趿一双木屐,她的脸色极好,看上去只是有些沉默,似乎因为刚与母亲的分别。

  莲儿既有些羡慕爱熙又有些可怜她。羡慕她的出身,一出娘胎,就已经注定一生富贵。却又可怜有这样的一对父母,使得自小就没有一家团圆过,到了六岁,还没有见过父亲。

  她把爱熙拉到身边,端详一番,“舍不得和母亲分开吗?”

  爱熙今天手里提了一只紫色的布猴子,莲儿印象中,好像她的手上总不会离开这些玩偶。

  “母亲说让爱熙留在这里,说祖母和父亲大人想要见爱熙,祖母已经见过爱熙了,可是父亲大人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见爱熙?”

  “秦王殿下正在北边征战,很快就能凯旋,那时就能见到可爱的爱熙公主了。”莲儿轻笑着道。

  这个时候,李璟已经出了军都关,到了新州洋河边上的断云岭军寨,从这里逆河而上,继续往前,就是云、蔚地界,眼下那里的天成军城、清塞军城,已经被胡人占领。

  李璟等不及后续部队的集结,就已经立即赶在刘寻出关之后,亲率由近卫、乡兵、学军和一部份五胡骑兵组成的五万人马先行出军都关,一直沿着关河向西北方向前进,而非顺着刘寻他们南下蔚州的脚步。

  军情司报告,李嗣源还没有战死,刚刚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他们被困在羊河的上游源头,就在长城外。既然李嗣源没死,李璟就不打算放弃他。这不仅仅因为李嗣源手上有数万人马,更因为李嗣源是沙陀中投奔于他的一面旗帜,他不能让李嗣源就这样倒下。

  不过李璟要想打通和李嗣源之间的通道,首先必须拿下阻挡在他们之间的蔚州北部的天成军城和清塞军城。

  长城外!

  铁木刺与鬼赤儿各领着三千骑兵,马衔枚,人噤声,安静的潜伏在山坡下,这里是沙陀人突围的两条必经之路其中一条路中外的原野上,居高临下,借着星光可以勉强看清坡下数里的情形。而同样的情况下,在坡下却很难发现坡上的情况。

  六千鞑靼联盟的骑兵,在黑夜当中以战斗队形布开,远远望去,宛如两片茂密的树木。

  在铁木刺的算计中,如沙陀这样的溃军孤兵,以他们远胜于许多草原部族的性格,他们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他们一定会突围。而如果突围,要么向西,要么向东,向北向南都会碰上胡军大部队。因此,沙陀的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东或者西。

  铁木刺判断沙陀人会向东,因为往东是振武军地盘,那边不但距离振武军远,而且地广人稀,难以补给,容易被骑兵追上。而向西,只要能越过长城,便可进入到蔚州境内,那里如今是李璟的地盘。

  往东,二十里内,只有这一个路口。

  他们直接在此伏下重兵,不管沙陀人会如何突围,可面对两万余兵马的包围圈,他们就算冲出来也只是溃散而逃。因此,铁木刺向包围的诸部落首领提出六千鞑靼联盟的部落兵马到此埋伏时,其余首领们同意了。

  他们在此等候,目的就是全歼李嗣源所部,一个不留。

  隐隐听到远处主战场上的喊杀声,可以想象到那边的战况极其激烈,二人都忍不住暗暗祈祷,但愿这些沙陀人没有那么倒霉,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支撑着逃出来成为他们的俘虏才好。

  二人很耐心的等待着,就如同在草原上围猎。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边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低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铁木刺和鬼赤儿甚至都以为沙陀人已经被*掉了。但零星不断的杀伐之声,始终没有停下来,却又让他们多了几分期待。

  终于在他们耐心将要丧尽的时候,一阵骤风暴雨般的铁蹄奔腾之声传入耳中,星光之下,大队的黑色骑兵直冲而来。

  铁木剌一阵激动,死死的盯着这支沙陀军。他转头望了眼鬼赤儿那边一眼,他们都同属于鞑靼联盟中的部落,但这个联盟在被契丹征服之前就十分松散,更不用说如今的这个新联盟。铁木刺和鬼赤儿并没有统属关系,二人身份地位相当,各领着本部族勇士,他担心着鬼赤儿会忍不住冲动而提前行动。

  好在鬼赤儿所部并无异动,铁木刺放下心来。继续观察着这支突围的沙陀军。

  是的,他已经看出来,这是突围,而非溃散。虽然在黑夜中,可只要听声音,看队伍的前进整体的势头,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支沙陀军此时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阵势,而且他们的数量超出他的预料。

  起码三千以上,有可能达到四千左右。

  这支队伍明显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骑战,他们一边奔驰,一边还在调整着队列,但却无人惊慌,无人掉队,也无人逃离脱队。

  铁木刺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了一声,沙陀骑兵,果然天下精锐!

  “李嗣源还没死!”铁木刺马上得出了一个判断,如果李嗣源战死了,就算是沙陀人,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有如此的凝聚力。只看此时沙陀人的势头,他就知道,李嗣源绝对没死,而且就在这支军中。他难掩心中的狂喜,李嗣源的人头归我了。三千汉人奴隶,外加三千匹战马,都是我的。三千汉人奴隶,三千战马,这才是李克用真正向诸部落首领们开出的斩获李嗣源首级的赏格。哪怕是对铁木刺这样的部族首领来说,这也是一笔诱人心动的赏格。

  李嗣源率马狂奔在黑夜笼罩的茫茫草原上,夏风习习,吹在脸上,让他感觉到一种解除束缚般的快意。当冲出重围,回到原野的那一刻,他便有了种龙归大海,虎入山林的畅快感。

  到了这里,脱离了包围圈,他们沙陀人单打独斗决不会惧怕任何敌人。

  不过李嗣源没有敢丝毫放松警惕,战斗还未结束,危险依然存在,在这草原上,随时可能会有敌军冲出来!

  “向东,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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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2章 残酷


  羊河北岸,断云岭军寨。

  一身红色戎装的公孙兰指着羊皮军事地图,向李璟道:“秦王若执意要冒险出长城救援李嗣源,眼下有三条路线可供选择。其一,自黑石堡出西北面,顺爱阳川出长城,到达塞上的燕子城,那里是我们如今最北面的据点军城。也许李嗣源突围之后,会向那里靠拢。这条路线好走,遇到的敌军会少,但,我不认为李嗣源能突围之后一路逃到那里去,那里离他兵败的地方太远了。”

  “除了北面这条线路,我们还可心沿着羊河直接往西,那段是东羊河,我们先从断云岭往南到怀安,从这里出长城,然后从河岔口沿东羊河西进,最终到达兴和,那里距离李嗣源兵败之地最近,不过那里以前也只是我们的游骑到达的最远范围,我们在长城外连据点都没有。而且,现在那一带,有大量的胡兵,冒然出塞,这是直接闯入胡人心腹之中,十分危险。”

  李璟若有所思,捏着下巴道:“不用说,你要说的第三条路线,一定是顺着羊河和桑干河前进,一路稳扎稳打的推进,夺取天成、清寨,长青,然后进入云州,是吧?”

  敬翔提醒李璟:“这是最稳妥的计划,先打通与云州的通道,解云州之围,然后在云州城下阻击胡人,等刘寻将军稳住了金城,守住了朔州通道,那时我们就能全面稳住代北局势,再等到我们后续的兵马到来,那时就可乘势发起反攻。将胡人赶出长城。逐过阴山。”

  “子振!”李璟思忖了许久。再次开口打破沉默,一张嘴就是叹气,“如今李嗣源之事,孤也是势成骑虎啊。”

  “孤策反了李嗣源,若是如今却见死不救,这将来谁还敢投奔我李璟?”李璟无奈的说道,“李嗣源的投诚,可以说让孤看到了一举解决整个沙陀乃至代北大麻烦的希望。若李嗣源死了。这次我们就算能击退胡人,可想要乘机把代北纳入秦藩治下,也是极难的。代北民风彪悍,人心难治,若是用李嗣源和刘夫人的威望,再辅以仁政,恩威并济,相信最终还是能把他们纳入我们秦藩。李嗣源很关键啊,换了其它人来,只怕都难以取得他们的信任。因此说。李嗣源,真的是很重要。真的不能死。”

  “用沙陀人对付沙陀人,用代北人治理代北,这是孤的长远计划,而这个计划,李嗣源是关键人物。”

  “依我看,李嗣源未必就真的能有如此大的作用。这个李嗣源有勇有谋,比李克用缺的不过是威望稍有不足。如今他反李克用,虽有李克用逼迫之意,可未必不见得他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你看李嗣昭,难道他会看不出半点异常?可他最后仍然什么也没做,李嗣昭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李嗣源,狼崽子,早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王若是对他太过信任,只怕将来难免受其反噬。代北之地,确实民风彪悍,可难道李克用能活到今天,是秦王打不过他?非也,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我们以前一直没有余力来收拾他罢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河北只剩下了成德、魏博两藩,而且都实力大损,王景崇已被我们斩首,如今连新帅都未选出来,而成德镇的韩简,不也刚刚被我们的中情局刺客干掉了吗?听说眼下魏博镇诸将正在为帅位摩拳擦掌。”

  “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昔日的河北诸藩,已经不足为惧了,义武、卢龙都被我们灭了,成德、魏博也大为削弱,势不如前,加之他们的主帅都已经被我们干掉了,眼下更加缺少威胁了。区区一个李克用,还真以为他能飞上天?看看他吧,这几年刚愎自用,跋扈骄傲,结果却是自剪羽翼,势力越混越倒退。现在被殿下几封书信就给困在了河中,回都回不来了。虽然说代北现在有胡人南下,引起一些麻烦。但终究,胡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代北,还是我们和李克用之间的争斗。可现在的李克用,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斗呢?”

  敬翔继续道:“要某说,乱世用重典,对代北这样的地方,干脆就来个破而后立。当初殿下代北之战后的手段某就很佩服,我们完全可以继续。把所有的代北的蕃汉边民,全都强制迁入秦藩各行省州县,打乱安置,交各地官府看管。然后重新移民代北,驻军、流官,修路,不需要几年,这里就将完全变一个天。代北,终究还一直是唐土,难道还会比当初高句丽人占据的辽东还难治理?说到底,秦王过于仁慈了,传递是好事,可有的时候,该断则断。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啊。”

  李璟道:“先生之意?”

  “李嗣源若能突出重围,我们自然是高兴的。但若是他不幸没能突围,战死塞外,我们也只能对此抱憾了。秦王的目光,还是应当回到当前大同局势上来。李克用已经被我们困在河中,一回不得返回。而大同虽有二十万南下,但不过是数目惊人,实际上我们都知道,精锐之兵并不多,多数是乌合之众而已。而我们现在可用之兵,加起来,却能在大同战场上投入三十万人。光凭数量,我们就远超胡人了。更何况,这次咱们是以守对攻,有何惧之有?没了李克用,没了王景崇,没有了韩简,区区二十万乌合之众胡兵,简直就是来送死。正好,我们这次就一举吃掉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秦藩这段时间做的许我工作,还是取得了很多成果的。

  都说善用兵者,都能做到在开战之前,就已经有了胜算。

  而现在,秦军的形势确实如此,表面上看来胡人来势汹汹,但实际上。秦军却已经在战场之外把双方的力量对比给悄然改变了。胡人成了孤军深入。秦军却是主场作战。而且还邀请了一大堆的打手来。

  不过李璟还是摇了摇头,叹道:“若非万不得已,孤还是不愿意实行高压政策的。这样的打压策略并非良策,孤可不希望,一边还在对外做战,可有一日自己的内部却也爆发了叛乱....”

  “秦王一定不会抛弃我们,友军的兄弟们现在一定就在长城附近!大家再加一把劲,沙陀的未来还要靠我们。在沙陀的复兴之前,老子可不想就这么早死了!”李嗣源大声的在马上鼓舞着士气。

  “是!”

  “打起精神来,绝不可掉以轻心!”

  “是!”

  李嗣源满意的点点头,勒马回转,在转身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漫山遍野的号角之声!

  大地在颤抖,山峦的抖动,无数黑压压的胡骑,如同鬼影一般,从各个方向冲了出来。喊声震天。

  李嗣源握着长槊的手背,青筋暴起。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向东,向东,向东!”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三千兄弟掩护他们突围,路上突围时又有上千兄弟拼死殿后才逃到此地,他们绝不能在此覆没,不能辜负了那些兄弟。

  “沙陀不死!”李嗣源大声吼道,纵马横槊,当先朝着他看起来薄弱的东方冲了过去。他身后的沙陀骑士紧随其后,一齐高喊“沙陀不死!”便如同一支巨大的弩枪,离弦而去。

  李嗣源战场上那份直觉是惊人的,当鞑靼骑兵发动进攻时,铁木刺和赤鬼儿二部之间的配合出现了点问题,两人没能同一时间出击,结果导致了两部人马之间有了一道明显的缝隙。而李嗣源却正率部直冲这个薄弱的结合部,拼死的冲击之下,这个薄弱的结合部,居然被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沙陀军冲出一道巨大的通道。

  李嗣源也不敢恋战,头也不敢回,只是一路向前冲,向着东方冲。

  铁木刺和赤鬼儿调动兵马合围包抄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最终还是有三千余骑冲了出去,只留下了几百战死士卒尸首。

  一场伏击战,转眼间就成了一场比拼耐力的追击战!

  黑夜变成白天。

  李嗣源率领着残部在茫茫塞外跑了一个晚上,人困马乏,他们且战且退,交替掩护着撤退。

  撤退的路线,完全是由一条布满着沙陀战士尸和血组成的血路组成。

  然而鞑靼人契而不舍,不依不饶,衔尾直追。

  到了最后一次殿后作战时,李嗣源甚至看到了远方飘荡着的契丹军旗。

  看到这契丹军旗,李嗣源心里清楚,那几千往另一个方向突围,以引起注意的弟兄们已经全部战死了。

  留在那里的胡骑也都加入到了这场追击之中,他们交替休息,轮流追击,完全不给沙陀人喘息之机。

  局势越来越让人绝望!

  一直坚持到了日中时分,李嗣源他们听到了远处的浪花声,顺着声音发现了东羊河。

  “全军下马,饮马喝水,稍事休息!”李嗣源揣度着胡骑与他们的距离,下达了命令。哪怕明知后面追兵在即,可他们也无法不休不眠的一直奔跑下去,人受不了,战马也受不了。

  沙陀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争先恐后的牵着战马奔向东羊河。一边饮马,沙陀士兵们一边才终于有空把突围前准备好的胡人肉干拿出来狼吞虎咽。

  李嗣源望着这一幕,心中长叹。他将杨林叫到身边,低声道:“杨参谋,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东羊河边,顺着河往下,就能翻过长城,进入山前了。那里,就是秦藩的地盘,我需要你带一队兄弟赶去求救兵!”

  杨林有些吃惊,抬眼望着这个年青的沙陀汉子,“郡王,我们已经到了东羊河,只要循河东行,马上就能真正的突围了。”

  “可我们的战马不行了!”李嗣源摇头。

  杨林回头看了一眼,就算他这个联络参谋,此时也看的出来,战马差不多都废了,哪怕饮水休息,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带一百骑,每人双马,以最快的速度去黑石堡,让秦军发兵救援。从这里再往前,到黑石堡的一半距离就是长城口,那里是个险要地方,我们会争取赶到那里,在那里固守待援!”从这里到黑石堡,有一百五十里,就算长城口在半路上,也有七八十里路。李嗣源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那里,但他没有说出来。

  无论是李嗣源,还是杨林,他们都清楚,那里太远了,以眼下的这支疲兵,在胡人的追击下,不可能到的了长城口,就算到了,也等不到援兵的到来了。可他们更清楚,沙陀军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李嗣源这样的安排,与其说是还心存一线希望,倒不如说是看在杨林这段时间来令人佩服的表现,不想让他一个秦人白白葬送于此罢了。

  “某愿意与胡虏死战不休,请郡王另委他人去求援吧。”杨林虽是一介书生,可这战场上结下的情谊,却让他绝不愿意临阵脱逃。

  “这是你欠我的,三千兄弟性命,你欠我的。”李嗣源冷冷的说道。

  “郡王!”

  “叫我邈吉烈吧,老杨,你虽是个读书人,但也是个铁种好汉子,若有来世,定还要与你做兄弟!”李嗣源长叹一声,拍了拍杨林的肩膀,转身大步走向一旁。

  “等着我,我一定会带回援兵的。”杨林咬咬牙,眼眶有些湿润。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他却止不住的想落泪。

  东羊河边传来的集合整队的声音。

  李嗣源一边看望受伤的战士,直到杨林离去,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一直到马蹄声远去,他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下达命令:“全军上山,就在此固守待援。”

  李嗣源没有如对杨林说的那样去长城口,去那里还有八十里路,而战马根本跑不了那么远了。与其半路上被胡人追上,不如就退到旁边的那座山上,休整体力,做好准备,与胡骑战斗到底。

  在沙陀军撤入山上没多久,东羊河畔的这座小山,便被胡人团团围住,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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