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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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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心情复杂的接过宝珠手里的衣油伞,踏著夜色
而去。

  本来还想夜探通达车行,甚至去唐家踩踩盘子,可此刻已是意兴阑珊,既然
丁聪动不得,那我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因为方献夫的家离马宁子胡同很近,我就想先回隐庐看看,若是唐三藏动作
快的话,他也该找到我的居所了。

  大街上依旧能看到京卫的巡逻队,虽然他们只是临时来协助顺天府和西城兵
马司的,不过因为皇上、蒋太后的诞辰和中秋节、重阳节很快就到了,他们只好
继续待在城里。

  京卫是军中精锐,就算不是在战场上,执行军令也是一丝不苟,一路上,就
有两批巡逻队检查到了我。

  布置在马宁子胡同周围的京卫暗哨同样没有撤走,这是沈希仪在他的职权范
围内给我提供的最强有力支持。

  暗哨清一色都是他的心腹,不仅监视著陌生江湖人的动静,就连刑部和顺天
府在此地的活动也一并纳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中。

  “我那大舅哥可别一头撞进了监视网啊!”

  离隐庐还有段距离,我就看见门外停著一辆豪华的马车。

  进门一看,却见丫鬟宝月陪著一个披著衣的矮瘦车站在垂花门下躲雨,那车
神态甚是倨傲,似乎不屑入房歇息,而他身边临时搬来的椅子上的茶水点心看上
去也丝毫没被动过。

  “老爷,有位解小姐来拜访您,说是您的朋友,而解小姐主婢就是那车送过
来的。”开门的宝纨道。

  宝月看见我,也忙迎了出来,小声道:“老爷,婢子让车大哥去倒座房休息,
他死活不肯,问他是哪个府上的,他也不说…”

  “不妨,主随客便吧!”我打断宝月的话头,心道,什麽解小姐,定是唐三
藏弄出的花样,问他就是了。

  冲那车一点头,车拱手施了一礼,却不开言,我也不去理他,吩咐宝月好生
招待客人,我迈步朝正房走去。

  庭院里的花早就谢了,可雨夜的空气里却残留著淡雅的香气,香气凝而不散。

  “我这大舅哥还真下本钱哪,连上好的胭脂水粉都用上了…”

  心里正暗自发笑,却听房门一响,一道婀娜身影从屋里飞奔而出,一下子扑
进了我怀里,那张炽热丰润的红唇在贴上我的嘴唇之前,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相公!”

  “雨儿,是奶?!”

  骤然见到心爱的女人,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唇上传来那熟悉的感
觉、怀中传来熟悉的拥抱,我才完全确定下来——雨儿,是我心爱的雨儿来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霎时塞满了我的胸臆,油伞跌落在青石板上的同时,我
的双臂已经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儿,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就连臂弯里的佳人都发
出了满足的呻吟。

  两张同样炽热的嘴唇就像彼此寻找了千年,一旦相逢,就再也不愿分开。

  天,不在了;地,不在了。此刻的我,心中只有唇上传来的那绵绵无尽的爱
意。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那张熟悉的俏脸才回到我视线的焦点。

  “雨儿,让相公好好看看奶。”

  我轻轻梳理著她被雨水打湿了的发髻,水滴顺著发丝流下,和眼泪汇合到了
一处,亮晶晶的,就像女儿晶莹的心,少女融化在了我灼热的目光里。

  “想你想你想死你了!”她伏在我胸口不住地呢喃,直到另一道倩影出现在
两人身前。

  “大哥最讨厌啦!”

  依偎在我怀里的解雨娇嗔道,对面一身素白裙衫宛若天仙的唐三藏只能尴尬
地笑著。

  陪解雨一起进京的许诩坐在我侧後小心地靠著我的臂膀,一面轻嗅我的气息,
一面好奇地望著唐三藏,女装的唐门大少爷可是稀罕物,她一辈子恐怕就只有这
麽一回眼福了。

  “真是冤枉啊,妹妹!奶知不知道,为了让奶早点见到老公,奶大哥付出了
多大的代价!再说了,奶们夫妻亲热的日子长著哪!大哥可是一大箩的问题要问
奶老公哪!”

  “我接掌江湖了吗?答案是”是“,不过还要苦熬三个月。皇上封了什麽官?
从五品刑部浙江司员外郎兼锦衣副千户。见过大江盟和慕容家的人啦?见过了,
不过都被我轰走了,大舅哥你装神弄鬼地才进了隐庐,想必知道隐庐四周都是探
子,不错,我还下了京都禁武令,洛u 鸠荦F.唐门?唐五经和何素素同归於尽了,
这消息千真万确,至於唐天运嘛,我也不知道他为什麽还敢进京城,我和他又没
有什麽交情…”

  “别情,你可真能避重就轻啊!”唐三藏苦笑道。

  “三藏,剩下的就只能和雨儿在被窝里说喽!”我嬉笑道,明白唐三藏在粉
子胡同已经认出了我的分身李佟,就算一下子没认出我来,他大概也认出了魏柔
的明霜剑,否则,今晚他怕是不会出手了。

  而我的话也等於明确告诉他,他看见的魏柔和宁馨,都是我的私事,与唐门
毫无关系。

  “就知道大哥有事儿瞒著人家!”解雨偷偷掐了我一把:“等、等…的,你
若是不老实交待,看人家不…”说著说著,脸一热,不再说下去了。

  “六叔原本是和三弟在一起的,他此番冒险进京,大概是听到了三弟的噩耗。”

  “别紧张,看在媳妇的份上,只要没惹到我头上,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没看见。”

  唐三藏微微一笑,那笑容彷佛鲜花初绽,娇艳异常。不是他眼中射出的一丝
锐利,我简直是要忘掉他还是个男儿身。

  若论容貌之俊美,大概只有李思那厮才能和大舅哥相比吧!只是,男人美到
了连女人都要嫉妒的地步,不怕遭天遣吗?

  这样的话,我只能在肚子里说说,眨了眨眼,问唐三藏:“唐六叔是为唐五
经而来,你呢?”

  “来的不是我一个。”唐三藏沈声道,却偷偷转了话锋:“大伯在苏杭乐不
思蜀,蜀中就基本稳定下来了。你是阿雨的夫婿,唐门自然要全力相助。”

  短短一句话,我却听出了许多内幕。唐天文定是趁唐天威父子被我羁留在江
南的机会,速回蜀中安定下了局面。

  说唐门支持我,其实是唐天文变相认可了我和解雨的关系,至於什麽时候解
雨能够变成唐棠,却需要他们父女逐渐化解各自的心结。

  然而唐五经的死,已经打破了唐门两系人马的脆弱平衡,唐天文会不会一鼓
作气除掉唐天威呢?想想唐三藏来京的时机,实在启人疑窦。

  “或许他原本就是来解决唐五经的吧!”不过,眼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当著妹妹的面把这样的心思说出来,若是真想弄明白他的心
思,看他下一步如何对付唐天运就知道了。

  解雨闻言虽没说话,却含羞望了我一眼,目光颇是欢喜,毕竟婚事能得到家
人的承认是最理想的结果。

  “岳父大人的好意岂能拒绝!”我嘿嘿笑了两声,便问来的都是什麽人。

  解雨抢著告诉我,说她四哥、六哥都来了,还有两个远房的兄弟,加上唐三
藏一共是五个人,可以说唐门年轻一代的精英至少出动了三分之一。

  若唐天文真是想助我一臂之力的话,不可谓手笔不大,光是伪造身份,怕就
费了相当大的功夫。

  该如何使用这天上掉下来的帮手,我还需和唐三藏仔细研究,可惜他们来的
著实不巧。

  “三藏,你也知道,京城出了桩大案,这几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肯定要严
密盘查来京的外地人,客栈并不安全。乾脆我先送你们去沈希仪处躲避一下,等
风声过後,咱们再好好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嘻,阿雨肯放你离开半步吗?”唐三藏笑著拒绝,要我不必担心,他们自
有自保之道,我想起垂花门下的那个倨傲车,知道他所言不虚。

  他随後告辞,那车也不问跟著唐三藏的两个婢女哪里去了,一言不发地驾车
离去。

  “相公,你留了?子,不仅看起来稳重多了,而且,人也变得老实了耶。”
送走唐三藏,我和解雨相拥朝正房走去,她依偎在我肩头轻声笑道。

  “怎麽说?”

  “人家看宝月、宝纨还是…还是姑娘家嘛!”

  “咦,竹园的紫烟、明珠、喜子,她们不都还是姑娘吗?”

  “那不一样,竹园有殷姐姐、萧潇姐姐她们,在京城相公可是孤身一人…”

  我脚步一顿,侧过身来正视著解雨,缓缓道:“奶说错了,雨儿。

  其实在京城,相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除了隐庐,相公还有另外一个家,那
个家中,有相公的妻妾。“

  解雨的呼吸顿时一窒,怔怔地望著我,那宛若宝石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
迷茫起来,我甚至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疑惑和忧伤在她眼中聚集,然後
散发开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才喃喃道:“新…家?难道…相公要舍弃竹园的一切吗?”

  “傻丫头,相公怎麽舍得!”

  我坚定的目光和无可置疑的语气让解雨的眼神活了过来:“那…究竟是怎麽
一回事?”

  “说来话长了,总而言之,相公不是万能的皇帝,虽然五斗米折不了相公的
腰,可为了日後能和奶们过上自由富足的生活,相公却要暂时低下骄傲的头颅…”

  听我宛宛道来抵京後的故事,解雨不时发出感叹:“魏姐姐好可怜啊!”
“…好羡慕魏姐姐啊!”

  最後,她伏在我怀里沈默了半晌,道:“相公,我想去见见她们。”

  这样的要求,我连拒绝的馀地都没有。二话不说,我驾起马车,带著她和许
诩离开隐庐,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子之後,就直奔口袋胡同而去。

  “大人,听俺那口子说,奶奶们都还在等您哪!”开门的万金机灵得很,见
到解许两女,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却不著痕迹地把屋里的情况告诉了我。

  听得垂花门响,魏宁两女都迎出屋来。魏柔一眼见到了我身後的解雨,脚步
骤然一缓,脸上蓦地浮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羞怯,就像新婚的小媳妇第二天拜见公
婆,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那麽的不自在。

  “姐姐…”

  解雨看上去却是欣喜异常,飞快跑上前,兴奋地一把抱住魏柔,喜道:“终
於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雨妹妹…”

  “嘻嘻,错啦,奶现在该叫我雨姐姐了。”解雨得意道。

  她脸上洋溢著的真诚,化解了魏柔的不安与羞涩,偷偷瞥了我一眼,便和解
雨说起悄悄话来。

  宁馨狐疑地望著解雨和许诩,目光闪烁不定。她该能猜到,两女是从竹园来
的,而这似乎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

  “三哥,来的可是竹园的姐姐,是殷姐姐还是萧姐姐?”她悄悄挪到我身边,
依偎进我怀里,小声问道。

  “我姓解,奶是宁馨妹妹吧!”解雨耳尖,回头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隐
约透著一丝争宠的味道。

  宁馨呼吸一顿,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嘴唇,转头委屈地白了我一眼。

  她的心思,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是李宅而不是竹园,她才是这里至高
无上的女主人!

  可解雨却把她当作了竹园的寻常姐妹,她又是郡主之尊,难怪她觉得委屈了。

  然而说起来,觉得委屈的该不是她一个吧!一代天骄谪仙魏柔、唐门的娇贵
千金怜花公主唐棠、天真与成熟交相辉映的稀世母女三人组无瑕玲珑,她们每一
个人都是江湖侠少的梦想,可她们却都居於侧室,何尝不觉得委屈呢?

  就像解雨,虽然在隐庐答应得好好的,要给宁馨足够的尊重——毕竟日後她
一年只能与我相聚一两个月,可真见到宁馨,却忍不住使起了小性子来。

  真让人头疼哩!我不禁皱了一下眉,解雨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却对官家有著
一种本能的反感。在竹园里,她和武舞也仅仅维持著一种简单的姐妹关系。

  我脸上的表情落在宁馨眼里,她越发楚楚可怜:“三哥,竹园里的姐姐可真
多啊…”

  “谁让奶三哥是个淫贼,见一个爱一个的。”解雨嗔道,一面狠狠白了我一
眼。

  宁馨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料到,在我面前,还有人敢像她一样放肆,不由轻
哼了一声。解、魏的六识都极是敏锐,宁馨声音虽轻,两女却听得清清楚楚,蛾
眉俱是微微一蹙。

  一见面就交恶,这大概是我能预料到的最差开局了,而这一幕却活生生地发
生在我眼前,我不由一阵气闷。

  可转念一想,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倒要负上大半责任,本以为李宅和竹园相
距千里之遥,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可解雨一到,却让我骤然醒悟,两地的女子拥
有著同一个男人,就有了最大的交集——这两个家中,还有谁比我更重要呢?

  至於来的是不是竹园里对我最肆无忌惮的解雨并不是问题的根本,就算是最
温顺的无瑕、萧潇来了,能以郡主之礼待宁馨,可随著宁馨对我日益依赖,当我
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能不怨恨带走她丈夫的竹园诸女吗?

  少女情热如火,可不像无瑕那样能够控制得了自己的相思啊!

  看来对宁馨的策略要调整一番了,或许让她不时去趟江南以慰相思之苦,会
让她们彼此更加了解,更加和睦吧!只是,皇上肯放她出京吗?

  “过来,雨儿。”我一边琢磨著对策,一边朝解雨招了招手。

  见我脸上的神色,玲珑剔透的她自然明白该收敛一下了。她姗姗走了过来,
只是眼中却还有些不情愿。

  “雨儿、宁馨,相公介绍奶们认识一下。朱湖儿,李宅未来的女主人;解雨,
相公未过门的妻子。在京城,虽然雨儿奶与相公订亲早,可也要叫宁馨一声姐姐
;出了京城,宁馨奶虽然贵为大明郡主,也只是我王动的外室而已,雨儿可就是
奶的姐姐了。”

  解雨轻咬贝齿,白了我一眼,刚想开口,宁馨却抢在了前面,只是话却是对
我说的:“解姐姐年龄比我大,我就叫她姐姐吧!”

  我感激地望了宁馨一眼,她肯先让一步,真是省了我许多烦恼,想起当初她
和魏柔为了一个姐姐的名分争论不休,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宁馨她…倒不像个寻常郡主哩!”

  许诩不堪挞伐,已沈沈睡去。解雨未曾真个也销魂,甚至似乎比真的欢爱还
耗神,只是久别相逢的兴奋让她虽是倦极却依旧蜷在我怀里,和我喃喃细语,述
说相思之苦。

  道尽了相思,又说竹园其他诸女如何想我想得寝食无味而全靠喜欢一双女儿
打发日子、无瑕如何武功尽复、秦楼和织染铺子的生意如何红火,最後终於说到
了宁馨头上。

  “是啊,除了奶之外,大概只有她狠得下心来向奶相公动刀子了。”

  我不禁想起了身边心爱的女子。宝亭当初只是为了报恩,後来却陷入情网不
能自拔;玲珑天真无邪,自然无法抵挡我的魅力;无瑕温婉天下无双,当我趁虚
而入,给精神趋於分裂的她以坚定支持和无比关爱的时候,她已经就再也无法离
开我了;萧潇是宿命,而八年的时光也足够让她了解我的一切,那超凡脱俗的才
华足以让每一个怀春少女动心;武舞,那丫头是个性享乐主义者,或许找到了独
角龙王,她已经满足了。

  这些女子的心路历程虽然各不相同,但结果却只有一个,心灵与肉体的归宿
也只有一个。

  然而,世事无绝对,总有那麽一些人的心思,或者我根本无从把握、或者我
无法完全把握,比如苏瑾,比如…轻抚著怀中佳人的新剥鸡头,飘荡的思绪也收
拢了回来,夜明珠光下,傲然挺立的嫣红一点散发著妖艳淫靡的气息,温软如玉
的雪丘上却布满了青紫,乍一看触目惊心。

  而艳红的双唇真的如血了,因洛uo吸吮著的地方正渗出血丝来,那是她飞越
颠峰的明证。

  解雨于归之路也算是相当奇特了,我爱怜地亲吻著她的发丝,说起来,倒要
感谢江湖上的那些无聊传闻了。若不是我被渲染成了一个人面兽心的淫贼,怕是
还激不起性格反叛的她的兴趣呢!而当我一点点展露我的才华,她的心也一点点
对我开放,最终被我俘获。

  该给她一个扎扎实实的名分了,只是…唐天文向我示好,反倒让我有点缩手
缩脚,就连原本抱著来京之後就不顾一切嫁给我的解雨,心中也多了一丝犹豫。

  既然这样,那还是等唐天文明确表态,也好让解雨心中没有丝毫遗憾,可我
和解雨却只好苦忍了。

  “…她…也挺可怜的…”解雨细细呻吟了一声,朝我怀里紧了紧,把我的手
压住,那对满是倦意的剪水秋瞳流出告饶的目光後,渐渐合拢上了眼帘。

  “宁馨儿,奶怎麽还没睡?”

  解许两女都睡了过去,而我想起夜小解,无意中向窗外望去,却见庭院花树
下隐约有道身影俏立在细雨中,正是宁馨,忙披了件衣服冲出去。

  宁馨听见动静,见是我,便一头埋进我怀里。

  “三哥,我好怕…”浑身湿透了的她哆嗦著身子,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傻丫头,有三哥在,奶怕什麽?”

  我拥著她回到她的屋子,主人没睡,小红她们也不敢睡,而在宁馨积威之下,
她们也不敢相劝,只是把热水都早早准备好了。

  把宁馨的湿衣服都脱了,抱著她跳进浴桶里,她的身子才暖和过来。

  “我怕三哥回了江南,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宁馨死命搂著我,似乎我马上
就要从她眼前消失似的。

  宁馨是个敏感的女子,我来京的真实目的瞒不了她多久,这几天我便逐步把
我的计划渗透给了她,不过她方尝情爱滋味,无心细想,今日解雨骤来,一下子
引发了藏在她心底的疑虑。

  “傻丫头,相公怎麽舍得奶!”我真诚地道。

  或许一开始我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可眼下心思已经变了,当宁馨真的完完
全全属於自己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完全把她当成一件工具了。虽然这样的弱点,
很可能让我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陷入被动,不过,就算想站稳脚跟,我也不会让
自己的女人做出太大的牺牲。

  “或许两三年里,奶得忍受一下相思之苦。可苦尽会甘来,我们还有几十年
的好日子…”

  “三哥,莫辜负了我。”

  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永远是迷惑女人心灵的最佳良药,宁馨的眼泪不见了,
身子却变得火热,丰腻的羞花偷偷绽放开来,将硕大的龙王迎了进去,在发出一
声娇腻呻吟的同时,她细声道:“…其实,陆姐姐她…也没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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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粉子胡同宁馨遇刺事件在蒋家上奏後,果然引发了嘉靖的愤怒。

  负责京城治安的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遭到了严厉的斥责,葛止野和廖喜被
记大过。皇上更有严旨,要求两大衙门一个月内追查到凶手,否则将严惩不贷。

  我的分身李佟却因为保护宗室有功,升至了锦衣副千户。蒋迟笑我因祸得福,
又问我什麽时候迎娶宁馨。

  “区区一个副千户,恐怕不入代王爷法眼吧!”

  我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暗忖,在充耀和蒋家的有意散播渲染下,我和宁馨
的姻缘成了皇上钦定的姻缘,这样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代王的耳朵里。

  而年迈的代王大概没有什麽兴趣去对抗皇上,那麽剩下的就只是面子问题,
大家都在一个默契之中,只要我的份量足以让代王满意,嫁娶将会极其顺利。

  何况,代王老矣,代王府真正说的算的是代王妃和充耀夫妇。

  对於女人,我向来有一套,而充耀又是自己的同盟军,或许用不了多久,宁
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我了。

  朝中大臣虽然对我的升迁颇多议论,甚至连不明真相的桂萼都出言反对,但
大家都仅仅是就事论事而已。

  外戚难以干政,这是大明不多的优良传统,固然前有白澜统领江湖,但在大
多数官僚的眼里,连续两个驸马仪宾接掌此重任是不可想像的。

  况且,就算皇上打算重用外戚,也暂时轮不到李佟头上,蒋家还有哥儿六个
哪!

  在众人眼里,我的超迁只是为了迎娶宁馨的需要而已。

  蒋迟点点头,随口吩咐负责显灵宫修缮工程的工匠头目,说为了尊重道门,
这个工程不求最快,但求最佳,每一块砖石瓦料都要精挑细选,每一个接缝都要
经得起历史的推敲。

  “一个月不够,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不够,那就三个月。记住,这是皇上钦
点的工程,绝不能有任何损害皇家气度和风范的地方!”

  随後又要求工地随时随地的保持整洁乾净,以方便皇上的驾临。

  那头目心领神会,工程的进度越发缓慢下来。

  “东山,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让你说白了。”我赞道。把谎话说得如此冠冕
堂皇,我甚至都有所不能,毕竟在官场上,我还是个新人,而蒋迟官宦世家子弟
的优势,此刻就显露出来。

  “这算什麽本事,你还没见过,把死人都说活了的哪!”蒋迟不以为然地笑
道,随即转了话题:“对了子愚,我早就听说,你在江南的一妻四妾俱是国色,
可你昨儿晚上带回家的两个女子据说都很不出奇,莫不是她们像你一样,都易了
容不成?”

  我心中一凛,倒不是为了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蒋迟的耳朵里——我知道,虽
然马宁子胡同眼下还没有人监视,可口袋胡同已经在皇上密探的监督之下了,只
是连解许两女的模样都一清二楚,那麽十有八九是宁馨的丫鬟里出了皇帝的探子,
这就难怪充耀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了。

  或许,充耀明知道探子是谁,也要把她带在身边,好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坦诚
与忠心。

  可对我来说,这就相当讨厌,好在女间可能是意志最为坚定的线人,但也很
可能截然相反…“易容这东西可不是万能的,我的易容术在江湖绝对一流,但你
看,”

  我把随身携带的易容用品掏了出来:“我为什麽还要带著这些东西?

  因为要随时随地的准备修补破绽,就像女人补妆一样。易容最怕的是水,因
此汗就是易容术的大敌,所以东山你用易容术去上女人的时候,小心自己变成一
张大花脸哦!“说著,挑了点易容膏抹在蒋迟肥嘟嘟的脸上,他额头的汗水滑落
下来,不一会儿,易容膏就变成了魂画似的一片。

  寻常易容术确实有此弱点,不过,唐家的易容术早已超越了这个高度。

  就像解雨所用,除非经过长时间类似海水那种液体的浸泡,否则只有唐门秘
制的药水才能洗去易容膏。传给魏柔的虽然偷工减料了,但魏柔已不虞和我与宁
馨同浴时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

  而我为了防备蒋迟,使用的却是普通的易容术。等蒋迟能够了解到唐门的不
传之秘,那该是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可我怎麽没见你用它补过什麽妆啊?”蒋迟狐疑道。

  我把脸凑到了蒋迟眼前:“东山,你看我脸上有汗吗?我内功深厚,不作剧
烈运动,是不大会出汗的。再说了,你当补妆这种女人该做的玩意,男人做起来
好看吗?要修补破绽,当然也是背著你做了。”

  蒋迟恍然大悟,旋即懊丧道:“这麽说,这易容术对我是毫无用处了?我这
麽胖,一动就出汗…”

  “所以,对你来说,洞玄子十三经才是王道!”我嘿嘿一笑:“等十三经练
成了,怕是郡主就要替你张罗收几房小妾了,还易个什麽鸟容!”

  “十三经还真是个好东西!”提起十三经,蒋迟顿时来了兴致:“先不说我
现在睡觉特踏实,这几天早晨醒过来,卵子硬得像根棍儿似的,而且挺翘翘的几
乎贴上了肚皮,这可是最近几年从来没有过的事儿,连我媳妇儿都啧啧称奇。皇
上听了,特感兴趣,还问我要了十三经的心法,说要看看哪!”

  果不出我所料!我心中暗忖,教给蒋迟和蒋云竹的洞玄子十三经不仅经过了
我的删减,而且我有意强化了快速固本培元的部分,真正说起来已非王道。

  但王道霸道的差异仅在一线之间,就算义父邵元节这样的房中大家恐怕一时
也无法从理论上分辨出来,只能从修炼的效果上察觉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因为王
道的进境相对霸道要缓慢一些。

  蒋迟虽然肥胖,身体底子却很厚,一旦禁欲,肾水很快就会充盈起来,加之
霸道的十三经,他不晨勃才怪哪!而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要与皇上分享。

  心中得意,脸上却丝毫不露,反倒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蒋迟果然上钩,小眼珠一转,问道:“怎麽,有什麽不对吗?子愚,虽然你
说过,这十三经不可外传,可皇上总归不一样吧…”

  “东山,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上生出
来的东西,本来就是属於皇上的。只是据我观察,皇上的情况与你大不相同…”
我故意停了下来,住口不言了。

  蒋迟一怔:“这和修炼十三经有关系?”

  “怎麽没有!记得孔夫子说过因材施教吧,十三经亦是如此,东山你修炼的
步骤未必就适合於皇上啊!”

  蒋迟眨了眨小眼,似乎明白了什麽,想了半天,才道:“子愚,你说,皇上
和我的情况大不相同,这话怎麽说?”

  我却左顾而言他,任蒋迟如何央求,我都嘻嘻一笑,直到他发了毒誓,说绝
不外传,我才道:“依我的经验来看,皇上大概年少的时候就开始临幸女子,眼
下肾水已稀。十三经虽是王道,但教给你修炼的方法却是扶强不扶弱,皇上若是
贸然修炼,万一没有什麽效果,倒要怪罪你我了。当然,也很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具体情况如何,除非能亲自替皇上诊次脉,否则都是猜测而已。”

  十三经扶强不扶弱自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嘉靖的身子几乎被女色掏空了,
修炼起来肯定要比蒋迟慢许多,不容易那麽快见到效果,这却是无庸置疑的。否
则,义父一代房中名家,路子又对头,皇上早就见效了,岂用等上十年!

  蒋迟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又不知道我和邵元节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听我
说起皇上的情况几乎完全准确无误,脸色顿时一变,跺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就要离开显灵宫,进宫见皇上去。

  “东山且慢!”我忙拦住他:“难道你要跟皇上说,十三经扶强不扶弱,所
以对我有用,对万岁您却没用,这不等於说皇上在那方面赶不上你蒋东山吗?不
把你当堂赶出来才怪哪!”

  “对啊!”蒋迟醒悟过来,苦笑道:“怪不得你刚才一直不肯说,原来如此!
可万一皇上练了…唉,这可怎麽收场啊?”

  “你先别急,没准儿是我看走眼…”

  蒋迟立马打断了我的话:“子愚,老实告诉你,你一点都没看走眼。

  要不,怎麽邵真人替皇上调理了近一年,也不见後宫有人怀孕?“

  “是这样啊!”我沈吟道,似乎是在思索对策,其实早已成竹在胸:“东山,
十三经究竟对皇上有没有用,我也拿不准,但至少没坏处,最多就是效果不明显
罢了。先让皇上修炼一段时间吧,没准儿就对了皇上脾胃,比你还管用哪!万一
没用,皇上怪罪下来,你就往我身上推,说我就是这麽教的,我哪,届时就冤枉
邵真人一回,说十三经和邵真人的调理方法有些冲突。这等理论上的东西向来都
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深
究了。而邵真人是得道的真人,想来也不会和我这个晚辈计较。至於那扶强不扶
弱的话,东山你就自己留著偷著乐吧!”

  蒋迟看了我半天,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子愚,沈希仪刚回京的时候,桂大
人宴请他,我也去了,席上他就说起你让功的事儿来,当时我就觉得,做你朋友
大概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做你对头可就难受多了。今儿这事儿看,你够交,我蒋
东山要好好交你这个朋友。”

  “难道咱们不是朋友吗?”我含笑反问道,心中却是一叹——东山,命运已
经注定了我们很难成为朋友,因为我们中间隔著一个无法逾越的皇上,聪明如你
想必也该明白吧!不过,只要你能保持著一种对待朋友的态度,那麽,两三年之
後,我会交给你一个歌舞升平的江湖。

  “哈哈,算我说错了。”蒋迟大笑起来。

  工匠们不明就里,纷纷转头观瞧,见两个男人勾肩搭背贼笑不止,就有人小
声道:“俺怎麽看都像是两个狼狈洛ul的混蛋啊!”

  两人离开显灵宫,又去了趟沈篱子胡同的工地看了一回,虽然进度受到了大
雨的影响,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当中。

  大工头公输起告诉我俩,京城的雨季很快就会过去,那时进度就会快了。

  而秋风一起,正是做室内家俱的最好时候,手里有这麽多工匠,很可能没入
冬,所有房屋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麽快!”蒋迟颇为兴奋,这里的房产可是他生平第一个自主投资的项目,
自然想得个头彩。

  转到跨车胡同,那里大通钱庄、同升和以及宝悦坊的工程也是进行的如火如
荼,四条街上的装修工程更是随处可见,不到半个月,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
的变化。

  大通是全国有名的大钱庄;同升和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药铺,他老板名下还
有京城著名的贡品胭脂水粉生产商同心堂;而宝悦坊虽是初进京城,在江南却是
家喻户晓。这三家商铺几乎占了跨车的三分之一,一旦建成投入使用,会给四胡
同的形象带来一次大飞跃,彻底甩掉贫民窟的大帽子。

  “子愚,你说这建个酒楼赚不赚钱?”

  “赚。不过,好像已经有好几家在打这个主意了。”我指著胡同里几处正在
加盖二层小楼的宅子道:“酒楼最是操心,既要有信得过的人管帐,又要有几个
好大厨招揽生意,在苏扬我还能找到熟人,在京城可是两眼一摸黑。你在这一行
有熟人吗?没有,那就算了吧,还是老老实实打通达的主意吧!”

  “要不,咱开个妓院?你在苏州不就开了一家秦楼吗?这个你该最拿手了。”

  “可惜,跨车是外地学子聚积地…”

  “咦,那不正好解决他们的问题,怎麽又可惜了?”蒋迟打断我的话头道。

  “切!我虽是个淫贼,可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好面子,一个妓院摆
在眼皮子底下,还不闹翻天了?再说,粉子胡同就离这儿不远,一对七,就算神
仙也赢不了。”

  正说著,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太启!”蒋迟也看见了他,便大声招呼起来。

  “大哥、李兄,你们是来看沈篱子进度的吧!”蒋逵满面春风地道:“还是
李兄眼光独到,这块地的变化真让人吃惊哩!”

  蒋迟点点头,问他怎麽也到这里来了。

  蒋逵得意道:“李兄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大哥你也知道,我爹一直想
在京城开办一家珠宝店,今儿皇上准了,合作的夥伴是江南珠宝业的泰斗殷家,
名字还用殷家的字号宝大祥。皇上还说,以後宫里用的珠宝都交由京城宝大祥采
买,嘿嘿,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啊!他张家积古斋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他回头一指跨车胡同:“这不,我就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合适的地皮,别说,
还真看中了一处,只是价钱太离谱了。”

  蒋迟问了价钱,虽然那数目让他吃了一惊,可他对生意场上的东西并不把握,
便转头朝我望来。

  皇上的器量到底是小了点啊!我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暗叹,主疑而臣惧,
臣子恐惧,就要自保、就要生出贰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说,我不过是殷家的女婿,把殷家弄到京城来,真能拴住我的手脚吗?

  心里不由感谢起师傅来,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在收我为弟子後,立刻著手处
理我的身份,老爹也远走应天,至少在官家的档案里,我和老爹已经没有任何关
系了,而这,恐怕也是皇上拿殷家做人质的原因之一吧!

  蒋迟又催了一遍,我才轻膝ua道:“地价听起来高,但那也只是因为当初买
地的时候地价太低的缘故,几天之内,凭空涨了两倍,不觉得高才怪哪!可再和
周围的地价,比如丰盛、兵马司比一比,这儿还低不少哪!”

  似乎觉得自己讥讽的语气有点过了,我遂缓和下来:“宝大祥能进驻跨车,
四大胡同的地产都跟著受益,我李佟也不例外,这样吧,宝大祥真进来,我负担
地价一成。”

  蒋家兄弟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不过两人都很精明,很快就明白过来,我才是
真正的只赚不赔,蒋逵眼珠转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兄是聪明人,在下
也不笨,李兄若能负担三成…”

  他话没说完,就被蒋迟打断了:“四弟,大家互惠互利的事儿,别让子愚太
为难了。说起来,购地的银子又不是你自己一家出,多和殷家要两个不就成了?”

  蒋逵迟疑了一下,才道:“可皇上有令,要待殷家以诚,也不知道他殷家哪
儿来的那麽大面子?记得那天在百花楼唐五经说过一嘴,说大哥你上司王动是殷
家的女婿,可区区一个刑部员外郎能有多大本事?他是不是有什麽来头,我还正
想问大哥呢!”

  蒋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弟,我先问你,你说除了咱蒋家,皇上现在
最得意谁?”

  “嗯,桂、方、张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这谁都知道,不过,最看重的倒很
可能是显灵宫的邵真人了。”

  “不错!”蒋迟嘿嘿笑道:“可桂大人是王动的姑夫,方大人是王动的师兄,
你明白了吧!”

  “我怎麽没听说过?”蒋逵吃了一惊:“怪不得皇上指定殷家,原来有这麽
一层关系!”

  皇上的话自然是意图送我一颗定心丸,在蒋家兄弟面前,我也赞了两句皇上
宅心仁厚。

  蒋迟又问蒋逵京城宝大祥准备的如何,蒋逵说他爹已经派人去江南请殷家来
商议联合事宜,至於人手配备,殷家肯定要出几个懂经营的人,最难的是缺少大
档手,私下接触积古斋的人,却都被人家拒绝了。

  “反正还有时间,离开业早著哪,等店面建起来,就会有人自己找上门来的。”
蒋迟却满不在乎,随口道:“大哥给你介绍个人,蒋烟蒋嬷嬷,这女人和大户人
家的内眷熟得很,放在宝大祥替你跑跑腿,正对路子。”

  我心头忽地一动,蒋烟虽然没有霁月斋宋三娘那两下子,但她向女眷和妓女
推销珠宝首饰却的确有著先天的优势,不过,事情绝不会像蒋迟说得那麽简单,
他八成是想让蒋烟头上多一个名正言顺地出入豪门大院的身份,如此说来,两人
之间十有八九已经达成了默契。

  蒋迟现在就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了,控制江湖,首重线人,他这一步倒是迈
得正确无比啊!

  蒋逵似乎并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只是笑言道:“大哥,蒋嬷嬷风韵犹在,
你该不是想让兄弟们改口叫她小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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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蒋迟是个急性子,于是蒋烟很快就出现在三人面前。一谈论起珠宝,蒋烟立
显知识之丰富,让蒋家兄弟瞠目结舌。

  蒋逵不由连连感谢大哥,说他介绍来了一个宝贝,蒋迟眼中亦是异彩连连,
想来是没料到蒋烟还有如此本事。

  偷儿哪有不懂珠宝的!我心中暗笑,五师娘早就告诉过我,除了金子银子,
偷儿最喜欢的就是珠宝首饰,判断它们的好坏优劣,这可是偷儿的基本功。

  不过,能对价值百金千金的名贵珠宝做出一番正确评价,想来蒋烟的师傅也
是行中翘楚,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见识到那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大街上的珠宝
珍品。

  市井多奇人啊!我不禁想起了孙二和南元子,暗自可惜老南要终老市井,否
则他真是个得力的帮手。

  又想起那天和蒋迟说向孙二要两个人不成问题,可回家才记起与孙二有交情
的只是王动而已,李佟出面,孙二哪认识他是老几?

  可偏偏和他合伙的却是李佟,扮演两个越来越出名的人,我已经有点筋疲力
尽了。

  “子愚,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没看见兰丫头啊?错错错,你瞧我忘了
不能再叫兰丫头了不是,她可是飞上高枝了。别说,我还真佩服你,宁馨那头母
老虎你丫怎么降服她的,让她认下了兰姑娘?”我没理蒋迟,前店后院都不见兰
月儿的身影,想来宁馨许了姐妹关系后,她就躲进闺阁里不再抛头露面了,不过
快嘴的人多得是,于是后院树荫下的我就始终能感到一股炽热如火的目光一直停
留在我的身上。

  “那也是人家兰姑娘自己拚死挣来的!”蒋烟白了蒋迟一眼:“怎么就没人
暗杀你一回,让奴家舍身相救,也好打动郡主娘娘的心。”蒋迟气哼哼地骂道:
“小淫妇你咒我死就直说,宁馨是头母老虎,子愚这丫的也是一头公老虎,我他
妈的能跟这两公母比吗?

  没等你来相救,丫的我早被人乱刀跺成肉糜了。“又转过头来对我道:”你
也太有面子了,京城可是五六年没出过这等火爆的场面了。“”谁说不是!“蒋
烟飞了个媚眼给蒋迟,道:”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大动干戈了,昨儿夜里开始,
已经抓了好多人了。啊,对了,听说就连这几天在这儿说书的风小先生都被抓进
狱里去了哪!“蒋逵的惊讶完全在合理的范围内,蒋迟也好奇地问起了原因,蒋
烟说这遇到这样的事情,总要找一些替死鬼,那些外乡人自然是首当其冲了,又
有什么好奇怪的哪!顺天府的大牢里果然是人满为患,喊冤叫屈的声音此起彼伏。

  郭槐陪笑与我一道巡视着大牢,一边解释说府尹葛止野觉得此时不宜见当事
人,所以才让他作陪。

  他并没认出我来,说我与刑部王大人有几分相像也只是无话找话的开场白。

  “就这风一吹就倒的麻杆,还有那个尿裤子的,他们可能是暗杀郡主的凶手?
你是刺客,你会要这种人做同伙吗?别侮辱了大家的智慧,想找替死鬼,你也找
个精明强干点的呀!咦,那不是郭大路吗?

  怎么把他也抓进来了?…我当然知道他是打铁卖兵器的,郭大人总不能因为
砒霜能毒死人,就把人家药铺给封了吧…“接连被从监狱里提出来的几个都是京
城人士,略一询问便知他们绝对与案子无关,便径直放了,几人自是说不尽的感
恩戴德。

  而郭大路和他老板则由我作保释放出来,对我也是感激不尽,直说那三口宝
剑就不收银子,权当谢礼了。

  我心中暗叹锦衣卫果然权势熏天,换做我刑部员外郎的身份,恐怕直接就被
葛止野打回票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我说放谁就放谁。

  郭大路是个热心肠,自己自由了,就想搭救别人,道:“大人,那说书的风
小先生也被…”“从哪儿来的说书先生?你能替他作保吗?”一句话噎住了郭大
路。郭槐闻言迟疑道:“大人,那个说书的风大虾有重大的嫌疑,有人看见他用
半截竹竿杀了一个刺客,可他死活都不承认,眼下正审他哪!”等风大虾被人架
到我的眼前,饶是见识过诏狱大刑的我也不由吃了一惊,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像
个血葫芦似的,看上去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了。

  “查来查去,就他一个人嫌疑最重…”郭槐讪讪道,想来皇上追索甚急,顺
天府也着急上火,见有个嫌犯,立刻严刑逼供。

  风大虾不敢承认自己出过手,自然是怕暴露了身份,而严刑拷打下他竟能坚
持住,看来这貌似吊儿郎当的瘦小少年倒真是一条汉子。

  “俺叫风大虾,浙江余姚人,来京城说书的。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书人,
如何能杀得了人?”一盆水浇醒了风大虾,他见到我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去,
开始回答郭槐的提问,听那声音已是虚弱已极。

  郭槐又想提问,我拦住他,问道:“你说你是江南来的,那你师从何人?”
“俺师傅是应天晁启正。”风大虾大概没想到我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眼中
闪过一丝紧张,但还是立刻回答道。

  “哦,应天一笑楼晁启正晁先生?那你且说来,晁先生有几个弟子,都姓甚
名谁?”审问与被审的都没想到我竟然知道晁启正,郭槐身子顿时向前探去,目
光炯炯地注视着风大虾的反应。

  风大虾怔了一下,才说师傅有四个徒弟,自己是他的关门弟子,又把师兄的
姓名一一道来。

  风大虾真是有备而来呀!我心里暗忖,可惜他遇到了江湖上除了他师傅高君
侯之外最了解他的我,而我又每年都要去应天与家人团聚一段时日,对名满应天
的晁启正自不陌生。

  “郭大人,放了他吧,晁先生的弟子不会和刺客有染的。”郭槐有些不豫,
推三阻四地不想放风大虾,我遂诚恳地道:“把时间浪费在这小子身上,到头来
还将是一无所获,有那精力,不如再去找找线索。真的一个月没缉拿到凶手,我
带着这小子去大理寺,咱们来个三堂会审,看他到底是不是刺客的同党!”把风
大虾带回锦衣卫,找大夫替他包扎伤口,等处理完毕,他几乎整个人都被纱布包
了起来,看上去凄惨之极。

  “多谢李大人。”他挣扎着要向我磕头致谢。

  “要谢也是本官谢谢你喔!”“大人说的哪里话来?”“风大虾,有件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本官来京之前,是在应天衙门做事,晁先生和他的弟子本官比你
还要熟悉,他的关门弟子可不是你。”突然被人揭穿了谎言,风大虾紧张起来,
金鱼眼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反击道:“那…大人为何不在顺天府说破此事?”
“昨晚确实有一刺客被人用半截竹竿杀死,既然有人看见是你干的,想来没错,
那你不是为了搭救本官,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说起来,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凶悍
的很,即便安排其他人来灭口,你的份量也不够;不是来灭口,自然是出于侠义
之心拔刀相助了。就算那晚真正出手相救本官的另有其人,本官也不会把你留在
顺天府让你背黑锅,刺杀郡主乃是死罪,你不想让你师傅没了传人吧!”“什…
什么意思?”“本官好歹也练过几天武。”我微微一笑:“江湖上的事情虽然知
道得不多,可有名的几个本官倒是很留心。风大虾这个名字名不见经传,可毕竟
是高君侯的关门弟子,我就有那么点印象。你不敢承认你出过手,只是怕人晓得
你的身份,因为你知道,刑部王大人已经下了京都禁武令,也有人因此送了命,
万一被他察觉,恐怕你师傅都保不了你。你两个师兄都已死了,你再在顺天送了
命,你师傅一生的心血岂不就全白搭了?所以你只有否认出过手这一条路…”
“…大人…”风大虾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年轻和热血可以让他笑对老虎
凳、火钳和辣椒水,但连自己的身份也被揭露出来,进而可能威胁到师门的时候,
他一下子崩溃了。

  用自己的本尊来威胁风大虾为自己的分身服务,这样的主意大概只有我能想
的出来。

  把他送回粉子胡同继续养伤,顺便买了个丫头服侍他的生活,剩下的就等着
收获源源不断的情报了。

  随后,我与唐三藏秘密一晤,商定好了唐门弟子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四少唐六艺以唐系宝大祥欲和蒋家合作为由,与蒋逵进行初步接触。之后,
由我本尊出面将之驱逐出京城,进一步划清我与唐门的界限。

  六少唐八股则隐居京城,熟悉京城生活,为日后在京潜伏做好准备;而他那
两名堂兄弟事实上却是唐天文的私生子,在唐家都没什么名气,却有接近名人录
的实力,一人接近蒋迟,另一人则协助唐三藏监视唐天运的一举一动。

  唐三藏则视情况看是说服他六叔投降还是把他的小命留在京城。

  唐五经一死,唐天威一系立刻没有了未来,这极有可能动摇唐天运跟随唐天
威的决心,而我毕竟对唐家的内幕了解尚浅,当初拟定的借刀杀唐天运的计划只
好放弃。

  唐天威的命运则在他儿子死的那一刹那已经被决定下来了,因为丧子之痛很
可能会让他变得疯狂,进而有可能不顾一切地毁掉整个唐门,虽然谁也说不准这
种可能性究竟能有多大,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足够唐天文下定决心除掉他了,
深知父亲为人的唐三藏毫不掩饰地告诉我这个结论。

  唐天威的死无疑将大大削弱唐门的实力,甚至会使唐门研发药物的能力倒退
十至二十年,但相对于稳固的权力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何况我这个女婿还可以为唐门赢得两三年从容发展的时间,这其间唐门不必
担心会受到其他门派的攻击,从而迅速恢复自己的实力。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唐天运拒绝投降,并利用他掌握的唐门经营体系做出反击,
不过按照唐三藏的话来说,如果他六叔如此顽固,那早早晚晚会有这一仗,眼下
先发制人,或许能将对唐门的危害降到最低点。

  “国家都有兴衰,朝代都有更迭,妄想唐门永远屹立在江湖之巅,我还没那
么无知,甚至唐门在我眼皮底下灭亡我也不奇怪。”唐三藏冷静道。

  只是在同样冷静的面孔背后,我隐隐觉察到了一丝惆怅。

  “阿棠已经有了归宿,六弟大概也不会受到唐门的牵连,就算唐门灭亡,火
种已经留下了,如此我就可以放手而为了。”大概是见我神情凝重,他嫣然一笑
:“放心吧,别情,局面再怎么坏,也误不了你在西南蛮苗的大事。”“这一剑
为什么要反手去刺呢,陆姐姐?”

  “它是要配合步法的,看清楚我的脚下,这样出其不意,此剑的威力就大增
了。”夕阳已落山了,院子里挑起了气死风灯。灯光下,魏柔正在指点宁馨练剑,
剑法是恒山剑法,只是魏柔根据宁馨个子高的特点,稍稍加以变化,毕竟恒山剑
法更适合身材娇小的女子。

  宁馨虽然不明白,能够修改一套成熟的剑法乃是武功步入江湖绝顶高手的旁
证,但她已隐约觉得,陆昕在江湖上的名头或许不在她师傅练青霓之下,那陆昕
的身份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若不是唐门易容术太过神奇,而魏柔投身娼门太过离奇,她早就改口叫魏姐
姐了。

  一旁解雨、许诩袖手旁观。解雨对宁馨颇具戒心,自然不肯轻易泄露自己的
底细,故而一言不发;而许诩知道她在武学上没有什么前途,便一心用在了算学
上,她在这方面倒颇有天赋,渐有独当一面之势,眼下只不过是陪自己的主子看
热闹而已,注意力没全在魏宁两女身上,所以第一个发现我回来,忙捅了解雨一
下。

  “怎么这么晚呀!”解雨飞奔过来嗔道,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苏州,那时我悠
哉游哉的岂像现在这般早出晚归。

  “你相公要为稻粱谋喽,不然,你们的小嘴儿都要喂不饱啦!”

  我嬉笑道,悄声告诉她和她大哥商量事儿去了。

  魏宁两女闻声也停了下来。以往这时,都是宁馨飞快扑进我怀里,可现在她
却瞥了依偎在我怀里的解雨一眼,接过丫鬟送上的毛巾擦起汗来,直到我笑问她
剑练的如何,她脸上才绽出灿烂的笑容。

  “陆姐姐说我的进境一日千里哪!”“那是你姐姐溺爱你,让三哥试试你的
武功,看剑!”话音甫落,细长的佩剑如空山新雨轻灵地刺向了宁馨,剑法是偷
学的几招恒山剑法,内力也只用了两成,模拟的却是宁馨还算熟悉的师姐静闲。

  “千山雪!”宁馨轻叱一声,向左疾跨一步,手中长剑数道流光,反攻过来,
似乎正是在武林茶话会上见识过的那招“千山雪”,只是出手的时机方位却与练
青霓那一招稍有不同。

  “好!能料敌机先,知道三哥舍不得伤你!”我赞了一声:“雪阻蓝关!”
回剑在胸前舞起一团剑光,便听得“叮当”一阵金铁交鸣,宁馨倏地退后,收剑
喘息起来。

  “不错,你真是大有进步哩!”我忙上前助宁馨调匀内息,她趁势偎进我怀
里,噘着小嘴嗔道:“三哥最会哄人高兴啦…”“有它哄你就够了。”用有点伸
头伸脑的独角龙王顶了顶她,调笑了一句,又道:“宁馨儿,说几天功夫你就凭
空多上几分内力,那是哄你高兴。

  真正说起来,你是渐渐领悟了使用内力的方法,原本你只能使出三分本事,
眼下却可用上五成,这和你长了内力可是同样的效果哩!“在她腰间轻捻了一下
:”去,好好谢谢你陆姐姐。“宁馨流瞳轻转,甜甜一笑,拧身去谢魏柔了。

  东厢房的何雯、何霏姐妹听到我回来的动静,此刻也跑出来腻在我身边爹呀
爹地乱叫,两小自幼没有尝过父爱,对我便极亲热,我也在她们身上重温着做父
亲的快乐。

  化名李依的白牡丹招呼大家吃饭了,她和解雨一样,为了心上人充耀而开始
向万氏学习厨艺。

  弹琴的女子都有一双灵动的手,而百花楼又是个食不厌精的地方,于是见多
识广的她手艺很快就超越了万氏,从长宁侯府搬出来,喜爱美食的宁馨倒是没在
这上感觉出什么差异来。

  魏柔却还有意无意保持着她在隐湖养成的习惯,对宁馨的奢侈也偶有微词。

  其实对我来说,女人花自己相公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我不想魏柔的思
想一下子为我改变那么多,地位的剧烈变化已经让她的心灵相当脆弱,眼下只能
用我的爱心来温暖呵护她。

  不过她身上还是越来越多地出现奢侈的迹象,就像细布衣衫下已不是同样材
质的肚兜亵裤,而是换了名贵的湖丝制品,因为我说,她娇嫩的肌肤实在应该受
到绫罗绸缎的呵护,而这样的话,恐怕任何一个做了人家媳妇的女子都不会拒绝。

  席上四女唧唧喳喳倒是话题多多,从琴棋书画到衣食住行,似乎没有她们关
心不到的事情。

  四女眼界俱宽,虽然见解思想有差距,但各自广征博引,听着就相当精彩。

  我并不插言,这种辩论对彼此了解对方十分有益,只有彼此了解,才有可能
结下友谊;即便没有友谊,也会多一分尊重。

  我若是冒然参与,很难做得不偏不倚,反倒坏事。

  不过,女孩们却没忘了我,不时拉我出来助阵,话题正说到饮茶需用“山上
水,江中水,井下水”,可究竟哪一种更佳却是各执己见,宁馨非要我说出自己
的想法,我先是笑曰:“相公才不管是什么水哪,总之一经媳妇的手,那味道就
甘美无比。”说得三女都心花怒放,随后却是心头一动,沈吟道:“真要说起茶
来,对门的唐先生可是大行家,明儿就去请教他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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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李公子?”

  老管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自从我搬进口袋胡同以来,就再没上过唐家的门,
骤然看见我,他难免有点奇怪了。

  我把几样滋补药品和特色点心送上,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在下早该来看
看唐先生的,只是杂七杂八的事情拖著,直到今天才得出空来,唐先生身体还好
吧?”

  老管家这才明白我的来意,连忙把我让了进去,一面说我真客气,一面说老
爷他身子骨还不大好,病虽见强了,可多数时间还卧床不起,眼下也正躺著歇息
哪!

  “那唐先生得的什么病,大夫又怎么说?”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才道:“老爷他是极严重的哮喘,大夫说他是肝肾阴虚,
血燥气郁。”

  “哦?唐先生是劳欲久病,延迁不愈,导致病情加重;还是因情志所伤,五
志过极化火,肝火灼伤肝阴,下汲肾水,才缠绵床榻的?”

  “原来李公子是个行家。”老管家一怔,打量了我几眼,才道:“老爷他以
前病得倒没这么重…”

  “那就是遇到了难心事儿,心火交加,一病不起。”我心道,他被迫卖屋,
想来是赔了生意,也难怪他著急上火了。

  “老管家,在下想去探望一下唐先生,可方便?”

  “不成!”老管家脱口道,可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妥,讪讪解释道:“老爷
是个凡事都讲究的人,来了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待,老头是怕他太耗神了,对身体
没好处。”

  “是这样…”我却疑心顿起,老管家的解释当然可以作为一种理由,可他回
绝的态度却不像是个生意人的管家,对待上门的朋友,就算主人不方便,管家也
该是婉言相拒,而他倒像是在瞒著什么似的…

  疑心加上因蒋迟而起的好奇心,我遂试探道:“老管家,在下初通医术,或
许在下能给唐先生的病提点意见。”

  老管家面有难色,似乎还要拒绝,正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走进客厅道:
“是对门的李公子吗?我家老爷有请。”

  一模一样的格局让我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家,只是屋子里浓重的草药味提醒我,
这里住著的其实是个病人。

  “嗯,你家老爷哪?”

  床榻的帷幔虽然放下了,可我却听不到里面有呼吸的声音,倒是两侧耳房传
来窸窣的声响。那丫鬟却也不答话,道了个万福,转身离去了。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这等待客的手段,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心下正奇怪,东耳房响起了一串沈重的脚步声,随著脚步声响起的是感慨万
千的舒缓男声。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动少,别来无恙?”

  随著话音,一个胖硕老者缓缓踱出东耳房,那面孔相当熟悉,竟是我在江南
一直苦寻不得的宋廷之!

  “宋廷之…唐勉,原来如此啊!”我恍然大悟,就连那个雨天早晨见过的汉
子也和霁月斋护卫韩征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很奇怪,见到略显苍老的他,心底涌起的兴奋和快乐很快就平息下来。

  或许在我的心目当中,我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尊敬的对手,当他陷入穷途
末路,我本能地为他可惜,而不是幸灾乐祸。

  特别是他现在的隐居状况,让我隐约觉得他和丁聪大概分道扬镳了。

  宋廷之缓缓坐进黄梨木太师椅中,竟是从容不迫。

  “动少,你比老朽估摸的可晚来了好几天,这不免让老朽猜东猜西的睡不好
觉,是京城这池水太深了吧!”

  “这么说,我第一次来,宋先生就认出我来了?”

  我也缓缓落座,心中却是万分惊讶,宋廷之的态度真是太耐人寻味了!

  不过在一团迷雾中,我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他的意图,到嘴边上的“宋廷之”
就变成了“宋先生”。

  “宋先生…”

  宋廷之精明的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轻自语了一声,旋即微笑道:“动少,
老朽有个习惯,对于对手的一切,老朽都要尽可能的了解,对动少,自然也不例
外,而且,老朽花了更多的精力。”

  他喘了口气,坐在他对面的我都能听到喉鸣,想来他的哮喘的确很严重了。

  “李佟的相貌与动少太过相似了,让人忍不住发生联想;换做现在见到你,
老朽就不会再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或许你自己都没注意过,无论微笑的方式、
步履的大小、耳廓的形状甚至指甲的修剪方式,李佟都和动少你一模一样,加上
六七分相像的容貌,我有十成把握肯定你的身份。只是…”他轻轻一叹:“没想
到杭州一别,你我竟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心里却暗暗警觉,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破绽!

  “贼?呵呵,这世界上除了无知的婴孩,谁不是贼呢?”宋廷之笑了起来:
“动少难道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

  “鸡鸣狗盗、偷香窃玉之事我是做了不少,不过,却没像先生那样数祖忘典,
里通外国!”

  宋廷之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目光呆呆凝视著前方,沈默了半晌,才慨然道
:“里通外国是罪吗?闭关锁国才是误国误民!商关通畅公正,又何来走私?”

  他长叹了口气:“唉,世间懂得这个道理的能有几人?辩之毫无意义!何况,
老朽只是个商人而已。”他目光重新转了回来:“动少,既然你已经知道老朽的
下落,那么老朽也该归案了。唉,卖屋也能把你引来,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
漏了。”

  “你那么喜欢刑部大狱吗?就算喜欢,能不能先替我解开几点疑惑?”

  宋廷之注视著我,突然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动少想知道什么,老
朽但凡能说的,当知无不言。”

  “先生既然认出我来,为何不逃走,反而坐以待毙呢?”

  “动少一搬进口袋胡同,这里顿成众矢之地,就算老朽想走,也没有办法不
惊动别人了。何况,天下之大,哪有我宋廷之可去之处?

  送一场功劳给动少,也强似送给他人了!“

  “谢谢你那么看重我。不过,说怕惊动别人?那就是不光我王动一个人在注
意你喽?”我略带讥讽地一笑:“暂且认定先生说得有理,可先生怎么窘迫到了
要卖屋的境地?以先生高才,做那一行不赚个满钵是金?再说了,就算先生是为
他人作嫁衣裳,那么和丁大人分手,他总该给点遣散银子吧!”

  宋廷之颜色剧变,一口气没喘匀实,便剧烈地咳了起来,那目光更是变幻莫
测,悲哀、痛苦、恐惧,不一而足,好半天咳声才渐止,那白胖的脸上已憋得通
红,只是目光复又冷静下来。

  “动少实在厉害!丁大人聪明一世,可就是小看动少了,不过,当你初出茅
庐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你会是只一飞冲天的凤凰…”

  我心头不由一阵大喜。这倒并不是为了宋廷之的夸赞,而是我原本对丁聪的
猜想此刻得到了初步的证实,丁聪果然是走私的幕后主使,宋廷之果然知道丁聪
的秘密。

  “先生怎么左顾而言他?莫非和丁大人起了龌龊?”我紧盯著宋廷之道:
“丁大人是不是不仅没给先生逃命的川资,反而要杀先生灭口?先生才不得已启
动了秘密身份,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却打了水漂,被迫卖屋生活,不知我猜
得对不对啊?”

  宋廷之再度沈默,只是脸上的肥肉却在微微地抖动著。

  “宋先生,我很尊敬你,当然,我尊敬的是作为商业奇才的那个宋廷之,而
不是那个罔顾民族大义的宋廷之。但错误可以被纠正,耻辱可以被洗脱,通倭走
私一案,谁是主谋?并不是你宋先生嘛!首恶需要严惩不怠,可协从嘛,笔下超
生的例子倒是屡见不鲜哩!”

  “动少,你的话老朽很明白,也算我宋廷之没看走了眼。”

  宋廷之沈吟了半天,才道:“实不相瞒,丁大人是要杀人灭口。不过,我宋
廷之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给的,他拿去倒也无妨。而眼下老朽虽然苟延残喘,可三
妻五子八条命也算对得起丁大人,大家两讫了!只是,你抓老朽可以,人大不了
一死,老朽活过了半百,好日子都经历过了,好女人也都日过了,没什么遗憾了,
死了也就死了。

  但让老朽指证丁大人,这样的事情他能做得出,老朽可做不出…“

  “宋先生是个义气人,可惜,义气用错了地方!跟一个豺狼讲义气,自求死
也!”

  话虽说得激烈,可心中却是惊讶不已,丁聪杀了宋廷之的三妻五子?

  那当初丁聪究竟给了他多大的恩惠,竟能让他忍受下这不共戴天的仇恨?!

  还有,他眼下这一大屋子的人又都是他什么人?难道说…丁聪杀的那些人都
是宋廷之的障眼法,还是这本就是丁聪与宋廷之合谋的一个圈套?

  “好,退一万步说,宋先生可以为义气视死如归,那么你的家人?

  你的儿女哪?通敌罪同叛国,妻子最轻也要被发配为奴,你狠得下心来?“

  “这也是老朽在这儿坐等动少的原因之一,老朽想和动少谈一笔交易。虽然
老朽不会指证丁大人,可老朽掌握著宗设在江南所有秘密补给地点的资料以及他
在三大钱庄的秘密存银户头,没有这些东西的支持,宗设就算想卷土重来也没有
什么希望了。”

  我心头怦然一跳,没想到宗设在无名岛之外还留了后手,更没想到他的经济
命脉竟然掌握在宋廷之的手里,这真是出人意料!隐隐觉得宗设会成为我的心腹
大患,暗自心惊起来。

  不过,一句话却让我知道,他不是在和丁聪合谋对付我了。

  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他脸上竟然露出一股成竹在胸的味道,似乎是算计好了
我非答应不可。

  就这一个表情,几乎让我对他的所有敬佩和欣赏都烟消云散了,不是他的目
光尚有那么一点真诚的味道,对他我大概只剩下一句话好说:“你丫的准备一家
老小上法场吧!”

  缓缓吸了口气,我冷静下来,宋廷之敢直言相告,必然留有后路,万一我不
答应,他该如何求得速死,又如何让他的家人逃脱法律的惩罚?

  而我的良心则要承担,宗设重新崛起后为祸江南的责任。

  是袖里藏著刀,还是牙齿藏著毒药,他仰仗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一时无法
猜测。

  “动少,不是老朽想威胁你,作为一个商人,用手中的筹码换得最大的利益,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话对动少也适用。”

  “丁大人是动少最大的敌人吗?老朽看未必,且不说万民福祉足以胜过一个
丁大人,单从动少政治前途的角度而言,宗设的重新崛起都比丁大人的杀伤力要
大得多。”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朽早想到有今天这个下场,丁大人也很难逃脱同
样的结局。其实只要动少你还在官场上,你就可以随时随地弹劾他,只要皇上有
决心,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有没有老朽指证他并不重要。可宗设的重新崛起,会
给你的政敌提供攻讦你的藉口,从而毁了你的前途,你自身难保,又怎么对付你
的敌人?”

  我遽然而惊,对啊,除掉丁聪的关键,不是我掌握了多少丁聪为非作歹的证
据,而是皇上不再需要他了!

  又想起方师兄说过的话,暗忖道,我一方面要放过丁聪一两年,因为现在皇
上需要继统派维持团结;另一方面,两三年后我要把江湖控制权交给蒋迟,因为
那时候皇上不需要我了,那么藉口宗设攻讦我的政敌会不会就是…皇上呢?

  我能得到眼前的位置,中间内幕重重,不过写在朝廷邸报上,我最重要的功
绩却正是剿灭宗设,一旦宗设重新崛起,这功劳顿时冰消雪融,到那时可真是任
由旁人谤毁,自己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了。

  “宋先生,剿倭一役已过去三个月了,先生又与丁聪分道扬镳,丁聪难道是
傻瓜,不知道通知宗设防备吗?就是宗设自己,也不会坐等而没有一点戒备的动
作…”

  我话没说完,宋廷之已经开始摇头:“动少,丁大人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与
宗设没有直接的瓜葛,完全是靠老朽和一江湖神秘门派与宗设联系,其中最重要
的商业往来都是老朽一手负责,宗设败与不败,与丁大人何干?而宗设事败虽然
已经三个月了,但他已是惊弓之鸟,在大陆的活动必然慎之又慎,那些秘密补给
点能够转移的不会太多,即使都转移了,有了名单,他们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也
就失去了作用,宗设再想重建补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至于三大钱庄的存银,都是用宗设的三个化身份别存入的,这三个化身在
我大明的户籍上都确实存在,但宗设他现在敢用自己的化身去兑出银票吗?就算
敢,他也只敢用小额款项来试探。钱庄对于一个不活跃的帐户突然有了大额度的
提款可都是相当警惕的,所需要的手续相当耗费时间、审查也极为严格,很可能
就让宗设的假身份露了原形。”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深有感触,沈园花了十几年才在大通钱庄建立起了信誉,
大通才授予了沈园特别提款权,而这种特别提款权也只能一次性提出存银的一半
而已,如果不使用这种特权,我只能在存银的分号和总号提出大额度的银子。

  宗设在三大钱庄定然有走私的专用帐户,但这些帐户上不会留有多少存银,
甚至为了安全起见,帐户还要经常变换,在钱庄那里自然也积累不起什么信誉,
何况宗设崛起的很快,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获得钱庄的信任。

  宋廷之手中的秘密帐户略有不同,作为棺材本儿,它应该是有大笔存银的,
但同样无法获得钱庄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钱庄里的存银是很难很快兑现成银
票或者金子银子。

  宗设在无名岛的秘藏已被缴获,如果连棺材本儿都没了,那他想东山再起可
就希望渺茫了。

  怪不得宋廷之胸有成竹,原来真有打动我的资本啊!我沈思了半晌,突然微
微一笑:“在下想在京城商界做出一番事业,先生何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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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三哥,你去了好久哩!”

  “怪只怪这茶里的学问实在太大了,不是惦记著你们,怕现在还说不完哪!”

  细一留心,我便察觉出来,宁馨的大丫鬟小红就是宫里的线人,内院只有她
才能接触到外人,那个经常上门推销胭脂水粉、鲜花水果的王大娘应该就是她的
联络人,只是回忆她的行动,却不像是在有意刺探情报。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她在身旁,我只好把肚子里的品茶知识一股脑地倒
出来,权当去唐家的收获。

  在没收服她之前,唯有限制她与同伙的见面次数,趁著三女把话题从茶转移
到胭脂水粉上的机会,我说起了同升和在跨车胡同的工程。

  “相公在沈篱子修建豪宅,和同升和在跨车建分号,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买卖,
他老板倪远方总该给相公点面子,同心堂的贡品胭脂虽然产量少,可给你们弄出
来几盒倒不太难。”随后说了一番四大胡同眼下的热闹景象。

  沈篱子胡同是我和宁馨一起去买下的,宁馨对那儿自然抱有极大的热情,问
东问西,差点就把我和蒋迟挪用工匠的事情都问了出来。

  而听到宝悦坊的名字,解雨也来了兴趣,她和宁馨都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
这方面两人倒是颇有共同语言,一问一答的,渐渐热络起来。

  小红替宁馨梳理完辫子,就听有丫鬟喊她整理院子里的花草,她应了一声去
了。

  魏柔见我神情微有变化,小手悄悄搭在我腿上,小声问道:“相公可有心事?”

  “雨儿来京仅仅一天,官家已经知道了。”

  魏解宁三女都是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解雨乌亮眸子转了
几转,沈吟道:“这么说,咱们身边…”

  “是小红。”宁馨怯怯望了我一眼,小声道:“三哥,她早就是我代王府的
人,传出去的每一份情报都事先和我商量过。像陆姐姐会武的事情,就没报上去
哪!”

  怪不得她的行为不像个线人,原来被人收买了!我心里一阵轻松,脸上却严
肃起来。

  “三哥…”“相公…”“亲哥哥…”“亲达达…”

  知道我生气,宁馨便腻在我身上一声一声地讨好:“大哥临走才交待,人家
也是才知道的嘛!大哥还说等大家都熟悉了,小红她不会担心新主子对她不好了,
再把她的身份告诉你;否则,一旦你觉得别扭,打发她回大同,好多京城里的事
儿就瞒不住了,人家和三哥的事儿就悬了。再说,三哥也没什么好瞒著皇帝哥哥
的嘛!”

  “那是你大哥吓唬你!再说,你现在可是王门宁氏,凡事怎好隐瞒相公!”

  听宁馨这么说,我倒不好乱发脾气,只好搬出家法,训斥了她一番,想来充
耀也是怕小红无缘无故被我打发回去,连带白牡丹的事儿也败露了。

  心里却暗自苦笑,宁馨啊宁馨,你哪里知道,你三哥可是有许多事情瞒著你
那皇帝哥哥的呀!

  宁馨自知理亏,便百般撒娇讨好。耳鬓厮磨软语央求之下,我消了气,可独
角龙王却生起气来。

  宁馨感应出来,身子也渐渐火热。可她毕竟年少,虽是情动,白昼宣淫的事
儿她还一时还做不出来,轻轻捻了我一把,笑著跳开。

  我看看时辰也该去刑部了,便放她一马。

  宁馨遂去东耳房替我去取长衫,解雨则说有几味药要我替她买来,问她怎么
了,她却含羞不语,只道我买来就是,说著也去了书房找笔墨去了,屋子里只剩
下魏柔。

  “相公,上午琴弦断了两根,顺便帮贱妾买回来…”魏柔边替我整理头发边
道。

  我一怔,魏柔眼下的琴技已经大为可观,不是心神不宁的话,琴弦即便会断,
也不会连断两根。

  回首望去,没有了旁人,她脸上果然有丝焦虑不安。

  “阿柔,出什么事儿了?”我忙问道,心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没什么了…”魏柔眼中陡然飞过一丝扭捏,可在我灼灼目光下,她脸上的
焦虑却越发明显,似乎是无意识地瞥了耳房一眼后,她目光一垂,细声道:“相
公,都过四天了,这个月、这个月…还没来…”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不由噗哧一笑:“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怕的,嫁人
生宝宝…”

  “相公!”魏柔急得连忙捂住我的嘴,似乎生怕解雨和宁馨听到:“贱妾都
急死了,相公还笑!”

  见她真著急了,我心中便有些明白。她是个孤儿,是隐湖把她抚养大的,无
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份感情都无法割舍。

  虽然鹿灵犀和她断绝了师徒关系,可就像我劝慰她的那样,她还可以把鹿灵
犀当作母亲,这种母女之情甚至超越了师徒之情。

  没得到鹿灵犀的认可就失身于我,她心里已经有点歉疚,如果再怀了身子,
她怕是更无颜面对自己的恩师兼心目中的母亲了。

  “难道真怀孕了?没理由啊?”

  我心下奇怪,虽然自松江一战,魏柔便落下了经期绵长淋漓不断的病根,但
日子似乎尚准,超过四天确实可疑。

  不过她身子纤弱,不堪挞伐,这十天若有欢好,种子最后都是播撒在了宁馨
身子里,照理说她不应该怀孕。

  疑惑间猛然想起解雨说过,女子一旦破身,生理心理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
或许魏柔就是生理发生变化了吧!

  “再等两天,还不来,相公就抛开京城一切,去跟你师傅负荆请罪,承认相
公和师傅一样,输给你师门了;再求她老人家大发慈悲,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来
做媳妇。”

  魏柔的身子猛然一震,眼中蓦地闪过一道耀眼光华,霎那间散发出的强大气
势,让眼前小家碧玉的陆昕突然幻化成了灵隐寺中那个明霜如冰、白衣似雪、傲
视江湖的谪仙魏柔,我心头竟似被突然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顿觉一窒。

  定下心神再看,魏柔还是陆昕,只是脸上的忧愁却云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没
了踪迹。

  “三哥,穿这件长衫怎么样?”宁馨的声音不适时地在耳边响起。

  “别情,你怎么才来?是不是久别胜新婚,你丫连中午都不肯放过?”

  蒋迟在刑部档案库房等我等得无聊,见面就讽刺起我来。

  我知道他近来憋得难受,最见不得人家夫妻亲热,便没理他,随口问起宁馨
遇刺一案的进展。

  “进个屁展!”蒋迟没好气地道:“这回我可知道顺天府是怎么破案了,水
火夹棍一上,嘿嘿,你想要啥就有啥!”

  “小侯爷,你这就小看顺天府了,郭槐那小子遇到大案,向来都是明暗两手
一把抓,明著刑讯逼供,好像在找替死鬼似的,其实暗地里他还另有一手,不信
小侯爷你去查查,他手下和线人眼下保管没一个敢闲著的。若是案犯觉得顺天府
不过如此,放松了警惕,一准儿栽在他手里,事实上这几年上当的高手有十好几
个。就算万一拿不到真凶,他也能找出几个罪大恶极的来顶包。”后脚跟进来的
陆眉公笑道,又说方才看见我来了,正好有事找我商量。

  因为宁馨被刺一案轰动京城,他倒是没问我为什么关心起这个案子来了。

  “这厮还有这等本事?”蒋迟惊讶道,我见他眼睛飞快眨了两下,知道他对
郭槐留上了心。

  “京城的水多深哪,没两下子,早被淹死了。”陆眉公道:“说起来,这个
郭槐还是咱们尚书赵大人的门生,得不得意俺不知道,反正尚书大人时不时地提
他一嘴。”在蒋迟面前,陆眉公似乎也嘴贫起来。

  “怪不得!”我和蒋迟异口同声地道,有这层关系,郭槐不仅可以利用刑部
的情报,就算有了什么闪失,赵鉴也可以帮他弥补,难怪郭槐的位子坐得稳稳当
当。

  想起陆眉公修订恶人榜,对江湖那些亡命之徒知之颇深,我遂请教他对这个
案子的看法,陆眉公一口否决了江湖人作案的可能。

  “有两个江湖名人录上的高手,宁馨郡主三人都得被害,犯不著动用十几个
死士,弄得这么轰轰烈烈的。而这种死士,小门派根本养不起,大门派虽然养的
起,可派在这样的用场却不对头,合理的应用该是用在两大门派之间的斗殴上。
何况,你王大人还下了京都禁武令,眼下恐怕还没有哪个门派敢顶风作案。倒是
那个准驸马李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听说那一仗,光他自己就杀了五六个人,
著实是个狠角色!”

  听他的分析与我的几乎一模一样,显然他手头没有更多的资料和信息,便换
了话题,问他来意为何。

  “还不是为了赫伯权和廖喜!”

  陆眉公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中元节一过,部里人手能宽绰一点,不成想闹
出这么一个惊天大案来,人手又被借走了。眼看皇上皇太后的生日和中秋重阳双
节就要到了,人手恐怕一时半时回不来,赫廖两人的监视实在是难以为继啊!王
大人,乾脆向尚书大人建议,把赫伯权收监算了!”

  我已经从宋廷之那里知道,赫伯权和丁聪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抓他亦无不
可。只是眼下他的用途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倒不急于捕他归案了。

  “赫伯权不是活得挺滋润的吗?那再让他逍遥几天,咱也尊老敬贤一回!”

  “呸!我看你是怕皇太后大寿大赦天下,白白放走了这丫的才是真的!”蒋
迟马上揭穿了我的企图。

  陆眉公恍悟。三人闲聊起来,陆眉公少年时在江湖是做黑道买卖的,黑道上
的奇闻逸事、规矩切口一一道来,我和蒋迟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话间,我的顶头上司黄良匆匆赶来,说尚书赵鉴要召见我和蒋迟。

  “他——明公…竟然就是当朝正二品刑部尚书赵鉴?!”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相逢!进刑部十余天却一直没见到的尚书赵鉴竟然就是在
一品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明公!

  尚书的办公屋子很普通,和旁的屋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间屋子只有一个主人。
主人身材高大,面目清臞,顾盼之间甚有威严。

  只是当我想起百花楼里鸨母的谄笑,我心头不禁一凉,虽然手握刑罚重权的
一部首长有著不可告人的特殊爱好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他并不是付钱的那一个,
如此,司法糜烂的景象就可以预见了。

  又联想起他对廖喜的回护,恍悟他们原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廖喜敢对付身
份大不相同的我,大概也是自恃赵鉴是他的后盾吧!

  倒是赫伯权一直没逃,想来赵鉴和丁聪集团没有什么瓜葛。

  赵鉴似乎有意无意地多打量了我几眼,显然他察觉到我和李佟有几分相像,
不过,他很快集中精神,沈声道:“本官日前事务繁忙,无暇过问两位贤契在部
里的情况。听郎中黄良奏到,说两位十分用功,这很好。两位身负圣命,自当谨
遵圣意。不过,学以致用方为上,现有宁馨郡主被刺一案,数年来仅见,顺天府
请求刑部协助,部议虽已派人协助顺天府破案,但机会难得,两位亦参赞事务,
从中观摩学习,勿负圣望。”

  “不错,他就是赵鉴!怎么,不像吗?看他的模样,没想到他这么滑头吧!”
蒋迟没好气地道:“把咱俩圈进去,摆明了以后好替郭槐脱罪。你看,案子破了,
咱不过是参赞事务,功劳没有多少;可一旦案子没破,皇上问话,这老狐狸保管
会说,连咱俩出马都没破案,郭槐,嘿嘿,他可就多了许多回旋的余地喽。”

  “和我发牢骚有个屁用,你倒是和皇上说呀!”心里却在琢磨,到底把不把
那天晚上在一品楼发生的一切告诉蒋迟,回想起那晚赵鉴的话语,甚是冠冕堂皇,
该不是当时他就对李佟的身份产生怀疑了吧?

  赵鉴是少数几个知道我入京目的的朝中重臣,按照惯例,又要在他手下做事,
他焉能不事先调查我?

  富贵的公子哥、南京来的捕快,相似的背景很可能让他心生提防,才驳了廖
喜的面子,说出义正词严的话语。

  不过,李佟后来成为宁馨的夫婿,大概去了他的疑心,毕竟明目张胆欺骗皇
上这样的事情,他料想我做不出来。

  可今天再发现我和李佟有几分相像,他没准儿疑心再起,一旦密令刑部监督
我和李佟,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蒋迟却叹了口气,道:“别看他是个继嗣派的中坚,可对皇上却是死忠,性
子直,还有点本事,而且在先皇的时候,他就和张氏兄弟过不去,眼下两方更是
水火不容,皇上对他就挺客气,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皇上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点头示意我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把他放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原来是为了对
付张氏兄弟。而继嗣派内讧,皇上也是乐得瞧热闹。

  既然皇上有他的用心,那暂时还是先看看再说,别蒋迟一冲动,揭了赵鉴的
老底,让赵鉴一下子就明白,我和李佟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蒋迟环顾了一下闷热的档案库房:“不过,他总算做件好事,这鬼地方,我
可待够了!白澜的应酬算算也该结束了吧,乾脆让他讲给咱俩听,听故事可比守
著故纸堆有趣儿多了。”

  这两日来前军府道贺的人的确少了许多,不过我和蒋迟在给他的贺礼单子上
已经注明,交接的日程表由他来定夺,想来他觉得时机未到。

  “人家白澜才真是久别胜新婚哪,咱俩就耐心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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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既然上峰派了差,两人只好走一趟顺天府。刑部相当重视此案,派出了一位
郎中、一位员外郎和近十名刑部高手分别支援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只是四大名
捕之一的陆眉公却不在其中。

  按部里的说法,陆眉公他已经再三请求退休,部里虽然没答应,可轻易不想
劳动他老人家了。

  “王大人,小侯爷,不是下官发牢骚,那李大人是苦主不假,可也不该插手
此案哪,一连放走了好几个人,万一案犯就在其中,下官这里的一番心血岂不全
白费了?”郭槐诉苦道。

  我一听这厮竟藉机推卸责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确
给他留下了攻讦的口实,也怪我心太急,著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却又小看了郭
槐的能耐。

  “得了吧老郭,你那一明一暗的把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蒋迟现学现卖,倒把郭槐唬住了:“李子愚干过刑名,他能不知道要避嫌吗?
我看哪,大概他是被你明的那一手给骗了,怕你找替死鬼糊弄他,才点拨点拨你,
告诉你,人家是个明白人,糊弄不得。”

  蒋迟和李佟沾亲带故,替李佟说话自然不奇怪,可一眨眼就想出这么一个合
情合理的解释来,我心里都忍不住暗赞一声。

  郭槐望著传说中的花花公子,目光颇为惊讶,半晌才讪讪道:“原来如此。
可李大人放走的案犯中,有两人确实有点嫌疑。”说著,把郭大路和风大虾的名
字提了出来。

  “粉子胡同的郭铁匠?那丫的唯一兴趣就是打铁,怎么会是凶手?

  啊,怀疑他卖兵器给刺客?废话,我的佩剑还是他卖给我的哪,那刺客脸上
又没写上字,有钱不赚,他是傻子啊!切!“

  “风大虾?说书的?外乡人?李佟认识他师傅?嗯,师傅是师傅,他是他,
这件事,倒是李佟孟浪了,这样吧,”他转过头来问我:“王大人,郭大人可能
不好意思再出面抓人了,要不咱们去查查他?

  也好让郭大人放心。“

  “为了乡试,我在应天住了很长时间,就那时认识了晁启正,说起他在酒楼
茶肆的名头,就像白牡丹和小凤仙在秦楼楚馆一样,响亮的很。他门下弟子我虽
然不熟悉,可风大虾的说书风格和他很相似,该是一脉相承的,这就像江湖里少
林寺教不出武当派的功夫一个道理。”

  “可他出过手…”

  “没错,不过真正出手的另有其人,他只是对著死老虎下刀子,大概是他说
书说多了,总幻想自己是个大侠,又看月儿一姑娘家的都敢挺身而出,就热血沸
腾大脑一时冲动起来,说来当真好笑。”

  “丫的人家可是为了救你邪!”

  “所以我才帮他一把。不过,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的莽撞人,往往好心
帮倒忙,郭槐打他一顿,倒不见得是坏事。”我微微一笑:“再说,他一直替我
宣传我的英雄事迹,我心里挺感激他的,本尊不好意思去救他,只好让分身李佟
出手了。何况,这小子走街串巷,是上好的线人材料,日后你我都用的著。”

  见我说得如此坦白,蒋迟疑心尽去。见到被包扎得成了布人儿似的风大虾,
蒋迟也有些恻然,问了几句,也都没出事先准备好的范围。

  倒是风大虾见到我,不免有点紧张——他还不知道我和李佟其实是一个人,
心里害怕我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蒋迟便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架不住蒋迟的央求,我和他在翠云阁小凤仙的闺楼里调查起当日的情景来。

  没多久,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纷纷聚集过来,小楼里顿时热闹起来,而
小凤仙则摆出主妇的架势,热情招待众人。

  蒋迟不提刑部的茬儿,只道为了亲戚出头。这些人当中,不少就是在粉子胡
同混生活的,七嘴八舌地倒也说了不少连我也不晓得的细节,可惜一时还看不出
哪一条有助于案情的分析。

  蒋迟也不表态,最后只让众人再去仔细打探消息,一旦有结果,他重重有赏。

  躲在小凤仙卧房的我不禁暗叹蒋迟聪明,我被刺一案,竟成了他考量这群狐
朋狗友能力的藉口,这其中必然会有人脱颖而出,成为蒋迟吸纳的对象。

  “但愿唐门那个小子能有足够的运气和实力。”

  我正若有所思,蒋迟和小凤仙搂抱著走了进来。小凤仙看了一眼衣衫整齐、
鬓发一丝不乱的妹妹小菊仙,笑道:“小侯爷,你看人家王大人多君子,哪儿像
你…”

  “吃惯了人参果,任谁对涩口的青苹果都没了兴趣,女人么,熟透了才有汤
有水有滋味。”蒋迟随口道,气得小菊仙追著他直打。

  “竟是这样!”小凤仙微微有些诧异:“我看大人面生,以为是被小侯爷强
拉来的,不想原来是我妹妹不入大人法眼。”

  “这么说,来翠云阁的朝廷命官想必为数不少吧?”

  自己面生,当然是有人不面生,想起赵鉴都去嫖妓,这些京官该是远比我想
像中的胆大妄为,即便这里是天子脚下!

  而官员敢流连勾栏,妓院就是消息的重要来源,如此算来,倒是可以考虑偷
偷在京城开上一家,既可生财,又能获得消息。

  听到妓院里禁忌的话题,小凤仙警觉地瞥了蒋迟一眼,蒋迟却笑道:“别情,
你丫这是来京的时日短,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外面有句话说的好,说外省籍的京
官,个个是‘题个号,娶个小,搂著姑娘睡到早’,大家早他妈的见怪不怪了。”

  他拧了把小凤仙的粉腮,接著道:“京城物价腾贵,就说我这心肝宝贝,一
天的用度没个三五两银子绝下不来,所以外省籍京官少有带家眷上任的,不然,
一大家的吃穿用度得花多少银子,那官俸才几个钱啊!可没有家眷陪著,这些当
官的总不能天天告了五个指头消乏儿吧,宽裕点的就在京城娶个小妾,不太宽裕
的,隔三岔五来勾栏院里快活快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用笑话谁了!像
你姑夫桂大人,上有皇恩浩荡,下有你这个外甥财神爷支撑用度,那是极特殊的
例外,当不得数的。”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也难怪了…”

  苏州和扬州毕竟只是一府之地,大小官吏不过几十,大多数又是本地人,与
京城截然不同,虽然心里大致猜到了原因,却不如蒋迟说得透彻。

  他结交三教九流,对社会上层下层都有了解,看问题就有根有据。

  不过叫他这么一说,我越发坚定了在京城开妓院的决心。

  “女为悦已者容,人家还不是为了小侯爷?这会儿子倒嫌人家花得多了!”
小凤仙俏脸含嗔,愈见勾魂。

  “不多,绝对不多!”蒋迟嬉皮笑脸道:“只要那银子都变成了心肝宝贝身
上的细皮嫩肉,再多花一倍银子俺也愿意!”转头却对我苦笑道:“别情,你总
该明白俺为什么要赚钱了吧!”

  “不如赎了凤仙姑娘…”

  “小侯爷家的门槛儿太高,奴家可高攀不起。”小凤仙笑道:“再说,奴家
已经习惯了翠云阁的生活,万一按耐不住红杏出墙了,小侯爷不打死奴家才怪!”

  她竟是和庄青烟一个调调,想来是喜欢这迎来送往的生活。

  就像庄青烟曾经对我说过,每次和我欢好,都恨不得立刻从良跟随我,为奴
为婢也在所不惜,可过了几日,见到陌生的男人,就忍不住想像,那新鲜的肉体
该是什么滋味,就算能守得住,心里也难受得紧。

  可苏瑾哪…我心头微微一痛,她…也是这种人吗?

  蒋迟看来早知道小凤仙的想法,不以为忤,笑著对我道:“反正满头都是绿
帽子了,多一顶不多,少一顶不少的,今儿就便宜你了,我在一旁给你擂鼓助威!”

  小凤仙姐妹被蒋迟半真半假地吓跑了,蒋迟见房里没人了,嬉笑颜色去了大
半。

  “别情,你是不是在动妓院的脑筋?”

  我点点头,我故意流露出来的心思,果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东山,最初我就是因为在风月场里扔了太多银子,才想起为什么自己不开
上一家,至少可以有使不完的姑娘。可蒋家六大少爷虽然个个都喜欢女色,蒋家
却似乎并没有介入这一行,是不是顾忌皇家的名声?”

  蒋迟点点头:“别说妓院,像盐茶这等生意,蒋家都是不能做的。

  不光是蒋家,就连一向张狂的张氏兄弟也不敢经营妓院。不过,妓院却是天
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蒋家做不得,我能做,只要借点银子给我,你就全当放了高利贷。

  不过,届时姑娘的缠头,你可是一文都不能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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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集

                第一章

  “又要开妓院,相公你是不是嫌家里的姐妹还不够多?”

  正屋西厢房里檀香缭绕,轻烟雾霭中,怀里的赤裸佳人虽是一脸薄怒却愈见
可人,柔滑的小手捉住独角龙王一掐,不像是惩罚,倒像是撩拨似的。

  “对,狠狠儿罚它,都是这丫惹的祸!”

  我“嘿嘿”笑了两声,嘴脣贴上少女的香肩,左顾而言他:“雨儿,卸了易
容吧!让相公好好稀罕稀罕妳!”

  “就不,馋死你!”少女斩钉截铁地道,可目光却透着几分心动,见我脸上
露出刻意做作出来的失望,她终于松了口:“重新易容要花一个多时辰哪,又不
一定和以前完全一样,保不准就被宁馨看出来,她…太精明了。”

  我心底轻轻一声太息,解雨如此评论宁馨,责任大半倒是在我。

  没把解魏的真实身分告诉宁馨,在两女眼里,就是连我自己都没完全信任她。

  可我心里的苦处呢?无论是解雨还是魏柔,身分一旦暴露,都足以震动整个
江湖,我岂能不慎之又慎!

  敏锐地感觉到我的心理变化,解雨机灵地闪身出了浴桶,没多久,一张倾城
倾国的绝世容颜笑吟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雨儿,怪不得叫妳怜花公主!在妳身边,不管多么名贵娇艳的花朵,下场
都只有一个——无人理睬,真是好可怜啊!”

  听我曲解怜花真义,解雨笑得花枝乱颤,藕臂搂上我的脖颈,一团雪腻便死
死抵在我的胸前。

  毕竟方才和魏宁许三女欢爱几近中宵,两人又温存了半晌,我渐觉睏倦。

  解雨心疼,话语不免带着愠意,言辞之间隐刺宁馨狐媚,最后又转回到了开
妓院一事上。

  “车船店脚牙,虽然情报来得不如勾栏院快,可都是平实的买卖,看看秦楼,
那些妖冶女子的目光,都似乎要把相公你吃了似的…”

  “这回妳相公可要学‘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有了妳们姐妹,我已
经没有多少寻花问柳之心了。”

  “哼,那宁馨怎么回事?兰月儿又是怎么回事?没准儿,相公不把这李宅变
成竹园不善罢甘休哪!”

  “妳相公又不是铁打的。”我噗哧笑了起来,解雨掐着我坚硬如铁的分身,
说怎么不是,它就是。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才抹干身子钻进碧纱厨里,许诩只呓语了一句,也没听
清楚说的什么,就又沈沈睡去。

  “既能赚钱,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相公也能知道,这样的好事,相公岂能
不干!眼下真正该让妳这女主人担心的,是谁来管理京都秦楼?按照相公的想法,
明着和蒋迟合伙开一家,暗地里还要再收购一家,说起来,京城事实上是一明一
暗两家秦楼。京城达官贵人云集,又向来藏龙卧虎,颇多奇人异士,相公在江南
又鞭长莫及,坐镇京都之人无论经营头脑、交际手腕都得是上上之选,可这样的
人才…”

  “六娘啊!”解雨也乏了,迷迷糊糊道。

  “六娘…”她当然是最佳人选,可她肯离开苏州吗?连新近开业的秦楼松江
号她都基本交给白秀打理了。

  其他五位师娘则为师傅和我操劳了大半辈子,又都不是喜欢经商的人,松江
的织染铺子已经够她们忙的了,我可不想再增加师娘们的负担。

  而心目中另两个理财的高手无瑕和素卿,我又舍不得把她们孤零零地放在京
城,何况素卿还另有重任。

  宋廷之倒亦是上佳的人选,可惜他只能隐藏在黑暗中。

  算来算去,能够摆在台前替我主持京都秦楼的大概只有眼下在松江的白秀最
为合适,隐于幕后的那一个则一时还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宁馨?她好歹也是个郡主,岂能插手风月?”其实我心里明白,宁馨已经
不可能按照我的预期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她今儿晚上缠着我要学易容术,用心
已是昭然若揭。

  “魔门呢?”

  “宁师姐确是一把好手,可我不放心白澜。其他能稳得住阵脚的都是和师傅
同一辈的老人,怎好劳动他们?而年轻一代的弟子按照武承恩的话来说,除了我
之外,都还没成长起来,老的老、小的小,派不上用场啊!妳们唐门呢?能不能
有一半个管用的?”

  提起唐门,解雨突然精神一振:“相公,昨晚你回来,说是见到大哥了,可
你的神情…”

  这小妮子好敏锐的观察力啊!我心底暗赞一声。可唐三藏再三叮嘱,商议的
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妹妹,我只好笑道:“我是叫妳大哥那副易弁而钗的形象闹
得心烦,可妳大哥却似上了瘾,别说,他女装起来和妳还真像啊!”

  “原来是为这个!”解雨心情一松:“好在,大哥十月就要…成婚了…”替
大哥庆幸的同时,睡意也不知不觉地袭上了她的双眸。

  “大舅哥十月成婚?!女方是谁?江湖上怎么没有一点传闻?这家伙的嘴可
真严啊!”问清楚女方是蜀中一户官宦人家的千金,我在胡思乱想中也渐渐沈入
梦乡。

  早晨见到魏柔,她神色开朗了许多,悄悄一问,果然是月信悄然而至,听她
抚琴有如春风吹彻江南绿,我心中反倒有点怅然若失。

  “你脸色不大好。”蒋迟边啃着西瓜边道:“心里烦是吧!这也难怪,三个
女人一台戏嘛!我跟你说,有时候我就想,这家有妒妻也清净,不用看一群女人
阴阳怪气地打嘴仗。何况,这方面管得严,别的自然就百依百顺的。可惜,妻不
如妾,妾不如偷,男人的贱脾气想改还真不容易哪!”

  随手将瓜皮扔进桶里,他一抹嘴道:“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总有那么几
个女子让你魂牵梦挂的,你恨不得把她藏在金屋子里,别人多看她一眼,你都会
难受好半天…”

  “东山,你这可是经验之谈啊!”心下却狐疑起来,看他对待小凤仙,不过
是当一玩物而已,美艳如小凤仙者他尚且不放在心上,究竟是谁家女子让他这般
牵挂?

  “随便说说而已。”蒋迟笑道:“好了,感慨已经发完了,咱该去赴白澜的
约了。”

  “回到京都才发现,自己还是最爱眼下的悠闲生活。热血江湖少年游,江湖
不是属于我这样的中年人,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在白府幽静的书房里,白澜悠闲的就像窗外无拘无束地爬满了整个木架子的
青藤。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配合着优雅的手势,看起来竟是那么潇洒,仿佛武林茶话
会的那个白澜重新复活了似的。

  “江湖本是江山一隅,虽然它有自己的规律和法则,但是,它大不过世俗社
会的规律和法则。别情、东山,你们说,对江山社稷你最大的祈盼是什么?”

  “国泰民安。”

  “正是!”白澜赞许道:“这话拿到江湖,就是朝廷需要一个歌舞升平的江
湖,而这样一个江湖,必然是一个各种势力相对平衡的江湖。”

  “江湖虽有正邪黑白之分,可对朝廷而言,江湖上只有一种人——江湖人。
无论是正是邪,江湖人都是以武犯禁。所谓‘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
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不过是正道白道粉饰自己的美丽言语;长剑在
手,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更是黑道邪道蛊惑人心的可耻笑话。”

  蒋迟频频点头,而我则冷汗涔涔。虽然我并不认同江湖人的所作所为,可白
澜生生剥去江湖人的外衣,却让与江湖血脉相连的我心头忍不住一阵撕裂的痛。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好;是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也好,当江湖人的剑
出鞘见血,他就是个罪犯。除了官府的执法者,大明律没有赋予任何人向他人动
武的权利,不管他是以正义之名行侠,还是以邪恶之名作乱。”

  “不过,一位高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江湖乃至江山的不
变铁律,妄图一笔勾销江湖的存在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太祖高皇帝高瞻远瞩,
定下了以江湖制江湖的妙计,而今已经百多年了,江湖再没发生像前朝末年那样
的大动乱,其中的奥妙就是平衡两字。“

  “掌控江湖的关键其实就是这两个字,所有的行动也都围绕着这两个字,目
标也只有这两个字。为了这两字,掌控江湖者也要像江湖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姐夫,我怎么听着糁得慌!”蒋迟笑道。

  “东山,我给你讲两个例子吧!”白澜说着转过头来对我道:“别情,你对
江湖尚算了解,你说,近五十年来,有哪几场战役直接影响到江湖大势?”

  “叫我说,自然首推以隐湖为首的白道与魔门的那一战。魔门战败销声匿迹,
至今元气未复;隐湖虽然得到了无上荣光,不过斩杀魔门门主李道真的尹雨浓自
己却归隐了,白道实力更是大损,江湖为此平静了二十几年。”

  “然也!”白澜点头称是:“别情你对这一战或许更有感触吧!其实,个中
秘辛就连我都无法弄清楚,不过,李道真乃魔门中兴之主,行事作风虽然有相当
值得商榷的地方,可对门下约束之严远在历代之上,与‘魔’字相去甚远,却为
何激起了白道声势浩大的打击?”

  “莫非这一切都是…众口铄金的结果?”

  “相差不远了。”白澜赞许道:“这一战,至今依旧余波未平。只是毕竟年
代久远,真相都湮没在了时光的背后。别情,你可还有其他例子?”

  “那…还有二十年前快活帮的覆灭。快活帮的实力不在眼下的大江盟之下,
而当时却没有类似慕容世家的门派与之抗衡,结果却很奇怪,它在与实力不明的
十二连环坞一战中离奇覆灭。”

  白澜微笑着对蒋迟道:“东山,你可要好好注意听,别情他是话里有话啊!”

  一直嬉笑的蒋迟面色庄重起来,沈吟道:“那我就来解读一下。眼下大江盟
的实力,不在历史悠久的三大门派——少林、武当、唐门之下。少林武当向来少
问江湖,唐门则偏安于蜀中一隅,若不是有江北慕容世家与之抗衡,大江盟打着
侠义的旗号,很可能席卷整个江湖,成为中原武林当之无愧的霸主。”

  十天下来,蒋迟对江湖大势已有了大致了解,一番话说得有板有眼,白澜不
由点点头。

  只是这样已是蒋迟的极致了,他皱眉问道:“快活帮有如此实力,在江湖上
又没有对手,为何不去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实力,争取霸主之位?那十二连环坞是
什么东西?既然能让快活帮全军覆灭,为何说快活帮没有对手,十二连环坞不就
是它的对手吗?”

  等我解释了一番,蒋迟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恶人们颐养天年的地方,可既
然没什么危害,快活帮为何去攻打它?有力气没处使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快活帮讨伐十二连环坞,却也能说出几分道理
来。不过,当时的连环坞,实力至少差快活帮一半,却将快活帮一举歼灭在太湖
里。”

  “所谓有道伐无道,必胜也,当初快活帮帮主萧雨寒也是这么想的,可他没
想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二连环坞,而是朝廷。”

  “那是我前任翻云覆雨的杰作。先用女子迷惑萧雨寒之心智,那女子身分特
殊,却是他的五师娘。背德乱伦之下,她怀了萧雨寒的骨肉,不得不死了,萧雨
寒为此伤心欲绝,心有死意,斗志就去了大半。其次,连环坞得到了我前任情报
系统的全力支持,以有心算无心,一场大胜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听到白澜匪夷所思的话语,就连蒋迟都惊讶起来:“奶奶的,再怎么说,十
二连环坞也是一群恶人啊!”

  “因为有了恶人,那些侠义道上的江湖人的人生才有了目标,才不至于整日
里无所事事。无事则生非,这个浅显的道理东山你想必应该明白吧!何况,快活
帮的崛起已经打破了江湖的平衡,要恢复平衡,快活帮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了。”

  白澜说得轻松,可背后你死我活的较量却决不轻松,支持连环坞动用的不是
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系统,可事后江湖上竟然一点传闻都没有,那
些人的命运…

  我不寒而栗,不禁想起了南元子,这个固执地以为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帮
主是个感情懦夫的汉子,如果听到白澜这番言论,该作何感想呢?

  “如此掌控江湖,我总觉得落了下乘,所谓上攻伐谋,白公以名人录和武林
茶话会来吸引江湖人的目光,才是上上之策,甚至茶话会举办的时间白公都考虑
的十分周详。”

  “哦,是吗?”东山诧异道,白澜却微笑不语。

  “名利害人。”我笑道:“古有二桃杀三士,就是为一个‘名’字。一个名
人录将江湖人心弄得四分五裂,人心不齐,江湖对江山社稷就没有多大危害;再
来一个武林茶话会,不仅让大家沈迷于无聊虚幻的排名中,又把野心家的野心压
制了十几年。”

  蒋迟皱着眉头:“说那些排名弄得大家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的,这还好理
解,可它怎么来压制野心家的野心?”

  我把近几届十大门派的排名说了一遍,解释道:“十大头三位隐湖、少林和
武当相对来说都是名利之心较轻的门派,未必有争盟中原武林之心,但十大排行
一出,哪个门派想号令中原武林,他至少要表现出和头三位相差无几的实力,江
湖才能信服,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到的。”

  “至于茶话会的时间选在冬天,更是相当巧妙的安排。江湖人也是人,也要
生活,春夏秋三季多要忙于生计,特别是农家弟子占多数的那些门派更是如此,
一年四季中,唯有冬季最为空闲。人一忙,自然无暇他顾;闲下来,则易生是非,
茶话会安排在十二月,各门派就要早早冬训,以期在排行榜上争出个名堂;茶话
会后,则是新年,弟子们都要回家过年,等过完了十五重新回到门里,还要花些
时日收拢因为过年而玩野了的心,这正月可就一晃而过了,二月一开春,大家又
要忙于生计了。”

  蒋迟恍然大悟,不由赞道:“姐夫,你这主意也忒绝了。”

  “别情能领会其中奥妙也是不易。”白澜含笑望着我,而蒋迟因为角度的关
系,并没有发现白澜眼中闪过的一丝意味深长的眼神。

  “循规蹈矩有时候是种美德。”我大致猜到了白澜的意图:“既然武林茶话
会和名人录已经深入人心了,那索性就让它们成为江湖的一部分吧!而我和东山
的任务,就是守护住江湖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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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宁静?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杀得血流成河了,你丫的还说江湖宁静?!马
屁也没有这么个拍法的呀!”躺椅里的蒋迟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不满地道。

  “不管我说什么,白澜也和江湖无关了,何必吝啬几句赞美的话呢?再说了,
皇上明见万里,眼下江湖什么样子,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丫的,拍完了白澜又拍皇上,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大马屁精?”

  “你是不满我没拍你马屁吧!”我心底一阵黯然,脸上却挂着笑容,扬了扬
手中厚厚的两大本名录:“好了,东山,别废话了,有了这份名单,咱们就可以
按图索骥,重新组织起江湖情报网。”

  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朝廷已经在江湖布下了庞大的情报网,从十三布政使
司到各府各州各县,从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大派,到车船店脚牙娼这些下九流的
营生,无不闪动着朝廷线人的身影。

  为朝廷服务的线人多达五千余人,许多家庭已经成了线人世家,其间虽经几
次大的江湖动荡,但基本能保持情报网的完整,就像快活帮与十二连环坞一战,
虽然损失了近三百名线人,但在白澜接手之后,已渐渐补齐了。

  除了京师之外,其他十二省每省都有一名头领线人,一名执法线人;府县各
有一名头目线人,头领线人和头目线人负责统领全省、府县的情报系统,将情报
按等级或快或缓地报给朝廷统领江湖的执法者;执法线人则负责处置本省那些违
规的线人,而且直接听命于江湖执法者。

  至于京畿重地,因为事关皇上安全,线人向来由皇上心腹锦衣卫统领亲自掌
管。

  由于有朝廷的暗中支持和畅通的情报来源,那些头领线人和头目线人大多发
展成了当地颇有势力的豪强。

  其中不少线人头领的地位都是代代世袭相传,就像高七的生父就是苏州的头
目线人,高七的大哥就继承了父亲的职位,而高七天生的线人本事,也是“龙生
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老话的最好诠释。

  当然,朝代更迭,岁月变迁,许多线人世家没落了,甚至一夜之间就灰飞烟
灭︱︱在朝廷和江湖的夹缝中求生存,他们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风光。

  但由于他们在当地大多根深蒂固,历任江湖执法者多是采用安抚手段与他们
合作,只是在事关切身利益的几个地区换上自己的人马。

  白澜出身南海,妻子宜伦是蜀王的妹妹,因此广东、四川两省就是他经营的
重点,曾经在武林名噪一时的南海剑派被他一手剿灭了,唐门南下的念头也被他
扼杀在萌芽中。

  不过,由于南直隶关系错综复杂,加之不欲引起皇上的猜忌,虽然他在应天
府待了十几年,只与南直隶的头领线人保持着密切合作的关系。

  “别情,那你准备从哪儿着手?”

  “当然是南直隶了,我老家扬州、现在的居所苏州都隶属南直隶,大江盟、
慕容世家的主战场也是南直隶,南直隶局势一稳,不仅我大后方安全了,江湖也
平静了。何况,南直隶又不是白澜的心腹地盘,更换头领线人他也不会有什么想
法。”

  “瑞孚祥林家?这可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喔!”蒋迟边翻看名录边沈吟道:
“呵呵,还跟我沾亲带故呢!我媳妇叔爷的三房是林家的姑奶奶…哦,这还有一
个,林家的二小姐是我岳父侄子的小妾,嘿嘿,别情,这事儿可不好办,我那老
岳父很护犊子啊!”

  “别人不好办,可在东山你手里,却是好办的紧,只要弟妹修书一封,讲明
其中利害关系,自然手到擒来。”

  “…利害?”蒋迟小眼眯了起来。

  “东山,看到这份名录,你该明白咱们手中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了。你也知道,
我是个性情疏懒不求上进的人,爱好的是金钱美女,而不是这手中的权力,干个
两三年,囊中丰厚了,房里女人也收集足了,我就该告老还乡,过我的放荡淫靡
生活去了,届时接替我的,必然是你蒋东山。当你成为江湖执法者的时候,林家
头领线人的身分对你来说,是利大还是弊大呢?”

  “多谢多谢!”蒋迟遽然一惊,坐直身躯,拱手谢道:“皇上最忌恨的就是
上下串通一气了,老子可不想触这霉头。”旋即眨了眨眼,笑道:“不过,你这
恶人的身分也跑不掉,总得给我媳妇一个写信的藉口吧!”

  “那索性把浙江的王仁也捎带上,大江盟这两年发展的如此迅猛,而白澜得
到的情报却相对滞后,我怕这丫的早就被大江盟收买了。他家中有军方背景,我
出面搞掉他麻烦的很。再说了,杭州是我岳家的根据地,总要给点好处——人家
也不能白嫁个女儿给我吧!”

  应天林家和杭州王家随后的遭遇竟有天壤之别。徐公爷与王家的后台本就有
矛盾,正好藉机将其拉下马去,打翻在地;而林家虽然辞去了头领线人的职位,
但新人没有继任之前,他还负责着南直隶的情报工作。

  当然,这一切我并不知晓。事实上,那段时间,我和蒋迟也不在京师,而是
去了山东。

  山东因为靠近京畿,虽有土匪响马,但公开活动的江湖势力并不庞大,而且
大多遵纪守法,线人们的工作轻松愉快而有序,正适合初出茅庐的我和蒋迟。

  头领线人韩德重是济南府有名的大地主,精明但不失豪爽,一下子就博得了
我俩的好感,而他也倾囊相授,将他如何管理头目线人、头目线人又如何管理线
人,如何分辨情报的真伪、如何判断情报的轻重缓急、如何传递紧急情报,甚至
如何利用得来的情报发家致富都一一道来。

  我俩则用他这个实例来与白澜讲解的精要相互验证,大致了解了线人的管理
流程。

  忽倏进了八月,我俩终于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十几天下来,两人在济南府住
的已经有些厌烦了,便不多停留,即刻赶往京师。

  这倒不是韩德重有意怠慢,相反他已是刻意逢迎,甚至还买了几个伶俐丫头
服侍我俩。可蒋迟正在修炼洞玄子十三经,不敢开荤,而我则对那些庸脂俗粉完
全失去了兴趣。再说,一听到鲁人那大葱腔调,我俩就什么欲望都没有了,济南
府又不比京师繁华,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和我们一起上路的是老马车行的二掌柜老张。我在离开京师的时候,就给孙
不二书信一封,向他透露了合作开办车行的想法,请他有时间来济南一趟商议合
作事宜。

  孙不二却精明的很,给了老张五万两银子让他便宜行事,自己却根本不露面。

  老张虽然憨厚,可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又极明白孙不二的心思,
说钱可以用,他老张人也随时听我差遣,甚至让他在新车行里管个事儿都可以,
但想打着老马车行的旗号则一切免谈,我和蒋迟见孙不二人情面子都给足了,倒
不好让他太为难,只好把老张留了下来。

  老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哪儿有好吃的、哪儿有好玩的,他无不知晓,蒋
迟就像捡了个宝贝似的,稀罕的不得了,一路上,问东问西,颇不寂寞。

  不过,老张嘴里江南女子的妩媚妖娆、西域胡姬的异国风情,也把蒋迟撩拨
的欲火中烧,离京师愈近,他愈见兴奋。

  “奶奶的,憋了一个月,我他妈的现在看见头母猪都兴奋。”

  “可你并没有变成一头公猪啊!”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蒋迟修炼十三经满一个月。歇脚的沧州虽然地方不大,
可挑出几个美人还不成问题,然而蒋迟却没有一丝寻花问柳的意思,让我大感惊
讶。

  其实十三经有个二十天打基础也就够了,当初是怕蒋迟连二十天都坚持不下
来,故而多说了十日,没想到他真发起狠来,也是个坚忍不拔的主儿,这也颇出
乎我的意料。

  “媳妇优先、媳妇优先。”蒋迟嘿嘿笑道:“她也馋了一个月了,好东西怎
么着也得给她留着啊!”

  凉风徐徐吹过,蒋迟适意地眯起了眼睛,只是他猥亵的笑容里依然残留着一
份真情,这让我不禁想起了竹园和京城的诸女。

  是啊!媳妇优先!我暗叹一声,这话糙理不糙,我从浪荡的淫贼变成洁身自
好的正人君子,恐怕也不单是因为绝色美女吃多了的缘故,心底不知什么时候生
出的那份责任感才是主要原因吧!

  不过,被一阵环佩叮咚声吵醒的蒋迟很快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那副猪哥面
孔证明他只是对母猪具有抵抗力而已。

  而我的头则立刻变得老大,因为从客栈别院门外走进来的那个宛如天仙的绝
色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尺须眉唐三藏。

  “什么,他有了郡主就抛弃妳了?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美人,看本少爷
替妳讨回公道!啊?别情,你不用这么看我吧…好好,我怕了你了,清官难断家
务事,你们慢慢聊,少爷我累了,睡觉去也!”

  见蒋迟讪讪离去,我才苦笑道:“三藏,你怎么扮女装扮上瘾了?”

  唐三藏沈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道:“别情,我是来跟你道别
的。六叔已经答应和我爹全面合作了,唐门在京中的人马除了六弟之外,也已经
全部撤离,只是还有些尾巴,我只好拜托给你维护周全了。”

  “你放心好了。”我点点头,缓缓道:“有我在,就有唐门在。”

  白澜并不晓得我和唐门的关系极其深厚,在私下给我介绍江湖形势的时候告
诉我,官府已经摸到了关于唐门贩卖七连环的一些线索,甚至陆眉公和他已经搞
到了相当数量的七连环,只因为唐天运为人谨慎,在加大了贩卖数量的同时,也
改变了七连环的药性,结果始终没有抓住他的手脖子(注:北京方言,意即没有
抓到犯罪现行)。

  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通知了唐三藏,他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开始
着手将唐门人马撤离京城,而这也很可能成为了他说服唐天运的重要筹码。

  出于个人的目的,也因为七连环涉及诸多王公贵族的隐私,白陆两人并没有
公开七连环一事,反而把它隐匿了下来,并把白澜手中的全部七连环用在了龙潭
镇众豪身上,至于大圣门孙章的死只是狡兔死走狗烹而已,陆眉公缉凶更是贼喊
捉贼了。

  名义上说,是为了给我接班创造条件,其实我心知肚明,白澜和陆眉公是需
要一个平静的江湖好体面地退休,而且他们并不敢真正面对唐门惨烈的报复。

  对他们而言,唐门远比大江盟、慕容世家可怕的多,大江盟只要齐放父子一
死,树倒猢狲散的前景可期;而慕容虽称世家,历史也不过四五十年。换言之,
两者都是十足的暴发户,在江湖并没有多少根基,全靠强势人物的个人武功和魅
力维系帮派的团结,与唐门那种血脉相连的百年世家根本无法相比,唐门只要有
一个漏网之鱼,白陆两人恐怕就睡不安生。

  他们真正寄予希望的,是我这个身怀绝强武功的江湖执法者能将唐门连根拔
起,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我才不会惧怕唐门的血腥报复。

  “让我对付唐门?白澜这次可是错打了如意算盘。”在心中暗忖的同时,我
望着对面的唐三藏,他那张只比自己的亲妹妹、江湖第一美女唐棠略逊一筹的娇
颜上隐约透着一丝奇异的情绪。

  “那眼下就只剩下我大伯这一个难题了。”唐三藏也不道谢,只嫣然一笑:
“他若肯隐居起来不问世事,那是最好不过了,可三弟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的全
部希望,三弟一死,谁也无法预测大伯会有什么反应,六叔不肯南下去劝大伯,
只好我去苏州了。而此去苏州,无论结果如何,我怕是都要在蜀中待上很长一段
时间了。”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唐天威精通毒术,唐三藏此去实是吉凶未卜。输则恐
怕连命都保不住;赢则唐天文很可能藉机摆脱唐门数权分立、门主势弱的境况,
唐门内部必将有很大的整肃动作,这必然需要唐三藏回蜀中助其父一臂之力。

  何时唐三藏真正掌握住唐门了,他才可能重出江湖,而这可能是一年半载,
也可能是三年五年。

  于公于私,我都该助唐三藏这一臂之力,于是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他:“你拿
着信去秦楼找我干娘,她应该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建议。”又解下随身的玉佩塞进
他手里:“听雨儿说,你十月就成婚了,这个权当贺礼了。对了,你未来岳家到
底是干什么的?”

  “女生外向。”唐三藏无奈道,把岳家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两句,旋即一笑:
“别情,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啊!”

  “废话!”我正色道:“我在江湖没几个朋友,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走了?”“走了。”“你怎么忍心让她走了呢?!”“他要去苏州,你说
我能拦着吗?”

  “闹了半天,她还是乖乖做你小老婆去了!”蒋迟一下子泄气了:“丫的我
怎么就没这等艳福呢?!小白脸就是他妈的吃香啊!”

  “好了好了,别惦记着我媳妇了,真想找几个丫头乐呵,等我京都秦楼开业
吧!”

  蒋迟顿时来了精神:“听说你干娘是训练姑娘的高手,不知道这次秀嬷嬷能
带几个人过来?”

  “不会超过五个。”我回道:“松江秦楼才开业,人手本来就调配不开,而
且绝大多数的姑娘并不愿意离家乡太远——北方的天气对江南女子来说残酷了些。”
心里却隐隐有种担忧,虽然给六娘去函说京城这边需要白秀,可就像六娘无法完
全掌控她一样,我也不能完全看清楚这个江湖顶级女杀手的心思,除非我能在京
城见到她的身影。

  “说得也是。”蒋迟该是想起了自己的媳妇,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可很快他
就淫亵地笑了起来:“那…宁馨家乡大同府的姑娘可是天下闻名,嘿嘿,不如让
你大舅哥我姐夫替咱张罗张罗,没有棒尖儿的姑娘,那妓院还开个屁呀!”

  “这事儿不能急,在把宁馨娶回家之前,我不能给未来的老泰山留下任何不
良印象。”我立刻拒绝道,不过原来走马章台的经验很快起了作用:“东山,这
沧州地界的白洋淀也是出产美女的地方啊…”

  没等我把话说完,蒋迟已经一拳捣在我身上,冲外面喊道:“伙计,把你们
老板给我叫来。”

  盘古庙既是沧州一景,也是沧州最大的集市,据说这里既可以买到全沧州最
好的金丝小枣,也能买到最好最便宜的姑娘。

  漫步在集市中,我心情渐渐沈重起来。在京城我也亲自买过丫鬟,不过她们
都是牙婆带来的,牙婆希图卖上个好价钱,于是每个人都被打扮得干干净净,看
着并不如何凄苦。

  而这里卖身的姑娘们显然不同,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几乎是每个女孩的共同
特征,那久违了的关于童年困苦生活的记忆此刻又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

  “这里的姑娘没一个能看得上眼的,那老板是不是言过其实啊?”蒋迟皱着
眉头道。

  “非也。”我摇摇头:“明珠亦有蒙尘日,吹尽黄沙始见金。这集市上至少
有两个女孩,养上半年,就会脱胎换骨,再在秀嬷嬷手里雕琢两年,即便比不过
小凤仙,也不会相差太远。你注意看煎饼摊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别看她瘦得像根
杆似的,可你看她的身材极其匀称,脖颈上的肌肤在这么毒的阳光下,还有白皙
的痕迹,她的眼神更是藏着一股春意…”

  “哦,她看你就是春意盎然,你丫的还真会自吹自擂啊!”

  其实集上这些女孩关注蒋迟的目光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整个集市上再也没
有比我俩衣着更光鲜、气派更非凡的了,而在那些穷苦人的眼里,一件价值十金
的湖缎长衫远比相貌来得重要多了。

  “五…五十两银子。”女孩旁边的中年汉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俩,一边
结结巴巴地喊出了一个价钱。

  “五十两?!”

  我明白蒋迟的惊讶来自于这女孩的廉价——五十两银子,还不够小凤仙半个
月的花销,在这儿竟然能买上一个人了。

  他并不知道,五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农夫来说,意味着他可以买几亩好地,或
者几头大牲口,或者舒舒服服地过上三五年;而对于一个动辄七八个乃至十几个
孩子的家庭来说,与其让儿女们饿死,还不如找个大户人家把多余的儿女特别是
女儿给卖了哪。

  不过中年汉子显然误会了蒋迟的意思,脸憋得通红,言语也更结巴了:“昨
儿隔、隔壁家的七丫和…和老李家的四妮儿,还、还卖了五十两哪。”

  “骗人!”蒋迟是个极精明的人,他立刻就猜到了中年汉子的报价显然偏高
:“最多二十两。”

  “俺齐老实从来不骗人!”那汉子顿时急了:“昨儿一个女的,在集上一杆
子买了二十几个女孩,每个都是五十两,俺寻思她今儿个没准儿还能来,就和俺
妮儿一大清早赶了三十里路来集上等她。”

  旁边煎饼摊的老板也证实道:“昨儿是有这么个妇人来着,忒有钱,还忒大
方,花了上千两银子都没皱一下眉头。”又压低了声音道:“集市上牛莽子哥几
个看人家生的水灵,就想调戏人家,结果四个打一个,反被一个妇道人家打得不
是胳膊断了,就是腿折了的。”

  我和蒋迟不由对望了一眼,能一人对付四个地痞,这女人身上定然有些功夫,
可听集上当地人的意思,显然从前并没有见过她。

  买了春丫儿等七个女孩让老张带回客栈,我和蒋迟去了牛莽子的家。验了几
个人的伤,我心下已经明了。

  “剑鞘上灌注着内力,所以皮肤上仅留下一点淤青,然而骨头却被震断了,
这女人是个练家子。”

  “那这女人武功有多高?在名人录里能排多少名?”蒋迟对武功一窍不通,
在他心目中,大概只有名人录才是衡量武功高低的唯一标准。

  “这点小事,眼下宁馨也能做得到,所以名人录上的所有女子都有嫌疑。”
听牛莽子哥几个的描绘,那女子倒与白秀有几分相像,可老马车行传递消息的速
度再快,六娘调整人员接手白秀打理的松江秦楼也需要一段时间,白秀这么快就
到达沧州,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

  “那…干脆请求沧州府帮忙,查一查契约文书,看看究竟谁是买家。”

  没用多久,沧州府就送来了结果,那买家的名字叫做练青秀。

  “练青秀?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武当清风的俗家姓名可是叫做练青峰的。”

  “不错,练青秀正是清风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那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该是百花帮的帮主易湄儿,不过,她和清风的关系是我对付武当的王牌,眼下还
没有告诉蒋迟的必要。

  “虽然练青峰、练青霓都是一派掌门,好像练家反而不是在江湖讨生活的,
你说他买这么多女孩干么?”蒋迟沈吟道:“会不会是和咱俩一个想法啊?”

  我顿时醒悟过来,因为知道易湄儿的身分,我反倒被引入了歧途,以为练家
此举是为了扩充百花帮的实力。其实,想把这些女孩训练成手,怎么也得五七年
光景,那时候江湖大局早已定了。而且,练家有争霸江湖之心,在江东暗中经营
多年,根基雄厚,人手方面想必不是主要问题了。

  真正让他们心有所忌的,一是因为大礼一案,练家在朝中的势力损失惨重,
二是摸不透我这个江湖执法者的脾气,京中有关江湖的消息又被我封锁得严严实
实。

  在京城开上一家妓院,既可接近朝中大臣,掌握政局变幻,又可伺机打探我
治理江湖的方略,以期博得先机,实在是很妙的一招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
没进京,就被我发现了。

  “东山,你说得不错,咱们这回可是遇上新对手了。”心里却冷笑一声…练
家,哼,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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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和蒋迟踏着晨晖回到了京城。虽然只分别了二十来天,
可小别胜新婚,解魏宁三女俱是欢喜异常,若说平素彼此间还有点顾忌的话,此
时也都抛到了脑后,言辞之火热、动作之大胆,就连我都颇为意外。

  “好好好,今儿相公就一箭三鵰,谁也别想跑!不然,这得意居的名岂不白
叫了?!”我搂着宁馨冲解雨魏柔嘿嘿笑道。

  手探进宁馨怀里,就觉得那对小山似的玉乳竟比我走的时候还要丰腻,把玩
起来,自是说不出的爽利:“宁馨儿,相公真是没白疼妳,等妳长大了,怕是连
妳无瑕姐姐怀孕的时候都没法和妳比哪。”

  魏解闻言,不由噗哧笑了起来,而我耳中同时传来了宁馨的干呕声。

  “妳…有了?!”

  虽然我刻意在宁馨身上播撒种子,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收获到了果实,不由惊
喜地大叫一声,抱着宁馨跳了起来,心中的喜悦竟不亚于当初听到无瑕怀孕的消
息。

  在竹园,诸女中只有无瑕一个怀上了我的孩子,这不免让我心中暗生阴影。

  而宁馨的怀孕,彻底粉碎了我心底所有的疑虑,现在我可以十拿十稳地说,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我身边的每个女人都尝到做母亲的快乐与欢喜。

  “还高兴哪,人家都急死了!”心中早就藏着“生米煮成熟饭”念头的宁馨
此刻却害羞起来:“相公,你什么时候去提亲?人家可不想挺着大肚子做新娘…”

  “放心,我临走的时候,不是给妳大哥充耀写了封信么,说的就是这事儿。”
我忙安慰道。

  转眼看解魏两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异常兴奋的表情让她们错会了意,以
为我偏心宁馨,两女虽然还是笑靥如花,可笑容里都隐约透着一丝幽怨。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放开宁馨,嬉笑着把解魏两女搂进怀里,
可伸手一摸,两女腿间俱垫着厚厚的一层绢纸。

  “好么,妳们姐妹串通一气,是想憋死妳相公啊!”

  梳洗清爽的我才知道,就像约好了似的,解魏许三人同一天来了月信,许诩
痛经痛得厉害,连床都起不来了,难怪没看见她出来迎我。

  吃完了团圆饭,安抚下解雨三女,回头打起了宁馨的主意。

  “三哥,你不怕人家小产了呀…”宁馨轻轻挪开我在她股间肆虐的大手,一
边舔着我的耳廓,一边腻声嗔道:“没准儿人家给你怀了个儿子哪…”

  “哼,死丫头,有了儿子,妳就忘了老子了。”我狠狠揉着她的椒乳,任由
那硕大的雪腻乳房变换着千奇百怪的形状,可心头却暗自一凛,宁馨身为皇亲国
戚,自然明白长子的重要性,真要给我生了个儿子,且不说她高贵的出身,单单
母凭子贵一条,她在家里都会拥有更大的发言权。

  “人家怎么敢嘛…”宁馨身子渐渐向下滑去,那炽热的双脣在我身上留下一
道长长的清晰吻痕后,落在了我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上,樱脣乍分,龙头便进了
一处湿热的所在,滑腻的香舌仿佛蛇一般地迅速缠绕上了龙头龙身。

  一头乌发遮去了半张脸,可遮不去她脸上的稚气,自己还是个淘气的孩子,
却要做母亲了,我一边抚着她丰腴的娇躯,享受着她略有些生涩的服侍,脑海中
一边涌起一股荒诞的感觉。

  “累死人啦!”

  吞吞吐吐了半晌,宁馨已累得娇喘连连,可龙王却依旧精神抖擞,她只好放
弃,爬到我身上,枕着我的肩头,媚眼如丝道:“听许诩说,竹园里只有萧潇姐
姐才能吸、吸…那个才能让三哥舒服,可是真的?”

  “喂,妳们女孩子一天到晚在一起都议论些什么呀!”我朝着她挺翘的丰臀
使劲儿拍了一巴掌,不满地道。

  “自然是议论怎么讨三哥你欢心呗。”宁馨撒娇道,那白生生的身子在我怀
里拧来拧去,我腿上很快就涂上了些湿漉漉的东西,心下恍悟,这丫头明知道欢
好的利害,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早就动情,阴中生楚了。

  “这还用别人告诉妳?”

  我边笑她,双手边搭在了她的大腿上向两侧推去。宁馨想是知道我的用意,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双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凤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而腿上根本
没有一丝抗拒的力量,甚至是配合着我打开了通往玄牝之门的道路。

  怀孕似乎让宁馨的身子敏感了十倍,从独角龙王破肉而入的一刹那起,她就
陷入了迷离中,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她宛如处子一般的秘道,她已经崩溃了。

  “达达,达达…”她身子死死抵着我的身子,两瓣雪白玉臀紧紧绷起,形成
的两个酒窝似的漩涡不住抖动着,仿佛是一汪活水似的;那兴奋的呢喃和着血腥
气从我肩头飘出,回荡在碧纱厨里。

  良久,瘫软在我身上的宁馨才回过气来,捶着我的胸膛嗔怪道:“三哥,你
坏死了!人家肚子里现在还一缩一缩的,你也不心疼人家!”

  似乎是嗅到了血腥气,她话没说完,眉头就蹙了起来,轻呕两声,转眼看见
她留在我身上的战利品,脸顿时羞得绯红,忙拿起块手帕,一边捏着鼻子,一边
细心替我拭去肩头的血迹。

  “相公还不疼妳啊!”我假意挺了挺腰身:“不疼妳,妳现在还能有说话的
力气吗?”

  宁馨连声讨饶,见我似乎不依不饶,她眼珠一转,突然喊了起来:“陆姐姐、
陆姐姐,快来救我啊!”

  外间的魏柔闻声而至,可见到蛇一般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赤裸躯体,饶是三人
曾经大被同眠,也羞得轻啐一口,拧身就要离开。

  宁馨忙跳下碧纱厨,一把拉住她央求道:“好姐姐,三哥他太厉害了,妳要
走了,人家非被三哥弄死了不可。”

  魏柔愈羞,嗔道:“妹妹,这话妳…妳…”宁馨却伏在她耳边低语起来,也
不知她说些什么,只见魏柔忽而紧蹙蛾眉,忽而眼角生嗔,忽而送来惊鸿一瞥。

  待宁馨说了半天,才听魏柔期期艾艾细声道:“这大白天的…”

  “怕什么!人家不是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吗?”此刻宁馨说话的口
气反倒像个姐姐似的,一边说,一边解开了魏柔的对襟钮扣,魏柔半推半就,不
一会儿,身上只剩下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白绫肚兜和胯间窄窄的一条遮羞带子。

  宁馨大概也没在白天见过魏柔半裸的娇躯,不由得看呆了。而魏柔被四道目
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羞涩地侧过身去,不敢正眼看我。

  这熟悉的搭配让我蓦地想起了无名岛上无名小溪旁的那一幕,短短四个月,
这个曾经那么遥不可及的谪仙已经成了我的姬妾,再屈指算算,距我踏入江湖的
时间也不过一年多点而已,可不知怎的,在那浓浓的欢喜里面,竟莫名其妙地夹
杂着些许伤感。

  披了件短衫下了地,在两女惊讶目光的注视下,我找来笔墨水粉纸砚,吩咐
宁馨研墨调彩,又让魏柔站在了纱窗下。

  见我几笔勾勒出一个优美的轮廓,宁馨立刻赞道:“三哥,你还真是琴棋书
画,样样皆通哪!”

  “不然怎么做妳相公!”我边画边笑道:“不过,相公擅长的是水墨山水,
临摹人物么,非我所长。”

  可我心里却激荡着一股冲动,只想用画笔把魏柔这纯洁与淫靡完美结合的一
幕留在人间。

  不过,就像我画不出变回唐棠的解雨一样,闭上眼睛,魏柔那清丽脱俗得只
应天上有的容颜在我脑海里却是一个片断一个片断的记忆,每个片断都是一副最
美的图画,却无法将它们聚拢在一起。

  不过,丹青难写是精神,画不出魏柔的容颜那就索性不画好了。一个时辰后,
当我画完青草上的最后一滴水珠,魏柔好奇地凑到近前一看,顿时呆住了。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一条山溪蜿蜒曲折而下,一赤裸少女正背身在溪中沐浴,
溪水清澈,几可见底,虽然水面没过了少女的小腿肚子,那精致的足踝可爱的脚
丫甚至足边几尾嬉戏的小鱼却都清晰可辨。

  她腿边溅起了几朵水花,似乎有溪水方从肩头冲下,可光滑如缎的脊背上却
留不住一丝水迹,只在挺翘的臀尖和腰间那根细细的红绳上才有几颗亮晶晶的水
珠摇曳欲坠。

  少女右手执瓢搭在左肩头上——那水瓢果然是空的了,左手被身子遮住,不
知放在何处,可端起的臂肘隐约把方向指向了少女的胸前,这时少女微微扬起的
螓首和紧绷的雪臀仿佛突然就有了某种含义,让人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少女腿间。

  一条洁白绢带遮去了神秘的风景,可那令人血脉贲张的饱满轮廓却因为绢带
的濡湿而若隐若现,仔细看去,少女大腿内侧白皙的肌肤上,隐约可见数道细若
毛发、淡如烟霞的血丝,把这个原本有如山精水灵一般飘逸如仙的少女重新拉回
到了人间。

  “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魏柔轻声吟了两回题画诗,眉目间渐渐荡起
春情,偎进我怀里,嗔道:“相公,你笑话人家哩。”

  我伏在她耳边轻声调笑道:“阿柔,天底下已经有无数人夸赞过妳那不食人
间烟火的谪仙风范,可只有我知道,我的小娘子还有妖娆妩媚的另一面…”

  我很快就体会到了魏柔的另一面,碧纱厨里,她和宁馨头一回在大白天联起
手来,她身子虽然不堪挞伐,可小嘴却有着不输于宝亭无瑕的实力,加上宁馨从
阉人那儿偷学来的功夫,我终于一泻如注了。

  “她们都睡了吧?我猜也是。哼,折腾了一上午,还不如素卿阿诩哪。”正
在练字的解雨见我进来,忙弃了毛笔,扑进我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她憋了一上
午的醋意忍不住发作起来。

  “酸!”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其实我心里明白,解雨已是极懂事的了,就像我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她们
的心思都落在了我身上,而我也基本上能做到不偏不倚,甚至让每个女人都觉得
自己是最受宠的三几人中的一个,如此家里才能这般风平浪静。

  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她们不可能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的缘故就彼此都变成了
朋友,事实上她们没变成仇人已经是相当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她们明白刻意争
宠的结果就是失去我的宠爱,而这正是让她们彼此相互谅解、进而相互了解的基
础。

  但相互了解不等于朋友,有些人成为了亲密的姐妹,有些人则不然,就像解
雨和宁馨,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俩已经相当了解对方了,可两人依旧只维系
着一种面子上说得过去的简单关系。

  当我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没有了平衡的基石,细小的摩擦很可能因为没有
宣泄的渠道而郁积在心里,从而损害本来就不牢固的关系。

  “人家只是实话实说嘛!”解雨媚眼如丝道:“等我嫁给相公,我就学素卿,
把人整个儿都给相公。”

  “那我可记着了。”我嘿嘿笑道:“到时候妳敢推诿,相公我家法伺候!”

  “人家才不怕哪…”解雨轻笑起来,她心思玲珑,知道该适可而止,遂转了
话题:“相公,你可曾见到我大哥?”

  “见过了。”

  “我总觉得他这趟京城来的蹊跷,走的也蹊跷,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在他
心里,我这个妹妹,怕是还赶不上相公你哪。”

  “话可不能这么说!妳大哥这是为了妳好,女孩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江湖
上的事情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越了解江湖,我就越觉得江湖丑陋,越觉得它是
个女孩应该远离的地方。

  换作平时,解雨定然要跟我辩上几句,可不知道是不是宁馨的怀孕刺激了她,
她意外地沈默了一会儿,才出神地道:“人家还真想珏儿、钰儿哪,相公你也不
在家,这些天只好稀罕何雯、何霏那两丫头了,说起来,京城也玩够了,人家就
特别想回苏州——这儿怎么待着也不如竹园自在。”

  “再过个把月吧!”我笑道:“这次离开家,也实在太久了。”

  次日,也就是中秋那天,白秀孤身一人悄然抵京,我满心的欲火才得以真正
的发泄,而心底的一缕不安也在她的婉转娇啼中烟消云散了——一个身负血案的
杀手肯为了我来到这普天下刑侦最严密的京师,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她的忠诚?

  “我的好爷,你这是怎么了?在京里,你不是偷娶了两个吗?解雨、许诩也
早到了呀!”瘫软在我身下的白秀抚着我的胸膛轻笑道。

  “还不是想妳了。”

  “甜嘴。”白秀嗔道,眼圈却微微有些红了:“明知道爷你哄我,可人家还
是很高兴。”

  “阿秀,我身边的女人够多了,没必要故意去讨好谁了。事实上,京师关系
到我身家性命,把这儿交给妳,就足以证明我没把妳当外人。”

  白秀直勾勾地望着我,在我眼中,她看不出一丝的虚情假意。

  半晌,她贴着我的耳朵轻声道:“那…爷,你给我个孩子吧!也好让我有个
盼头。”

  没想到白秀心里藏着这样的念头,我不由一怔。

  白秀立刻发觉,紧张地问道:“你不愿意?”

  “想哪儿去了,我是怕伤了妳的身子。”

  白秀神情一松,把我的手按在了她的乳上,那儿虽不如宝亭玲珑解雨她们那
般挺翘,可依旧很结实:“玉掌门只比我小两三岁吧!她行,我也行。”

  再也找不出理由拒绝她,我便重重地点点头。她顿时笑逐颜开,就连精神力
气都奇迹般地恢复过来,一边像个妻子似的服侍我洗浴,一边将江南的情况宛宛
道来。

  “松江秦楼生意好得很,这还多亏了爷的五师娘,她对付起松江那帮子地痞
流氓,手段可是高明的很,现在松江那边就交给她打理了,六娘还派了冷银屏协
助她,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织染铺子,沈大少也经营得井井有条。”

  五师娘本是神手帮的大小姐,对下五门的道道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但在扬州
的时候,她却极少抛头露面,此番肯出面打理秦楼,想来六娘也费了一番口舌吧!

  不过,就像白秀说的那样,有五师娘在,松江那边大可以放心了。

  “我本来想带几个人来的,可六娘说先要把这几个丫头的家安顿好了,才能
放心让她们进京,否则一旦出了纰漏,怕坏了爷的大事。”她顿了一下,随即笑
道:“六娘对爷实在是太好了,有时候我都想,是不是…”

  “我是她干儿子嘛!她不对我好,难道要对别人好才是?”我打断了白秀的
话头:“我的想法有变,妳和干娘培养的姑娘如果都摆在了台面上,以京城消息
灵通的程度,别人很快就会知道妳们的身分,我可不想妳遇到什么危险,一切都
要以安全为准。而且,此番和蒋迟合作的是李佟,我在京城还想留个好名声。”

  “那我待在京城干什么,岂不成了白吃闲饭的了?”白秀嗔道。

  “妳不是吃闲饭,而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我还要在京城暗地里再开一
所秦楼,由它来负责打探京城朝野的消息,妳要替我监管这所秦楼。”

  离京赴山东之前,我秘密和钱萱见了一面,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颇工琴
棋书画,巧得很,她和魏柔易容后的陆昕有那么三四分的相像,很容易就可以变
成另外一个陆昕。

  而且更巧的是,她家学渊源,自幼就与其父钱宁学武,又受宁白儿点拨,武
技并不比宁馨差多少。

  然而,让我觉得有些棘手的是,她对朝廷怀着刻骨的仇恨,但很快我就明白
了,如果她能看到一丁点复仇的希望,这种仇恨就可以转化成一种强大的动力,
那么由熟悉风月的她来主持明面上的那所妓院就再合适不过了,如此白秀便可脱
出身来,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在京城,替我打理暗地里的这所京都秦楼。

  至于六娘训练的人手,就以蒋迟的名义注入到明面的那所妓院里,而暗地里
的秦楼人手,则由白秀就地就近加以训练解决。

  “突然多出了一家竞争对手,蒋迟会不会起疑心?”被我委以重任的白秀非
但没有抱怨,反而越发欢喜,只是听到这复杂的运作过程,她心中难免有些惴惴
不安,生怕自己无法胜任。

  “放心吧!因为妳身前还有个挡箭牌。”我笑道:“练家十有八九要在京城
开一座妓院,它会吸引住蒋迟的目光,妳低调入行,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我倒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误了爷的大事。再说,我训练人的手段,怎么也
赶不上六娘啊!”

  “头两年绝不能用江南的女子。妳也别妄自菲薄,我知道妳可是得了干娘真
传的,何况又不是让妳培训出苏瑾孙妙来,有四小的实力就足够用了。”

  白秀“嗯”了一声:“说起孙妙,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她一边替我抹干
身子一边道。

  “是不是干娘查出什么了?”听白秀直呼孙妙的名字而没像以往那样叫她孙
大家,我就知道孙妙大概是出了问题。

  果然就听白秀道:“什么都瞒不过爷!不过不是六娘,而是沈大少查出来的。”

  “哦,伯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我搂着白秀回到榻上,美美地享受着
女人的服侍,身为六娘的记名弟子,她的按摩手法甚至比解雨还高出一筹。

  “沈大少是查帐查出了问题,他手中的帐目和大通钱庄里的款项流动记录有
些出入,钱庄里十几笔大数目的进出在帐目中根本没有体现出来。他仔细回忆了
一下,发现这其中有七八笔的日期都是在孙妙化名曲悠到访沈家的前后,因此他
怀疑,孙妙并不是对沈大少父亲沈百万有着慕孺之情才来过府拜访的,而是来做
见不得人的走私生意的,那个被孙妙盗走的锦盒里,放的应该就是走私的帐目,
只是大通替客户守秘,他也不清楚这些银子究竟流向了何处。”

  “是这样啊!”我沈吟起来,大通钱庄的后台通天,据说连皇上都有它的股
份,它要执意替客户守秘的话,我拿它也毫无办法。

  不过,说孙妙走私,她恐怕只是个中间人而已,查出她的幕后主使才更重要。

  大通查不得,孙妙的行踪却可以查的,我手中的线人加上官府的力量,我就
不信挖不出她的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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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过了中秋,京畿左近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的头领线人就被我用八百里加
急招进了京城。头领线人与新任江湖执法者用这种方式见面,据说还是五十年来
的第一次,不过,事急从权,我也顾不得他们的感受究竟如何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件就是要求三省头领线人开始把工作重心转到三省的
重点门派,河南是少林寺、山西是恒山派、山东是漕帮最大的分舵济南分舵,我
要求有关这三家的消息要能详尽到夫妻敦伦或者上茅厕都要记录下来的地步。

  少林寺自然是个幌子,我通过鲁卫已经和少林形成了默契,皇上前些日子查
抄了几十座著名寺院,偏偏放过了少林,这已经证明了我的诚意。

  虽说传言里说是道教真人邵元节出面向皇上求情,可空闻心里应该清楚,他
和邵元节并没有半点交情,谁在暗中出力对他来说不言自明。

  我真正的目的是监视恒山派的一举一动,恒山派及练家已经成为江湖中最不
可捉摸的一股势力,它的动向足以打破江湖的均势。在离开京城南下之前,我至
少要了解到恒山派的经营渠道、它和代王府的关系,以及神秘弟子练无双的身世
情报,以便从中判断恒山派的走向和布置应对的措施。

  至于漕帮,与其说是关注,不如说我是对漕督李钺和慕容世家的关系心存好
奇。

  与此同时,殷家代表也到了京城,来人正是意料中的柳澹之。不过,妻姐殷
宝仪也一同抵京倒是让我颇感意外,看来我那老岳父是想抓住这次机会在京城一
展拳脚大干一场了。

  住处早就安排妥当了,我又拉着蒋迟一同宴请了柳澹之夫妇和蒋逵,以表明
我全力支持殷家的态度,又借李佟之口警告蒋逵,别和殷家玩花样。

  但私下我却告诉柳澹之,宝大祥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就是宝亭也要完全从
宝大祥撤出来了,因为殷老爷子的进取心在我看来是永无止境的,宝大祥的扩张
方针也与我要远离政治漩涡的思想背道而驰,而且我眼下显然也没有足够的财力
来支持老爷子的雄心壮志。

  “你这个连襟不简单。”蒋迟边剔着牙边笑道,他这几日红光满面,志得意
满,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在床上降服了他媳妇:“可惜殷家大小姐却病恹恹的没
什么风采。”

  “你不必含沙射影了。”我接过小菊仙递来的冰镇河藕:“娶妻在德,纳妾
在色,这道理我比你明白。”嚼了块脆生生的河藕,问:“蒋嬷嬷可有什么消息?”

  “练家收购了隔壁的明月楼,呵呵,这下粉子胡同可要热闹起来喽。”

  “练家?京城里有这号人吗?”偎在蒋迟怀里的小凤仙鄙夷道:“就算他有
钱,我看这一脚他也踢不出啥响来,明月楼的头牌喜宝今儿中午可是投奔我们翠
云阁来了,另一个台柱子花如意也去了百花楼了,想在粉子胡同坐回庄,可不是
那么容易的事儿!”

  我总觉得小凤仙的神态与往日有些不同,一问,她果然是升任了翠云阁的三
管家,开始迈入老鸨的行列,而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而已。

  “为什么?这要问你们男人呀!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新厌旧?”见小凤仙言
辞有些激烈,蒋迟笑着插言道:“谁说的、谁说的?老子就喜新不厌旧!”

  我心头却微微一震,小凤仙的话让我想起了六娘和秦楼。

  虽然我并不长于经商,也没有在秦楼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可耳染目濡之下,
六娘的经营手法我还是学到了不少,在用苏瑾、孙妙、庄青烟和冀小仙这些名妓
把客人吸引来之后,真正留住客人的是六娘不断推出的新人,虽然这些新人在色
艺两方面都略逊一筹,可新鲜的肉体总是受欢迎,所以短短一年,秦楼就有了四
小、小四小,而六娘手里还有近百名在训的女孩,可以不断的推陈出新。

  从这层道理上讲,练家一口气在沧州购下了二十多个女孩,很可能是已经估
计到了这一点,准备以新制胜了。

  “对了!姐夫,我看在老兰家建的那座楼都两层了,怎么还往上盖啊?”小
菊仙好奇地问。

  “这我怎么知道?”

  “咦?人家都说那楼是姐夫和老兰家的女婿李佟一起建的,说是准备开个场
子的啊?”

  “别他妈的听人胡说,叫我爹知道了,还不把我打死!”蒋迟瞪眼道,不过
旋即又嘿嘿笑了起来:“要说倒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不就向妳情郎要了
好几个江南女孩去帮子愚吗?”

  我明白蒋迟是要借小凤仙姐妹之口把消息传播出去,小菊仙却是一愣,滚在
我怀里笑问道:“姐夫干么向你要人?”

  我含笑不语,蒋迟却得意道:“妳知道苏州秦楼吧?”

  小菊仙一脸茫然,小凤仙沈吟道:“我听客人提起过,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
场子。”

  “那妳知道这丫是秦楼什么人?”

  小凤仙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又想了半晌,突然道:“莫非…王大人是秦
楼的东家?”

  “聪明!”蒋迟赞道:“只少了个‘少’字而已,这丫是秦楼的少东家,放
着一尊现成的菩萨不拜,我才没那么傻哪!”

  “怪不得王大人脸儿虽生,可这行里的规矩却丝毫不差。”小凤仙恍然大悟,
笑道:“凤仙倒是贻笑大方了。”

  “京城里倒真是找不出几个比这厮更懂规矩的人了。”蒋迟将手伸进小凤仙
的衣襟:“好了,咱不说他了,子愚那座摘星楼估摸再有个把月就建好了,届时
妳去当个大管家如何?那老板娘是子愚的小老婆,原来也是妳的同行,人好处的
很。”

  关于小凤仙的安排,蒋迟事先早就和我商量过了,而这也早在我的意料之内,
对于这个情报来源,他自然要与我一同分享。

  “我的小侯爷,还说跟你没关系哪,我看关系大的很,没准儿还有…”小凤
仙瞥了我一眼,却没说下去:“大管家?听着倒是很诱人哩。”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子愚说说,给妳一成干股。至于赎身银子,我替妳
出,李嬷嬷她若是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我,我就砸了这翠云阁!”

  搞掂了小凤仙,两人离开了翠云阁。

  向西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在老兰家茶食铺子原址上拔地而起的那座颇为雄伟
的摘星楼。

  粉子胡同的地价太高,若是要建一处像百花楼、翠云阁那种占地规模的妓院,
光是地皮就不下十五万两,我和蒋迟都无法承受,只好另辟蹊径,用一万八千两
买下了兰家隔壁的两家院子,与兰家连成一片,准备建一座方圆几里内最高大的
楼宇。

  而按照宋廷之的建议,沈篱子、八千张四胡同房产的预售也进行的相当顺利,
屋子还没卖出去三分之一,蒋迟当初买地加盖房子投入的两万五千多两银子已经
全部收了回来,喜得他把收回的所有资金都投进了摘星楼的工程里,加上我和蒋
迟手中握有的大工匠,又得到了蒋云竹的鼎力相助,仅仅一个月的光景,摘星楼
已初具规模。

  “可惜秀嬷嬷不能常驻京城啊!”蒋迟感慨道:“你那小老婆陆昕,我怎么
看都不像是妓家中人,说你喜欢她的琴技吧,可听说秦楼有个琴神,你却没动心
…”

  “别和我提琴歌双绝,这两人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一个移情别恋,弃我而去,
一个让我吃了好几回闭门羹。我纵横花丛,无往而不利,偏偏就在这两个丫头身
上走了两回麦城!”知道陆昕貌不出众,引起了蒋迟的疑心,我只好自揭伤疤:
“东山,我像你这般大小的时候,也是天天走马章台,可现在我觉得,怡情山水、
抚琴弄鹤,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吓,你才二十几岁,就想学陶渊明那厮?”蒋迟哈哈笑道,显然是听懂了
我话里的意思:“不过,摘星楼有小凤仙坐镇,倒是不会出大纰漏,咱们哥几个
再联系朋友捧上几回场,摘星楼大概就在京城坐稳当了。”

  再往前走,就是通达车行了,望着进进出出的繁忙人流,蒋迟脸上渐渐浮起
一层黑色,沈声道:“奶奶的,这次让廖喜逃过一劫,我实在是心有不甘!”

  在我和蒋迟离开京城之后,廖喜、郭槐竟然联手破获了刺杀我和宁馨的刺客
集团。按照供词,他们是被剿灭的宗设集团的一部余孽,为了行刺皇上而埋伏在
粉子胡同的,没得到下手的机会,原本想在粉子胡同杀人放火制造骚乱,却发现
了宁馨这个千金郡主,便临时更改了计划。

  虽然供词颇多漏洞,可经过通译的甄别,证实抓获的两个人的确都是倭人,
就连陆眉公亲自审问,都没审出别样的结果来,反倒是在大刑之下两人先后毙命。

  而装扮成李佟模样的宁馨也不敢长时间地公开露面去兴师问罪,只能眼睁睁
地看着廖郭两人把案子结了。

  因为中元节那天刑部派去粉子胡同协助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的人正是我自己,
皇上无法太过严厉地处罚廖喜和葛止野,只好罚了两人一年俸禄,一场大案就此
消弭于无形之中。

  赵鉴在刑部一手遮天,葛止野为人忠厚,顺天府的刑名又一向交给了郭槐,
就算我对案子是如何破获的心存疑虑,也无法动用部府两级的刑侦力量来证实自
己的怀疑,只能让蒋家表示了一通不满,说服皇上给案子留下了个继续追捕其他
刺客的尾巴之后不了了之了。

  我和蒋迟分析过,两人都认为关键人物是赵鉴,可皇上现在要利用他对付张
家兄弟,好让继嗣派狗咬狗,所以一时不会让他离开中枢。

  而有了赵鉴这个后台,想扳倒郭槐、廖喜就不那么容易,之前倒是我想的过
于简单了。

  不过,我倒不急于再挑廖喜的毛病,因为已经有人盯上了他——蒋逵原本以
为自己这个西城兵马司的职位是手拿把掐,没想到竟是痴想了一个月,心里自然
难受,眼下正想方设法除掉廖喜。

  只不过廖喜不倒,通达就可以照开不误,而我和蒋迟又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
车行上,于是我就听从了宋廷之的指点,干脆放手让老张自己先在京城组建起一
家小型的商行,专门贩运奴儿干都司的皮货到京城。

  蒋迟通过蒋云松的关系帮他打通边关军队的门路,又答应替他弄来上好的马
匹,老张为了赶今冬这一季皮货生意,便拿着蒋云松的亲笔书信匆匆出关去了。

  至于赫伯权,因为不想惊动洪七发,他又没有逃跑的意思,就暂且让他苟延
残喘些时日。

  又陪蒋迟去显灵宫看了看工程,说来好笑,区区一个修缮宫墙的工程干了一
个多月至今尚没有完工的迹象,而工部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倒不是说工部无能,其实他们不久就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可监工的吴
所丞吃了大笔的好处,自然百般维护,又藉口蒋迟不在京城无法取得联系,一直
和上司扯着皮,而工部则认为这只是个费用不过二千两银子、工匠不过几十个的
小毛工程而已,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蒋迟回京,威胁工部说,皇上敬道如敬师,他们不尊敬道教就是对皇上
不敬,自此工部再无人敢过问显灵宫工程一事。

  “要不要进去拜会一下邵真人?”

  我摇摇头:“还是不见的好,皇上敬他如师,咱们私下拜会,怕引起…”见
蒋迟遽然而惊,旋即笑道:“再说了,看多了邵真人谦冲和旭的高人风范,我怕
到时真需要让他背黑锅的时候,我连冤枉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没准儿还真不是冤枉他哪!”蒋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那天我
实实在在当了回爷们,从早晨到…”

  “打住打住!东山,我已经听你讲了八百遍了!”我苦笑道:“弟妹好歹也
是个郡主,你就给人家留点颜面吧!”

  “嘿嘿,我这不就是跟你说说而已嘛!”蒋迟讪讪笑道:“丫的我就不信,
皇上他练了就没用!”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我笑道:“其实,用不着
你自个儿说,昨儿我听宁馨讲,她们几个相好的郡主聚会,弟妹就把你好一顿夸,
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宁馨回来还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哪。”

  “是吗?”蒋迟又惊又喜,随后搂着我的肩膀,低声淫笑起来:“我媳妇回
来也说了,宁馨这丫头八成是怀孕了,她今年才十五岁吧?你丫的心可真够黑的
了。我跟你说,动作快点吧!万一穿帮了,代王爷脸上可不好看,到时候那是谁
说话都没用了!喂喂,你丫的别愁眉苦脸的装可怜了…怎么样,我就猜出来你没
安好心!…好好好、行行行,我现在就去找我姑姑,他妈的谁让你是我朋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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