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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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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搞掂了慕容世家,解雨也带回了陈府的消息。

  “堂堂一个四品知府,被人呼来喝去的不说,竟然还把自己的小老婆拱手送
给了别人,当官当到这份儿上,还不如死了算了!”解雨越说越来气,就连看着
我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别把当官的都想得那么卑污。”我沈声道:“相公也是官,可谁要是敢打
妳们姐妹的坏主意,就算是天王老子,相公也先杀了他再说!”

  “这才是人家的相公嘛…”解雨颜色顿霁:“那个李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焯送上小妾,他就照收不误,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贪恋女色,他又没有相公
的本钱,真是自寻死路!”

  “李钺可不是个一般人物啊!”我沈吟道:“此人甚得首辅费宏的信赖,是
费老儿在军中的头号心腹。桂萼和方师兄几次三番提议老师阳明公为兵部尚书、
提督团营及三边总督,都被费老儿所阻,所倚仗的正是李钺几人。日前有传言,
说费老儿极力举荐他接替金献民出任兵部尚书,一旦得逞,让他坐稳了兵部尚书
的位子,老师复出几乎无望。何况,慕容千秋有如此强硬的后台,也不符合我的
利益。”

  “相公莫非要据此弹劾他?”解雨眼睛一亮:“这等人渣,早该把他一撸到
底了!”又有点遗憾道:“可惜,李钺身边有高手护卫,我也不敢太过接近,也
弄不清陈焯的那个小妾叫什么名字,否则,就是一大罪证。”

  “这等丑事,李钺和陈焯岂能承认?再说了,皇上对风月之事也未必会放在
心上。”

  义父邵元节曾经告诉我,皇上私下和他议论朝中大臣的时候,对京官走马章
台虽不赞同,但绝非反感,想从糜烂的私生活上打倒一个重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情:“妳说他身边有高手?勾结江湖人物,倒是犯了当官的大忌。”

  “可惜我们没拿到证据啊!”

  “三人成虎嘛!”我微微一笑:“皇上罢免官员是从来不需要证据的,只有
好恶而已。桂萼方师兄会很乐意看到李钺倒台,唐佐也不见得喜欢李钺对他指手
画脚的,如果再能说动蒋迟,李钺八成只能在床上发泄自己的精力了。”

  “说动蒋迟?”

  “或许我说不动他,不过还有徐公爷嘛!别忘了,我可是他女儿南平郡主怀
孕的头号功臣哪!”

  我很快就见到了南京守备魏国公徐辅。因为老师阳明公和蒋迟、沈希仪的缘
故,老公爷对我相当客气,表示要尽力支援我举办武林茶话会,不仅答应派出军
中精锐神机营,甚至还答应将茶话会的地点设在应天城外牛首山下的小校军场内,
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对李钺,他的态度却模棱两可起来。我摸不透他心思,也不敢贸然行
事,只把陈焯献妾一事当作道听涂说的笑话讲过之后,其余的就绝口不提。

  探望了前辈苏耀,我又秘密拜访南直隶原来的头领线人瑞孚祥林家的家主林
百川。林百川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自己富贵的根子在徐公爷身上,对于徐公爷的
命令不敢不从,虽然老大不情愿,可还是把线人网完整地交了出来。

  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便把解许两女留在应天当幌子,我则连夜过江,在四
更时分赶到了滁州琅琊山离别山庄。

  萧别离见到风尘仆仆的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我说明来意,
他这才安下心来,一面叫妻子给我弄吃的,一面看起南直隶的线人名簿来。

  他刚看了半页,就啧啧称奇起来:“吓,怪不得你这位子那么多人眼红!好
家伙,书办、衙役、捕快、老板、妓女,还真是什么鸟人都有啊!…嗯?老韩—
—”他突然怒目圆睁,朝书房外高喊了一声。

  韩元济应声而入,就听萧别离沈声道:“老韩,你带两个弟兄,赶快把张起
孟这小子给我抓了,奶奶的,敢和老子玩阴的,看老子不玩死这王八蛋!”

  见韩元济出了书房,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动儿你的身份只有加入
神教的几个人才知晓,其余的就只知道你是我女婿罢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姓
字名谁,不然,真要出大乱子了!”又叹了口气:“那张起孟看着老实巴交的,
没想到竟是朝廷的奸细!”

  “岳父您不必多虑,这种情况又不是离别山庄一家,少林武当莫不如此,就
连春水剑派当初只有十几个人,竟然也被渗透了。”我宽慰他道:“眼下迫切的
是,岳父手中有没有得力的人选来接替林百川的头领线人之职?别看我这位子只
能两三年,可它照样能给魔门带来莫大的机遇,也算我为魔门和日宗尽点力。”

  “这话我爱听。”萧别离顿时眉开眼笑,沈吟了一下,道:“我的三徒弟也
就是老韩的儿子韩真练武不是块好材料,但为人机警,在江湖上又没怎么露过面,
该是山庄里最合适的人选了。”

  我问了韩真的年龄,听他只有二十一岁,便有些犹豫,可等见到本人,和他
闲谈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疑虑已是尽去。

  等他离开,我就表达了赞同的意见,让老岳父尽快安排韩真离开山庄,而我
则负责给他提供假身份,让他的经历看起来与山庄无关。想想蒋迟月中就要离开
京城前来江南,给我留下的时间委实不多了。

  “至于武林茶话会,动儿你放心吧!今儿白天慕容快马送来了书信,表明他
的态度,请我和他保持步调一致,我已经给他回信了,明儿我俩就同时放出风去,
支援你续办茶话会。”说着,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道:“你小子和唐门到底是什
么关系?为何它这次不惜和武当翻脸,早早就跳出来支援你哪?”

  “唐门偏安一隅,是十大的名头让它在中原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既然是既
得利益者,当然要支援我了。再说,我和唐三藏还是朋友嘛!”

  “是吗?怎么有传言说,唐五经犯了你的忌讳,你因此要对付唐门?”

  “是胡大海传出来的消息吧!”我微微一笑,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萧别离不由抚掌哈哈大笑起来:“今儿我总算服了你师傅了,他看人的本事
甚至比他的武功还可怕。唐门这么早就表明态度,大概也是受传言影响,怕你真
的动手压制他们吧!”

  “怎么会!”我笑着摇摇头:“江南江北就够我挠头的了,哪儿还有精力去
对付唐门?唐天文精明的很,岂会不知?他是知道早晚要得罪武当,莫不如先卖
个好给我。再说了,武当也不是铁板一块,清风的位子也不见得就那么牢固,一
旦有变,没准儿坏事还变成好事了哪!”

  “动儿,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白澜的情报网已经证实,武当‘松竹梅’三人并不和睦,不然,清风也没
必要急着把自己的弟子宫难推上俗家长老的宝座,毕竟三票对两票可比两票对两
票既中看又好听得多了。但大德殿长老妙可、真武殿长老清云背后依旧有着相当
强大的实力,何况,清雨也未必就一定听清风的指挥。”

  其实,从百花帮的林筠被清雨门下最出色的弟子玄苦盗去红丸一事上,我已
经嗅到一丝火药味来。

  从正面理解,可以说清风极其重视清雨师徒,故而不惜将培养多年的林筠拱
手相送,然而换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说明清风对自己的师弟并不放心。

  当然,其中的内幕究竟如何,还要等六娘的详细情报出来之后,才能知晓。

  “哦?”萧别离颇感意外地道:“武当竟然把这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江湖
上没听到过半点风声。倘若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武当倒不是无懈可击了。”

  “是啊!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顺口接了一句,心中却蓦地想起了
隐湖,这个曾被我认为是江湖上最团结的门派都出现了内乱,遑论武当了。

  想起隐湖,魏柔的倩影不期然地就从心底升起。自从京城一别,已有二十余
天,我行踪飘忽不定,她自然无法传递消息给我,而江湖上也没听说她的行踪,
我不知道她和她师傅鹿灵犀是否已经取得谅解,一丝焦虑让甜蜜与相思都有点变
了味道。

  “动儿,你下一站该是大江盟了吧!虽然齐放和清风是亲家,想来他也不会
支援武当的提议。”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清风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他
没有点把握,孤家寡人一人,怎么肯贸然得罪我?”

  “对啊!”我这么一说,萧别离顿时醒悟过来:“眼下各大门派巴结你还来
不及哪,他怎么就肯得罪你?”

  “这都是皇上崇道惹的祸。”我有些无奈地道,把我的分析讲述了一遍,末
了道:“清风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这么个厉害人物,我还真不敢小窥他!”

  “十大门派中,岳父您的离别山庄、少林、唐门和慕容世家都是支援我的,
加上春水剑派,占了十大的一半。而恒山派肯定是以武当马首是瞻了,可余下的
隐湖、大江盟和铁剑门,我现在倒有点拿不准了。”

  “隐湖向来以维护江湖稳定为己任,照理应该支援朝廷派出的江湖执法者。
但它和魔门是死对头,主事的辛垂杨看我又很不顺眼,万一顾忌我魔门弟子的身
份会给隐湖带来灭顶之灾,它很可能投入武当那一边去,然后制造种种机遇,让
蒋迟提前接替我的位子。”

  “而铁剑门内幕重重,如果它的幕后主使真是丁聪的话,事情就不那么乐观
了,我一手坏了丁聪的财路,他可是恨我入骨啊!”

  “至于大江盟,齐放毕竟和清风有着姻亲关系,亲家的面子要不要给呢?何
况,我和大江盟还有许多难解的心结。”

  齐小天和我、我和李思都有一段情仇,杀子之仇、夺妻之恨,这本就是男人
心头的两大禁忌。

  “不过,齐放是个聪明人,他八成会默不作声、装聋作哑,甚至很可能找藉
口离开杭州以躲避是非。当然,如果隐湖和铁剑门都齐声反对续办茶话会的话,
没准儿就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大江盟跟武当站进同一条战壕里去了。”

  担忧果然变成了现实。就在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应天,又从应天赶往镇江的途
中,我听到了大江盟和铁剑门支援武当的消息。

  “相公,我们回房歇歇吧!”

  虽然易了容,可在解雨脸上却依旧能看出深深的关切——奔波数百里一夜未
眠的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脸色想必难看的很。

  铁剑门的选择尚在我的意料之中,可大江盟的举动就像武当一样,实在是让
我既吃惊又沮丧。

  隔壁的那几个江湖汉子却根本不知,他们谈论的主角此刻与他们就仅仅隔着
一道木板墙壁,依旧喋喋不休,争论不已。

  解雨脸上阴晴不定,几次起身想去阻止隔壁的谈论,却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下
来。

  “…举不举办茶话会,对那些老十大们来说,自然无关紧要了,甚至不办了
才合他们的心思哪!”一个汉子没好气地道:“就像铁剑门、恒山派,它们就可
以永远吹下去,说自己是最后一届茶话会的十大之一云云,可我们这些从没上过
榜的门派,岂不是永远都失去了机会?!”

  听声音有点耳熟,正回忆这人究竟是谁,隔壁另一人喊了他一声“姚兄”,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奇门门主赵清扬的大弟子姚鼐之。

  心中暗自诧异起来,他颇受同盟会重用,眼下应该在杭州训练同盟会的弟子
才对,怎么会跑到龙潭镇来了?这龙潭镇自从同盟会在应天镇江一战失利后,就
几乎成了同盟会的禁地了。

  再说,他师傅可是同盟会七长老之一,他这般肆无忌惮地批评起同盟会的方
针政策,未免太放肆了吧?

  “听说闽东道上的后起之秀‘和风细雨’杨千里加盟贵派了,可是真的?”

  姚鼐之说正是,他旁边一人细声细气地道:“兄弟正是杨千里。”

  就听椅子一阵稀里轰隆地乱响,众人纷纷起身道:“久仰,久仰!”言辞甚
是恭敬。

  “名人录第八十四位的那个杨千里?”解雨眼珠一转,伏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点点头,心情愈坏,杨千里加盟奇门这等重要的消息,已经路人皆知了,
而我这个江湖总管却毫不知情,看来白澜在浙江布下的线人网在王仁被撤换后,
并没有按照我的命令暂时将消息汇总到应天林家,他们不是集体反水,就是整个
系统已经陷入瘫痪了。

  “怪不得姚兄一肚子不满哪!”隔壁一人笑道:“春水剑派铁定退出,这是
秃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空出的那个十大名额,赵门主加杨兄加姚兄,
奇门可以说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了,和皖北谭家都有的一拼了。”

  “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姚鼐之长叹一声道:“齐三爷此言一出,回旋
的余地已经很小很小了。”

  说话间,就听隔壁门“光当”一声被推开。

  “老姚——”来人还没进屋就叫嚷起来:“你猜得可真准,我们赌赢了!老
齐,拿五两银子来——隐湖辛仙子昨天在镇江发表声明,支援武当的提议,不再
续办茶话会了!”

  话音未落,隔壁就响起了两种含义截然相反的感叹声。

  隐湖,你终于也倒向我的对立面去了!

  我冲解许两女苦笑一声,可心中却似响起了一声惊雷,不仅将我的沮丧和倦
意一扫而空,就连人都仿佛又回到了师傅病榻前接受征服隐湖任务的那一刻。

  因为魏柔于归而懈怠了的斗志,再度昂扬起来,阿柔已经算不得是隐湖的弟
子了,我还有师傅的重任在肩!

  推开窗户,繁华的龙潭镇尽收眼底,向北望去,暮色里,一条大江浩荡向东,
几行归雁振翅南飞,我心胸顿时为之一阔。

  来吧!该来的都跳出来吧!让老子好好和你们斗上一斗!

  “相公…”解雨娇柔的身躯贴上了我的后背,却不知该怎么劝我,只是一双
藕臂死死搂住我的虎腰,半晌才小声道:“也不知道魏姐姐在哪儿,她要是能出
面说句话就好了。”话语中竟隐约有些怨气。

  “别替妳相公担心,这些牛鬼蛇神成不了什么气候!”我转过身来,轻抚着
少女的秀发:“再说,妳魏姐姐也是一身的烦心事。”

  一边是师门和一个半师傅,另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丈夫,阿柔若是知道辛垂杨
的声明,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而我心底也涌起一丝悔意,自己怎么就把局势估计的那么乐观?早知如此,
死活我也不会放她离开京城了。

  突听隔壁传来姚鼐之苦中作乐的歌声:“霜风渐紧寒侵被,听孤雁声嘹唳,
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淡碧天如水…”伴着竹筷敲击瓷碗的叮当声,那歌声听着无
奈而又凄凉。

  我心中忽地一动,眼前似乎见到了一丝光明。

  大江盟固然可以拒绝十大的诱惑,可同盟会的其他门派却对十大的名头眼热
得很,其中大有连纵的余地,你大江盟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拆你同盟会的台。

  略一思索,我轻咳一声,朗声道:“隔壁是奇门的姚鼐之姚兄吗?可否过来
一叙?”

  隔壁歌声戛然而止,安静了片刻,就有人不满道:“是谁这么不开眼,竟敢
劳动老姚的大驾过去一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个则干脆高声道:“隔壁的仁兄,想见老姚的话,你自己过来,老姚可
没闲工夫陪你去。”

  也对!我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当了一年官,竟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官场的恶
习。

  示意解许两女在屋里等我,我便朝隔壁走去。

  敲了两下门,我推门而入。

  围坐在一起的十来个汉子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一见是我,几个人立刻从椅
子上弹了起来,惊叫道:“王、王大人?!”

  还是姚鼐之最是机灵,连忙抢前两步,就要跪拜下去,却被我生生拦住:
“姚兄不必多礼,我王动见官是官,见了江湖朋友,可就是江湖人了。”

  听我报出姓名,几个原本因为不认得我,还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的汉子都
马上站了起来。

  姚鼐之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动少认得小人?”

  “没有大人,哪来的什么小人?”我边说边把着姚鼐之的胳膊向众人走去。

  一个汉子连忙在姚鼐之的座位旁加了把椅子,我顺势坐了下来,笑道:“姚
兄乃是奇门的大弟子,精通奇门阵法,我岂能不知?”又冲几个熟面孔笑道:
“于尚志、戚二东、武凯,你们怎么都跑到这龙潭镇来了?”

  那几个被我点了名字的汉子,并不知道我是因为当初化身王谡投身大江盟和
他们朝夕相处的一段时间才认得他们,顿时受宠若惊,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我才弄明白,原来慕容世家早在和我会面的十天前就宣布,考虑到龙潭镇很
有可能成为今届茶话会的主办地,年前对江湖人开放应天镇江一线,甚至保证同
盟会弟子往来的安全。

  而同盟会顺水推舟,也藉口年关将近,宣布盟内各门派放假两月,暗地里却
派出若干小组到龙潭、高资等镇,查探地形,姚鼐之就是其中一组的负责人,虽
然他只说自己是和大家一起来游玩的,可在小小的龙潭镇上已经停留了三日,足
以让我猜到同盟会的用意了。

  慕容千秋和我会面的时候却绝口不提此事,他想必知道,这消息从别人嘴里
说出来远比自我表白更有力。

  “今届的茶话会不在龙潭镇了,而是在牛首山下,那里离应天城很近,诸位
甚至可以住在城里。不过,龙潭镇和牛首山两地的气候条件相差无几,在这儿做
适应性训练也很合适。”

  我假意曲解了姚鼐之他们待在龙潭镇的目的,环视着众人笑道:“听说去年
就有很多人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抱怨没能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准哪!”

  “今年的茶话会还办吗?”众人纷纷问道。

  “怎么不办?!”我胸有成竹地道,如雷似电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都不自
觉地点头称是,就连众人中唯一一个名人榜上的高手杨千里,也同样无法抵挡我
强大的气势,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前几日武当清雨真人说,茶话会没有续办的必要了,大江盟和铁
剑门也有类似的看法,让大家心生疑问。老实说,我很理解清雨真人,自从第一
届茶话会排下十大,武当位居第三之后,直到去年的第十二届,中间竟然没有受
到过任何挑战,完全是当了十二年的摆设,换做我也厌烦了。”

  我心中虽然恨透了清风,可公开场合,还得给他留下足够的台阶,让他觉得
改口并不会太过损害武当和他的威望,毕竟茶话会缺了这几大门派也就谈不上真
正的茶话会了。

  众人闻言,姚鼐之等几个心思灵动的都不置可否,其余人则随声附和。

  “而且,大家都知道,茶话会除了有十大的荣光外,更重要的是,通过各门
各派的切磋交流,大家能够取长补短,在武学上更上一层楼,这才是茶话会的根
本所在。然而,武当显然没能从中受益,隐湖、大江盟亦是如此,自然对茶话会
兴趣缺缺了。”

  我当然心知肚明,茶话会虽有切磋交流武学的功能,但这绝非白澜的本意,
江湖看中的也正是那十大的名头,但我巧妙地给茶话会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后,
聪明如姚鼐之之流已经开始沈思我说的话了。

  “敝帚自珍和故步自封,这样的门派,迟早会被江湖所淘汰。曾经名噪一时
的华山派、峨嵋派而今安在?他们都是前车之鉴啊!反之,兼收并蓄、海纳百川,
才会永远屹立在江湖之巅。譬如少林,本无七十二宗绝技,达摩老祖东渡时只不
过带来西域绝技十三项,是几百年来寺中历代高僧潜心钻研,融百家之长,终成
绝技七十二。就是现在,每隔十年二十年的,寺中就会出现一项新的武技,将七
十二绝技中的某一项取代。”

  “武当也不例外,三丰真人当年只创下了武当内功心法、真武剑法和太极拳
三大神功,至于名震江湖的两仪剑法、鹰蛇十二变、梯云纵身法甚至武当至高无
上的绝学‘老子一气化三清’都是后人的心血。没有前辈们的努力,少林武当决
不会有今天的地位;而不思进取,他们同样会被其他门派所取代。”

  末了,我正色道:“从今届的茶话会开始,我会让参加茶话会的每一位江湖
朋友——包括武当乃至隐湖少林——都觉得他们此行不虚!”

  闻听这等豪言壮语,众人都遽然动容,却没有人敢怀疑我言辞的真伪。我去
年的一系列表现已经证明,我不仅在武技上无愧十大高手的称号,而且在武学理
论上也有着相当的造诣,这让我许下的诺言有了坚实的基础。

  “听动少的意思,莫非是要更改茶话会顺位战、候补战和夺位战这三战的规
矩?”姚鼐之沈吟道。

  “穷则思变,不过不会大变,毕竟三战的规则经过十几年的修改和检验,已
经相当完善了。”我不想刚一接替白澜就全盘否定他的功绩,但怎么把茶话会办
得更吸引人,我和岳父萧别离却是商议了很长时间:“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一
是五位出战的选手中,必须有一人是派中的年轻弟子,男不得超过三十岁、女不
得超过二十岁,而且他可以任选三四台的位置而不受自身真实实力的约束。之所
以做如此改变,是因为在我看来,培养不出或吸引不到年轻弟子的门派是没有未
来的。”

  姚鼐之闻言,眼中顿时异彩连连。我说的这一条几乎就是为奇门量身定做的,
试问江湖有几个门派拥有像杨千里这样三十岁以下就位列名人录的年轻高手呢?

  有了这一条,如果排兵布阵得当的话,甚至对上铁剑门,奇门都有打平的可
能,跻身十大自然希望大增。

  而像七星门、八极门这样年轻弟子居多的门派,也占到了相当的便宜,至于
十大中受此影响最重的,自然非年轻弟子匮乏的铁剑门莫属了。

  “二是在顺位战和夺位战中,可以越一级挑战,也就是说,现在排名第三的
武当可以直接挑战隐湖的榜首地位,而去年候补战的头名百花帮也可以直接挑战
当时临时排下的十大第九名漕帮,以逸待劳不再是老十大的特权,当然,挑战者
也只有一次越级的机会。”

  “哇,太好了!”武凯兴奋地道:“这么一来,在茶话会上就可以看到更多
的江湖高人啦!”

  旁边一人问为什么,武凯笑道:“你们想想看,原本十大的前几名,哪次不
都只来个把人充数?现在谁还敢再吊儿郎当的?一个不留神,没准儿就跌出十大,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可原来的顺位战、夺位战怎么大家都缺席了呢?”

  “这当然是有历史原因的。”我接过话头:“比如以往慕容世家排名第六,
第五是唐门,两家有着相当深厚的合作关系,自然不愿意在茶话会上非分出个胜
负高低来;而去年慕容和大江盟倒是位次相邻,又是生死冤家,可双方谁也不想
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只好各守各的本分;至于大江盟的第四位,更是让隐湖、
少林和武当稳坐钓鱼台。现在,只要慕容愿意,他就可以直接挑战武当,一旦它
得胜的话,试问大江盟还能坐得住吗?这样,江湖高手的直接对决应该比以往多
不少吧!”

  “动少,其实要看高手的对决,莫不如名人录也来打擂台。”姚鼐之目光炯
炯地注视着我。

  “急不得,饭总要一口一口吃。”我心中微微一动,早知道姚鼐之精通阵法,
没想到他揣摩起人心来,也是一个高手,名人录的编制早晚要走上类似十大门派
的道路,这是我已经想到的事情,不过那该是蒋迟的任务了:“光一个茶话会,
方方面面需要打点的银子就要五千两,若是再加上个规模几倍于兹的名人录争霸
赛,几次下来,我就该去要饭了。”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接着道:“即便看不到期望中的高手对决,我王动也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归。
去年空闻大师、清风真人和辛仙子的现场点评大家还记忆犹新吧!虽然点评的都
是大家司空见惯的招式,可平凡中见真功,连我都受益匪浅。今年空闻大师已经
应允,点评将更加细致,而清风真人如果缺席今届茶话会的话,那我就代他讲讲,
鹰蛇十二变的前八变,究竟能演化出怎样的后四变来。”

  众人越发兴奋,好几个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现在就学到王氏鹰蛇十二变的后四
变。

  正唧唧喳喳议论不休之时,门突然又被人“光当”一声推开,一个满脸匪夷
所思的壮硕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他根本没看出屋子多了一位客人,进门就大声嚷道:“奶奶的,真*** 邪门
了,魏仙子竟然在苏州说…说…说隐湖支援王动那淫贼续办武林茶话会!”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胸口却猛的
一热,甚至眼角都微微湿润起来。

  “阿柔,在妳相公有难的时候,妳终于挺身而出了!”

  内心深处,那个略有些虚幻的陆昕霎时间蜕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魏柔,而曾经
盘踞在我脑海中的一丝不安也眨眼间烟消云散了!

  “喂喂喂,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难道都被吓傻了不成?”门口那汉子不解地
问道。

  “不是大家吓傻了,而是因为我,就是你说的…淫贼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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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在同盟会内部打下了楔子之后,我更改了原本要直接去杭州会晤齐放的计划,
星夜赶往苏州。

  在离开竹园后的五个月另七天,我终于又见到了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消息像飓风一般传遍竹园,可我的脚步比风还快,只是初晴楼里却不见宝亭
的影子。

  待我返身去往玉家三女居住的云梦阁,离阁子还有十几步远,却见一道丽影
挟着淡淡的香气疾驰而来,我刚来得及张开双臂,来人已纵体入怀。

  “无瑕…”

  望着魂牵梦绕的佳人那张惊喜的笑脸,所有的相思都化成一句深情的呼唤,
那发自心底的浓浓情意,让怀中的佳人顿时哽咽起来。

  “相公…人家…想死…唔…”

  情话只说了一半,芳脣已被我噙住,无瑕嘤咛一声,顾不得丫鬟们惊奇的眼
神,垫起脚来,双臂搂住我的脖子,热情地迎合着我的亲吻,直到身后传来婴孩
的啼哭,她这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宝宝乖,让爸爸看看…”

  无瑕从丫鬟手里接过双生姐妹中的一个,而我则抱过了另一个,一见到她眉
心的一颗红痣,我立刻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小女儿王珏。

  或许是小丫头已经开始认人了,见到一个陌生人抱着她,不仅哭声未止,反
倒愈发变本加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净净的小脸憋得通红,胖嘟嘟的小胳膊
小腿更是胡蹬乱踹,连尿布都蹭开了。

  “这丫头劲儿还真大呢!”我讪讪地把女儿交给无瑕。

  说来真是奇妙,女儿一躺进*** 臂弯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两张小脸紧紧靠
在母亲的肩膀,一边吮着自己白胖的手指,一边好奇地望着我,那乌溜溜的大眼
睛贼兮兮的竟然像极了我。

  “女儿都不认识你了。”不过,无瑕脸上的一丝幽怨很快被幸福的表情所取
代:“叫爸爸,这是宝宝的爸爸。”

  “怕怕…怕怕…”

  女儿的发音含含糊糊,可对我来说,却不啻天宫仙乐,见我笑容满面,女儿
叫得就更起劲儿了,可解许两女一出现,小东西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珏儿乖、钰儿乖,姨娘抱抱。”

  解雨边和无瑕打招呼,边抱过姐妹俩。这姐妹俩显然认得解雨,“姨姨”地
叫个不停。

  许诩则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镯子在她俩眼前晃悠,小东西的眼睛就立刻盯上了
镯子,一边咯咯直笑,一边伸出小胖手追逐着镯子。

  “无瑕姐姐,殷姐姐她们哪?”

  “相公不是来信说,二十五六才能回竹园么,宝亭昨儿就带着萧潇、玲珑她
们去松江给二师娘拜寿去了。大家都说钰儿珏儿太小,经不起颠簸,竹园也要有
人照看,就把我留下来了。”

  “哎呀!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今天可是二师娘的五十寿诞啊!”我一跺
脚,不由打了自己一嘴巴,其实礼物早在京城就买好了,可这几日被武林茶话会
弄得头昏脑胀,竟把这事儿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还好来得及,只是…”我不禁望了无瑕一眼,刚一见面就要分开,我还真
是舍不得,而无瑕的眼中也倏然闪过一丝失落。

  “到松江快马只消两个时辰,吃过了午饭再走也来得及,人家的骨头架子都
累散了,也让人家得空歇会儿嘛!”解雨嬉笑着向自己住的明瑟楼方向走去,只
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却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耳边传来她极低的声音:“悠
着点,晚上还有殷姐姐她们哪!”

  无瑕感激地望着解雨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丛中,丫鬟们也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我志得意满地拥着娇妻佳儿一同回到我的住处小山斋,只是一双女儿缠在无
瑕的身上不肯下来,我只好自己去浴池胡乱洗了一回,随即披了件浴袍上了二楼。

  楼梯上就能听到无瑕轻柔的哼唱,那旋律异常熟悉,正是在她月子里听惯了
的那首摇篮曲。

  进了卧室,眼前顿时一亮,窗前长榻上,无瑕罗衣半解,斜倚在靠枕上,正
在喂女儿奶。妩媚温柔的母亲,粉琢玉砌的佳儿和鼓蓬蓬的雪白酥乳,宛如一副
圣洁而优美的图画,我不禁有点看痴了。

  听到动静,无瑕抬头冲我嫣然一笑,那温婉的目光里犹带着母性的温柔,却
又夹杂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一下子就撩起了我的心火。

  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小囡儿的眼睛早已闭上了,只是小腮帮子还一下子紧
一下子迟地鼓动着,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一下,又
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可白胖的小手却下意识地抓了抓*** 乳房,而旁边的短榻
上,姐姐钰儿已经睡着了。

  “婆婆说,钰儿珏儿长得可像相公小时候了。”无瑕的目光又和我一同落回
了女儿的脸上。

  “嗯,眼睛最像了。”

  师傅说我那双眼勾魂夺魄,打小他就让我对着镜子,告诉我什么眼神最动人,
对自己这双眼睛我自然记忆深刻。

  女儿几乎继承了我的全部优点,想来十几年后,大概光凭眼神,就能杀死无
数男人吧!

  “说起来,这两丫头的脸蛋倒是像妳多一些。老娘喜欢她们,又喜欢妳这个
儿媳妇,又觉得天底下她儿子长得最是漂亮,说丫头像我,其实就是夸妳女儿生
得好。”

  无瑕顿时喜上眉梢,我却故意板起脸道:“可我小时候却没像这两丫头这么
贪吃,好东西也不知道给她们老爸留点。”

  “相公…”无瑕边把小女儿放到她姐姐身边,边白了我一眼,可抬眼见我的
目光已经移到了她的酥胸上,她却偷偷挺了挺胸膛,遮掩着另一只椒乳的细布对
襟原本就被那粒凸起顶出尖来,此刻更是突然淹了一小块。

  知道其中奥秘的我伸手撩开了女人的衣襟,为了哺乳方便,无瑕并没有穿小
衣,那只饱满的雪丘便一下子弹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好不壮观。

  半年多的哺乳,不仅没让它变得松弛下坠,倒似比我离开苏州的时候还要硕
大挺拔,那乳首上的一滴洁白乳汁衬得它越发紫红发亮,轻轻用手一挤,就有两
股细细的乳汁激射出来,正打在我的脸上。

  “吓,比我走的时候还多哪!”

  我心中虽然有些诧异,可脑袋已经凑了过去,一口噙住了那紫红乳珠。

  无瑕方嗔了句“又和女儿抢奶吃…”,我的双脣已经啜住乳首根部,舌头裹
住乳首用力一吸,略带着腥气的温热乳汁顿时汹涌而来,眨眼就是满满的一大口。

  无瑕“嘤咛”一声,身子一软,瘫坐在了长榻上,一双藕臂旋即搂住了我的
脑袋,似乎这样才能支援着自己别倒下。

  我则顺势横卧在了美人膝上,叼着圆润的乳首吃了起来,咕噜噜连喝了几大
口,无瑕被啜得浑身颤抖,嘴里更是细细呻吟出声来。

  仿佛是喝下了最上等的春药,独角龙王顿时怒目圆睁。我扯开浴袍,拉过无
瑕的小手,她立刻握住了粗大的龙身上上下下细心爱抚起来。

  “它…好像又大了…”

  “它想我的心肝宝贝了嘛!”

  无瑕灵巧的五指几乎抚遍了龙王的每一处,似乎是要体会,它主人对自己的
心意。

  得到了满意的答覆,女人的娇吟愈发诱人,白皙的肌肤下透出了胭脂颜色,
更有一缕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奇异香气从她小腹下散发出来,甜甜腻腻,荡人
心扉。

  我心头越发火热,一伸手握住无瑕的另一只乳房,用力一握,白花花的乳汁
便激射而出,无瑕呼吸顿时一窒,身子越发抖得厉害。

  我挪了下位置,搂住无瑕丰腻的腰肢一提,女人就跨坐在了我身上,我小腹
上只觉得濡湿一片,撩起她的八幅裙,里面果然是未着丝缕。

  “小淫妇,这么心急…”

  我话音未落,无瑕已羞得把脑袋藏在了我的肩头,可身子却像是不听她使唤
似的向下滑去。

  仿佛是太湖边的初次,无瑕的羞花里布满了花蜜,可花径却紧窄的如同处子
一般,独角龙王每前进一步都那么艰难。

  不过,虽然生产根本没给无瑕的身子带来什么不良的影响,但她毕竟是两对
双生子的母亲,是肉体已经完全成熟的妇人,也就没有了处子的生涩,她一边巧
妙地旋转着自己的身躯,让自己更快地适应久别的龙王,一边伏在我耳边腻声讨
饶,求我怜惜。

  想起她坎坷的命运和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心头的欲火顿时化为了怜爱,动作
也轻柔起来,只是久别重逢的无瑕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高潮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潮落潮起,阳关三叠,无瑕无限满足地伏在我胸前,轻舔着我的胸膛——那
上面沾满了乳汁,虽说是一脸疲惫,可她精神却极是亢奋,听我倾诉完相思之苦,
又缠着我说京城的趣事儿。

  只是我提起宁馨的时候,她才微微紧张起来,眼珠转了几转,期期艾艾地小
声问道:“听小雨说,她比奴还丰润些…”

  “这丫头哪里知道妳的好!”我打断她的话头,知道解雨定是在京城的时候,
就把宁馨的情况偷偷寄给了竹园诸女。

  见无瑕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拍了拍她的雪臀,笑道:“妳可是天生内媚,
媚都媚到骨子里了。”

  想起无瑕的好,又想起在我心中越来越重的远在京城的宁馨,依然留在无瑕
体内雄风犹在的独角龙王不由得胀了几胀。

  无瑕脸上复染上了一层粉腻,含羞白了我一眼,身子突然向下滑去,跪在了
我的双腿之间。

  她捧起一只玉乳凑近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轻轻一挤,乳白色的汁液就击打
在龙身上,乳汁和原来白浊的花蜜混合到了一处,就像给龙王穿上了一件雪白长
袍。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手来,媚眼如丝地瞥了我一眼,俯下身子,将龙王吃进
小嘴里。

  温柔的啮咬、悉心的舔啜,滑腻的香舌抚慰着龙王的每一根龙筋。那千变万
化的滋味,绝不输于七大名器的任何一个。我只觉得丝丝快感集腋成裘,冲击着
我的四肢百骸,呼吸顿时沈了起来。

  可无瑕此刻却吐出了龙王,深深的喘了一大口气,想来内功精深的她也坚持
不住了。

  低头望去,傲然挺立的龙王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白浊,却是多了些许亮晶晶
的银丝。

  “这儿…还有哪…”

  我刚想问哪儿还有,却见无瑕的螓首凑到了我的股间,轻轻扳住龙王,香舌
沿着龙身向后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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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等解雨来叫我出发的时候,无瑕已经沈沈睡去,屋子里弥漫着乳腥和栗子花
香的气息,充斥着暧昧荒淫的情绪。

  “哼,淫贼永远都是淫贼。”解雨的话里带着一丝醋意,只是她很快就意识
到自己犯了我的忌讳,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干爹说,魏姐姐是四天前在苏州
发表支援你的言论的,可随后就失踪了;而辛垂杨的那番话也是同一天在镇江说
的,两人选择的时间都是在午时,前后差不了顿饭功夫,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

  “哦,这么巧?”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魏柔委身于我之前行事如剑,且不计谤毁,先后两次住进竹园;然而现在身
属于我,心里反倒有起鬼来,不肯再入竹园,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魏辛如此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时间公开自己对茶话会的看法,却有些出乎我
的意料,不过,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她俩事前缺乏沟通,以致自家人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来,可我却心知肚明,魏柔定是已经和辛垂杨见过面了,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师
叔,被迫在师门和丈夫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她不想太过授人以柄,才极力想要造成一种假象,她和辛垂杨说的都
是个人的想法而已,类似这样的话,她们之前说过很多,只是不幸的是,这次两
人意见相左了。

  猜出魏柔很可能是去了隐湖,可就连白澜也不晓得隐湖的确切位置,我只好
放弃去寻她的念头。

  转头看解雨,她眼中隐隐透着一股倦意,同样是奔波了数百里后,我享受鱼
水之欢,她却为了我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念及于此,我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愧意。

  “雨儿,辛苦妳了。”

  “嘻,谁让你是人家的相公啦!”

  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诚意,解雨精神一振,抱着我的胳膊笑道:“还有件事
儿相公你得谢谢我,给江湖各门派的请柬我已经按照你列的名单写好了,也告诉
老马车行务必要送到各门派手上,茶话会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十一月二十五
日。”

  “好么,连日子都替我定了。”

  原本我还有点犹豫,究竟茶话会的日期是比以往提前十日还是二十日,毕竟
眼下的局势不那么明朗,多给我留点时间准备,胜算也能大一点。

  可解雨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太过迁就反而会助长对手的气焰,强硬或许才会
让他们心有顾忌,从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两人相拥走出竹园,老马车行的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可车夫拉开车门,
却惊叫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竟端坐着一位俊美的青年。

  “三藏?!你不是回蜀中了吗?”我吃惊地叫出声来,而解雨则欢呼一声,
上前抱住了大哥的臂膀。

  我心中暗惊不已,按照唐天运的说法,我这个大舅哥在九江整肃好唐门的货
运中转基地之后就逆江而上,回唐门娶媳妇去了,算算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
他怎么突然又杀回江南了呢?

  看他行事鬼鬼祟祟的,显然是唐门发生了什么变故,直觉告诉我,唐家兄弟
之争大概远不像唐天运所说的那样,已经和平解决了。

  “别情,茶话会眼看着就要泡汤了,唐门总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吧!”

  “这还差不多。”解雨顿时眉开眼笑。

  唐三藏这番话,摆明了唐天文已经拿我当女婿看。解雨拉着他问了一大堆关
于她新入门的嫂子的问题,显然没有去多想——茶话会生出变故,也不过是这十
几天的事情,唐门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这分明是唐三藏因故不得不返回江南,途中得到了消息,而老四唐天行敢发
表声明,显然唐天文也离开蜀中,一并来江南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唐门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瞒着解雨,唐三藏的一番话,
越发说明是唐天威出了问题。

  “三藏,实在对不起,你娶媳妇,我不仅没法去道贺,反倒害你新婚燕尔也
不得安宁。”我一边道歉,一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几天前在扬州碰到六叔,他
正忙着处理宝大祥的事务,其实六叔久在商场,唐门中数他最有商人气质,他那
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去对付武当最是惠而不费,反正都是打嘴仗,练嘴皮
子上的功夫。留下的宝大祥事务交给你大伯,这样你不就可以偷得几日轻闲吗?
现在可好,嫂子心里肯定要骂我给你惹事了。”

  “六叔倒好说,可大伯解开心结需要时间,六叔劝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还一
肚子气哪!再说,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想找他也不太容易。”

  我恍然大悟,原来唐门对唐天威已经失去控制了,甚至连他的行踪也无法掌
握了。而唐门没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样一劳永逸地除去唐天威,显然是和老六唐天
运有关。

  不过,虽然谁也猜不出他究竟会不会对唐门不利,可单单甩掉跟踪者这个举
动,已经足以让唐门起疑心了。

  “老爷子好动,总不能让他憋在秦楼吧!不过,真有事想找他,大概也算不
上什么难事。”

  唐三藏目的已达,便想离去,却被我留了下来。我示意车夫先去一趟府衙,
和鲁卫匆匆交待了一番,然后出城而去。

  “三藏,既然你是为茶话会而来,想必知道武当等五派的声明,换作是你,
你该如何?”

  “不外乎四招,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屈之以威、灭之以武。这四招都不管
用,那只好对他们不理不睬,权当他们不存在了。”

  “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是安抚之道,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过了,可我看希
望渺茫。屈之以威?人家可没把我这个江湖总管放在眼里,不过,拉上蒋迟,或
许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只是以后我的话怕是更没人听了。”

  唐三藏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他此刻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放他离开了,原来是
要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当回恶人:“别情,你总还记得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吧?”

  “喂,总不能为了茶话会就把人家给灭门了吧?!”解雨也白了她大哥一眼,
只是反应却远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激烈。

  “那妳就等着皇上扒妳夫君的皮吧!”唐三藏显然对妹妹的话不以为然,哂
笑道:“我可是听说过,四派中的铁剑门很可能和倭寇有染。在宁波的时候,他
们就曾对魏仙子和鲁卫下过毒手,像这等祸国殃民的门派,正好藉机将它铲除!”

  “对,该杀!”解雨柳眉倒竖,脱口而道。她定是想起了潇湘馆的那一幕,
便立刻支援起大哥的提议来。

  “不妥。”我沈思了片刻,摇摇头:“铁剑门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损失了胡
一飞、来护儿,可门内还有宗亮、齐默等高手坐镇,特别是那个神秘的练达,在
铁剑门里的排名尤在宗亮之上,武功很可能直追十大,想悄无声息地灭掉它不太
现实,可兴师动众的势必引来江湖反弹,一样陷我于不利的境地。”

  其实以竹园的实力未必就拿不下铁剑门,可惜魏柔缈无踪影,而无瑕的武功
也因为心理因素而大打折扣,对撼铁剑门,我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

  何况,高光祖寄身于此,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贸然行动,或
许会破坏我和少林之间的协定。

  “毒瘤早晚要剜。”得到妹妹支援,唐三藏说话没了顾忌,反倒热情高涨起
来:“算我一个,我就不信铁剑门都是三头六臂!”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松江城。奔驰在大街上,明显能感觉到松江日新月异的
变化,不仅街道两旁多了不少陌生的建筑,就连行人的精气神都比半年前足了许
多。

  马车特地绕过松江秦楼,虽说没有苏州号那般豪奢,可客人仍是络绎不绝。
在它的周围,几家新开张的酒楼茶肆生意异常火爆,一家成衣铺子也是人头攒动,
而围墙下,是一溜等客的马车,虽然没人管,却是秩序井然,显然秦楼的开业,
给松江许多产业带来了机遇。

  而巨额银两的涌入,也给松江带来了新的繁荣。

  五位师娘购下的平泉园与秦楼仅仅隔了两条街,门房是个极精明的老头,虽
然不认得我,却认得解雨,一看我俩的亲热劲儿,他立刻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将我俩迎了进去,一边道:“秦妈,快去禀告大奶奶和大
少奶奶,就说少爷回来了!”

  “不用了。”我拦下秦妈,问清楚眼下大家正在五尺轩给二师娘做寿,便让
解雨带我径直去了五尺轩。

  解雨轻车熟路,带着我在迷宫似的回廊和假山中穿行,往往看似没路了,可
一推爬满枯藤的墙壁或钻过一座假山,却又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中的精妙变化比
之京城的江南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观察,绝大多数的暗门机关虽然经过特殊处理,可依旧能看出时日尚短,
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我正暗自揣摩师娘们的用意,耳边已隐约听到众女的笑声,穿过一片暗含反
五行阵的花树,五尺轩就在眼前。

  “…别说沈园,就连邻居家的鸟窝都无一幸免。后来,又喜欢上了吃狗肉,
嫌买来的不好吃,一到晚上,就和张城四处偷人家的狗,说来也不能算偷,他总
给人家留上银子,那银子足够买两条狗了,以致后来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告诉他
自己家里有狗,盼着他去偷哪!”五师娘的话引来众女一阵嬉笑。

  “又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了。”我伏在解雨耳边发着牢骚,可无忧无虑的童年
却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逼着我三更起五更眠,教了我一身本事的师傅!那个任我骑在脖子上撒
欢儿,陪着我偷鸡摸狗玩鸟逗蛐蛐的老管家张伯!而今都离我而去,撒手归西了,
而我也永远再听不到师傅严厉的呵斥和张伯风趣的笑话了。

  “怪不得钰儿珏儿皮得要命,原来像动儿…”听声音似乎是玉珑。

  “哼,这丫头敢背地里编排相公,看我不拿家法制她!”我低声对解雨道。
她却白了我一眼,嗔道:“玲珑说得没错啊!不像你,难道像无瑕姐姐?可无瑕
姐姐多温柔啊!”

  “嘻,敢说相公的心肝宝贝,小心相公知道了,家法伺候…”

  武舞话音未落,就听萧潇笑道:“晚了,相公已经到了。”

  “相公到哪儿啦?”

  武舞还在傻问,玲珑已是兴奋地尖叫起来,就听屋子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我刚推开大门,姐妹俩已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我怀里。

  “想死了、想死了、想死了…”

  我亲完了姐姐亲妹妹,亲完了妹妹又亲姐姐,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像流进我嘴
里的泪水,和着佳人的香津,变得又苦又甜。

  安抚好玲珑姐妹,抬头一看,宝亭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她原本圆润的脸庞
变成了瓜子脸,连下巴都显得有点尖了,那丰腴的腰身似乎也瘦了一圈,衣带渐
宽了。

  她身后,同样清减了许多的萧潇和武舞也同样含着泪花凝望着我。

  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啊!

  我又怜又爱,张开双臂,深情地道:“来,我的乖宝贝,让相公好好看看妳
们!”

  和众女亲热了好一会儿,我的目光才投向坐在屋子中央那张大桌旁的诸位长
辈。

  师娘们含笑望着我,那眼神多像慈祥的母亲欣慰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儿子长大了,功成名就了,母亲虽然变老了,可内心却得到了满足。

  当然,像五师娘的岁数只比我大了一轮,她目光中自然夹杂着些许促狭戏谑,
说起来,她更像是我的大姐姐,而六娘的目光…

  我和六娘目光一对就倏然分开,从解雨手上接过一只锦盒,来到二师娘面前,
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二师娘眼圈一红,将我搂在怀里,突然哭了起来。

  “二妹,虽然相公不在了,可我们还有动儿啊!”大师娘墨夫人劝道。

  “大姐,我这是高兴。”二师娘抹去眼泪,哽咽道:“可惜相公没看到,咱
们的动儿多出息了…”

  “弟子再出息,也是师娘的孩儿嘛!”我连忙抢过话头:“二师娘您看,弟
子带来了什么礼物?”

  说着,我一按机簧,锦盒“砰”的一声打开,一只捧着寿桃的精致玉猴弹了
起来。按动机关,那玉猴便忽而作揖、忽而献桃,动作极其滑稽,众人皆捧腹而
笑。

  “你这皮猴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二师娘也被逗得莞尔起来。

  “对了,也不把钰儿、珏儿带来,还没找你算帐哪!”五师娘瞪了我一眼,
转头对宝亭道:“我可是事先打招呼了,宝亭妳的孩子,我要亲自带,谁也别跟
我抢!”

  宝亭顿时晕生双颊,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到我脸上。

  我一脸苦笑:“五师娘,连我老娘要带钰儿、珏儿,我都没答应哪!”没等
她变脸,我又嬉笑起来:“第二个,我保证第二个肯定给您老人家带,您要是能
忙得过来,第三个、第四个也没问题,第一个就留给弟子和媳妇稀罕吧!”

  “你倒贪心的很!”五师娘噗哧一笑,随即脸色一正:“动儿,听说你在京
城里私娶的那个什么郡主都已经有了身孕,此番回来,可要好好疼你的媳妇们,
别让五师娘一等等上个三年五载的,否则,宝亭舍不得罚你,师娘可要请你吃棒
子炒肉了!”

  多年的默契让我顿时明白了五师娘的用意,我在京城不告而娶,宝亭再贤惠,
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莫不如当面说清楚,省得心中留下什么阴影,而五位师
娘也正好作我的说客。

  连忙顺杆往上爬,把宁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我隐居白府十数日不得皇上召见,众人都相当困惑,我添油加醋地解释了
半天,她们这才明白,皇上当初并不信任我,甚至有可能一直将我软禁在京城。

  于是和宁馨巧遇之后发生的故事,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特别是皇上的赐婚、
我更名换姓以及和宁馨的约法三章,维护了宝亭她们的地位和自尊心。结果在大
师娘狠批我的时候,宝亭反倒替我说起话来。

  等入夜,和诸女胡天胡地抵死缠绵了一个晚上后,她们心中仅存的一点芥蒂
也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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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满
目俱是藕臂酥胸、雪股玉臀,仿照倭国榻榻米设计的床榻上据说可以睡四个人而
绰绰有余,但此刻已经显得拥挤了,而这还少了早起的萧潇。

  轻轻搬开宝亭的胳膊,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宝亭只呢喃了一句,又沈沈睡
了过去。玲珑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下,我轻轻拍了拍她们,姐妹
俩也都又沈入了梦乡。

  出了卧室,眼前顿时一白,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刺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扭头看自鸣钟,已是巳时了。

  向窗外望去,四周都是假山怪石和高大的花木,把这座名叫“别有天”的阁
子完全包围了起来,当真是别有洞天。

  左右看看,却不见萧潇的影子,可盥洗的家伙事儿却早准备好了。梳洗一番,
想想该去给师娘们请安,走到楼梯口,我便嗅到一股莲子粥的清香气息,心里一
动,来到一楼小厨房一看,果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屋子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萧潇就只披着件湖蓝对襟,露出白生生的半截
小腿。

  她正把煲粥的沙锅从紫铜小火炉上端下来,听见脚步声,回首嫣然一笑,问
:“相公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听我说睡足了,她便说再切点卤鹅肝就可以吃饭了。

  “那我去调姜汁醋。”我随口道。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对白曾经那么的熟悉,甚至有段时间,几乎
每天早晨都要说上一遍,可最近的一年,却是很少听到了。

  “贱妾来煮茶,师娘知道相公你喜欢喝吓煞人香,在这儿备了不少哪!”萧
潇边说边转身把水壶放在了小火炉上,可她转身之际,我已然发觉她的眼圈红了。

  我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爱,还是愧疚。身边诸女,或多或
少都有一点私心,就连贤淑的宝亭无瑕也不能免俗,唯有萧潇,不管什么情况,
都始终如一地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无怨无悔。

  而人生最好的八年里,我和她彼此相知,几乎熟悉到了对方的骨子里。对我
来说,她不仅仅是我的女人,甚至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然而,我为她付出的却越来越少了…

  “萧潇,妳歇着。”我抢过她手中的菜刀:“今儿,让主子伺候妳一回。”

  再度听到熟悉的话语,萧潇马上明白了我的心情,一串晶莹泪珠滑过白皙脸
颊的同时,鲜花一般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楼上一眼,腻声娇笑道:“那婢子可要主子喂着吃了。”

  “烫不烫?”一勺热气腾腾的莲子粥送到了萧潇的嘴边,一根火烫的肉棒槌
也塞进了她的另一张小嘴里。

  “烫、烫死了…”

  怀中的佳人含糊呻吟着,修长而有力的大腿环在了我腰间,娇躯前后左右扭
动着,或许因为楼上的诸女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萧潇愈发亢奋,我的独角龙王
似乎打通了一口泉眼,那花露直如泉水般汩汩泌出,顺着两人交合之处流淌下来。

  “小馋猫,这么贪吃。”见萧潇香舌下意识地在瓷勺上打着转转,仿佛是在
舔着我的分身一般,我不由得把瓷勺一撤,将食指伸进了她的嘴里,滑腻的香舌
立刻裹住了我修长的手指,细细咂吮起来。

  “还有一张小嘴儿,要不要也喂它点东西吃?”

  萧潇原本媚得几乎出水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虽然喉间发生娇腻的声音听不
出是赞同还是反对,可她急速收缩的花房却清楚无误地告诉我,她内心是多么欢
迎我的提议。

  只是我刚用粘稠的汁液涂满她的菊蕾,就听阁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
人把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快到门口了,我才听见。

  “有人来了。”我心头蓦地一动,伏在萧潇耳边道。

  “好像是…干娘。”从情欲中惊醒过来的萧潇六识比我还要敏锐,很快听出
来人是谁。

  她立刻慌张起来,双足点地,就想站起身来,可腰肢却被我的大手紧紧箍住,
非但没能站起来,反倒和我贴得更紧了。不仅独角龙王探破花心,直入花宫,我
左手中指也刺开菊蕾,滑了进去。她的身子立刻哆嗦起来,花径剧烈地收缩起来,
一股浓腻的阴精猛的打在了龙首上。

  就在萧潇泄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六娘刻意压低的声音:“司画,
大少爷可起来了?”

  “起来了。”小丫鬟司画回道:“正和四少奶奶吃饭哪!”

  “吃饭?”大概是听出司画言不由衷,六娘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片刻,她
突然问道:“动儿,吃完饭了吗?”

  “正吃哪!”我回道,而瘫在我身上娇喘不已的萧潇闻言却猛的从我身上跳
起来,脸上已满是红云:“人家怎么见干娘啊…”

  她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嗔怪道,她裙上淹湿了一大块,还是我灵机一动,将
围裙系在她腰间,才堪堪遮挡过去。

  萧潇开门把六娘迎了进来,诺诺叫了一声,转身就要逃开,却被六娘喊住,
笑道:“不是还没吃完饭吗,怎么就逃席了?”

  萧潇反应也快,说媳妇给干娘拿付碗筷来,等端着碗筷进来,身上的衣服已
经换了一套。

  我却不敢站起身来,独角龙王一旦发威,想重新蛰伏并不那么容易。

  六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窘况,迳直坐在了我的对面,接过我递过去的一
盏吓煞人香,浅浅抿了一口,不经意地问道:“京城一切都好吗?白秀也好吗?”

  我顿时明白,我和白秀的关系并没瞒过六娘的眼睛,先是调白秀去掌管松江
秦楼,后又把她派来京城助我,都是因为六娘早就知道白秀是我的女人,可以信
赖了。

  “白秀很好,她现在替我照看江南居的生意,而京城秦楼我交给陆昕来打理
了。”

  “江南居?”听到陌生的名字,六娘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把她听到白秀消
息之后的一丝异样遮掩了过去:“陆昕?魏柔她不是回到江南了吗?”

  白秀抵京后所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通报给竹园诸女,而陆昕是魏柔的化身
也只有竹园少数几个核心人物才知晓,六娘虽然知道魏柔的秘密,但她并不晓得,
钱萱已然顶替了魏柔来扮演陆昕这个角色。

  将明暗秦楼的计划说了一遍,六娘方才明白过来——虽然我在京城的处境并
不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险恶,但绝非没有一点反击之力。她的脸色顿时
轻松下来。

  “既然京城的事情犹可为之,那么过了今年茶话会这第一道坎,顺利执掌江
湖两三年就有把握多了。不过动儿,”她颇有深意地望着我,慢条斯理地道:
“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当务之急是筹办茶话会,听解雨说,你已经定了日
子,就在下个月二十五日,余下的时间已经不算多了。二姐今儿早晨还说,她五
十寿诞也过了,你该忙你的正事儿去了。”

  六娘话中有话,我和萧潇自然听得十分明白。萧潇顿时绯红了脸,羞得低下
头去。

  而我却正色道:“干娘,您也知道,做那个什么捞什子的江湖执法者并非我
的本意,我最大的心愿是和萧潇她们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在我眼里,让她们快乐
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才是我的正事儿!”

  六娘微微一愣神,或许是她没想到我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她、或许是她察觉了
我眼中闪过的一丝炽热,让她嘴脣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她的眼
中也没有任何怒意,反倒再度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虽然一闪而过,却依旧被
我捕捉到了。

  自从我得知六娘冒险取得宗设的藏银后,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两人的关系
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是六娘暗示我守秘让我觉得两人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还
是六娘肯为我冒着生命危险让我感动?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条丝带连着我俩,扯不断理还乱,我不想去探究,
可偏偏忍不住去试探。

  萧潇也是一怔,投来的目光里不免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续道:“当然,我不会误了大事的,我又不
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无知纨裤子弟。幸福,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
我深知这一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壮大我的实力,来护卫我的亲人。武当派和
清风妄想阻挡我的步伐,哼,我会让他们知道,总有些人是不能去触犯的!”

  “这么有信心?”六娘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可嘴上却道:“可武当一呼百
应,反对你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局势对你相当不利啊!”

  “乌合之众而已!”我轻蔑地道,随即再度试探起来:“我有干娘相助嘛!
武当算个什么东西?!何况,我听说武当派内部并不和睦,三清各怀鬼胎,更有
不少人在扯清风的后腿,和我决一死战的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生死存亡关头,
没准儿它就变主意了,而身为反对续办茶话会的首倡者,它一旦变了口风,大江
盟和恒山派也不会硬挺着了。”

  “动儿你倒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了。”六娘笑道,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
表情,而对我的恭维,她似乎也默认了,这让我的心跳不禁骤然快了几分。

  萧潇是竹园众女中仅有的几个完全知道我全盘行事计划的人,自然明白六娘
所指为何,也随声附和道:“当初听相公说要调查武当的内幕,贱妾还奇怪,没
想到武当真的成了相公的对手。”

  我心里苦笑起来,这倒是六娘与萧潇高看了我,当初只不过是为了调查苏瑾
身边的青衣人是否就是武当的二号人物孤竹清云,结果在不经意间成了一招妙手。

  “动儿,你是不是想武当像隐湖那样,发出不同的声音?”六娘沈思片刻,
便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武当内部矛盾重重,这主意未尝不可一试。”

  听六娘言之凿凿,我知道在这五个月里,六娘对武当的情报战定是得到了丰
硕的成果。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她对练家已经关注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因为武当和清
风的缘故,一旦把人力物力向武当倾斜,很容易得到相关的情报。

  “动儿,当年三丰真人淡泊名利,为防止武当被野心家所利用,故而设下了
两权分立的制度,掌门和长老会成为互相制约的两大权力中枢,这你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在武当派,掌门和长老会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虽然因为掌门在长
老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让他在两者之争中略占上风,但因为长老会有着严格的入选
程式,长老又是终生制兼世袭制,没有背叛师门之类的重大过失,就连长老会自
己都无权罢免它的长老,遑论掌门了。而要得到武当五分之四弟子的支援去罢免
一个长老,事实上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正因为如此,长老们并不太忌惮掌门
手中的权力。

  “我总觉得,清风之所以最近才开始图谋武林领袖的地位,除了训练练家的
子弟兵要经年累月的时间之外,需要摆平长老会的其他四位长老也是极其重要的
原因。”

  武当长老会共有五人,除了掌门和俗家长老之外,还有真武、大德、清都三
大殿长老。三大殿长老都是世袭,而俗家长老则由掌门提名,而且还要至少获得
其他两人的支援,清风为了在长老会中获得多数,想方设法将宫难推上了俗家长
老的宝座,其间更是费尽了周折。

  “不错!”六娘赞许道:“武当派系分明,三大殿长老各有心腹,清风想统
合武当不是件容易事儿。就说妙字辈硕果仅存的大德殿长老妙可真人吧!他是武
当四清中年纪最小的清雾的师傅,当年他和清风的师傅妙无真人并称武当双骄,
在派中有着极高的名望。而且为人十分方正,别说清风一个后辈,就连妙无真人
在世的时候,在武当也是个横着走的主儿。他很多事情都不买清风的帐,清风却
拿他毫无办法。只可惜这两年他身染重恙,一直卧床不起,不管派中事务了。清
风近来行事越发大胆,不能不说和少了他的制约有关。”

  “有道理。”我沈吟道:“就算清雾进步再快,在门中说话的份量也远远比
不上他师傅。”

  “对。”六娘微微一笑:“这个清雾也是武当罕见的天才,大前年登上名人
录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还刷新了宫难创下的男子二十四岁上榜的记录。去年排
名连升三十三位,一下子升到了四十一,今年听说就连清雨都奈何不了他,很可
能挤进你新排的名人录的前三十位。虽然他眼下在武当还没有多少发言权,可接
任大德殿长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有传言说,他还有接任掌门的可能。只
是,”六娘顿了一下,眉间露出一丝忧虑:“清雾和他师傅不太一样,他和清风
走得相当近,一旦接任长老之职,不但成不了清风的约束,反倒可能成为他的得
力助手。”

  “哦,竟是这样?!”我不由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清都殿
长老清雨和清风之间的关系相当耐人寻味喽?那么在宫难进入长老会之前,清风
甚至是一对三,处于绝对的劣势,宫难又是怎么坐上武当俗家长老宝座的呢?”

  “动儿,你怎么会知道清雨和清风之间并不和睦呢?”六娘目光灼灼地望着
我道。

  “干娘,您不会是把林筠给忘了吧?”我解释道:“原本我们都以为,清风
把林筠送给清雨的得意弟子玄苦,是一种奖励,但眼下看来,更像是釜底抽薪之
计,目的是削弱清雨的实力。因为比较而言,更值得奖励的清雾并没有与女色有
染,显然是因为清风和他走得近,已经没有必要再用女色来巩固两人的关系了。”

  “你呀!自己喜欢倚红偎绿的,就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了女人身上。”六娘
噗哧一笑:“不过,这次你倒是猜对了,清雨至少在一年半之前,和清风的关系
还相当紧张,只是因为一直公开和清风唱反调的是武当的二号人物清云,两人之
间的矛盾才没显得那么突出。但彼此之间有矛盾,不等于清风在长老会中就要以
一敌三。妙可行事公正,只要有利于武当,不管是谁提出的议案,他都赞成;而
清雨原来也是相当有原则的人,不像清云,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清风对着干,
甚至经常找各种各样的藉口离开武当山,故意让长老会因为缺人而无法召开,以
致清风的许多重大计划都无法得到长老会的及时批准。事实上,由于宫难是现今
武当俗家弟子中最适合出任俗家长老的人选,妙可和清雨都投了赞成票,而清云
反对的理由,也只是他和清风的关系太过亲密罢了,至于宫难的为人和在武学上
的造诣,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可眼下清雨明显投入了清风的阵营,不然武当也做不出反对茶话会的决定,
长老会中除了宫难之外,清风定是得到了另外一张赞同票,而这张赞同票非清雨
莫属。”我苦笑道:“显然,清雨和苏瑾的关系败露了,叫清风抓住了把柄,这
才不得不臣服于他。”

  “你都知道了?”六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关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涩然一笑:“干娘您不必为我担心,反正清雨
他不是苏瑾红杏出墙的头一个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已经麻木了。女人变了
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我也不想拉了。只是有点可惜,清云是几近半百的
人,苏瑾的品味怎么变得这般奇怪?”

  六娘沈默了半晌,却出人意料的低声自语道:“年龄重要吗?”

  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师傅比五师娘大二十三岁,两
人依旧十分恩爱,而无瑕比我大十岁,却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之一。六娘呢?虽然
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可也该是一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数字吧…

  “嗯,这个,干娘我的意思是说,他武当派又不是龙虎山一正道,讲究阴阳
双修,这男人年纪一大,那个,干娘您也知道…”

  “我知道什么?”六娘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窘意,旋即板起了面孔
:“苏瑾的事情,不是你想不明白,而是你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想,表面上说得洒
脱,可心里比谁都在乎!”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厉了,她语气缓了下来:“动儿,你若始终不敢
面对她,她就很可能成为你最致命的弱点,一旦被对手侦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了!”

  “干娘,这道理我懂,您就别再揭我伤疤了。”我苦笑道:“对于苏瑾,我
不是洒脱,而是真的想放弃了。或许她一开始很可能是被慕容逼的,然而我早已
今非昔比,她也该知道,我有足够的实力来帮助她脱离苦海,可事实呢?我只看
到她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而乐此不疲,就像青烟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女人喜欢
放荡的生活、喜欢体验各式各样的男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和苏瑾的
差别仅仅在于,这个社会允许男人多娶,而不允许女人多嫁罢了。”

  “动儿,你能想开是最好不过了。”六娘眉头舒展开来,欣慰地道,只是最
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沈吟了一下,才道:“既然你知道清雨和苏瑾
的关系,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个青衣怪客就是清云,那你就该想到,万一清风同样
握着清云的小辫子,那么你就没有多少机会来制造武当内乱了。”

  “总要博一下,因为制造敌人内乱可是最惠而不费的制敌方略了。”我沈思
了片刻,问道:“干娘,您看清雨知不知道林筠和玄苦之间的关系呢?”

  六娘摇摇头表示不知,却斟酌着词句道:“你说清风此举乃是釜底抽薪?那
就是说,清风根本不放心他的师弟了?如果清雨还被蒙在鼓里的话,一旦知晓自
己心爱的弟子已经被清风拉拢过去,他的反击倒是有可能会相当惊人。”

  “不错!”我接过六娘的话头:“毕竟玄苦在武当玄字辈弟子里是最为出色
的一个,如果清风把掌门之位传给玄字辈弟子的话,玄苦乃是第一人选。清雨自
己没做成掌门,有希望做掌门的弟子又投靠他人,他的反应可想而知。”

  “那么动儿你就再审审林筠,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至于武当那边,
白澜的情报网也该渗透进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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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宝亭玲珑她们都陆续起床,见到六娘,都有些羞赧,就
像贪欢的儿媳被公婆撞见了一般。

  我和六娘正在讨论对几家异己分子剿抚的流程,先剿而后抚,是我俩的共识,
否则就是一味地示弱了。

  首剿的目标也相当一致地定在了铁剑门的身上,国仇家恨,一齐算帐。

  如何去剿,大原则也趋于统一,我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动用官
府的力量,因为铁剑门的总舵在丁聪的地盘上。

  我甚至不能公开讨伐铁剑门,毕竟江湖执法者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掩耳盗
铃虽是自欺欺人,却是能保住大家面子的最佳途径。

  只是剿到什么程度,两人却有不小的分歧,我欲把铁剑门连根拔起,可六娘
却说,打痛它即可,不然给江湖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
起江湖的反感。

  “干娘,从我挥剑杀了宋维长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强
硬的印记,这不是靠放过铁剑门就可以轻易更改过来的。何况…”我自嘲地一笑
:“我魔门的身份、淫贼的名头,真的能赢得江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吗?答案显
而易见!而我内心也未必尊重他们——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值得我尊重?!与其
戴着假面具赔上一张笑脸劳心费神,莫不如让他们从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敌
人,就要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就要有不怕灭门的勇气,否则,还是乖乖听我号令
吧!”

  “就是!”玉珑抢着赞道,饱尝灭门之痛的她对十二连环坞的手段记忆犹新
:“干娘,除恶务尽,不然反受其害!”

  宝亭也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六娘目光闪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展颜笑道:“不错,江湖
本来就是强者的江湖!动儿你放手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援你!”

  “你…是别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鲁卫狐疑地望着脱去长袍露出一身
西南苗疆夷人打扮的我:“不对啊!你不是去杭州和齐放谈判去了吗?”

  “那只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而已。”

  老鲁迷惑地“哦”了一声,我微微一笑:“人家大江盟是江南武林的领袖,
我能不给他们一点面子吗?就算人不到,话总该说到吧!你看,大江盟现在不也
是受用的很,连个辟谣的人都没出来吗?”

  “我怎么总觉得齐放他要倒霉啊?”鲁卫皱着眉头道,只是他很快就转移话
题:“呵呵,高大这小子原来是给朝廷做事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
当初还以为他结交三教九流是为了做生意哪!对了,他不是你那个管家高七的大
哥吗?”

  “高七已经不是我的管家了,我保举他出任嘉定县主薄,已获府、部的批准,
昨儿就上任去了。”我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南不肯出来做事,否则,我头拱地
也要把他推到陆眉公那个位子上。”

  “你就别在我眼前念秧儿了,反正我是死活不进京,你说啥都没用。”老鲁
开口就把我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没的商量?”

  老鲁坚决地摇摇头,而我真的叹息起来,陆眉公眼看就要致仕退休了,在我
心目中,老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接替人选。

  可他最近虽然做官做上了瘾,头脑却异常清醒,几次三番地拒绝我,甚至我
列举了种种对他师门少林寺的好处,都打动不了他的心,总说与其去蹚京城那池
浑水,还不如在苏州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我只好另寻合适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南同样拒绝了我之后,近来我考虑最多的竟然是劣迹斑
斑的李岐山,这让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喏,这是高大的资料,果真如你所言,这小子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绝不是
个什么好鸟,想动手的话,判他个秋后斩首虽然过分了点,可进哪个衙门去都挑
不出毛病来。”老鲁岔开了话题,把一叠资料递给我。

  “总要让他死得其所。”我接过高大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完善着心中的计
划,待看过一遍,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老鲁:“傍晚之前能弄到高大的笔迹吗?”

  老鲁知道我又要栽赃陷害了,无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才说没问题,一下午
的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我又问是否查到了唐天威的消息,老鲁笑着说,唐天威少年时的花痴病旧病
复发,虽然离开了秦楼,却离不开女人,眼下正落脚宁波潇湘馆。

  “铁剑门最近也把总舵从杭州搬到宁波去了,你该有所耳闻吧!”老鲁意味
深长地道。

  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着空旷的街道。没有了白日
的喧嚣,苏州城褪尽繁华,就像高家大门口悬着的那盏半死不活的气死风灯似的,
透着孤寂冷清。

  “相公,来人了。”

  顺着萧潇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快速走来,虽然他明显一直在压
抑着奔跑的冲动,可昙花偶现的灵巧身法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对,来人是齐默,咱们也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

  虽然明知道宗亮是铁剑门的中坚,不太可能轻易出动,而苏州在江湖人眼中
又不啻是龙潭虎穴,可我内心还是有一丝幻想——他会亲自来高家打探消息。毕
竟,我冒用高家名头传出的情报,事关铁剑门的安危。

  但很明显,万里流及其幕后主使并不太相信唐门竟然要对自己动手,因为两
家无论是从历史渊源还是现实利益来说,都没有多少仇怨和冲突可言。

  可唐天威无巧不成书地出现在宁波,这也不得不让铁剑门考虑情报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不太可能会知道,唐门最近发生了一场内乱,而唐天威正是内乱的失意
者,眼下等于被唐门放逐在江南。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唐门这么一个重要的大人物易容更名潜伏到了自己的
眼皮底下,自然不会是心怀好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天威此去宁波,已经和铁剑门同流合污了,铁
剑门已经知道了唐门内乱的内幕,那么它自然更有理由相信,唐门要出手对付叛
徒和接纳叛徒的铁剑门了。

  制造一点机会,让铁剑门与唐天威发生冲突,我坐收渔翁之利自然是最理想
不过的了。而能有个让唐门出手对付铁剑门的理由,我也相当满意。

  但对铁剑门来说,无论怎样应对唐门,前提都是高家的情报到底准确与否,
那么派人来核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萧潇和唐三藏在高家附近的客栈里守候了两天两夜,虽然比我预计的晚
了一天,可总算等到了来人。

  齐默很快来到高家的门前,四下看看,就去叫高家的大门——这是白天鲁卫
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带来的好处,高家附近的几条街道一直有捕快出没,到了
晚上,齐默才得到机会。

  只是在铜环发出“叮当”声响的同时,我已经一个健步窜了出去,施展出江
湖最常见的轻功身法向齐默奔去。

  而我身后,作捕快打扮的唐三藏和萧潇高声呐喊:“抓淫贼、抓采花大盗啊!”

  那情景乍一看来,分明就是捕快正在抓捕采花的淫贼。齐默一怔,他的大脑
显然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这情景是否合理,我已经快速地接近,离他只有丈远了。

  当我突然施展出幽冥步来,身法陡然快了三倍不止的时候,他大概才明白过
来,自己竟是来人的目标。

  “鼠辈,敢赚你家大爷!”齐默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道,一边急速向后退去。

  只是铁剑方出鞘,斩龙刃已经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奇异的风声呼啸
而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剑竟生生被我劈成两段,利刃自肩头斜劈下来,
顿时血光崩现,碎衣乱飞。

  “你是王…”

  齐默认出了我的兵器,又惊又怒,可刚喊出我的姓氏,却被我运指如飞,连
点了周身七大要穴,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府衙大牢里了。

  我和鲁卫连夜突审他,可审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得到一丁点有用的资料。

  “别情,这个齐默不是被洗脑了,就是个积年的惯犯,想撬开他的嘴巴,看
来得花些时日了。”老鲁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我恐怕等不及他的口供了。”沈吟片刻,我毅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口供,
是为了替少林出手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迟则易生变,看来这次只好把木蝉留
在苏州了。至于铁剑门那边,我去请老南助我一臂之力,江湖上没他这号人,想
来不会给他惹来什么麻烦。”

  南元子三更半夜地被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可听明白
我的来意,他还是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南,我知道,这违反了你为人处事的原则,可你想过没有,丁聪乃是国
贼,铁剑门助纣为虐,任其坐大,祸及百姓啊!”

  “别情,你可以弹劾丁聪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问题是,正义就一定能战胜邪恶吗?”

  老南当然明白我指的是快活帮全帮覆灭的悲惨往事,一时沈吟不语。

  我诚恳地道:“老实说,我不是不想扳倒丁聪,而是现在根本扳不倒他,我
这个念头,连桂萼和我师兄方献夫都不支援,没有他们的支援,扳倒丁聪无疑就
是一句空话。但我在朝一日,就会盯着丁聪一日,让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
当然,大前提是,我没被江湖的大风大浪所吞噬。”

  “嗯,我是听说,你眼下的情况不大妙。”

  “是,不然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把眼下的形势分析了
一遍后,道:“在反对我的五大门派中,唯有铁剑门是门主亲自出马,不给自己
留一点后路,显然,丁聪是想置我于死地。而我也只有铲除它,才能快速有效地
制止这场风波,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或许是我的诚实打动了老南,抑或是他连番拒绝出山让他心有愧意,更可能
是因为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江湖人,沈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脸苦恼地问我:“那…
这两天老三味谁来掌勺啊?”

  一行人抵达宁波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在潇湘馆的赌场里,我再度见到了易
容为宋难策的唐天威。

  他手执金樽,怀抱美人,在赌桌旁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才经历了人生的
两大磨难。无论是老年丧子,还是大权旁落,都足以击倒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然而他却挺了过来。

  其实,他举手投足的儒雅和风流很让我心折,如果没有解雨和唐三藏,我很
可能在唐门内乱中站在了他这一方。

  望着他潇洒地掷出骰子,我心里一阵感慨——命运,就是老天爷掷出的骰子,
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当然,唐天威不认得我了,唐三藏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但利用
从李岐山手里得到的那张人皮面具,恐怕就连解雨都认不出我来,何况,沈迷在
醇酒美人牌九中的唐天威,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周围出现的几个异常人物,
好像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那几个人虽然穿戴打扮各不相同,可他们却都始终关注着唐天威和他接触的
每一个人。

  不过,因为他们不时对上一个眼神,打出一个手势,稍一留心,就很容易发
觉他们是同伙。

  事实上,高明的赌徒们都善于察言观色,以防备他人合伙出老千,因此已经
有好几个人看出他们的破绽。不过,赌徒们显然误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在这
几个人下注的时候,他们纷纷变得谨慎起来,甚至有人干脆抽回了赌资。

  当然,在我眼里,那几个人更是漏洞百出,无论身板还是眼神都泄露了他们
是练家子的秘密,腰间虽然没有剑,可挂剑的悬钩却忘了摘下;脚上也不是江南
流行的福字履,而是适合施展轻功步法的薄底快靴;甚至追逐他们的眼神,我更
是发现了他们的头儿,一个正在和赌场管事说说笑笑的陌生中年汉子。

  看他的相貌,再对照鲁卫给我的资料,我猜他大概就是万里流的师弟滕养中,
那么几个汉子是铁剑门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眼下的情形可有点不太对头啊!

  在赌桌旁跟着大家下了两注,我很快就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潇湘馆是大江盟的地盘,虽然主持事务的大江盟鱼龙堂堂主柳斯,在我眼里
不过是个武功尚说得过去的生意人,可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发现唐天威周围的异常
情况,而那个赌场管事更是明显认得滕养中。

  赌场自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滕养中和铁剑门弟子在潇湘馆寻欢作乐也是
寻常之事。

  然而,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门派跑到另一个门派的地盘上办事,不
是两家已经撕破脸皮或者所办之事极其机密的话,总要知会一声,以示尊重。如
果有什么恩怨情仇需要在人家的地盘上了结,也要尽量避免给主人带来麻烦。

  而滕养中他们显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可赌场里的所有大江盟弟子对他们的
举动都熟视无睹。显然,两方已经有了默契。

  只是,这默契究竟是什么呢?我飞快地思索着。

  我拿不准大江盟和铁剑门的关系,表面上看,大江盟是白道、铁剑门是黑道,
两者的关系并不融洽,铁剑门是江南少数几个没加入同盟会的重要门派之一,万
里流更是和李思结下了相当深的仇怨。

  那李思近一年来在同盟会的地位蒸蒸日上,不仅取代了华青山成为七大长老
之一,而且在年轻一代同盟会弟子中,隐隐有和齐小天并驾齐驱之势,在同盟会
说话的份量已是越来越重,就算万里流是个傀儡,也总要有点门主的做派和面子,
不会主动用热脸去贴大江盟的冷屁股。

  但细一想,两者和丁聪的关系却都相当密切,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丁聪的左
膀右臂,一正一邪,各有妙用,倘若如此,他们表面上的不睦只是幌子而已,而
彼此互通消息自然不足为奇了。

  不过,如果大江盟已经从铁剑门那里得知了唐天威的身份,大概警戒的力量
至少应该再增加几倍,不仅柳斯都应该亲自出马,就连总舵都应该再派出高手支
援。即便大江盟一时派不出人来,铁剑门也至少应该动用门内名人录上的高手。

  因为唐天威虽然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可毒功却是天下第一,一旦出了变故,
不能一击毙命的话,老天才知道他究竟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眼下的情形是,我既没看到大江盟派出有份量的高手,也没看到铁剑门的
几大主力。若说铁剑门瞒下了唐天威的身份,故而未能引起大江盟的足够重视还
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铁剑门如此轻忽就颇让人费解了。

  何况,不管大江盟知不知道唐天威的身份,既然两家已经有了默契,更合理
的解决办法应该是以大江盟的弟子为主来监视唐天威,这样才不致于引起被监视
者和其他客人的怀疑。而现在两方的行动,都可谓极不自然。

  “相公,滕养中盯上唐大少了。”

  “嗯,活该他被盯上。”我瞥了一眼远处烟视媚行仪态万千的唐三藏。

  一个艳光四射的少妇现身赌场,自然会引来无数猥亵的目光,不是南元子扮
成的保镖如同凶神恶煞、潇湘馆的护院个个如狼似虎的话,早有人上前搭讪了。

  我拿我这位大舅哥毫无办法,他似乎扮女人扮上了瘾,而我却不知该怎么劝
他。

  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论易容术上的造诣,唐天威还在他之上,想不被他
看出破绽,就不能像解雨那样完全改变自己的容貌,只能小打小闹、小修小改,
而这样,势必和自己原来的相貌有着几分相像,同样容易引起唐天威的关注。女
装之后,危险性就小多了,唐天威大概无法想像,堂堂唐门大少会男扮女装。

  果然,唐天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赌桌上,不过,他对
铁剑门弟子的熟视无睹却引来了萧潇的怀疑。

  “唐天威的表演也太过火了,他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被人监
视了?”

  “他、大江盟、铁剑门都很古怪,似乎是设了局,你告诉唐三藏,让他准备
撤退。”

  我一边低声吩咐萧潇,一边再度扫视了一遍摆了五六十张赌桌的偌大赌场,
赌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却还是没有发现其中暗藏了什么高手。

  萧潇偷偷打出了撤退的手势,而我则叫来了一个伙计,想打听唐天威的情况,
话题自然从他怀里的那个美人开始。

  “银红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她已经被宋先生包下了,客官您还是换个姑
娘吧…多久?宋先生花了三千两,包了她三个月哪…您要两个清倌儿?没问题,
小的这就给您叫人来。”接过两个筹码,伙计乐颠颠地去替我和萧潇找姑娘去了。

  “三个月?”

  我和萧潇不由对视了一眼,萧潇皱了皱眉头,说当初唐天威贪恋庄青烟的美
色,就曾经半个月足不出秦楼。

  “如此说来,只能在潇湘馆动手了?”我心底虽然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很快
就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潇湘馆不是大江盟的产业么,正好顺手打击一下它
的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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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这边我和萧潇还没等来姑娘,那边唐三藏却引来了登徒子。就在他接到暗号
准备撤离潇湘馆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溜介的吆喝声:“铁剑门万门主到!”

  说话间,就见万里流气宇轩昂地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半年没见,他的气质竟
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顾盼之间颇有一门之主的威严。

  相反,他身后的宗亮却越发一团和气,几乎看不出任何棱角来,不知道他底
细的人,一准儿觉得他只是万里流的管帐兼跟班,根本想不到,他竟是名人录第
二十位的江湖一流高手。

  万里流飞快地扫了赌场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唐三藏的身上。

  其实赌场里女人并不少,小姐贵妇、名妓流莺、媒婆马泊六,还有小户人家
的姑娘媳妇,各色人等的女人总有三四十个,却没有一个比得上易弁而钗的唐三
藏。

  “好俊的人儿!”万里流几步来到唐三藏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瞥
了一眼他手中的筹码,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容来。

  “美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潇湘馆吧!怎么,妳手里还有筹码?是在这儿
玩得不尽兴吗?老柳这是怎么搞的…”

  “让开!”唐三藏不等万里流把话说完,便冷叱一声,他不仅扮起女人来唯
妙唯肖,连声音都清脆异常。

  周围的人似乎都嗅到了一丝火药味,有人怕殃及自己,开始悄悄后撤,但更
多的人却渐渐围了上来,一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万里流想如何对
付这个美艳的妇人。

  正主儿总算露面了,可我心里却不安起来,万里流找上唐三藏不算稀奇,早
在秦楼我已经领教了他好色的本性,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并不是猥亵,反倒像是嘲
笑,就仿佛唐三藏已经是猫爪下的老鼠、案板上的鱼肉一般,要任他宰割了。

  万里流为何笑得这么古怪?而见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越发担心起
来,唐门的轻功暗器最忌讳人多地方小,眼下的情景会极大地影响唐三藏武功的
发挥,顾不得监视唐天威,我忙挤进好奇的人群中,靠近过去。

  “嘿,她竟然叫我让开。”万里流夸张地对周围人笑道,只是很快他就收敛
起笑容:“或许赌博对女人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那么咱们换个别的游戏
玩玩如何,我的唐、大、小、姐?”

  中气十足的话音犹在众人耳边回荡,万里流的身形已经遽然发动,左手并指
如剑,直刺唐三藏的肩井大穴。

  骤然被人揭破身份,唐三藏不由得一怔。万里流原本就与他仅仅相距不足五
尺,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粗壮的手指已经堪堪到了近前。

  “小心!”

  南元子大吼一声,飞出一掌将唐三藏推到了一旁,那吼声仿佛是九天奔雷,
直惊得周围的看客个个面如土色,连万里流和宗亮的步法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万里流不愧是名人榜前四十名的高手,身法虽然一缓,可手指依然结结实
实地戳在了唐三藏的肩头。

  好在躲过了肩井大穴,唐三藏虽然疼得皱起了眉头,可动作却不受丝毫影响,
顺势向一旁闪去,可惜他四周都是旁观的赌客,他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轻功以
换取时间,在撞到两个汉子之后,那葱管一般白皙修长的五指间仅仅多了两把泛
着幽蓝光芒的精致飞刀,那飞刀也仅仅在他手上停留了一刹,便如蓝色的流星一
般扑向万里流。

  万里流大概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十拿十稳的偷袭竟然没能得逞,对对手的
反击便严重估计不足,见飞刀疾如闪电般奔向自己,脸色顿时一变,人似乎也一
下子变呆了,竟然没有采取最恰当的应对方式向一旁闪躲开去,反倒去抽自己腰
间的奔雷巨剑。

  幸好他身后还有一位实力超群的保镖,同样是一掌推在他肩头将他推开,然
后众人眼前就现出一片耀眼的剑幕,只听“当当”两声脆响,两道蓝光顿时改变
了方向,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两声惨叫,众人“妈呀”一声,四下
逃窜,赌场立马乱成了一团。

  “唐大小姐好强的武功啊!”

  宗亮横剑在胸,长长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唐三藏,显然飞刀上的力道
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宗、万两人俱都口称唐大小姐,自然是把唐三藏误认为唐棠了。而唐棠虽是
绝色榜的榜首,可在江湖上却并不以武功著称,就算她是唐门少一辈中武功仅次
于唐三藏的人物,但她仓促发出的两把飞刀犹有如此功力,让宗亮不得不重新评
估眼前这位绝世美女的实力。

  和宗亮一样吃惊的,还有我。就在万里流喝破唐三藏身份的一刹那,我立刻
醒悟过来,唐天威和铁剑门、大江盟三方已经沆瀣一气了,因为只有唐天威才有
可能认出唐三藏来!

  他方才的一举一动快速在我脑海里闪回,很快我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
他是利用和银红亲热的机会,将消息告诉银红,然后由银红发出暗号通知同伴。

  只是唐三藏扮女人扮得实在太像了,虽然唐天威看出他是唐门中人,可还是
出现了一点偏差。

  怎么会是这样?!

  我的大脑竟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样的局面我虽然曾经估计过,可因为太过匪
夷所思,早被我抛到脑后去了。

  在我想来,面对慕容世家这等强敌,大江盟此刻决不该再开辟第二战场,去
惹唐门的麻烦,而唐天威也应该没有多少资本能说动齐放,支援他夺取唐门大权。

  可眼下,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既然唐天威已和大江盟、铁剑门联手,潇湘馆的一切自然就是一个陷阱,
而诱饵就是唐天威了。”我心念电转,看来铁剑门和大江盟对突如其来的高家情
报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真的,唐门的确要铲除叛徒,那么大江盟和铁剑门就将计
就计,以铁剑门为明、大江盟为暗,打唐门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助唐天威登上
唐门家主的宝座,也要削弱唐门的实力,让它无力东进。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假的,那么,这个陷阱针对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我了!毕
竟只有我,才有能力伪造出那么一份情报来。

  想到这里,我顿时冷汗津津,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虽然自己想到对
方有可能串通一气,却没想到他们会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若非唐三藏被唐天威认出,让他们以为来的是唐门,而我们的突然撤离又打
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埋伏的话,或许我真的要落入陷阱了。

  既然有心要对付整个唐门,那么是谁来对付名人录上高居第六的唐天文已是
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我一边拉着萧潇随众人朝角落里跑去,目光一边转向唐天威,果然,唐天威
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孔武的汉子,然而不是齐放,却是柳斯。

  我正惊疑不定,一声轻吒传入耳中:“是你姑奶奶!”

  回首望去,赌场中央已经空出了偌大的一块场地,四人两两相对,如临大敌。

  地上躺着五六个看来是被人群挤倒的赌客,他们一边痛苦呻吟着,一边拚命
朝门口爬去。

  而那两个中了飞刀的汉子则剧烈地抽搐着,全身卷曲得有如虾米一般。

  就见唐三藏身形蓦地一动向宗亮欺去,双手有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四道冷
厉的光芒几乎同时从他手掌中射出,去向速度虽各有不同,目标却都对准了同一
个人。

  “天狼七星变?妳一姑娘家能使出四变,也算难得了!”

  宗亮的脸色这才稍显轻松,铁剑毫无花俏地连着刺出四剑,将飞刀一一击落
在地,可他脚下却相当谨慎,不仅没贸然进击,反倒缓缓后退,与唐三藏拉开了
距离。

  能练成唐门绝技天狼七星变,自然是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而
江湖早有定论,天狼七星变在三步之内几乎天下无敌,如果让一个身怀七星变绝
技的唐门弟子欺进自己的三步之内并让他发出了飞刀,就算武功高出他三成,恐
怕也要吃大亏。

  故而宗亮的武功已近一代宗师,也不敢大意。何况,那幽蓝的刀光分明告诉
众人,那刀是喂了毒的,纵然不见得是见血封喉,怕也是难缠的很。

  而一旁立足方稳的万里流此刻已抽出了剑身长达四尺的奔雷剑。他似乎是觉
得丢了面子,脸胀得通红,趁唐三藏刚使出七星变正在调整内息,双手一擎巨剑,
大叫一声,直刺了过去。

  “无耻!”

  南元子高声怒喝,一把三尺长的奇异兵器蓦地出现在他手中,毫无花俏地直
迎上了奔雷剑。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奔雷剑猛的弹向空中,万里流像是使出了吃奶的
力气,又藉势向后退去,“登登登”一连退后了七八步,才堪堪握住巨剑,脸色
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张嘴,“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竟然是一招即
告受伤!

  “老南真是扮猪吃老虎啊!”

  我心中又惊又喜,万里流虽然愚笨,可一身内力却是江湖少见,就连魏柔与
之相比都略处下风。

  南元子硬碰硬一招破敌,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他内功之深厚,恐怕我也有所
不如,有了这等强援,今日倒不见得会吃大亏了。

  南元子手中那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黝黑兵器似乎根本没受奔雷剑的影响,
兀自如阎罗王的勾魂铁牌一般,直奔万里流而去。

  宗亮看出危机,顾不上顾忌天狼七星变的威力,双目陡然射出一道慑人的光
华,猛吸一口气,手中铁剑在半空中刺出一道闪电,带着“嗤嗤”的破空声直刺
向唐三藏,正是铁剑剑法的著名杀招“一往无前”!

  南元子似乎对唐三藏有着相当大的信心,根本不在意宗亮的围魏救赵之计,
前进的路线丝毫没有发生变化。万里流刚把奔雷剑横在胸间,那黝黑的兵器已经
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剑身上。

  万里流这番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兵器,巨剑竟然被击得回砍在自己身上,而对
手的兵器却毫无阻碍地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不是他临危不乱,堪堪向左移动了半
尺,那奇异的兵器大概已经刺穿他的心脏了。

  “休得伤人!”

  柳斯的怒吼此刻才传了过来,可眼看南元子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两招就让
万里流重伤失去了战斗力,扑向战场的他急忙一个转身又撤了回来。

  一声呼哨,两队人马从赌场的南北两大门直插进来,那些拚命向外挤的赌客
遇到明晃晃的刀尖,都向两侧闪去,虽然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可还是闪出一条通
道来。

  “都是一群笨蛋!”

  从我不远处的那个大门走进一队人马中央,一身雪白衣衫的李思鹤立鸡群,
光彩夺目,甚至让人忽略了他身后的宫难。

  他卓而不凡的气势和宋玉潘安一般的俊美容颜,竟然让十几个无知的少女少
妇忘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发出了忘情的欢呼和尖叫。

  李思鄙夷地望了一眼被南元子一脚踢开,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万里流,只
是目光落在赌场中央翩翩飞舞的唐三藏,那仿佛漆点的一般乌亮的眸子才蓦地一
缩,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微笑,回首对宫难低语道:“她…就是唐棠吗?果然不
愧花魁的名头啊!”

  宫难眉头微微一皱,方要说话,李思已经回转过身躯,排开前头众人,挺剑
向唐三藏刺去,嘴里嚷道:“宗老二,唐大小姐就交给我了,你专心对付那胖汉!”

  被南元子和唐三藏联手夹攻得左支右绌的宗亮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戾色,却
依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南元子的身上。

  就见李思人如龙剑如虹,脚下踩出幽冥步,利用宗亮闪出的空隙,飞身加入
了战团中。

  一看李思的身形步法剑势,我就知道,这一年来,李思并没有因为在女人身
上花费了大量精力而撂下武功。相反,他的功力还颇有精进,假以时日,他和木
蝉、齐小天、宫难和唐三藏一样,将是未来十大强有力的候选者。

  不过,他的对手是对敌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唐三藏,虽然还在隐瞒自己的武功,
可看架势,仍能抵挡他几个回合。

  而一旁的宗亮却显然别有一番心思,当初在少林寺他已是有数的天才高手,
经过近十载的江湖磨练,就连空闻大师都不敢小窥他,可有所保留的他却给对手
南元子充分发挥的余地,手中的奇异兵器妙招迭出,两人竟打了个棋逢对手,四
人维持着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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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大门、窗户等出口很快就被大江盟弟子封锁了,我和萧潇同大群的赌客一道
挤在了四周的墙壁处。

  面对如狼似虎的壮汉和雪亮的刀枪,除了那十几个被李思的风采所惑的女人
之外,大多数都噤若寒蝉,并不用大江盟弟子多操心——事实上,大江盟弟子的
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赌场的中央,无论是恍若天女下凡的“唐棠”,还是奇招异
式层出不穷的南元子,都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几个街头小混混见没人注意自己,趁火打劫起来,不是揩起姑娘的油,就是
做起三只手的买卖。甚至有个不开眼的小子见钗而弁的萧潇人物风流,竟打起了
她的主意,却被我趁乱下了膀子,他直疼得煞白了脸,却不敢乱叫,怕惹恼了场
子里的护院,只是那对三角眼恶毒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想找出究竟是谁暗算了他。

  我的目光此时却转向了唐天威,他正悠闲地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地望着唐
三藏。和身边被战局弄得紧张兮兮的柳斯相比,他显然从容了许多。

  “唐天威似乎怀疑唐大少的身份了。”萧潇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

  解雨虽然身材高挑,可仍比她大哥矮了半个头,就算身高可以用高底木屐来
解释,但她局面看似狼狈,可相当迅捷的应对,还是不应该出现在名义上没有多
少江湖经验的唐大小姐身上,对唐门了如指掌的唐天威不生疑才怪。奇怪的是,
他竟然没警告他的盟友,这个绝代佳人很可能是个西贝货。

  而我,骤然落入陷阱,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在北门,与南门李思宫难一同杀进赌场的是大江盟总管柳元礼和鹰爪门掌门
司马长空,他们正虎视眈眈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加上南门尚未出手的宫难,包围
网已隐现规模,赌场里的人想逃出去要大费周章。

  显然,大江盟是想藉机把唐门的重要人物一网打尽了。

  当然,这绝非大江盟安排下的全部人手,因为唐门的主力并没有出现,大江
盟也该是隐藏了部分好手,其中很可能就有齐放父子。一旦唐天文兄弟露面,必
然会遭到他们的雷霆一击,硬拚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我此刻倒要感谢贪花好色的李思了,明明有几次可以伤着唐三藏,却都轻易
地放过,而唐三藏也能得以继续装扮他的唐大小姐,让唐天威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虽然相持不下的战局,最终肯定是对唐门不利,但也给了我动手脚的机会。
我知道,唯有搅乱了局面,才有乱中取胜的机会。

  和萧潇耳语了几句,我藉着她身体的掩护,偷偷点燃了火摺子。

  随后,一轮快指点了三角眼的哑穴和其他七处大穴,又点了另外一个混混的
穴道,顺手将他俩拉到了身前,用火摺子点着了他们的后衣襟。

  不一会儿,两人的袍子便着了火,我随即让萧潇点着了我的袍子,然后大叫
起来。

  其实用不着我叫喊,火苗窜起,周围的众人都发现了我们这三个人的异状,
俱都像我一般惊叫起来,纷纷朝外涌去,可人群拥挤,大门又被封住,聚在南墙
的众人不得不挤向赌场中央,立刻就与大江盟的弟子发生了冲突。

  一时变生肘腋,大江盟又不敢真的杀人立威,结果竟没能封锁住众人,守在
大门的众弟子见势不妙,忙过来帮忙,守卫的力量顿时捉襟见肘。

  就在萧潇随着人群涌到门口的一刹那,我拎起三角眼掷向唐天威,门口的守
卫被众人的惊呼和半空中的火人所吸引,萧潇等七八个人趁势冲了出去,眨眼消
失在夜色里。

  骤见一团火球扑过来,唐天威并不如何慌乱,左手微抬,只见数点寒芒从袖
口倏地射出,眨眼便隐没在了三角眼的身上。

  三角眼哑穴被封,就算痛苦也叫不出声来,身子也无法做出痛苦的动作。

  柳斯不明就里,见他来势不减,忙飞身挡在唐天威的身前,奋起一刀,竟将
三角眼斜肩带背劈成了两段。

  只是他近十年来一直打理大江盟的生意,当年闯荡江湖的狠劲儿消失了大半,
这一刀虽然力道十足,可身法却有点拖泥带水,血水和着五脏六腑洒将下来,他
躲闪不及,顿时把他淋成了一个血人。

  “杀人啦!”有人惊叫起来:“是方小四,方小四被人杀了!”

  听到众人的呼喊,柳斯望着地上正在燃烧的两截尸体,这才明白自己杀错了
人。可我根本不给他后悔的时间,如法炮制,将另一个混混同样掷了出去。

  柳斯眼中不期然闪过一丝犹豫,可他身后却再度响起了机簧声,他只好硬着
头皮再度挥舞起了长刀。

  和方才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这回连唐天威的雪白衣衫都溅上了血迹。

  当我似被人掷出一般地扑向唐天威的时候,柳斯已经彻底丧失了出手的勇气,
而唐天威大概因为前两个废物浪费了他宝贵的防身暗器而踌躇起来,没有抬起他
的手臂,反而将身子向一旁挪开,似乎要避开从空中直扑过来的火人。

  嘿嘿,你们上当了!

  敌人短暂的心理摇摆和犹豫不决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时间,眨眼间我已到了唐
天威近前八尺,当看到一轮光华从我手中洒出,两人都知道自己上当了。

  唐天威的眼中明显露出一丝惧意,只是那却似乎是怕坏了自己的威仪,不肯
来个地滚翻躲避我的新月一文字。只见他把左臂猛的抬起,一缕细烟顿时从袖口
喷射出来。

  而柳斯更是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挥刀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唐天威的身前,细
烟裹住了他的身子,他脸上顿时泛起一片奇异的红色,动作也骤然慢了下来。

  “米粒之珠,敢与日月争辉!”

  刀王厉天传下的大罗天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一招“天罗地网”几乎可以媲美
天魔刀法威力最强的杀招“天魔杀神”。虽然我是初学乍练,可一文字布下的刀
网还是无坚不摧。柳斯刀断、手断、胳膊断,几乎都是在一刹那发生的,断手断
臂带着血珠飞溅出去,惹得众人一阵惊叫。

  而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东窗附近,根本没有出手意思的宫难和柳元礼、司马
长空都齐齐动容——大概他们谁也没想到,堂堂名人录第八十三的高手仅仅一招
即告重伤!

  “狂徒敢尔!”

  一文字织成的刀网砍翻了中毒的柳斯之后,直奔唐天威这个罪魁祸首而去,
而唐天威似乎被那充满了王霸之气的刀法惊呆了,竟不知道躲闪。

  眼看一文字就要将他劈成两段,可就在这时,我身侧传来了一声大吼,随着
那吼声是重物的破空之声,斜眼一看,却是司马长空情急之下,将他的一对铁鹰
爪掷出,那铁鹰爪快似流星,直奔我而来,若置之不理的话,将正砸在我的腰上。

  不得已回刀斩落这一对铁鹰爪,憋足了的一口内息已然耗尽。轻烟吸入口中,
我只觉得头脑一昏,身法顿时一窒,险些一头栽落在地,连忙屏住呼吸,心头不
由暗凛,若不是事先预服了经过唐老六唐天运最新改良的唐门“清心丹”,大概
这诡异的轻烟就会要了我的小命。

  再看唐天威,已被柳元礼抢出了危险的区域,而柳脸上同样泛起了红色,只
是那红色比柳斯方才的淡了许多,而他带着唐天威一到安全地带,就忙不迭地从
怀中掏出药丸送入口中。

  “走!”

  从半空中落下的我一折身朝东面扑去,一刀劈向李思,欲和唐三藏、南元子
汇合在一处,好冲出重围。

  潇湘馆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且不说齐放父子兄弟尚未露面,他们一旦加入战
局,我只剩下亮出身份这一条路好走,而人家九成九不会买我的帐,单单一个唐
天威的防身之毒就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好在他的毒烟大概对付唐门弟子的效果
更佳,因为唐门弟子自幼服食毒物来增强抗毒性,体内都藏有毒素,那毒烟多半
是会引发毒素反噬的唐门秘密武器“相思纱”——一种连唐三藏都只是闻名未曾
见识过的厉害毒药。

  李思显然看到了我方才对付柳斯的那无坚不摧的一刀,可他不惊反喜,那双
桃花潭水一般幽亮的眸子竟然散发着一股莫名的狂热,雪白的长袖卷飞了一把幽
蓝的飞刀。他轻易地摆脱了唐三藏的纠缠,来不及招呼同党顶替他的位置,一转
身,面对呼啸而来的一文字,出人意料地完全放弃了防守,手中长剑如长虹贯日,
直刺我的心脏!

  饶是我对他厌恶已极,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一声。我刀势正盛,他若是不能在
气势上压倒我,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心高气傲的他想来决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在李思转身的一刹那,一直刻意隐瞒自己武功的唐三藏身法陡然加快了五
成,系在腰间的名贵玉佩激烈地碰撞,在发出了几声急促而清脆的“叮当”响声
后爆裂开来。

  就在这声脆响声中,五把寒芒四射的飞刀几乎同时脱离了他的手指,直奔李
思的后心而去。

  而此时,意欲顶替李思接下“唐棠”的柳元礼尚离他还有丈远,见状不由得
大叫起来:“李长老,飞刀!”

  离我只有八尺的李思,身子突然如风吹杨柳一般奇异地摆动了两下,那疾若
奔马的向前速度一下子降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可他的身子并没有稍停,
因为行进的路线几乎完全转到与原来垂直的方向,往横向飞速移动,速度之快,
端的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天狼七星变绝非浪得虚名,虽然唐三藏来不及全力推动此招,可威力
依旧惊人,饶是李思应变神速,左胳膊左大腿还是各中了一刀,半空中顿时洒落
一溜血花,身法也一下子缓了下来。

  亏得柳元礼全力抢上前去,拚命阻止唐三藏再发射飞刀,李思才堪堪逃离险
境。

  见眼前骤然出现三把飞刀,我不假思索地和李思采用了相同的应对方法,也
急忙向一旁躲闪开去,毕竟力气花在七星变上太不值得,何况还正好可以让我身
后尾随而来的司马长空吃吃苦头。

  果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接连三声脆响,眼角余光里,司马已经停下了
脚步,正大口地喘气,似乎方才的一刀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而他身旁,宫难的长剑已然出鞘,身前还跌落着两柄飞刀,只是他的目光既
没落在我身上,也没给武功突然大进的“唐棠”更多关注,反倒是望着李思,眼
中满是惊讶。

  “流云诀?!”

  我同样惊讶地瞥了李思一眼。在行家眼中,李思方才显露的轻功身法和我几
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就像同门的师兄弟一起演练轻功似的,可我心里明镜一
般,那绝非是幽冥步,因为我使出的根本就是隐湖的轻功绝学“流云诀”!

  李思…他竟然是隐湖弟子?!

  对于身负“幽冥步”和“流云诀”两大轻功绝学的李思,在生死关头选择
“流云诀”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可魏柔从来没提起过,隐湖竟然打破
传统,收起了男弟子呀!

  他师傅究竟是鹿灵犀,还是辛垂杨?看他在大江盟得宠的样子,大概是与齐
放交好的辛垂杨的弟子可能性更大吧!

  我心念电转,人却抢到了唐三藏的身前,他连接使出极耗内力的天狼七星变,
武功已经大打折扣了。

  而那边李思虽然中了毒刀,刀上毒药也不可谓不烈,可有唐天威这个大行家
在,他固然失去了战斗力,可性命却根本无忧,而这也正是唐门最担心的事情,
一旦唐天威真的投入别家,不仅唐门的底牌暴露无遗,连最有威慑力的唐门毒药
也几乎失去了作用。

  李思紧咬牙关,任唐天威手中的小刀在伤口上刮来刮去,双眸紧盯着我,似
乎也在诧异,我究竟是何人,竟然同样会隐湖的轻功!

  我却没功夫理会他了,趁势与唐、南两人汇合一处,害怕被围攻的宗亮以一
招凌厉的“拔剑四顾”顺利地脱离了战局。

  兔起鹘落间,大江盟和铁剑门已是三人重伤,虽然唐三藏的飞刀几乎告罄了,
可武功高深莫测的我和南元子还是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吆喝门
下的弟子守卫好大门窗户,以防我们逃脱。

  而宫难、宗亮、柳元礼等人则全神贯注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却不再着急
动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四下打量了一圈,我知道没有萧潇接应的话,想闯出赌场,三人将要付出极
大的代价。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去年江南江北两大集团在镇江、应天一役中大量使用弓
箭引起了官府和军方的注意,为了避免给官府进剿的口实,两大集团都不约而同
地隐匿起了弓箭,否则,我今晚恐怕插翅也难飞了。

  赌场里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却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赌场中央方小四两人尸体
燃烧的吱啦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气息。

  赌客们自然吓得惊恐万状,大江盟的弟子一个个也如临大敌。一个少妇实在
受不了这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突然大哭起来,随即有十几个女人也跟着哭了起
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神经已经完全紧绷的大江盟弟子顿时产生了过度的反应,
几个人立刻大声咒骂起来,更有两人干脆就用刀背招呼着有些骚动的赌客。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打斗中有人高声叫道:“李
长老,点子有帮手!”

  话音未落,就听“匡”的一声巨响,一个大木桶破窗而入,跌落在地上摔得
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黄澄澄粘乎乎的,竟然是油!

  紧接着,另一个木桶也飞了进来,百多斤的油四下蔓延开来,很快,一半的
赌场地板上已经厚厚地铺上了一层。

  我正在奇怪,萧潇怎么改变了我的计划,又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能擎
得动两大桶油,却见两个人影跃上窗台,那个拿着火把的俊美少年自然就是萧潇,
而她身旁,却多了一个黑衣黑裤外带黑色面罩的蒙面人。

  “李长老,在下和你商量个事儿,你们撤了守卫、在下放了这些赌客,大家
日后江湖再论高低,你意下如何?”萧潇慢条斯理地道。

  她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火把,那吞吐不定的火苗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任谁都知道,这火把一旦投进赌场,这里势必变成一片火海,究竟有几个人鸿运
当头能逃得一命,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赌客们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纷纷鼓噪起来:“放我们出去!”“我是知
府大人的外甥,不放我出去,我舅舅灭了你们潇湘馆!”

  赌客们一边嚷嚷,一边朝南北两大门涌去,赌场顿时再度混乱起来。

  萧潇的一番举动打得大江盟措手不及,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李思身上。刮
骨疗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李思,此刻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潇湘馆里不是不可以死人,就像大江盟的弟子战死江湖,除非有特殊情况,
官府一般不会过问。但赌客不是大江盟的弟子,他们根本就不是江湖人,一旦发
生命案,潇湘馆难逃其咎。

  若说方小四两人的死还能找得出理由的话,一旦烧死大票的赌客,别说大江
盟罩不住,就连宁波府也兜不住这天大的案子。

  “无耻!”李思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朗声道:“以无辜的百姓为人质,你
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藏头掖尾的,还有没有半点江湖风范!”又转身冲我不屑
的道:“阁下武功虽高,为人怎么如此卑下!只知道阴谋诡计,算什么男子汉!
你若是还有点男人血性,放了这些无辜百姓,我大江盟和你一对一的单挑!”

  我颇有些惊讶地望着李思,同样的话,如果是齐小天或者宫难说出来,我丝
毫不觉得奇怪,可性格叛逆,浑不把江湖规矩当回事的李思却说出这么一番冠冕
堂皇的话来,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这绝非是他一时做作,显然这半
年多来,他身上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那个飞扬跋扈的李思变得更有心机了。

  “大家彼此彼此。何况,我没那么狂妄,和齐盟主单挑,我还得练几年。”
我变换嗓音冷笑道,说话间,却见屋外数条人影直扑向窗台上的萧潇和蒙面人。

  只是那蒙面人的武功竟也出类拔萃,手中长刀挥舞,不仅一个人就拦下了所
有的攻势,而且反击之势极为凌厉,只是他似乎心存善念,都只是点到为止。

  “别考验我的耐心!”我双目陡然射出一道光华:“我数三声,你撤去门口
守卫,否则,就和你们同归于尽,有百十号人作伴,还有大江盟陪葬,我们弟兄
也算够本了!”

  听我毫不犹豫地开始报数,李思面色变了一变,一挥手,门口的守卫向两旁
一闪,我给唐三藏和南元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混在了赌客中朝门口涌去。

  而我则一跃上了窗台,接过萧潇手中的火把,火把入手,就觉得她握着的地
方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闻到黑衣蒙面人身上细细的檀香气,我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鲁卫嘴上说
没有口供无法助我,暗地里还是把木蝉派了过来,难怪萧潇没有按计划四处放火,
显然是被宅心仁厚的木蝉所阻。

  不过,有木蝉这位准十大相助,今儿要逃跑大概不成问题了。

  用火把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李思等人,待见唐、南两人从南门出了赌场,逼着
李思他们退到北门,我这才长笑一声,将火把远远投到了赌场外的空地上,拉着
萧潇的小手,一展身形,欲和唐南两人汇合到一处。

  “朋友慢走!”

  就在我刚刚跃离窗台的瞬间,突听屋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回首望去,
却见背后一人凌空踏虚而来,国字脸、卧蚕眉,手中一口厚背刀,如水的月光照
在猎猎作响的衣袍上,仿佛是给它涂上了一层亮银色,威风凛凛宛如关羽再世一
般,正是大江盟少盟主齐小天。

  “不劳少盟主相送!”

  从高处跃下的齐小天速度竟然比我还快,厚背刀离我尚有五尺,我就感到了
一股浪潮般的杀气,仿佛大江汹涌,澎湃而至。

  我不敢小窥,反手挥出一片刀网,却还是大罗天刀法中的那招“天罗地网”。

  然而,密不透风的刀网几乎瞬间就被厚背刀割得七零八落,拥有地利的齐小
天面对疲惫之师的我,竟然占了绝大的上风,只是他也没料到大罗天刀法和我的
身法配合得如此精妙,虽然刀网被破,可一文字仍从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攻过来,
逼得他生生坠落在地。

  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堂堂正正的大江流刀法和不利的地势逼得我不得不
与齐小天硬碰硬,厚背刀上传来的强大力道震得我气血翻腾,不得已,我只好带
着萧潇与木蝉一道重新落入了大江盟弟子的重围中。

  紧跟着众人出了南门的唐天威死死盯着我,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棠儿
的夫婿到了。”

  听到武林第一美人心有所属,我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或羡慕、或嫉妒、
或不屑、或品头论足,一时交头接耳,竟忘了眼下正是两军阵前,全场气氛顿时
为之一变。

  我知道唐天威认出了大罗天刀法。刀王厉天无儿无女,又无弟子,孤独一生,
唯有唐棠幸运地得到了他的刀法真传,唐门其他弟子再无人有此好运,就连唐三
藏都仅仅得到了一点皮毛而已,我的刀法自然是唐棠所传了。

  唐天威的目光又转向了唐三藏,沈吟半晌,才落寞地道:“三儿、三儿,难
道你忘了大伯是如何疼你,你竟然也要置大伯于死地而后快吗?”

  唐三藏刚想回话,却被我示意拦下,他这番男扮女装若是传了出去,日后还
如何接掌唐门?

  故而我虽然心中是一百个别扭,可还是揽住了唐三藏的腰肢,笑道:“按辈
份,我是得管您叫声大伯,不过,您有点老眼昏花,错把冯京当马凉了。只是,”
我脸色一正,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男女不分这是小事,是非不分却是大事!你
背叛唐门,是为不忠;陷害亲友,是为不义。不忠不义,有何面目面对唐门的列
祖列宗?又有何面目面对曾经尊敬你、爱戴你的晚辈?你这叛逆,唐门人人得而
诛之!”

  “说得好!”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只见一道灰影疾若奔马、快似流星般从人群中杀
出,直奔唐天威而去,身法之迅捷,甚至连我都自叹弗如。

  唐天威身边的宫难和齐小天急忙抢前发招阻拦,刀剑合璧,虽然威力巨大,
可毕竟事起仓促,竟没能阻挡住灰影前进的脚步。

  “唐兄手下留人!”

  唐天威身前突然现出漫天刀影,那刀影组成重重波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席卷
过来,仿佛要把灰影吞没了似的。

  那灰影却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起伏跌宕,他手中蓦然出现的一条黑黝
黝的皮索似乎是摇橹一般击在雪白的浪花上。所到之处,浪花退而复起,可扁舟
也有惊无险地驶过了浪尖,到达了彼岸。

  就听“噗”的一声,摇橹激起的一朵浪花不是雪白却是血红。突然,浪花不
见、扁舟不见,轻烟缭绕中,唐天威委顿在地上,整个头颅已是稀巴烂。

  唐天威身前,一名高大老者束手而立,面有戚容地望着他的尸体。

  良久,老者才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已经退到唐三藏身旁的灰衣人,微微一
笑道:“唐兄远来,齐某未能尽地主之谊,还望唐兄海涵。”

  话音甫落,他就轻咳一声,嘴角顿时现出几丝血迹,齐小天见状忙抢上前去,
关切地问道:“爹…”

  老者一挥手,腰板挺得更直了。

  “唐某没来得及向齐兄通报,就在大江盟地头上处置叛徒,还望齐兄恕罪。”
那灰衣人自然就是我的老泰山唐天文了,他从容不迫地道:“碧落烟有毒,奉上
解药,也算敝门略表歉意。三年之内,敝门不再涉足江南。改日,唐某再登门负
荆请罪!”他边说边收起断成两截的神仙索,从怀里掏出只瓷瓶递向我。

  我这才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这是我头一回看到十大中人生死相搏,这火
石电光的一刹那,已经完全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大江流刀法让齐放使将出来,与齐小天绝对不可同日而语,那刀势仿佛大江
东流,不可阻挡,就算师傅鼎盛时期的天魔刀亦不过如此。

  而唐天文的身法更是如同九幽鬼魅,神鬼莫测,竟然在没使出暗器的情况下,
活生生地在齐放的眼皮底下击杀了唐天威,而仅仅在撤退的时候,才用了毒烟阻
敌。

  两大高手生死对决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让人回味无穷、叹为观止,我和能看
懂他们交手过程的每一个人想来都是受益匪浅。

  不过,让我更加佩服的是,刚刚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齐放和唐天文,此刻却如
同老朋友一般的寒暄不已,看来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天生就是一对儿。

  唐天威一死,大江盟的如意算盘顿时落空,此刻再和唐门翻脸,只能是两败
俱伤,白白便宜了慕容世家,李思和柳斯的伤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反正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而唐天文也丝毫没有得便宜卖乖的意思,连捧带哄,又许下誓言,让大江盟
总算找回了点面子。

  可铁剑门能咽下这口气吗?万里流重伤、齐默被俘,无论如何,铁剑门铁定
要从十大中除名了。

  我一边去接瓷瓶,一边打量着宗亮,奇怪的是,他脸上并没有一丝哀容,似
乎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我心中正暗自揣摩,却发现老泰山的手在轻轻地发抖,虎口上更是多出几道
裂口。心头一惊,这才明白过来,他表面上的从容淡定竟然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

  “这就是击杀唐天威的代价吧!”我若有所思地走向齐放,虽然精神有点溜
号,可在我有心震慑那些依旧怀着蠢蠢之心的大江盟高手的念头影响下,我脚下
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扎实而有力,让人觉得我简直是无懈可击。

  “后生可畏啊!”齐放颇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我展现的大罗天刀法
还不如我的步法来得惊心动魄:“令婿好人才,真要恭喜唐兄了!”

  他含笑接过瓷瓶,可从他掌中却传来一股泊然的内力,险些冲破了我布下的
防御体系。不过,这股内力虽强,却与我预料的尚有一段差距,也不知道是他手
下留情,还是真的受了内伤。

  “彼此彼此。”唐天文谦逊了两声,将解药的服用方法详细说了一遍,这才
从容告辞。

  齐放既不阻拦,也不派人跟踪,我们一行五人顺利地撤出了潇湘馆。

  刚出潇湘馆的大门,一辆马车就驶了过来,驾车的陌生汉子见到唐天文,刚
开口说了半句:“三哥,事情…”

  唐天文一摆手,说上车再说,一掀车帘,便钻了进去,可还没落座,一口鲜
血已经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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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等唐天文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三哥,你身子受不了颠簸,我们只好走水路了。”前来接应的唐门老四、
鹰堂堂主唐天行见他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下已经到了绍兴地界,王少侠
和绍兴府有点关系,三哥你在这儿休养两天,然后走海路去嘉兴府——杭州是大
江盟的地盘,此时似乎不宜再在大江盟眼皮子底下露面了。”

  “是到余姚了吧!”唐天文支撑起身躯,朝船外看去。他的动作还算自如,
可声音听着却极其虚弱。

  船上有唐天行、唐三藏两大医术高手,我这个半吊子大夫自然派不上用场,
而那叔侄俩对唐天文的伤势都讳莫如深,我根本不清楚我这位老泰山的伤势究竟
如何。此刻听来,竟比我估计的还要严重一些。

  “动儿,要叨扰你老师阳明公几日了。”唐天文转过头来,冲我微笑道。那
笑容和蔼亲切,一如两人的初见。

  动儿?想起最后不欢而散的初见,我心中暗笑起来,前倨后恭,都是利益做
崇。

  可唐天文已经不着痕迹地表达了他的心思,我也没必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了,遂展颜笑道:“岳父,您这可见外了,我正想请老师和您商量一下婚事哪!”

  “也对。”唐天文呵呵笑了起来:“是该给你们完婚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他双眉一挑:“棠儿名分上已经吃了亏,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否则,
我饶不了你!”

  “棠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和唐天文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话一出口,两人随即相视而笑。

  “原来你就是王动王大人!”唐天行眼睛一亮,不由得敬佩地望了他三哥一
眼,想来他心中也是暗自钦佩,他三哥怎么不动声色就钓到了我这个金龟婿。

  “四叔这么称呼,小侄可不敢当。”我谦逊了一句,回头又问起老岳父的伤
势。

  “我一身功力大概去了七成,没个三两年怕是难以复原了。”虽然伤重如斯,
可他的语气却依旧很平淡:“齐放的关王刀名不虚传,当真霸道无比。动儿,你
一两年内还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对上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伯父,齐放他不也受伤了吗?”萧潇随口问道。

  “妳是棠儿的房中姐妹吧!”唐天文仔细打量了换成女装的萧潇一番,赞了
句好人才,才笑道:“别给妳唐伯伯脸上贴金了,没有人能在一心二用的情形下
伤了齐放,就算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孙不二也不能。齐放那是诈伤,只是个中
缘由,伯伯可就不知道了。”

  我当时就觉得齐放伤得蹊跷,果然得到了验证。可就像老泰山说的那样,齐
放诈伤,究竟意欲何为?不仅让唐天文在自己面前杀了人,而且自己还受了伤,
这可大大有损他的威名啊!

  “或许和武林茶话会有关,他大可以藉口受伤而无法出席茶话会。”唐三藏
沈吟道。

  “怕是没那么简单。”我摇摇头:“事实上,如果齐放全力阻止岳父的话,
我想岳父没有多少机会来处置叛徒,至少不能一击得手。何况,和岳父拼上几招
再受伤,看起来更合情合理。只是我置身局外,不知道岳父您和齐放那一战中,
齐放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动儿,你果然心思过人!”唐天文赞许地望了我一眼,问道:“依你看,
齐放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从齐放采用的招式来说,想来杀了岳父远比保住叛徒性命来的重要,只是
他没想到岳父意志之坚,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去动摇唐门根基的叛徒,应变也
超乎他的想像。而唐天威的防身利器早在之前就消耗殆尽,几乎对战局没有一点
影响力,他若一味要留下岳父的话,自己也要搭进半条命,这样的代价不是眼下
的他所能承受的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至于他诈伤究竟为何,这…想想还真
是伤脑筋啊!”

  “不是他不想杀我,而是杀了我之后,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因为他从你
和齐小天交手的过程中已经看出来,你的武功不在齐小天之下,他手下的人也会
把赌场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而且他并不知道,我究竟带了多少高手,一旦演变
成一场唐门和大江盟的大对决,很可能大江盟的精英就尽毁于潇湘馆了!”

  他的目光投向已经换回男装的唐三藏,斥责道:“你们这次的行动也太鲁莽
了!若不是齐放父子临时有事去府衙会晤知府郎文同,你们几个纵有天大本事,
也难逃一死!”

  我忙说这是我的主意,唐天文这才罢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动儿,
你那两位朋友呢?”

  “他们已经先回苏州了。”

  木蝉和老南不想与唐门有什么瓜葛,当晚就和我们分手了。老南自然是回苏
州了,而木蝉则赶往嘉兴,眼下包括奇门在内的十数家隶属于大江同盟会的小门
派正集结在那里,新近加盟奇门的杨千里正是蒲田南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此番
是专程前去指导这位俗家小师弟,好让他在茶话会上大放异彩的。

  “可惜!”唐天文轻叹一声。

  记得解雨曾经和我说过,唐门虽然家族人丁兴旺,唐家子弟代代都有江湖绝
顶高手,可近亲繁殖的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

  唐天文一直想吸纳异姓高手效力唐门,把唐门从一个家族式的地方帮派变成
一个海纳百川的全国性大帮派,可始终未能如愿。

  而像我这样误打误撞撞进他女儿情网的高手,却无法为其所用,想来他也是
郁闷的很,对骤然出现的这两大高手自然就更多了一份关注。何况,清洗唐天威
一党,势必要空出一些重要职位,正是引入外援的好时机。

  “那位萧大哥的武功真是强得很,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我怎么也想不出,
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弟妹,他不会真的是妳哥哥吧?”唐三藏一脸迷惑地问
萧潇,萧潇连忙摇了摇头。

  “总之,动儿的朋友,就是我们唐门的朋友。”唐天文见我没有披露两人身
份的意思,只好含糊道。

  他哪里知道,眼下就连我都拿不准老南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如何能和他说明
白?我还等着回去好好拷问老南一番呢!

  唐天文的目光复又转到我身上:“动儿,此番宁波一行固然惊险,但我们的
目的都达成了,也算此行不虚,只是这届武林茶话会,我怕是去不得了。本来听
说你要改革茶话会,我怎么也要给你撑腰打气的…”

  “有四叔、大哥他们去,也是一样。”

  话虽如此,可唐天文不到场,茶话会不可避免地要减色不少,特别是在武当
大江盟等五大门派还和我僵持不下的当口,他的受伤更会动摇一些持观望态度的
小门派的信心,的确对我是一大损失。

  唐天文没说话,可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

  半晌,他突然转向唐天行,沈吟道:“四弟,我倒有个想法。这几年,各大
门派都着力培养接班人,隐湖魏柔、少林木蝉木蝶、武当宫难清雾、大江盟齐小
天都是日后堪当重任的栋梁之材,他们也都担任了各门派的重要职务,所谓长江
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各自门派的权力顶峰。但像少林空闻大师那
样,四十多岁才接任掌门之位,做事难免带着暮气,处事也因为经验不足而不够
圆滑。再看我唐门几百年的历史,每次大的发展,家主都相当年轻。”

  见四弟点头称是,他接着道:“这次事变,我们可谓元气大伤,门中士气也
相当低落,而我又许下诺言,三年不入江南,我们只能固守蜀地。不若趁此机会,
将三藏和六艺他们推上前台,一来新人新气象,容易振奋士气;二来一心在川蜀
经营,困难相对小很多,毕竟那是我们的根据地;三来有动儿照应,料想其他门
派也不敢觊觎我唐门,正合适他们新人锻炼成长。反正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旁指
点,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们也该历练出来了。这样,
和其他门派相比,至少在培养接班人这一项上,我们占了先手。”

  “三哥,我听你的。”唐天行眼睛眨了半天,才明白他三哥的意图,旋即表
示赞同:“说起来,三藏比三哥你年轻的时候还有魄力、有眼光,他当掌门,我
第一个支援!”

  唐三藏连忙推让,唐天行一瞪眼:“三藏,这不是你个人荣耀的问题,而是
事关整个唐门兴衰的大事,你倒是和四叔说说,门里还有人比你更合适吗?”

  虽然唐天行的言辞颇有献媚之意——唐门四少唐六艺正是他的儿子,听唐天
文的意思,显然是想要重用他儿子,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而唐天威遗留下来的家老之位,他也该是很眼红的——但他说的那些话却都
是大实话,唐门老老少少几百口人,再也没有比唐三藏更适合接任掌门的了。

  “岳父所言极是!大哥若是能以掌门之位出席武林茶话会,小婿可就主动多
了。”我推波助澜道。

  心中不由暗自钦佩起自己的老泰山来,虽然和唐天威之争他获得完胜,可他
毕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这势必会在唐门内部引起反弹,他此时隐退,可以平
息许多人的怨气,而趁机完成唐门的权力更迭,所遭受的挑战也最小——大概没
人愿意送给他清洗自己的理由。如果我能在两三年内从外部给予唐三藏坚定支援
的话,他的掌门位置也应该坐牢固了。

  唐天文和唐天行达成默契,唐三藏接任掌门之事基本上就落实了。

  在唐门,有权推举掌门的一共七个人——现任掌门、两位家老和四堂堂主。
其中,家老唐泽是唐天文的死党,加上唐天文、唐天行和身为刑堂堂主的唐三藏,
就算唐天威不死,也无力阻挡唐三藏的继任。

  事实上,由于唐门百草堂堂主向来是世袭的,而唐天运无子,一时没有接替
他的人选,他还得继续担任百草堂堂主之职。

  唐天行则接替唐天威的家老之位,唐天文倒是退得干净利落,可他儿子成了
掌门,说是兄弟几个同退,真正吃亏的只有唐天威的另一党羽飞鱼堂堂主老二唐
天风,而预计接掌飞鱼堂的正是唐六艺。

  至于鹰堂,按唐天文的意思,最好能找个异姓的高手加盟,不然,就由女儿
唐棠挂名一段时间。

  “六艺相当有才华,他这样的年轻人,江湖上没有几个。”斜阳里,纱窗下,
我边品着吓煞人香,边笑着对唐天行道:“四叔生了个好儿子啊!”

  书房里传来同样的赞美“阳明公教的好弟子!”“唐兄生的好女儿!”,老
师和岳父互相恭维着。虽然老岳父远不如他大哥那般多才多艺,可也是江湖少有
的文武双全,和老师相见甚欢。

  “他差远了!”唐天行一摆手,可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微笑却把他的心
思暴露无疑:“他今年都二十四了,且不说你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跻身十大,就
说那武当清雾,人家可是二十三岁就登上名人录了。”

  “六艺今年也能上榜了。”今年的江湖虽然不如去年那么动荡,可也有十几
个人要从名人录上消失了:“六艺的武功大概和已故的五毒教何教主相差无几,
估计是在八十五位左右,比清雾刚上榜的时候还要高一些。”我随即笑道:“倒
是四叔您怕是要守不住原来二十四的位子了。”

  “竟有这等事情?!”他一愣,沈吟了片刻,才道:“嗯,我前面的那些人
今年一个个倒都是没病没灾的,想超过他们大概是不可能了。至于我后面的…莫
非是老萧?是他的话,四叔服气。或者是武当清雾?听说他武功进境神速,难道
真有这么一回事?”

  “老萧算一个。”老萧就是老南,连唐三藏都自认不同,遑论唐天行了:
“至于清雾,他进境的确神速,不过,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还要等武林茶话会
的时候问问武当的人。”

  唐天行插了一句:“你倒是信心,万一武当不参加茶话会呢?”

  “清雨说不参加,不等于清风说不参加;清风说不参加,不等于武当说不参
加。”我微笑道。

  可唐天行半天没弄懂我话里的意思,难怪他被我那老岳父吃得死死的,还真
是榆木疙瘩脑袋。于是,我也不多加解释,又把话题转到了名人录上。

  “不仅是清雾,还有清雨。武当心法相当神妙,江湖人通常在三十岁以后,
内力就停滞不前了,极少数天才可以将年限延后几年,而武当心法则有相同的作
用,清雨今年不过三十六岁,他还有潜力可挖。”

  “不服老不行喽。”唐天行长叹一声:“去年就有好几个毛头小子上榜,今
年怕是更多了,再过几年,没准儿六艺那小兔崽子都要爬到我头上了。”

  “这是好事嘛!”我笑道。

  随口又问起了唐门其他年轻弟子的情况,可身为唐门主要战斗力鹰堂的堂主,
他对年轻一代弟子的了解远不如唐三藏,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武林茶话会和名人录是白澜治理江湖的两大法宝,在武林茶话会遭遇危机的
情况下,名人录更是不容出一点差错。

  可就像老岳父说得那样,这一两年又是一个新人辈出的年代,这势必给编撰
名人录带来莫大的困难,一旦自己的情报出了差错,闹出大笑话来,可有我的好
看了。

  正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唐天行闲聊,老师阳明公和唐天文把臂而出,见他们脸
上洋溢着的喜色,我知道,和解雨的婚事已经顺利敲定下来了。

  唐天文在老师家中养病,唐天行留下相伴。为了遵守不进入江南的诺言,唐
门原本要在江南广开药局的方案便胎死腹中,遗留下了一大票的事情要去处理,
于是唐三藏当晚便和我一道离开了余姚。

  三人很快就分手了,我和萧潇走海路奔嘉兴府,而唐三藏则沿陆路去杭州。

  虽然那是大江盟的地盘,可也是唐门药材的重要集散地,同时还是唐门目前
投入的最大药局的所在地。当初唐门甚至还和大江盟商讨过合资的可能,谁也没
想到,因为唐天威的缘故,事情竟变得急转直下,由潜在的盟友变成潜在的敌人
了。

  海上一帆风顺,可一到嘉兴府,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因为十几家江湖门派聚集在这里,街头上的江湖人明显比以往多了许多,虽
然他们穿着统一的同盟会服装,可神情却是五花八门,兴奋有之、迷惑有之、妒
忌有之、沮丧有之,街头巷尾更是不时地传来他们的争吵声,甚至有些人干脆把
江湖规矩完全抛在脑后,一言不合,在大街上就公然斗殴起来。纵然有人出面制
止,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把事情平息下来。显然,同盟会似乎对加盟的各门
派失去了控制。

  递上一块碎银,客栈里那个一脸苦相的伙计便开始倒起了苦水:“公子,您
有所不知,这些人昨儿还好好的,可今儿就乱了营了,好像都吃了呛药似的,看
谁都不顺眼,一句话说不顺耳,就又打又骂的…”

  他侧着脸凑到我近前,压低声音道:“公子,你看我这脸,就是让那帮王八
羔子打的。”

  我早看到他脸上的几道血廪子,原本以为是老板打的,没想到却是同盟会下
的手。

  “是宁波的消息传过来了吧!”萧潇小声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听那伙计接着道:“原来还有个管事的,叫赵清扬,还是
个什么长老,就住在咱们客栈,可现在连他说话都没用了。听说,是杭州府那个
大江盟的盟主死了…”

  “什么?!”我顿时大吃一惊,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出齐放会翘辫子啊!萧
潇更是惊讶地叫出声来。

  “放你妈的罗圈屁!”旁边一桌突然站起一个大汉,两步蹿到伙计近前,一
拎他的脖颈子,啪啪就是两巴掌:“娘希皮!敢咒齐盟主,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那伙计还想分辩,又被那汉子两巴掌把话扇了回去。

  “这么说,齐盟主无恙?”

  “废话!”那汉子朝我一瞪眼:“齐盟主是何等人物,岂能说死就死!”

  “可这街面上怎么乱成了这副模样?”

  “他老人家受伤…”话刚说了一半,却被随后跟过来的同伴所阻。

  后来的年轻人狐疑地打量了我和萧潇一番,待目光落在我腰间,发现我带着
兵器,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他将手搭上剑把,厉声问道:“朋友面生的很,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见他蓝袍胸口绣着的大江明月图上的船帆一共两叶,我知道他只是个同盟会
的小头目,可他的态度却是相当跋扈了。

  说来也不奇怪,在江南,同盟会全无敌手,盟中弟子行事张扬在所难免,何
况我又易了容,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过,没有了约束,日久天长,或许这些自诩为侠义道的精英们就会变得和
江北慕容集团旗下的黑道一样任意妄为,或者叫作胡作非为了。

  见我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那年轻人沈不住气,“沧啷”
一声拔出剑来,指着我喝道:“大胆狂徒,你打探我同盟会的消息,莫非是慕容
狗贼的探子?!”

  听到“慕容”二字,正在客栈用餐的十几个同盟会弟子“呼啦”一声围了上
来,各自举刀挥剑,把我和萧潇团团围住。

  有个老成一点的汉子刚想问问我的出身来历,却被几个不怀好意地盯着萧潇
窈窕身材直咽口水的家伙给打断了。

  “我刚才就听见他在打探齐盟主的消息,还说齐盟主已经死了,造谣惑众,
不是慕容狗贼的细作才怪哪!”

  “一群白痴!”

  就在我双眉一挑,准备给那几个下三滥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人群外突然传
来一声不屑的嘲讽。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高大汉子旁若无人地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极
其嚣张,看上去根本没把屋里的众人放在眼中。

  他泰然自若地落了座,大声唤起了伙计:“四个馒头、一斤酱牛肉、两斤女
儿红,拿手的下酒菜再给大爷上八样!”说着,解下腰间的兵器,“啪”的一声,
扔在了桌子上。

  宗亮?!

  我眼珠顿时一缩,他不守在宁波,跑到嘉兴作甚?

  再说,他的做派怎么和三天前判若两人?

  看他桌上的兵器,并不是铁剑门的招牌兵器——四尺铁剑,反倒是一把装饰
名贵、充满了西域风味的弯刀,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铁剑门生了变故不成?

  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几个同盟会弟子就想冲上前去教训他一番,却被
认出宗亮的同伴的惊呼吓得收回了脚步,一时进退不得,煞是尴尬。

  “算你小子有眼光。”宗亮看了喊出他名字的年轻人一眼,一挥手:“老子
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赶快从我眼前消失,不然的话,仔细你们的脑袋!”

  在宗亮的淫威之下,众人竟敢怒而不敢言,对峙片刻,见宗亮脸色渐沈,一
个个灰溜溜地溜出了客栈。

  众人散去,露出我和萧潇,宗亮瞥了我俩一眼,便转过头去。只是他刚端起
茶壶,手就蓦地停了下来,凝眉沈思良久,突然转过头来,一道如雷似电的目光
猛然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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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集

                第一章

  一对上宗亮精光闪烁的眸子,我就知道自己的易容术被看穿了,萧萧不是解
雨,而我又没带人皮面具,宗亮在十二连环坞卧底十年,十有八九是个精通隐形
匿踪、易容化形之术的大行家,自然瞒他不过。

  就在疑惑和犹豫渐渐参杂进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的时候,我微微一笑:
“宗先生,可否赏个脸,大家一起吃顿饭?”

  听到我不加掩饰的声音,他眼睛陡然一亮,长身笑道:“正要叨扰!”我便
吩咐小二,将两桌并成一桌,宗亮也不推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我和萧萧的对面。

  “想不到,宗某竟然在这里遇到动少。”

  一壶女儿红下肚,隐约流动在我和宗亮之间的拘谨气氛才渐渐消散,毕竟我
和他暗中曾两度交手,虽然都是藏头遮尾的,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我敏锐地察觉到,宗亮往日的从容似乎消减了许多,他一反常态的金戈
铁马的气势只不过是强打着精神撑出来的,一句感慨更是让我听出些许往日不堪
回首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齐三爷对武林茶话会有些误解,我怕会影响
齐盟主的判断,只好赶去杭州解释一番了。可方才听伙计和大江盟弟子的意思,
似乎齐盟主出了点事情…”

  “动少的消息不会这么闭塞吧”宗亮微微一笑。

  “果然瞒不过宗先生。”我笑道:“小过,我得到的情报是,唐门在潇湘馆
击杀了叛徒唐天威,代价却是家主唐天文重伤,秘密武器——唐棠的夫婿被迫从
幕后走向前台,至于齐盟主…”故意缓了一下,我才接着道:“听说,那天宗先
生也在场。”

  “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宗亮飞快地道,旋即低声自言自语:“唐天文重伤?
难怪…”

  “莫非齐盟主真的受伤了?”我真有些诧异了:“唐家主一心二用,竟然能
伤到齐盟主,他的武功未免高得让人难以置信吧!”

  宗亮是个聪明人,又是江湖顶尖的高手,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齐放究竟
受没有受伤,动少去了杭州,一起自然了然于心。不过,大江盟和大江同盟会的
确都发出了紧急通告,说由齐小天代摄盟主之位。”

  齐小天代摄盟主!

  我心里这才真的吃惊起来!在和慕容世家对垒的紧要关头,把一个尚不满三
十岁的年轻人推上江南武林盟主的宝座,难道齐放不怕此举会动摇军心,甚至引
起同盟会的分裂吗?

  看看嘉兴这些同盟会弟子的表现,我不难想像出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究竟
有多大。就算是像齐小天这样的年轻一代终究有一天会取代他们的父辈,可眼下
绝非最佳时机啊!

  莫非齐放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再度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在我最需要情报的时候,浙江的线人网却是一星
半点都指望不上,而李岐山孤身一人打入大江盟,即便能得到消息,想传递出来,
也绝非易事,何况把他当作线人也未免大材小用。

  “小天代摄盟主,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我和他总算有点交情,他大概
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在茶话会上唱独角戏。”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齐放突然退隐的仅有的两大理由之一,因为主事人的更迭,
无论大江盟最后何去何从,是继续力挺武当也好,还是改弦更张支援我也好,进
退的余地都比以前广阔了许多。

  当然,我和齐小天的交情真算起来却复杂得很,一旦他惦念着魏柔,恐怕比
他老爹还难说话。

  “哦?”听我直言不讳,宗亮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敝门风流
云散,岂不是更合了动少的心思?”

  “铁剑门完蛋了?”我闻言心中一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大意啊!万里
流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他该谢谢老天爷,让他碰上了唐门,
倘若换作我,哼,真妄我一片诚心待他!”

  可我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宗亮他们辛辛苦苦地隐瞒身分投入铁剑门。辛辛苦
苦地把铁剑门挤上了十大门派的宝座,怎么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呢?那万里流不
过是个幌子而已,他就算死了,对铁剑门的影响也是相当有限啊。“恶人自有恶
报,相公理那犬豕之徒作甚!”萧萧轻轻扯了我的衣袖,目光却落在了宗亮的身
上!似乎再说,你和万里流,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得对宗先生无礼!”我瞪了萧萧一眼,心中却暗赞声,好聪明的女人,
她完全明白我发怒的用意,适时地给了宗亮一点压力。偷偷握住她的小手捻了几
捻,算是对她的奖励。

  “这位是萧四夫人吧!”宗亮似乎才注意到萧萧,虽然萧萧极少在江湖走动,
但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她的身分:“萧夫人,万门主纵有万般不足,至少他敢作敢
为,而尊夫要用心提防的也不是他这种明目张胆对你张牙舞爪的敌人,而是背后
抽冷子给你一刀的所谓朋友!”

  这话虽然是颠覆不破的至理名言,可由眼下的宗亮说出来,我很快就明白他
说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显然,铁剑门的变故大有内幕,而宗亮黯然出走,
也和这个内幕有关。

  在铁剑门新所在地宁波,共有新老三股大的江湖势力:大江盟,鹰爪门和铁
剑门。鹰爪门是老牌的坐地户,因为老盟主况天和齐放交情深厚,一力扩张自己
势力的大江盟并没有进入宁波这个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

  况天死后,司马长空重建鹰爪门,虽然他的重心已经放在同盟会上,甚至连
本门旗下镖局宁波号的旧址地产都转让给了宋廷之,不过,在宁波它仍然保留着
一间武馆,依靠况天的老关系,对宁波道上的朋友继续发挥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大江盟自从接手潇湘馆之后,才迂回进入了宁波。宗设集团覆灭后,海上四
大贸易港口之一的松江渐渐有落入我控制范围的迹象,让大江盟不得不放弃松江
的经营,而泉州向来是南少林的天下,广州又鞭长莫及,大江盟挥师宁波也是迫
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宗设集团的覆灭,江湖各大门派已经领教了军方的威力,过度走私引起
朝廷不满,灭门之灾顷刻而至。

  大江盟放下白道身段,经营利润极其丰厚的* 院赌馆,就是为了让帮中的资
金有着相对合法的来源。

  大江盟和鹰爪门关系极其密切,两家的业务没有一点冲突,甚至鹰爪门武馆
的弟子还比别人更有机会在潇湘馆找到一份不错的护院工作,两家配合得相当默
契。

  随后,铁剑门总舵迁移至甬,表面上宁波道上风起云涌,但我却隐约看出三
者之间的关联。

  铁剑门对外宣称,自己的总舵由杭州迁至宁波,是因为大江盟在杭州拥有庞
大的势力,自己没有了发展的空间。

  这话本就有点勉强,万里流好歹也是杭州知府文公达的小舅子,文公达虽然
看他不顺眼,可对大江盟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一旦两家有冲突,就算大江盟的后
台是丁聪,丁聪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文公达的。

  不过,既然万里流选择出走,那么总舵放在宁波倒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来大江盟没有在宁波建立分舵,二来铁剑门十大门派的名头,也让它在声势上
压了鹰爪门一头。

  不过让人感到费解的是,一向对大江盟颇有微词的铁剑门并没有从事万里流
相当感兴趣的风月行业直接与大江盟竞争,而是在宁波开设了一家武馆与鹰爪门
强饭吃。武馆并没有多大赚头,一年的净收入充其量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万
里流宗亮他们个个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主儿,这点银子根本不够用,甚至连维持
十大门派的脸面都有些捉襟见肘。

  铁剑门和当年的春水剑派还不一样,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无瑕是个简朴的人,
像齐放五十大寿这样的武林大事,也不过送上二十四两贺仪罢了,换作铁剑门,
就算是加倍,大概也会被人耻笑的无地自容了。

  铁剑门肯定另有赚钱的途径,和鹰爪门的竞争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如果我的
判断无误,铁剑门和大江盟果真是丁聪的左膀右臂,那么铁剑门在宁波干的勾当
就呼之欲出了,而大江盟经营的潇湘馆则是铁剑门的掩护,这种运作的方式几乎
就是当初宋廷之宗设联手走私的模式的翻版。

  丁聪虽然深蕴官场之道,可他并不懂得经营,就像我虽是武学的天才,甚至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两军交战排兵布阵,我不如沈希仪、宋素卿是一个道理。

  为了杀人灭口而逼得宋廷之反水,是丁聪最大的失误。当然,这也是机缘巧
合形势逼人,倘若不是因为宗设覆灭的太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不知道
我们究竟从宗设那里得到了多少情报,从而慌了手脚,被迫作最坏的打算,他完
全有能力通过其它手段保住宋廷之。

  缺少了宋廷之这个经营天才,丁聪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赚钱途径,除非他完
全放弃走私,否则,宋廷之设计的经营案对他就始终拥有强大的诱惑力,关键是
宋对他有多大的威胁。

  但宗设的棺材本被人取走一事,很容易让丁聪理解为宋廷之只有金钱方面的
愿望和要求,而朝廷的动向也支援宋廷之没在官场上扳倒他的企图这一判断。

  宗设一案基本上已经结案了,留了点尾巴却是我和沈希仪没有冒领战功的与
他丁聪毫无关系。

  这种情况下,丁很有可能再度走私,毕竟,自己掏腰包养活铁剑门的一干大
爷和自己的秘密保镖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中的王公大臣也需要银子打点,而注
重官声的他,又不可能在浙江横征暴敛,收受贿赂。

  可铁剑门为何此时却突然土崩瓦解了呢?无论是走私也好,对付我也好,铁
剑门都是有着相当大的作用啊!

  “宗先生,就算万里流敢作敢为,他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或者,他更像一
个可怜的傻瓜。说实话,我看不出他又什么才能能笼络到像宗先生你这样的高手,
所以我怀疑,拒绝参加武林茶话会八成是你们——你和练达、齐默等人的意见…”

  “动少此言差矣!”宗亮打断了我的话头,正色道“万门主乃是一门之主,
我等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哦?那我且问你,万里流死了吗?”

  宗亮摇摇头。

  “万里流既然没死,铁剑门和来风流云散?!光是你和练达这两大高手,就
足以支撑铁剑门直至万里流康复了!”

  宗亮顿时哑口无言,吭哧了半晌,才道:“万门主已经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啊!”轮到我吃了一惊,老南下手虽重,却尚未达到致命的程度,甚至唐
天文的内伤都远比他严重,按照我原先的估计,虽然他即便改了主意也肯定无缘
参加武林茶话会,但两三个月后,无论如何也该复原了,怎么能说他没有复原的
希望了呢?

  “看来动少得到的情报并不详细。”宗亮缓缓道:“潇湘馆一战,唐门不仅
派出了唐天文女婿这一秘密武器…”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特意多看了我几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有很大的嫌疑,就是唐棠的神秘夫婿。

  知道我抬起了眉头,他才接着道:“更让人吃惊的是要唐门笼络到一位武功
不在我之下的高手,此人正是名人录上的神秘人物——鱼少言!”

  “鱼少言?名人录排名第二十五的那个鱼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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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心里却暗自一叹——老南,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看
出了你的出身来历!真不知宁波这一趟带给你的究竟是福还是祸,而宗亮亦不愧
是少林寺精心培养出来的杰出人物,他的见识和眼光可能甚至还在我之上。

  “不错”果然就听宗亮继续揭开老南的伪装:“鱼少言虽然和恒山的那个大
美女练无双以及来无踪去无影的杀手‘流风’并称名人录三隐者,可他的阎王令
毕竟有人见识过…”

  似乎是想起了那晚的一战,宗亮的眼神明显炽热起来:“很久没有碰到这么
强的对手了,内功深厚,招式精奇,而且,武功分明是和江湖第一高手孙不二一
脉相承,既有可能就是孙不二的亲传弟子,这样的人物,真想再碰上一次,好好
地打上一场!”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动少,你该知道孙不二独门武功苍龙劲地威力
究竟有多大吧,阎王令虽然没有刺中万门主地心脏可苍龙劲却把心脏附近的经脉
尽数毁去了!”

  我感叹了一声便沉默不语,脸上微微露出一点讶色,似乎是被老南也就是鱼
少言的身分和万里流的伤势所震撼。可我心里却明镜似的,老南如果真的毁了万
里流的武功,也早就告诉我了,关于万里流的伤势,不是宗亮撒谎,就是有人动
了手脚。

  沉吟了半晌,我突然问道:“听说,鱼少言当时的对手是宗先生?”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宗亮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言多有失了,籍着给我斟酒的当儿,一边不着痕迹的
打量我,一边缓缓说道:“我最初的对手是唐棠,这位唐大小姐的武功一样不凡,
名人录三十六,我看都低了。好在京城死了个唐五经,不然…”他哼了一声:
“唐门还真是卧虎藏龙!”

  “宗先生八成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我故意表露出我得疑心,表明我并非
不知当时宗亮并未全力以赴,随即又把话题从唐门身上拉了回来:“能看破鱼少
言的来历可不简单,不知道宗先生以前行走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号?竟是这般见多
识广。”

  “我也是在他伤了万门主之后,才隐约猜到了他的来历。”宗亮一窘,讪笑
道:“后来和大江盟的人互相验证,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分。”

  宗亮自然不肯暴露身分,把事情推倒大江盟的头里就合情合理,因为我知道,
孙不二和齐放的关系很微妙,齐放了解孙的武功特点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宗亮的措辞却颇耐人寻味。眼下在宁波,大江盟里有资格和他一起探
讨武功的,除了齐放之外,大概只有宫难、李思了,他们几个都是江湖的名人,
可他竟然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提,只笼统地用“大江盟的人”代替了,加上他说
话当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表情语气,我立刻明白,他或者铁剑门与大江盟之间的
关系实在是糟糕到家了。

  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门派偏偏有着牵动江湖局势的合作,只能说,他们的背
后是同一个身影。

  “既然万门主重伤难愈,你或者练达为何不挑起铁剑门这付重担呢?难道是
有人从中作梗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我倒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有个条件
…”

  我试探道。

  “是要敝门改变在茶话会一事上的立场吧,动少,恕我直言,这似乎不大可
能。”宗亮虽然微微有些动意,可还是立刻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覆水难收,
动少不会逼着万门主食言吧!”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微微一笑“其实,如果铁剑
门真像你说的那样完蛋了,江湖上又有几人还会理会它对茶话会的态度呢?说来,
铁剑门垮台最合我的心思了,我只是替你宗亮惋惜罢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在
江湖抛头露面呼风唤雨的角色,可转眼一切都成了空,你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动少,听说皇上对你并不如何信任,甚至连接替你的人选都已经找好了,
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属实,日后动少又将何去何从?”宗亮低头品着女儿红,沉
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我一怔,虽然蒋迟很快就要接替我的传言在江湖甚嚣尘土,可除了家人和师
娘外,别人都十分忌讳在我面前提起这个问题。不过,不提归不提,但凡有点头
脑的江湖人都明白,茶话会之所以遭到几大豪强的反对,正是我地位不稳的直接
后果。

  “传言固然有失实的地方,不过,蒋小侯的确极有可能在三四年后接替我来
管理江湖。”

  事实不容我反驳,否则一旦传到蒋迟甚至皇上的耳朵里,我可要吃不了兜着
走了。而宗亮眼下的情况,又让我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他肯为丁聪所用,
难道就不可能为我效命吗?故而我决心实话实说,态度也越来越诚恳起来。

  “皇上少年英发,自然想要做出一番超越先皇的功业来。不过朝中先有杨廷
和独揽大权,后有费宏把持朝纲,皇上颇受掣肘。”

  “杨廷和不是已经垮台了么,而费宏可是继统派的支持者啊!”宗亮弄不清
楚我此番言辞的用意,狐疑道。

  “费宏虽然在大礼一案中站在了皇上的一边,不过他年迈保守,和皇上的政
见常常南辕北辙,皇上不过是用他来肃清继嗣派的势力罢了。”

  这话自然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我不虞宗亮会发觉其中的奥秘。事实上,
江湖人对政局的变化都是雾里看花,只因为统嗣之争实在牵扯极大,才弄得路人
皆知,而我也是在进京之后,才逐渐把握住了官场得奥秘。

  首辅费宏和桂蕚、方献夫一样深得嘉靖的信任,嘉靖对他甚至达到了言听计
从的地步,桂方两人多次举荐老师阳明公,都被费宏所阻,而嘉靖恰恰采纳了费
宏的意见,要调李钺接任兵部尚书。

  费宏历任六部首长多年,特别是做过一任历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在
杨廷和倒台后,费宏一党事实上已经成为朝廷中最大的势力。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费宏的强大,势必会引起嘉靖的警觉,而事实上,桂
蕚几次侧面攻击费宏,虽然都遭到了嘉靖的申诉,然而却并没有深究,显然,嘉
靖是要在朝中保留一股足可以与费宏抗衡的政治力量。

  “…一旦费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要退出政治舞台。
届时,朝中将需要一批年富力强而又能体会圣意的新鲜血液来协助皇上完成他的
宏伟联图,所以,我不可能在江湖待上十年八载。”

  “这么说,日后动少是要出将入相喽,宗某现在这里恭喜动少了!”宗亮含
笑拱手相贺,只是眉目之间颇有疑色。

  “为皇上效命乃是我辈荣耀,至于出将入相,我王动可不敢奢求,其实只要
用心替皇上办事,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不会亏待于我,就像鲁卫鲁大人,马上就
要升任苏州同知了。”

  “鲁大人两年两迁,从正七品眨眼就变成了正五品,真是皇恩浩荡啊!”宗
亮感叹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同知乃是知府的副手,在一府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与通判不同的
是,通判致负责一方面的事务,而同知则是统揽全局,鲁卫若是再年轻一点的话,
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府之主,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方土皇帝。

  鲁卫此番升任苏州同知,乃是为我让出负责刑名的通判一职,不过即便如此,
也是少见的恩典。

  宗亮从少林派在十二连环坞的卧底变成铁剑门的大管家,不管其中有多少内
幕,他热衷权势、贪图享乐却是勿庸置疑的,看到同为少林弟子的鲁卫一路飞黄
腾达,他不眼热才怪。

  “鲁大人眼看快到五十了,宗先生今年…”宗亮表示已过不惑之年,我笑道
:“那足足比鲁大人笑了九岁,想当年鲁大人在宗先生这般年纪,也不过是个从
九品的吴县总捕罢了。”

  宗亮呼吸顿时一窒,连萧萧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偷偷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鲁卫年近四旬才投身官场,他宗亮现在打定主
意也不算晚,鲁卫可以在九年之间连升八级,他宗亮一样可以做到,关键是找准
了靠山。

  丁聪当然也是一个大靠山,他现在官居浙江布政司布政使,是堂堂的从二品
大员,是把持一方的诸侯,论地位,别说是我,就连桂蕚方献夫都有所不如。

  不过,年轻的皇帝更容易亲近年轻的臣子,如果真如我所说的那样,来正一
品的宰辅费宏都难以保住自己的位子,那么比费宏还大上两岁的丁聪大概在朝中
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

  退一步说,就算丁聪得到了嘉靖的赏识,可他肯为像宗亮这样的草莽之士争
取利益吗?看看跟随他的那些江湖人,虽然大鱼大肉,吃喝不愁,可有几人谋得
了一个正经的出身?

  那么我那?我值不值得他投靠呢?

  因为蒋迟的缘故,我在大多数江湖人的眼里已经贬值了,眼下很少有人会想
到,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江湖人,我原本是该以另外一种方式登上庙堂。

  宗亮不是傻瓜,经过我的指点,他应该醒悟过来,我要走科举征途了——这
本来就是我应当走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对我来说,因为有桂方两人的照拂,很可
能是一条金光大道。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两三年后的局势究竟如何,我心里并
没有多少把握,是进是退当是五五之间,甚至隐退的可能性更大,然而这一切,
我没有必要和宗亮说得那么明白。

  面对我抛出的诱饵,饶是宗亮是个老江湖了,也患得患失起来,沉吟了半晌,
他才问道:“动少,我打听件事儿,你可知道齐默的下落?”

  “他眼下正关在苏州大牢里。”我并不讳言,飞快地答道:“漕督李钺李大
人视察漕运驾临苏州,为保证他的安全,苏州那几日便拉网严打,齐默管不住自
己的小弟弟,鲁卫只好帮他管管了。”心中却是一动,他突然问起齐默,莫非是
被我鼓动得想重建铁剑门?

  宗亮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听我这么说,就算原来有针对铁剑门的意图,此
刻已经是时过境迁,没有必要在羁绊齐默了,那点事情自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
事化无了。

  想把齐默弄出监狱来,那是你宗亮痴心妄想了,即使我可以扶植铁剑门,但
也要把它的实力控制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何况,如果这些人当真有十二连环
坞的余孽在内,我还有一笔不共戴天的旧帐要和他们清算!

  宗亮你烧高香吧,你没有参与侮辱无瑕,侮辱无暇的是你那混蛋弟弟,也算
他走运,没落在我手里就已经见了阎王,其他若是还有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
我可不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齐默不是动少用计调去苏州的吗?”

  宗亮刚想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昂首走进客栈的是
一个我熟悉而又极度厌恶的身影。

  “李兄此言差矣!”

  来人正是风姿如玉,宛若敷粉何郎、雪衣谢庄的李思!他轻摇纸扇,足不沾
尘地走了过来,翩翩若神仙中人。只是他脸色很是苍白,脚下虽快,可在我和宗
亮这等行家眼里便显得有些轻浮,左臂隐约可见绷带的痕迹,显然日前潇湘馆一
战,唐三藏的飞刀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他身后一丽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奈何他脚步飞快,丽人便落后了七八步,
等李思已经站到了我的桌前,她才刚迈过客栈的门槛。

  听到我的声音,她蓦地一怔,脚下缓了一缓,目光一下子落在我身上,只几
息时间,就认出我来,略一迟疑,便袅袅娜娜地朝我这边走来,那白皙的双颊虽
然微微染上了一抹绯红,可态度却异常从容!

  “见过大人。”

                苏瑾…

  饶是我已然明了她在我踏入江湖之后过着怎样一种糜烂的生活,也知道这样
的女人绝不值得我留恋,可当我看到她、看到李思并不如何心爱她的时候,我还
是像被人猛的在胸口扎了一刀,心底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动少又不是外人。”苏瑾的万福只道了一半,就被李思一把搂了过去:
“动少,我正要去找你,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他便吩咐小二搬来两把椅子,拉着苏瑾大模大样地坐
了下来。

  苏瑾认出萧潇,唤了一声“萧夫人”,萧潇则问了一声“苏大家”,随后两
女相对无语。

  我心头一酸,想当初她们俩“姐姐”“妹妹”叫得多么亲热啊!而今的称呼
听着竟是那么刺耳!再想起苏瑾对我的称呼,从“大少”到“别情”!又从“别
情”回到“大少”,如今更是变成了“大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远了。

  “李兄何事要找在下?”我一边吩咐小二加两付碗筷,又要了几样酒菜,一
边问道。

  “还不是为了她!”李思轻抚着苏瑾鸟黑的秀发微笑道:“在下新年就要迎
娶宁波郎知府的四小姐了,瑾儿自然要一同嫁进来,只是她现在还落籍秦楼,动
少可否高抬贵手,让她脱籍,至于赎身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秦楼吃亏就是。”

  我闻言顿时又惊又怒,当初我欲给苏瑾脱籍,她总是找藉口百般推托,而今
倒要嫁给李思作妾了!李思这厮除了相貌之外,又有哪里比得上我呢!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瑾身上,看她一副低眉含羞的样子,似乎对这门亲事
很是欢喜,那嘴角流露出来的浅浅笑意更表明她对未来满足幸福的憧憬。

  罢了!我一时万念俱灰,心底说不出的落寞,刚想开口应承下来,却觉手上
微微一痛!正是萧潇偷偷掐了我一把。

  “相公,干娘以前可是有话,秦楼的姑娘相公都可以做主,惟有苏大家需她
老人家亲自定夺。”

  咦?六娘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一番话?我心下狐疑,可转眼就猜到了萧潇的用
意,她八成是怕我对苏瑾余情未了,而我又被李思挤兑,故而说出这番托辞,好
让我有个缓冲的余地,而话由她来说,自然比我更有说服力。

  只是,对苏瑾我已经完全失望了!萧潇,她实在不值得你如此花费心机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萧潇,却发现事情并非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多年的默契让我
察觉到了她眼中那缕外人绝对看不出来的焦虑,我手上传来的力道也在提醒我,
她的那番话实是大有用意。

  于是,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句“没问题”被我咽回了肚子里。我脸上浮起一层
笑意:“恭喜李兄,有郎四小姐和苏大家主持中馈,李兄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干
娘的确吩咐过,苏大家身分不同,大事要她老人家亲自定夺,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不过,干娘向来喜爱苏大家,而秦楼和同盟会又有良好的关系,想来她老
人家定然乐得玉成此事。我这就快马通知干娘,李兄不过多等几日罢了。至于赎
身银子什么的,李兄休要再提,苏大家出嫁,就是我们秦楼嫁女儿,届时还要送
上一份嫁妆呢!只是日后苏大家若是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可饶不了你!”

  “多谢动少吉言!”李思朗声笑道,似乎并不在意苏瑾的自由身早几天晚几
天定下来,反倒是苏瑾颇为失望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怨我不肯立刻答应给她脱籍,
有报复她移情别恋的嫌疑。

  望着李思张扬的笑容,我心里堵得异常,若是照我以前的脾气,大概早就一
巴掌把他那张小白脸打成颜料铺了,可他既是同盟会的长老兼总管,对大江盟的
事物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又极有可能是隐湖的秘密弟子,而茶话会很是需要这两
家的参与,我现在还真是开罪不起他。

  当然,但凡苏瑾露出一丝爱我之意,我就是拼着舍弃荣花富贵,也要把她抢
到手!然而,这不过仅仅是个假设而已。

  “听宗先生说,齐盟主受伤了,两盟由小天暂代盟主之位?”我把话题从恼
人的李思亲事上转移开来。

  “宗老二,你怎么像市井上的长舌妇似的,叽叽喳喳地爱传小道消息啊!”

  李思进了客栈之后,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宗亮,虽然是笑语盈盈,语气也似是
开玩笑一般,可言辞却如同毒蛇一般阴毒。

  奇怪的是,宗亮这位名人录上排名比李思犹高出三位、一身武功甚至有可能
与我相差无几的高手,面对李思的挑衅,竟然忍气吞声,只是讪讪笑了一笑。

  “这么说,潇湘馆一战,唐门和大江盟果真是两败俱伤喽?我真不明白,江
北慕容世家虎视眈眈,大江盟为河去招惹唐门?”我有意替宗亮打开尴尬局面,
遂问道。

  “一场误会而已!”李思轻巧地道:“大江盟又不知道唐天威是唐门叛徒,
而唐家主也是听信了谗言,以为唐天威落脚潇湘馆,就是和大江盟结成了盟友,
说起来,这仗打得真不值得。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让两家生出误
会来!”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早听说动少是去大江盟拜会齐盟主,齐盟主苦候了
多日,却不见你大驾光临,什么事儿把你耽搁了?”

  言下之意,自是怀疑是我从中做了手脚,借传言将齐放羁绊在杭州,以方便
唐门行事。

  “是老马车行透出的信儿吧,几日前我向车行预定去杭州的马车,大概是他
们误会了。”我笑道。

  其次以我现在的地位,我并没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李思听,但宗
亮此刻却是我争取的对象,于是我还是按下心头的怒火,将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讲
法讲了出来。

  “误会?”

  “当然是误会!本来要去杭州的是我的管家高七,他得获嘉定县主簿,履新
之前想回杭州探望他岳父,可嘉定县催得太急,只好先去上任。至于我,齐盟主
当然要去拜访,茶话会我也的确很关心,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和我家人的团聚来得
重要。”

  听到这意外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李思哭笑不得。宗亮在听到高七的消息之
后,顺中却闪过一道异彩,想来高七的发达对他有着深深的诱惑!一个不学无术
的小混混竟然也能做个九品主簿,他有什么理由悲观自己的前途?他只是缺少一
个领路人罢了,而眼前就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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