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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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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5章 长安战栗

  中和三年十月十五,立冬!

  约摸一更天时,长安城里已经静街戒严,城中显得特别的阴森和凄凉。在各个城门和街口坊门前都站着金吾卫士兵。家家户户的屋院都紧闭着门户,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各街口坊门前贴着大张的用活字版印出来的戒严公告。在封闭的坊内街道里,年老的更夫提着灯笼,一声声的敲打着梆子,有气无力的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瑟缩的身子在霜风下不停的打抖,继续向着黑暗中消逝。那缓慢的,无精打彩的锣声或梆子声也在冷风里渐行渐远。

  城头上非常寂静,每隔不远就有一盏灯笼,由于前线已经传回秦王李璟在渤海国刚打了大胜仗,已经率领着十万秦军和二十万靺鞨蛮人返回河北的消息,因此整个长安城内都一下子显得气氛紧张起来。京师的防御也开始加强,城头上的灯笼也稠密了起来。

  城外有许多的火光,天空映成一片黑紫色,从远远的东方,不时的传过来隆隆炮声,好像夏天的闷雷一样在天际滚动。

  这炮声是在传递着消息,白天用烽火传递消息,报告平安。到了晚上,传统是用光,但到了冬季常有雨雪,因此火光难传,朝廷便让隔二十里一座的烽火讯台到了晚上改用新生产出来的火药放炮传递。一声炮,表示平安无事,两声炮,警讯,三声炮,大敌来袭!

  从剿灭黄巢,收复长安。新皇长安即位以来。新朝廷的形势并不算好。三十余镇一起扶立了当今天子。建立新朝,但是西南有田令孜挟持着太上皇,控制着三川之地。而在东南,原来的名将高骈周宝等已经老迈不堪,高骈整日求仙问道,特别是两年前遇刺之后,更是缠绵病榻,淮南镇事务完全落到了吕用之等几个江湖术士的手里。当初的天下强镇淮南镇,如今已经衰弱无比,那些高骈手下的大将,被吕用之等人整死整残,不是被满门抄斩就是身陷囹圄。镇海节度使周宝则沉浸于酒色财气之中,镇海镇内几乎被各州带兵刺史们所瓜分架空。其它东南各镇更是几乎都成为了李璟的盟友,原来大唐每年近半的税源之地,如今却已经成为了李璟的钱粮贡给之地,源源不断的钱粮每年从东南沿海一直输送到淮泗、山东和河北,再也没有税赋运往长安了。

  新朝廷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于东北的秦藩。自从李璟在山东崛起,短短十年之内。李璟就已经建立了一个强大的藩镇,一个如今完全不受朝廷控制的藩镇,一个完全独立割据的藩镇。十年内,李璟已经攻灭吞并了大小无数藩镇,细算起来,镇东、安东、淄青、平卢、卢龙、沧景、义武、雁门、大同、天平、泰宁、义成、感化,还有宣武、忠武、淮南三镇也大半被秦军吞并,此外,福建、岭南东、岭南西、安南、浙东、淮西、浙西等诸多藩镇,也几乎完全是依附于李璟,可以说,如今的天下,李璟独占半壁江山。

  不论是地盘、人口还是军队,李璟都要比新立的长安朝廷势大。

  李璟起家于山东辽南,这些年向中原扩张的同时,也一直在向半外扩张,高句丽、渤海、黑水、朝鲜等一个个蕃国,如今都已经臣服在了李璟的脚下,眼看着关外的部族将再也无法拖住阻止秦军的全面崛起,长安朝廷里,也是一片忧心忡忡。谁都知道,只要等李璟击败了关外的胡人,那么他下一步必然就是南下,到时,毫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南下的秦军,会有多么的恐怖和可怕?

  朝廷向李璟的示好,早已经被李璟拒绝了。李璟拒不接受天策上将的封赐,也不接受立其女为皇后的荣耀,李璟甚至连半点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多说,周旋都懒得了,直接就收编了黄巢余孽,先下手为强,在中原发动战争。李璟的这个强势表态,加上外面不断流传着李璟召集天下有名望人士及各大门阀大族的族长等去河北,商议共立新君之事,无不让新朝之人感受到了一股迫在眉睫的危机,李璟这个天下最强的藩镇,终于要撕开虚伪的面具,裉去身上一直挂着李唐忠臣的身份,显露他是当今最大的奸臣的事实了。

  李璟要立新帝?谁将为新帝?

  新朝之人都认为,既然李璟一反常态,如此强硬,那么他极有可能会自立为帝,建极登基。

  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大家都认为,李璟既然带了二十万靺鞨蛮南来,那么自然不会是带他们回燕京做客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李璟将用这些新收降的靺鞨蛮投入河北战场,或者是直接投入中原战场。几十万兵马的投入,这必然会立即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

  就算是远在大后方的长安城中,如今也是日夜兵马巡逻,禁止宵行。

  不过虽然杨氏兄弟等其它藩镇的军阀们在忧心忡忡,可在长安的深宅大院之中,依然有许多人在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那些离皇城较近的坊区大宅府第中,住的都是长安收复之后,从各地重新返回长安的贵族王公、朝廷大臣以及富商大贾们,外面局势紧张,可他们却依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每日夜晚,各家府中都是宴席不断,歌会们丝竹声声,婉转低唱,袅袅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

  主人和客人们举杯交筹,怀抱着美丽的妓女,盘踞轮榻上,脸上半醉微熏,不停的合着节奏点着头,放浪形骸。

  歌声不断,他们频频点头称赞,快活的劝酒让菜,呤诗作赋,猜枚划拳,他们仿佛就是隐居世外的高人逸士,根本不去留意城外的炮声和火光。更没有人去想一想,要如何为新朝献什么策,如何重振大唐,中兴李室。倒是那些各府花园里的鸟雀,被炮声惊得不安,时不时的成群飞起,在长安城的上空盘旋,发出凄凉的叫声。

  长安曾是百万之家的国际大都市,世界大都会。但是安史之乱后,长安的人口越来越少,长期也就维持着六七十万人口左右。而在经历了黄巢之乱后,长安更是曾一度只有数万人而已。杨氏兄弟在长安扶立李杰称帝,从关中其它地方又迁了不少的百姓到长安,加上驻扎在长安的大量军队,这里终究又有了几分热闹气息。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那些曾经在黄巢占领长安时逃往山中的百姓也开始从山上下来,涌入长安。长安城里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这段时间从长安四周又涌来数万人,还有更多的难民是从再次沦为战场的山南一带的中原战场逃来,那里十几万军队对峙交战,无数的百姓遭了殃,不是被官军抢,就是被那些投降了秦军的前官军抢,要不就是被强征为民夫,百姓们纷纷逃亡,少部份逃往了荆南、江西,湖南,但更多的则是从武关逃入长安。至于去秦藩领地,那条路早被各镇官军拦截。

  十几万从山南逃进长安的难民,没处收容,许多人睡在城墙脚下,为着害怕冻死,难民们挤做一堆。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呻吟着,叹息着。

  女人们小声的呼着丈夫,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心裂肺。

  但当巡逻的新神策军士走过时,他们却都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

  从上月河北传来李璟带着十万秦军和二十万靺鞨蛮返回秦藩,在天津登陆的消息之后,整个长安就开始戒严,所有的难民都被驱逐出城,以防其中有秦藩的奸细混入其中。难民们只得聚积在外城的墙脚下,挨冻受寒,每天都有上百的难民死亡,多的时候竟然有上千人。虽然新皇下令在城外开设粥棚放赈,可每天只能喝到一碗能倒映出人影来的稀粥,这点粥吊命都难。死亡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老年人和儿童,今夜又刮起了霜风,冷的特别可怕,谁知道明天早晨又会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尸体被拖走,扔到乱葬场中。

  有些难民甚至在抱怨,秦王为什么要反叛朝廷,天策上将还不满足吗,皇帝都要娶他女儿做皇后了,可他为什么不肯呢,为什么非要战争呢?

  “谁不想当皇帝啊,天策上将哪有皇帝好啊。”一个头发须白的老者叹息道。

  “以往都说秦王是天下最大的忠臣,名帅,这些年在秦藩爱民如子,极得百姓拥戴,而且他还在关外打的一个个的蛮子胡人部族纷纷臣服,这样的人不应当是爱惜百姓的吗,为何还要打仗呢,这一打仗,不知道多少百姓遭殃啊。”有些人不懂。

  白发老者仰望着天空,苦笑着摇头:“正因为秦王得百姓拥戴,才越不会接受新朝的册封。天下,有德者居之,就算秦王不这样想,他手下的那些文武部下也会推着他走到这一步的。对我们来说,这是恶梦,可对秦藩的百姓来说,这却是每个人都希望见到的。不破不立,不管是成都的朝廷,还是如今的朝廷,都是换汤不换药,他们怎么可能接受,他们需要的是能保证秦王的统治能永远延续下去。”

  许多难民都半懂非懂,可却听明白了,这战事却是非打不可,甚至还会越打越厉害了。他们要怎么办?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绝望的低头叹息。谁又真正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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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6章 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这个晚上,长安城的南内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内,天子李昭正与他最宠爱的二品衔的昭仪李渐容一起用膳。李昭本名李杰,当杨氏兄弟立他为皇太弟,临军国事时,改名李昭,登基之后又改名李敏,不久之后又再改为李晔。他是宪宗曾孙,宣宗之孙,懿宗之子,当今太上皇的七弟,同时他还是穆宗的侄孙、敬宗、文宗、武宗三皇的侄子,在李儇被遥尊为太上皇,皇六弟吉王李保又失踪之后,他就成了李唐皇室中地位最尊贵的亲王,也正因此,他最后得以荣登大位。

  不过虽然李晔十五岁即位,但长久以来,亲眼见到李唐江山在兄长手里摇摇欲坠,他还是满心热血的期望能使唐朝腐朽的统治不但要避免灭亡,还想着能够中兴李唐,希望自己能成为曾祖父宪宗一样的中兴之主,也希望能成为祖父宣宗皇帝一样的小太宗,把天下治理成小贞观那样,重振大唐,做一个中兴之主。

  即位之后,他拼命挣扎,可却心情忧郁。原本白皙的面庞如今在几盏宫灯之下显得苍白而憔悴,眼角已经有了几道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一连几月,他都没有睡过好觉,今天又是如此。

  虽然杨氏兄弟把持着内外朝政,尤其是杨复恭越来越跋扈,甚至有超过当年田令孜在宫中的那份跋扈。当初田令孜本来地位极低,他上位全靠着天子的支持,才能击败宫中的那些权宦,可虽然他最终坐上了第一太监的位置,毕竟宫中的杨复恭、西门思恭以及张泰、刘、韩等大太监势力依然不小,加上宰相势力的牵制,他还不敢太过跋扈,可如今的杨复恭,他一手册立了天子,甚至他们兄弟剿灭了黄巢。新朝的那些藩镇节帅几乎都是他们的干儿子。尤其是杨复恭,疯狂的收干儿子,如今已经收了三百多个干儿子,这些干儿子被他安插在长安的禁卫部队中,以及其它各镇担任着刺史、镇将等要职,可谓是越来一手摭天了。

  李晔越来越感受到杨复恭的跋扈,他这个天子很多时候完全成了摆设。朝政大事上,他甚至没有半点发言权。不过就算如此,他依然坚持着每天准时上朝,并且就算奏章处置权都在杨复恭那里,可他依然坚持每天让人把所有奏章抄送一份到他那里,自己认真的批阅。哪怕这些批阅并不能发出,可他也在这样努力的学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政时,不会不知所措。

  他父亲做天子时,就是整天只顾着游玩,花钱,把一切国家大事都交给亲信的太监们去处理。等到了他的兄长做皇帝时。也是一样,所有大事都交给田令孜,结果才会使得曾祖宪宗皇帝的中兴之治,祖父宣宗的小贞观之治,努力的恢复了一些大唐元气,可到了父亲兄长手中,不过短短的时间,就把大唐弄的烽烟四起。父亲时的庞勋之乱、兄长时的黄巢之乱,彻底的把大唐最后的一点元气给弄没了,朝廷的最后一点威信也没有了。

  如今他继承大统,他誓要与父亲兄长们不同,他从现在开始就要事必躬亲。

  这些天他每天都要“批阅”大量奏章,因此也清楚的知道现在朝廷面对着什么样的威胁。

  去年,李璟拒绝了天策上将封赏。拒绝了女后入宫为后,并且收编黄巢余孽主动进攻豫西,最终引起了朝廷南北两路十八镇攻秦的战事。战事刚爆发之时,李晔其实心中是支持这场战事的。在他看来,封李璟天策上将,立李璟女为后,这都是新朝对李璟最大的亲近封赏,可如此的诚意,如此大的荣耀,李璟不但不接受,反而去收编黄巢余孽,主动进攻新朝,甚至还要议立新帝,这都是他无法容忍的。在他想来,秦军确实很厉害,可新朝有三十多个藩镇,论军队,比秦军还多。更何况秦王李璟当时还带着四十万大军在关外作战,若是能借此机会狠狠的揍秦军一顿,迫使李璟正视新朝,承认他这个天子,那是极好的。

  只是事情的结果是当时难料的,从去年打到今年,十八镇的进攻,到如今看来几乎就是一个笑话。他们在秦军主力不在家中的情况下,居然可以说没有半点进展。南线,他们反而是被秦军压着打,处于防御状态,战事一直是在新朝的地盘上打。

  而北线,虽然秦军处于防御状态,可连一向号称彪悍的河东镇沙陀人、保大、定难两镇的党项人,天德、振武两镇的吐谷浑人,还有其它几镇联起手来,还加上一向凶悍的河北老牌藩镇魏博和成德,最后居然连秦军一座城池都没打下来,打了差不多一年,他们居然成了一群强盗,只是洗劫了秦藩边境上的村庄,抢了些粮食钱财,夺了些人口。

  这些根本就不是李晔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打一场像样的胜利,像李璟展示朝廷的威势,迫李璟老实臣服。先打一棒子,到时再给李璟两颗枣,使得李璟不至于反叛朝廷。可现在的结果,一次扬威行动,成了一次抢劫,这不但不会慑服李璟,只会惹怒李璟。

  现在,李璟带着三十万人回来了,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们把一切都搞砸了。若是李璟一怒之下,真的自立为帝,那对新朝廷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大唐最后一个皇帝,一个亡国之君,李晔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眼见局势越来越艰难,一天乱似一天,每天送进宫来的各样文书如雪花一样落满御案,他每天有看不完的文书奏章,睡觉经常在三更之后,有时通宵不眠,可就算如此,他越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事无成,只能看到形势越来越不利,却是束手无策。

  “无论如何也要安抚住李璟,朝廷眼下绝不能与李璟再打下去了,你说,李璟连天策上将都不肯接受,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他真的想要朕的万里江山吗?”李晔长叹一声,放下碗筷,转头对着昭仪李渐容道,但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既然朝廷不能和李璟开战,那就不要打。”

  “如今这形势,打不打已经由不得我们了,决定权完全掌握在李璟的手上。”

  “那就让李璟不要打。”

  “怎么做?”李晔看着最宠爱的女人叹气,“李璟连天策上将都不肯接受,这可是只有太宗皇帝才任过的官职啊。”

  “尚书令不是也只有太宗皇帝才任过的官职吗?可原先朝廷不一样授予了李璟,天下兵马大元帅不也只有太子才担任的职务嘛,不也授过李璟。”李渐容淡淡道。

  李晔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但转而又摇了摇头,“就算重新给授李璟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这些职务,可他岂会满足。”

  “那就再多加点。”

  “多加点?”李晔愣住。

  还能怎么加?天下兵马大元帅、天策上将、尚书令之上还有什么官职?再往上加,就得是大丞相、假黄钺、加九锡、甚至是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可真要如此做,那朝廷还有何威望?真要如此赏赐,那就是权臣的顶点了,再往后,只能是禅位了。这怎么能行,他摇头。

  李昭仪看着那个憔悴的男人,心中疼惜不已。本来这些国事是轮不到她插嘴的,但想起如今朝政皆把持在杨复恭之手,她说算说点,也影响不到朝政,最后还是不免道:“太上皇曾经称李璟为皇叔,也曾加李璟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假黄钺。妾身记得当时正是反贼最盛之时,当时数镇降贼,其它诸镇也都在观望之中不肯抗贼,李璟也按兵不动。正是太上皇的那道超越常规的封赏,才使得李璟最终出兵讨贼,并使得其它诸镇也纷纷起兵勤王,才有后来最终讨灭黄巢啊。”

  李昭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有些求助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封赏可以让李璟这次不反?只要能让李璟不公开反唐,咱们就还能好好的稳住李璟,现在新朝刚立,还没有稳固,此时承担不起李璟反唐的后果,就算李璟终究要反,能晚一点也好一点。”

  “李璟可天策上将、尚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都督中内外诸军事、秦国王、太傅、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总领河北、山东、淮南、辽东、辽西诸地军政事务,押契丹、奚、渤海、黑水、新罗、朝鲜、室韦、鞑靼、回鹘九蕃大使,尊天子尚父,假黄钺,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听着那一连串的名头,李晔紧急眉头,许久沉默无言!这并不是一个好下的决定,这一串名头太过响亮了。起码大唐开国二百年余以来,还从没有授过哪一个宗室以外的臣子如此重职如此荣耀,就算是宗室,也没有人达到过这个高度。这些封赏,实际上已经等于承认秦藩的割据了,这不过是一份卑微的委屈求全而已。

  如果委屈能求全,李晔绝对愿意承担这份委屈,不过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李璟会愿意接受他的委屈求全吗?他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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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7章 劝进

  十月的燕京,总是多姿多彩的。

  晚唐之时的燕京,还没有如后世那般恶劣的气候,没有灰蒙蒙的天,也没有直吹入口中的尘土,更没有雾霾和沙尘暴。尤其是到了秋天,更是充满着美丽。

  燕京秋天的风,也是充满着暖和调的,它汇集了白桦树叶的微黄,汇集了枫树叶的深红,汇集了白杨树叶的金黄,组成了绚丽的色彩。一缕一缕的秋风吹来,就让人觉得犹如是在一张巨大的色彩艳丽的画卷之上徜徉。

  这充满着温暖色彩的秋风,摇晃着树叶,抖落无数依然是温暖色彩的细碎的阳光。

  燕京的整个秋季,就仿佛是一首诗,一卷画。

  特别是徜徉于香山脚山看着红叶,漫步在紫禁城下抚着红墙,背景都是燕京那特有的红色,眼前是明净的阳光,然后呼吸着充满着温暖味道的空气,让整个人都觉得浑身舒畅。

  在这样明净的阳光下和温暖的秋风里,李璟站在高处,就站在紫禁宫城后面的煤山顶上,四下一望,顿时有种无法描述的舒适感。煤山原来不是这个名字,一开始叫青山,后来又叫景山。秦军进驻幽州,在此营建紫禁城,曾经把运来的大量煤堆积于此,这里的煤堆积如山,还有大量的煤炭加工厂。大家后来干脆把这里叫做煤山,一来为尊者讳,景璟同音,普通百姓自发的避讳,二来大家也习惯了这里的煤,因此。煤山就取代了原来的青山和景山。

  不过在紫禁城修建护城河时。曾经把大量挖出来的土堆积到了这里。把原来的小山丘堆成了一座大大的土山。紫禁城修建好后,便在这座土山上遍植花草树木,修建了不少的阁楼亭台,这里也摇身一变,从黑黑的煤山,变成了王宫的后果园,成为了李璟经常与家眷及部下文武们一起登高赏花、望远观景,习箭饮宴的王室花园。

  此时李璟就站在这座镇宫之山的山顶亭台的三层亭阁之内。远处的燕山山脉,可以不借用千里镜就清晰的看到,低收入就在眼前,呼之欲出,触手可及,即可攀登。那辽阔的华北平原,可以一直望到天际,风吹树摇,牛马在田间行走,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看着这宁静而又安祥的画卷。李璟不禁生出一种无限的豪迈与自豪。

  这就是他的大本营,这就是他拟定的他要建立的那个天朝上国的中心。

  站在这里。他仿佛一下子就把他要建立的那个上国尽收眼底。

  当头回头观望正冉冉升起的崭新都城,俯瞰着燕京城,紫禁宫城的红墙,金色的琉璃瓦,深红的廊柱、墨绿色的柏树,汉白玉的雕栏,它们色彩分明,美仑美奂。

  这座被大色彩装点和勾勒出来的紫禁城,充满着霸气,就如同那气吞万里如虎的、甲于天下的秦军百万虎狼,显示着浩荡而又威严的秦军威仪。

  站在这样的高度,望着这样的风景,既感到伟岸,又让人不自觉感觉到渺小。

  虽然如此,可李璟依然喜欢这样的角度看着燕京城,看着这座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都城。

  “秦军将士以守家卫国为已任,边境之上受兵灾的地方要马上全力救助百姓。”李璟平静的说道,“马上就要入冬了,各地官府必须得做到入冬前所有的百姓都有屋住,有足够的粮食和衣物,受伤的百姓得及时治疗。而且,从现在起,我不允许敌军一兵一卒踏上我们秦藩的土地。不管谁敢越界,各地驻军必须毫不犹豫的反击,毫不犹豫!”

  “请殿下放心。渤海的联军右路军已经彻底的崩溃,随着黑水的投降,室韦人也已经被迫投降,少部契丹人试图顽抗,已经被歼灭。如今渤海战场上只剩下了西线以契丹为主的敌军。目前,第二批从渤海凯旋的十万战士已经到达大连,很快就能到达天津。另外,此次还有十万新编渤海军和十万室韦等部族降军,一起组建的四个新编军团一起返回。预计,到辽海结冰之前,他们就都能到达天津。自殿下返回燕京之时起,第一批凯旋回京的十万将士已经布防派驻到了山西、北平、河北、山东四行省数千里的边境线上,严防以待,只要敢有任何人再越界一步,他们必然予以强烈反击。”参谋院左使敬翔回道,“其实依臣下看,眼下正是秋高马肥之际,光凭着我们手上从渤海新返回的十万战士,以及第二批已经到达大连的十万战士,完全不需要动用靺鞨降军和室韦等部族降军,就有充足的优势兵力,对李克用等发动一次强势的报复之战。”

  李璟并没有接敬翔的话,他俯瞰着紫禁宫城一阵,然后从一员侍从近卫的手里接过来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用嘴唇轻轻的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端详着这一只天青色的官窑茶杯,似乎在欣赏着这件精美的名贵瓷器。

  敬翔有些摸不准李璟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李璟如今的威势越来越强了,有时根本不用开口,光只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会让他感受到一股很大的压力。这就是一个王者的威压,这虽然是个比他还年青的多的男子,刚过而立之年,但他却手握百万雄兵,统领千万百姓,他的一言一语,有时就能直接觉得数以十万,甚至是百万人的生死。这就是王者的威压,无形但却无时无刻不存在着。

  自从李璟返回燕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时隔近两年凯旋回京的李璟,既没有对留守会议保守策略,导致边地被袭扰,损少极大而追究责任,也没有马上就出兵向李克用等诸镇报复。

  李璟什么也没做,只是每天召集一两个重臣听取报告。连对时事的评论。和他的计划什么的都通通没有透露。李璟唯一下过的明确命令。就是把刚刚凯旋的十万兵马,接替了燕京、天津、大辽、登州、青岛、河间等重要之地的防守,然后让这些地方的兵马换防后,开向了秦藩北方那漫长的边境线上驻防,待命。

  没有人知道秦王在想着什么?

  若是以往的秦王,这次回来后肯定会向各藩镇报复的。

  可秦王没有,他什么也没有表示。

  敬翔认为李璟在考虑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因此。在这个决定没有做出之前,他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而他考虑的这件事情,他认为,极有可能就是决定是否代唐自立。敬翔觉得,也唯有如此重要的事情,才有可能让秦王保持目前的这种状态。因为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如果一旦决定要正式反唐,那秦藩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敬翔也在想这个问题,在这次秦王回京之后,渤海的战事几乎已成定局。胜局已定。部落联军中三股最强大的势力,黑水联盟已经完全臣服。被秦军控制。而室韦联盟,如今也有半数投降了秦军,渤海国到现在更是彻底的被秦军控制了,勉强还维持着一个蕃国名号,不过是秦王还觉得渤海朝廷和王室的名头还有些作用罢了。

  剩下一个契丹和半个室韦联盟,他们已经完全不能阻止秦军的胜利了。

  源源不断的精锐秦军正从关内凯旋,还有大量的部族降军也被带入关内。关外只需要保持一支不多的战兵部队,再增派一些辅兵预备役前去就足够维持书局面了。

  到了如今,秦藩真正的了无后顾之忧了。此时的秦王声望达到顶点,其手下兵马亦是精兵强将,数量庞大。这个时候,李唐朝廷分裂成了两个,成都一个,长安一个,正是人心不定之时。若是李璟此时反唐,时机完全足够了。虽然肯定也还会有些阻碍,有些弊端,但敬翔认为,眼下反唐,时机已经成熟了。但考虑了许久,自己要不要马上表态劝进呢?

  劝进也是个很需要眼力的事情,劝的太早了,不但会打乱眼下秦藩内部的团结稳定,甚至还可能会被秦王看低。但如果劝进的时机正合适,且是最早提出劝进的人,这份功劳也是极大的。

  他觉得这个时机已经成熟了,秦王取唐自立的时机成熟了,他劝进的时机也成熟了。

  站在旁边的侍从都非普通的宫女和太监,虽然紫禁城中也有太监,像张承业,就极得李璟信任,不但如今担任着紫禁宫的内侍司的内侍总管,实际上就是李璟的宫廷总管,甚至还能参预机密。但李璟对太监的防范也是很严密的,宫中的太监不但数量比唐室大大减少,而且太监们既不能掌军,也不能干预机密,有严格的限定。李璟一般议事之时,连一边侍候的都不用宫女和太监,而是用内勤局和特勤局还有侍从司等精选出来的人员。

  这些人都十分的机灵聪明,他们随时关注着李璟,只要有任何指示,就会马上执行。此时,他们知道李璟和敬翔要谈机密之事,但见李璟没有任何指示,也就没有自动回避。李璟的眼睛刚刚离开茶杯,一名侍从立即上前,捧着漆金盘把茶杯接过来,然后小心的退后离开,其余的侍人也都跟在后面,五秒钟内全都蹑着脚步退了出去。

  此时,阁上只剩下了李璟和敬翔两人了。

  敬翔站起身来,语气郑重的向李璟道:“殿下,东北局势已定,臣以为,此时正是反唐自立之时,臣请殿下建极登基称帝,建立新朝!”

  李璟扫了敬翔一眼,他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只有敬翔一个人有。事实上,就连李璟自己,最近也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李唐朝廷分裂成两个,并且长安朝廷还突然十八镇发兵的情况下。

  称帝是必然的,早晚李璟会称帝的。

  现在摆在李璟面前唯一的问题只是现在称帝还是暂缓称帝。

  现在称帝有现在称帝的好处,起码,亮明旗号,能够更加的激昂士气,从此不再受李唐的约束和羁绊。但现在称帝也还有一些弊端,如今的李唐虽然苟延残喘,但毕竟百足之虫,一时半会死而不僵。李唐的威信虽无,但各藩镇还都举着这面旗帜,以党同伐异。天下的百姓也一时还对李唐有着一份感情,尤其是那些士族门阀们,新朝廷对他们来说,也意味着他们在旧朝廷的那些权力可能失去。

  意味着,旧有的秩序被打破。

  新旧朝交替,那些如今的士族地主阶级是最忧心的那群人,他们宁愿就这样维持着,也不愿意骤然改变,因为改变代表着未知。

  秦藩这些年扩张的很快,这个势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势力,而是一个利益联盟。眼下大家利益一致,目标一致,自然是能联系在一起。但如果李璟要自立称帝,这样大的改变,其它的势力,那些盟友们,是否还愿意和李璟同舟共济?

  而且还有一点,如果他称帝,也就意味着与李唐的彻底决裂,这甚至有可能会让原本分裂的成都朝廷和长安朝廷,甚至是其它的一些藩镇也都团结起来,一起把他当做首要目标。

  是不是值得冒这个险,还是说,继续披着李唐的外衣,再等待些时日,等到李唐这座大厦最终倾倒之时,等到那颗果子自然熟透,瓜熟蒂落之际,再轻松的采摘呢?

  不管是哪一个决定,都极为重要,关系到秦藩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战略走向。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李璟轻声念诵着这九个字,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果实就摆在面前,触手可及。但这枚果实还没有真正成熟,过早的采摘,只会得到不甜的果实,甚至是酸的涩的果实。自己是否需要急于这一时?

  自己应当再等等,李璟最终在心里有了决定。

  晚一点称帝又如何,皇位又跑不掉。想想曹操,一生都未称帝,可这也不能改变他是汉末最强势力的现实。如袁术,迫不急待的称帝,却让他的兄长和他关系极好的孙策兄弟都与他反目。此时不急于一时,秦藩的内部能更加稳固。

  况且,虽然渤海的战事锁定胜局,但还没有完全结束,刚从渤海返回的军队也还没有经过休整。

  相比于急急的去称帝,如何彻底夺得东北胜利,并消化掉渤海和东北其它部族这份胜利的果实,才是最重要的。

  果子有好几个,但不急着一次全摘掉,一次摘一个,只选最成熟的摘,等吃完一个再摘一个,才是最好的。

  “我们如今虽然有这个笑傲群雄的实力。”李璟突然转折道,“但是我们并不急着要去争这个表面上的名义,攘外、安内,二者不可兼得。东北的这颗果实,经过我们数年的浇灌,如今终于成熟,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还是消化东北的胜利果实,至于李唐,就暂时让他继续苟延残喘吧。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虚名,就成为天下所有人的靶子。”

  “可是,殿下尽早建立新朝,也是团结凝聚藩内将士百姓人心士气啊。况且,长安朝廷如此对付我们,我们怎么能不反击?”

  “我们当然要对他们的挑衅予以反击,但我们只需要对付那些挑衅我们的藩镇,去报复李克用等,至于什么山南、荆南、三川、关陇等的藩镇,如果他们没有主动惹我们,我们也没必要急不可待的要与他们为敌啊。一次一个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前进,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策略。”李璟对着敬翔微微一笑,“参院,好饭从来不怕晚,别急,再等等,到时饭更美味!”

  看着李璟那副自信的表情,敬翔躬身一礼退回,他知道,李璟那番话是真实的,并非是虚假推让的理由。他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次自己再次看走眼了。秦王,并非是那种急着想要称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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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8章 新天子即位

  关外的十月东北,已经开始下雪。

  大安的秦军大营却紧然有序,根本不像大战告捷的样子,透过辕门望去,在层层军帐、片片枪矛之间是一顶庞大的赤色军帐,帐蓬上虽已有不少积雪,但帐外甲士却肃然林立毫不懈怠,帐前高竖着秦军黑色飞鹰大旗,这便是第十三军团少将军团长郭崇韬的中军大帐。

  此时此刻,大帐里虽然诸将列座,可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里啪啦的作响。十三军团军团长郭崇韬,字正臣,他身披着一套藏青色全身甲,外罩着赤色战袍,肩上系着一件白银色丝绸披风,怀抱着那顶狼头式尖嘴锅盔,宽额大脸上虽然有几道皱纹,且一脸的大胡子,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三十多岁,可实际上,他从没有对人说明过的是,他今年其实才刚二十,比他自称的三十岁小了足足十岁。真实的年纪,甚至比秦王李璟座下的那些门徒都要年轻,不过边地生长的他,确实有几分粗糙,使得看起来说三十岁也毫无破绽。

  此次出兵,第十三军团完全是一支新建军团,从秦军各军团中抽调的塞外蕃骑们所组建而成,十个军五万骑兵,全是秦军的精锐,他们既有秦军的训练有素,纪律景然,同时又有着蕃人们天生的马背本领,骑射技能。在秦军之前,许多蕃骑就都是各部族的精锐战士,后来又被挑选入秦军之中,经历了数年的磨练打造,如今再次重新编组为全蕃骑的十三军团,可以说,在塞外的战场上,他们如鱼得水。

  郭崇韬以少将军衔,担任第十三军团军团长,总领十个军五万蕃骑,部下正好十大部族军。从接到任职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得到秦王亲自的接见,并告知了他组建十三军团的原因,以及选他为军团长的决定。第十三军团将负责给予契丹人最后一击的重任,而郭崇韬将担任指挥十三军团的重任,可谓是十足的信任。

  郭崇韬也不负重任,接令之后虽然一开始许多十三军团的蕃骑们惴惴不安,但他依然很快的把这支军团磨合默契。

  在渤海战场上。秦王李璟出其不意的率军攻入黑水流域,击败迫服空虚的各个部族,并引得渤海的黑水军最终无法坚持下去,离开了上京,返回黑水,也最终在都里要塞前被伏击大败而降。黑水臣服。导致了东线的部族军不战自乱,紧接着东线室韦人兵败投降,东线契丹人顽抗,但已经是寡不敌众,最后被击败歼灭。

  东线的溃败,使得西线的契丹人最终也是无法继续坚持了。

  待到入秋之后,契丹人终于开始撤退。

  五万契丹精锐骑兵集结撤退。跟随一起的还有室韦等其它部族精锐骑兵三万人马,另外由老弱组成的辅兵更是多达十五万人,此外还有从渤海裹挟的渤海降军以及民夫等十八万人,整个突围部队达到了四十一万人。

  各种秦军和早已经被秦军控制的渤海军队早已经从四面围向契丹人,契丹人一突围,秦军马上就占领了西线部族军原来占据的那些地盘,并开始如狼群追逐羊群一样,展开了最终追逐大战。

  面对秦军的追击。契丹人不断派出少量辅军带领着大部渤海军殿后,试图用这些渤海炮灰来阻滞秦军追击势头。

  不过契丹精锐都逃了,一些连马都没有了的老弱辅兵,和那些早已经暗中时刻想着投降的渤海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挡住秦军的追击。

  契丹人不断的将数千上万的人留下殿后,可每次秦军追击部队总能迅速击溃他们。甚至很多被留下的渤海人不等秦军赶到,就已经阵前反戈。趁黑夜等时间围杀那些契丹辅军。

  逃跑与追击,成了一个个日日夜夜不变的主题。

  契丹人能坚持到这个秋天撤退,其实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用秦军情报人员的话说,那就是契丹人已经灭绝了人性。他们的后勤补给完全中断。这大半年来,除了捕鱼狩猎补充小部份外,他们最大的粮食补给来自于腌肉,腌的是两脚羊。

  所谓两脚羊就是占领区内的渤海人,那些不能帮他们做事的渤海老人妇女小孩,都被他们直接抓去,杀掉之后用盐腌渍起来,充做军粮。半年时间,契丹人杀掉了数十万的渤海人,用来淹军粮,既是军中消耗,同时也是为突围做的干粮储备。而且他们的很多战场也没有了充足的干草,最近只有精锐战士才保留了战马,且每人只保留了一匹战马,其余的全都杀掉腌肉。这使得这次突围开始,四十万人,却只有不到十万匹战马,剩下的那些辅军降兵,全部都成了没马的步兵。

  从一开始,契丹高层就已经做出了决择,真正到了突围的时候,并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逃走,既然如此,那么就最大限度的保留那些精锐的战士,而把那些老人孩子妇女等“辅兵”必要时就抛弃掉。

  契丹人一直期望的中原新朝廷,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希望中的结果。十八镇攻秦,攻了大半年,对秦军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眼看着又坚持了许久,可最终东张却全线崩溃了。东线的崩溃,使得契丹人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他们撤退,突围!

  西线八万精骑,带着三十余万炮灰,可这些炮灰并没有发挥出原本预料中的作用。

  在突围一个月之后,契丹的三十余万炮灰非死既降,损失殆尽。如果用三十几万炮灰能换得契丹与室韦等联军精锐的突围成功,他们还是愿意的。只是三十余万炮灰,并没有给秦军带来什么伤亡,甚至连迟缓的作用几乎都没有起到。

  三十几万他们视作的炮灰,更多是不战自溃,或者渤海人阵前反戈,或者部族辅兵们绝望的投降,或者四散而逃。

  没有了这些炮灰,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不得不面对着不断追逐前来的秦军兵马,一次次的交战。一次次的割肉撤逃,使得八万骑兵越战越少。契丹人甚至也曾想要设伏伏击秦军,可秦军的探马十分厉害,几次伏击,最终反被秦军早早识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终使得他们放弃了伏击的打算,他们也想着与秦军决战一场。但面对着不但数量上充满优势,甚至还有着大量火器和重弩等随军携带的秦军,野外仓促决战,他们更没有半点优势,几次试探的战斗打下来,他们也完全放弃了决战击退秦军的想法。开始头也不回的逃亡之旅。

  十三军团一开始,并没有在追击的第一线。他们不急不缓的呆在后面,保持着稳定的行军速度。当追逐的各部队击溃一支又一支的部族兵马时,他们只是一声不响的继续前进。

  等进入九月之后,契丹人已经逃到了难水一线,他们的三十余万炮灰也早光了,就是契丹和室韦等的八万精骑。此时也剩下了不到五万。

  此时,秦军各支追击拦截的部队也已经是疲惫不已,唯独一直在行军,始终还未与契丹人交过手的十三军团还保持着完整的建制和饱满的战斗力。

  九月底,第十三军团终于开始发力,他们先在鱼儿泺追上部族军并夜袭敌营,大破部族军,斩首万余。杀的契丹兵大败而逃。紧接着三天后追上已经与契丹人分散而逃的室韦联盟兵马,再次大破部族军,并斩首万余,成功迫使剩余的近万部族精锐骑兵全部投降。

  匆匆留下一部份兵马押解俘虏,郭崇韬带着第十三军团马上停蹄的继续向北追击契丹人,并最终凭借着一直以来保持的充沛体力,以及他们人手双马的优势。在栲栳泺湖边再次追上了连续数月不停的逃亡做战,只有一匹战马,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契丹主力。双方再次大战,郭崇韬率着十三军团。在辽阔的栲栳泺湖边草原上,凭借着铁墙战术,以及强大的飞雷炮和重弩的远程支援,与两万余契丹铁骑展开大骑战。

  疲惫不堪,人疲马困、器械不足,尤其是箭矢严重不足的契丹骑兵,碰上强弓劲弩、铁甲森然的十三军团,最终双方骑战只从早上打到黄昏,两万契丹人已经死伤尽半,其余的终于溃败。

  十三军团彻底的击败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部族军,并擒获了包括契丹十任夷离堇贴剌在内的数百契丹部族首领们,生擒俘虏八千多,最终统计,先后从契丹来到渤海的近二十万战士,和那些一起来打草谷等的老弱辅兵等二十万人,最后加一起也没有三千人最终逃离渤海。

  对于此时连奴隶等全部计算在内都不过百万左右的契丹,这是一次灭顶之灾,此战之后,契丹汗国内,已经连一支两万人的精锐都凑不起来,就算他们把二十部族内的男人都征召起来,也凑不起一支五万人的乌合之众。整个契丹,人口直接减半,部族内剩下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残疾、奴隶等,契丹人这几年依靠宣扬秦军威胁论,而半强迫半诈骗聚起来的部族联盟,也完全宣告结束了。此时的契丹,损失的不仅仅是战士和人口,最大的损失是那些部族的高层,几乎被一扫而光。尤其是做为契丹如今实际支配者的世里家族,七耶律家族中最后的一个耶律家族,这次也没有几个逃回去。世里耶律家最重要的人物几乎都留在了渤海,或死或俘,没有了这些领导层,再失去了几乎所有战士,和半数的人口,契丹一下子至少倒退了五十年,回到了契丹再次崛起东北之前,还没有从被大唐打击的惨弱情况下恢复之时的景象。

  三战三捷,仅凭一个军团之力,一手覆灭了最后的部族联军近五万精锐,十三军团和郭崇韬可谓是功勋卓著。

  但现在他却一改平日的桀骜与傲慢作风,坐在帅案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拔弄着盆子里的炭火,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一块燃烧将尽的木炭发愣。

  诸将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郭崇韬。

  这样子过了好一阵子,郭崇韬才将那根小木棍扔进火盆,环顾满营诸将:“可审问清楚了,逃走的契丹余部中可有什么贵人?”

  军司马连忙道:“嗯,某已经审问清楚,这一次咱们将契丹的大鱼几乎一网打尽,不过最终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契丹于越耶律岩木,耶律于越挞马耶律阿保机。耶律夷离堇宫帐军统领耶律滑哥等三个重要人物逃脱,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已经战死,不无暂时没有发现他们首级的可能。”

  郭崇韬却摇了摇头。

  “找了几天了,都没有找到,那就说明他们确实是带着那三千人逃走了。”

  “我们是否继续进军追击?”行军司马问,此次渤海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但对于秦军来说。战斗还没有结束。击败了部族的主力之后,眼下正是横扫各部族老巢的时候。就如秦王在黑水部族所做的一样,一一拜访各个部族,然后将他们的强壮男子和少年们带走,再留下部份兵马,在各险要之地修筑关隘城池。以彻底的震慑各部族,并为将来全面统治这些地方做准备。

  如今已经打到了这里,再往前,不论是向北去室韦,还是向西去契丹,都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最难啃的骨头已经啃下来了,剩下的全是肥美的肉。就在嘴边。

  郭崇韬听了他的话,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心里何尝不在想着马上趁胜进军,最好是能一下子把室韦和契丹都给征服,如此一来,那真是天大的功劳。但在秦军中几年,他也变的成熟起来,不再是当初在李克用帐下那个张狂的郭崇韬了。他很清楚,这次他的功劳已经极大了。所谓月满则盈。功过则亏。他一个降将,能一跃成为一个精锐军团的军团长,甚至超出秦王十三门徒中的大部份人,这本来就已经是招人妒忌之事。这次十三军团又立下如此大功,更基本上是在各军前期的努力之下取得的。若是他再把平定室韦和契丹的功劳也抢了,只怕他真要被所有人厌恶了。

  他郭崇韬并非秦王嫡系出身,十三军团也是一只蕃骑组成的军团。他心里清楚,这样战事过后,这支强大但却全由蕃人组成的军团,绝不可能保留下来的。他郭崇韬再受秦王赏识,也不可能一直统领着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

  “继续出兵当然好,只是咱们一路追击到了这里,路上都是轻骑而行,现在军中粮草将尽,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此时继续出兵,实为不智。”说着他故意扫视了一下诸将,“况且,秦王给我们的军令是攻击西线的联军,如今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并没有得到进入契丹或者室韦部族境内作战的命令。既无军令,且又无粮草,眼看冬季将至,我们的十三军团近五万大军每行一步,那都得是金银铺地,粮草开道,继续进军...”

  其实郭崇韬还有一句话没说,据他得到的消息,在东线部族军溃败之后,侍从室一位朋友就向他透露过一个并非机密的消息。已经凯旋的秦王将在燕京稍作休整之后,会重新集结一支骑军,一支不下十万人的骑兵,以秦军为主,靺鞨军为辅,到时直接从山海关和军都关两线出兵,一路过阴山经原来的奚境,直攻契丹,一路则沿出山海关,沿辽水直上,北扫室韦。

  他明知了秦王的安排,怎么可能再去抢功?

  况且从秦王的安排上来看,这既可能是为了新的进军方案更加合适,补给线路更短。但也极有可能是为了防止十三军团远征疲惫,或者说防止十三军团功劳过大,虽然这只是他暗自猜测,但也绝非不是没有可能。

  “报!”帐外一声报告打断了郭崇韬的思虑。

  “进来!”

  “禀报将军,大王军令到!”

  “什么军令”郭崇韬听到大王军令四字时,心里反而一松。不管如何,他只需要按秦王之令行事就好了。

  “大王令将军速率十三军团返回辽东,在辽海结冰之前,会有军舰在辽河口运输凯旋将士回燕京。”

  听到让他们赶在年前回京,郭崇韬有些意外。

  “发生什么事情了?”

  “新年元旦,新天子将在燕京即位登基!”

  “什么,你再说一遍?”郭崇韬以为自己听错了,“说清楚,新天子是谁?”

  ......

  横扫契丹、室韦的事情刹那间已经被郭崇韬抛到了九宵云外去了,满帐上下坐着站着的将领们也全都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郭崇韬才回过神来,踱至大帐中央低沉着声音道:“传令下去,班师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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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8章 新天子即位

  关外的十月东北,已经开始下雪。

  大安的秦军大营却紧然有序,根本不像大战告捷的样子,透过辕门望去,在层层军帐、片片枪矛之间是一顶庞大的赤色军帐,帐蓬上虽已有不少积雪,但帐外甲士却肃然林立毫不懈怠,帐前高竖着秦军黑色飞鹰大旗,这便是第十三军团少将军团长郭崇韬的中军大帐。

  此时此刻,大帐里虽然诸将列座,可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里啪啦的作响。十三军团军团长郭崇韬,字正臣,他身披着一套藏青色全身甲,外罩着赤色战袍,肩上系着一件白银色丝绸披风,怀抱着那顶狼头式尖嘴锅盔,宽额大脸上虽然有几道皱纹,且一脸的大胡子,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三十多岁,可实际上,他从没有对人说明过的是,他今年其实才刚二十,比他自称的三十岁小了足足十岁。真实的年纪,甚至比秦王李璟座下的那些门徒都要年轻,不过边地生长的他,确实有几分粗糙,使得看起来说三十岁也毫无破绽。

  此次出兵,第十三军团完全是一支新建军团,从秦军各军团中抽调的塞外蕃骑们所组建而成,十个军五万骑兵,全是秦军的精锐,他们既有秦军的训练有素,纪律景然,同时又有着蕃人们天生的马背本领,骑射技能。在秦军之前,许多蕃骑就都是各部族的精锐战士,后来又被挑选入秦军之中,经历了数年的磨练打造,如今再次重新编组为全蕃骑的十三军团,可以说,在塞外的战场上,他们如鱼得水。

  郭崇韬以少将军衔,担任第十三军团军团长,总领十个军五万蕃骑,部下正好十大部族军。从接到任职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得到秦王亲自的接见。并告知了他组建十三军团的原因,以及选他为军团长的决定。第十三军团将负责给予契丹人最后一击的重任,而郭崇韬将担任指挥十三军团的重任,可谓是十足的信任。

  郭崇韬也不负重任,接令之后虽然一开始许多十三军团的蕃骑们惴惴不安,但他依然很快的把这支军团磨合默契。

  在渤海战场上,秦王李璟出其不意的率军攻入黑水流域,击败迫服空虚的各个部族,并引得渤海的黑水军最终无法坚持下去,离开了上京。返回黑水。也最终在都里要塞前被伏击大败而降。黑水臣服。导致了东线的部族军不战自乱,紧接着东线室韦人兵败投降,东线契丹人顽抗,但已经是寡不敌众。最后被击败歼灭。

  东线的溃败,使得西线的契丹人最终也是无法继续坚持了。

  待到入秋之后,契丹人终于开始撤退。

  五万契丹精锐骑兵集结撤退,跟随一起的还有室韦等其它部族精锐骑兵三万人马,另外由老弱组成的辅兵更是多达十五万人,此外还有从渤海裹挟的渤海降军以及民夫等十八万人,整个突围部队达到了四十一万人。

  各种秦军和早已经被秦军控制的渤海军队早已经从四面围向契丹人,契丹人一突围,秦军马上就占领了西线部族军原来占据的那些地盘。并开始如狼群追逐羊群一样,展开了最终追逐大战。

  面对秦军的追击,契丹人不断派出少量辅军带领着大部渤海军殿后,试图用这些渤海炮灰来阻滞秦军追击势头。

  不过契丹精锐都逃了,一些连马都没有了的老弱辅兵。和那些早已经暗中时刻想着投降的渤海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挡住秦军的追击。

  契丹人不断的将数千上万的人留下殿后,可每次秦军追击部队总能迅速击溃他们。甚至很多被留下的渤海人不等秦军赶到,就已经阵前反戈,趁黑夜等时间围杀那些契丹辅军。

  逃跑与追击,成了一个个日日夜夜不变的主题。

  契丹人能坚持到这个秋天撤退,其实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用秦军情报人员的话说,那就是契丹人已经灭绝了人性。他们的后勤补给完全中断,这大半年来,除了捕鱼狩猎补充小部份外,他们最大的粮食补给来自于腌肉,腌的是两脚羊。

  所谓两脚羊就是占领区内的渤海人,那些不能帮他们做事的渤海老人妇女小孩,都被他们直接抓去,杀掉之后用盐腌渍起来,充做军粮。半年时间,契丹人杀掉了数十万的渤海人,用来淹军粮,既是军中消耗,同时也是为突围做的干粮储备。而且他们的很多战场也没有了充足的干草,最近只有精锐战士才保留了战马,且每人只保留了一匹战马,其余的全都杀掉腌肉。这使得这次突围开始,四十万人,却只有不到十万匹战马,剩下的那些辅军降兵,全部都成了没马的步兵。

  从一开始,契丹高层就已经做出了决择,真正到了突围的时候,并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逃走,既然如此,那么就最大限度的保留那些精锐的战士,而把那些老人孩子妇女等“辅兵”必要时就抛弃掉。

  契丹人一直期望的中原新朝廷,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希望中的结果。十八镇攻秦,攻了大半年,对秦军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眼看着又坚持了许久,可最终东张却全线崩溃了。东线的崩溃,使得契丹人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他们撤退,突围!

  西线八万精骑,带着三十余万炮灰,可这些炮灰并没有发挥出原本预料中的作用。

  在突围一个月之后,契丹的三十余万炮灰非死既降,损失殆尽。如果用三十几万炮灰能换得契丹与室韦等联军精锐的突围成功,他们还是愿意的。只是三十余万炮灰,并没有给秦军带来什么伤亡,甚至连迟缓的作用几乎都没有起到。

  三十几万他们视作的炮灰,更多是不战自溃,或者渤海人阵前反戈,或者部族辅兵们绝望的投降,或者四散而逃。

  没有了这些炮灰,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不得不面对着不断追逐前来的秦军兵马,一次次的交战,一次次的割肉撤逃。使得八万骑兵越战越少。契丹人甚至也曾想要设伏伏击秦军,可秦军的探马十分厉害,几次伏击,最终反被秦军早早识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终使得他们放弃了伏击的打算,他们也想着与秦军决战一场,但面对着不但数量上充满优势,甚至还有着大量火器和重弩等随军携带的秦军,野外仓促决战,他们更没有半点优势。几次试探的战斗打下来。他们也完全放弃了决战击退秦军的想法。开始头也不回的逃亡之旅。

  十三军团一开始,并没有在追击的第一线。他们不急不缓的呆在后面,保持着稳定的行军速度。当追逐的各部队击溃一支又一支的部族兵马时,他们只是一声不响的继续前进。

  等进入九月之后。契丹人已经逃到了难水一线,他们的三十余万炮灰也早光了,就是契丹和室韦等的八万精骑,此时也剩下了不到五万。

  此时,秦军各支追击拦截的部队也已经是疲惫不已,唯独一直在行军,始终还未与契丹人交过手的十三军团还保持着完整的建制和饱满的战斗力。

  九月底,第十三军团终于开始发力,他们先在鱼儿泺追上部族军并夜袭敌营。大破部族军,斩首万余。杀的契丹兵大败而逃,紧接着三天后追上已经与契丹人分散而逃的室韦联盟兵马,再次大破部族军,并斩首万余。成功迫使剩余的近万部族精锐骑兵全部投降。

  匆匆留下一部份兵马押解俘虏,郭崇韬带着第十三军团马上停蹄的继续向北追击契丹人,并最终凭借着一直以来保持的充沛体力,以及他们人手双马的优势,在栲栳泺湖边再次追上了连续数月不停的逃亡做战,只有一匹战马,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契丹主力。双方再次大战,郭崇韬率着十三军团,在辽阔的栲栳泺湖边草原上,凭借着铁墙战术,以及强大的飞雷炮和重弩的远程支援,与两万余契丹铁骑展开大骑战。

  疲惫不堪,人疲马困、器械不足,尤其是箭矢严重不足的契丹骑兵,碰上强弓劲弩、铁甲森然的十三军团,最终双方骑战只从早上打到黄昏,两万契丹人已经死伤尽半,其余的终于溃败。

  十三军团彻底的击败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部族军,并擒获了包括契丹十任夷离堇贴剌在内的数百契丹部族首领们,生擒俘虏八千多,最终统计,先后从契丹来到渤海的近二十万战士,和那些一起来打草谷等的老弱辅兵等二十万人,最后加一起也没有三千人最终逃离渤海。

  对于此时连奴隶等全部计算在内都不过百万左右的契丹,这是一次灭顶之灾,此战之后,契丹汗国内,已经连一支两万人的精锐都凑不起来,就算他们把二十部族内的男人都征召起来,也凑不起一支五万人的乌合之众。整个契丹,人口直接减半,部族内剩下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残疾、奴隶等,契丹人这几年依靠宣扬秦军威胁论,而半强迫半诈骗聚起来的部族联盟,也完全宣告结束了。此时的契丹,损失的不仅仅是战士和人口,最大的损失是那些部族的高层,几乎被一扫而光。尤其是做为契丹如今实际支配者的世里家族,七耶律家族中最后的一个耶律家族,这次也没有几个逃回去。世里耶律家最重要的人物几乎都留在了渤海,或死或俘,没有了这些领导层,再失去了几乎所有战士,和半数的人口,契丹一下子至少倒退了五十年,回到了契丹再次崛起东北之前,还没有从被大唐打击的惨弱情况下恢复之时的景象。

  三战三捷,仅凭一个军团之力,一手覆灭了最后的部族联军近五万精锐,十三军团和郭崇韬可谓是功勋卓著。

  但现在他却一改平日的桀骜与傲慢作风,坐在帅案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拔弄着盆子里的炭火,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一块燃烧将尽的木炭发愣。

  诸将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郭崇韬。

  这样子过了好一阵子,郭崇韬才将那根小木棍扔进火盆,环顾满营诸将:“可审问清楚了,逃走的契丹余部中可有什么贵人?”

  军司马连忙道:“嗯,某已经审问清楚,这一次咱们将契丹的大鱼几乎一网打尽,不过最终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契丹于越耶律岩木,耶律于越挞马耶律阿保机,耶律夷离堇宫帐军统领耶律滑哥等三个重要人物逃脱。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已经战死,不无暂时没有发现他们首级的可能。”

  郭崇韬却摇了摇头。

  “找了几天了,都没有找到,那就说明他们确实是带着那三千人逃走了。”

  “我们是否继续进军追击?”行军司马问,此次渤海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但对于秦军来说,战斗还没有结束。击败了部族的主力之后,眼下正是横扫各部族老巢的时候。就如秦王在黑水部族所做的一样,一一拜访各个部族,然后将他们的强壮男子和少年们带走。再留下部份兵马。在各险要之地修筑关隘城池。以彻底的震慑各部族,并为将来全面统治这些地方做准备。

  如今已经打到了这里,再往前,不论是向北去室韦。还是向西去契丹,都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最难啃的骨头已经啃下来了,剩下的全是肥美的肉,就在嘴边。

  郭崇韬听了他的话,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心里何尝不在想着马上趁胜进军,最好是能一下子把室韦和契丹都给征服,如此一来,那真是天大的功劳。但在秦军中几年,他也变的成熟起来。不再是当初在李克用帐下那个张狂的郭崇韬了。他很清楚,这次他的功劳已经极大了。所谓月满则盈,功过则亏。他一个降将,能一跃成为一个精锐军团的军团长,甚至超出秦王十三门徒中的大部份人。这本来就已经是招人妒忌之事。这次十三军团又立下如此大功,更基本上是在各军前期的努力之下取得的。若是他再把平定室韦和契丹的功劳也抢了,只怕他真要被所有人厌恶了。

  他郭崇韬并非秦王嫡系出身,十三军团也是一只蕃骑组成的军团,他心里清楚,这样战事过后,这支强大但却全由蕃人组成的军团,绝不可能保留下来的,他郭崇韬再受秦王赏识,也不可能一直统领着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

  “继续出兵当然好,只是咱们一路追击到了这里,路上都是轻骑而行,现在军中粮草将尽,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此时继续出兵,实为不智。”说着他故意扫视了一下诸将,“况且,秦王给我们的军令是攻击西线的联军,如今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并没有得到进入契丹或者室韦部族境内作战的命令。既无军令,且又无粮草,眼看冬季将至,我们的十三军团近五万大军每行一步,那都得是金银铺地,粮草开道,继续进军...”

  其实郭崇韬还有一句话没说,据他得到的消息,在东线部族军溃败之后,侍从室一位朋友就向他透露过一个并非机密的消息。已经凯旋的秦王将在燕京稍作休整之后,会重新集结一支骑军,一支不下十万人的骑兵,以秦军为主,靺鞨军为辅,到时直接从山海关和军都关两线出兵,一路过阴山经原来的奚境,直攻契丹,一路则沿出山海关,沿辽水直上,北扫室韦。

  他明知了秦王的安排,怎么可能再去抢功?

  况且从秦王的安排上来看,这既可能是为了新的进军方案更加合适,补给线路更短。但也极有可能是为了防止十三军团远征疲惫,或者说防止十三军团功劳过大,虽然这只是他暗自猜测,但也绝非不是没有可能。

  “报!”帐外一声报告打断了郭崇韬的思虑。

  “进来!”

  “禀报将军,大王军令到!”

  “什么军令”郭崇韬听到大王军令四字时,心里反而一松。不管如何,他只需要按秦王之令行事就好了。

  “大王令将军速率十三军团返回辽东,在辽海结冰之前,会有军舰在辽河口运输凯旋将士回燕京。”

  听到让他们赶在年前回京,郭崇韬有些意外。

  “发生什么事情了?”

  “新年元旦,新天子将在燕京即位登基!”

  “什么,你再说一遍?”郭崇韬以为自己听错了,“说清楚,新天子是谁?”

  ......

  横扫契丹、室韦的事情刹那间已经被郭崇韬抛到了九宵云外去了,满帐上下坐着站着的将领们也全都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郭崇韬才回过神来,踱至大帐中央低沉着声音道:“传令下去,班师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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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9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在热河行省滦河岸边的承德红狐狸村集的一家叫做野马的客栈里,有一群人正坐在那里,听着几个刚从北方战场上返回的村中骑士们谈起他们在战争中的旅途中所经历的种种险遇,还有那一次次激昂的战斗,无数次的胜利。

  这几个骑士都是真正的骑士,是在战斗中勇猛表现立下功勋,最终获得了秦王府颁发的骑士爵位的新贵族们。虽然骑士爵位只是秦藩十五级新爵位下的倒数第二级,可在小小的红狐狸村,这依然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几个骑士的年纪都不算大,个个都是高大魁梧的汉子,以土著的奚人为主,也有一个后来移来的汉人和一个高句丽人和一个西域胡人。其中正说话的那个骑士留着一副大胡子,年纪却也一样并不大,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身材,却长的有些清瘦,大冷天的头上却戴了一顶盖檐的军帽,穿着一件崭新无比的双排扣的海蓝色军礼服,衣服的边上还有着标志着骑兵军种的火红色军种色镶边。肩膀上顶着两片闪闪发光的准尉肩章,在他的礼服胸口,则挂着数枚纪念章,那都是参加重大作战后颁发的纪念章。除此外,最为耀眼的还是那枚金色的虎贲勋章,这可是比纪念章更为珍贵无比的军功章。

  笔挺的军礼服在军中时显得十分的整齐,但在百姓之中不免显得有几分特异,尤其是在汉人之中,与传统的长袍大衫不免有几分奇特,不过在红狐狸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军礼服却有几分胡服的感觉,尤其是小翻领,短衣窄袖,他们还看的更亲切。因此,回乡的骑士贵人们更喜欢穿上这种军礼服。而不是圆领的官袍。

  年青的准尉腰上还佩了一把刀上套着宝石金银的刀鞘的勋刀,腰上一双带着马刺的高帮长统牛皮靴。

  在他身旁和他同桌而坐的是五名同样获得了骑士爵位的年青骑士,不过他们却少了那闪闪发光的勋章和勋刀,就连肩膀也只是几道杠,而没有星。不过就算如此,可一个村集里一下子出了六位贵族老爷,依然还是让这些回来的骑士们成为了红狐狸村集的英雄。是所有人羡慕和崇拜的对象。每天,都有许许多多附近的青年慕名前来拜见,听他们讲述在遥远北方的战斗故事。

  店主也是一个奚人,穿着一件稍稍有些裉了色的团结兵的冬季棉大衣,头上戴了带护耳的绵帽子。他正捧着一桶自家酿造的梨子烧,早在数年前。秦藩就已经因战争的巨大粮食消耗而下了禁酒令。除了秦藩的酒厂专营生产售卖酒,其它的商人和百姓都不得酿酒。不过这个禁令并不那么死板,只要你不用粮食酿造酒,如果用果子等其它东西代替粮食酿酒,官府也不会太过追究的。梨子烧虽然不如粮食酿造的酒醇香,可在这样的冬季里,有一杯自家酿造的梨子烧。也是不错的选择。

  店老板把几只陶碗给斟满,一面笑呵呵的听着那个清瘦的青年谈着他是如何获得那一枚枚战斗纪念章,如何获得勋章,如何一次次的晋升。听着听着,他不由的露出自豪的表情来。因为这个穿着军礼服,戴着勋章的骑士贵人,正是他的二儿子那弃勃,明年才到二十岁。可却已经成为了一个准尉,一个骑士。

  其余的那些附近的村集青年们更是听的出神,他们中既有奚人也有吐谷浑人,还有回鹘人、沙陀人、粟特人,更多的还是汉人。当年边境上各个部族之间往往关系紧张,甚至是互不相容的憎恨,现在几乎已经消失殆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秦藩的移民策略。如今已经没有那种传统上的以部落划分的村集,在广阔的土地上,杂居着各个不同的部族,甚至每个村庄。都有好几个部族,有的村庄,甚至百来户人,就来自十几个不同的部族。不过边地上,如今都是以从中原迁来的受战乱离开原家乡的汉人为主,他们占据了绝大多数。这使得,如今的边地,紧张对峙早已经成为过去了。

  汉人和各部族的人一起生活在边地上,甚至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比邻而居。汉人的勤劳、仁厚,胡人的勇猛和大方,双方都体现了好的一面,使他们如今能融洽的生活在一起。

  他们就那样坐在那里应附近青年们的请求,欢快的讲述着在军中的经历。小店自从许多附近的军士从军中休假归来之后,这里俺然就成了一个秦军士兵的会馆、俱乐部。休假回到家的士兵们在家里睡够了,吃饱了后,又不由的会想起在军中时的那种生活,这个小店就成了他们的集结点,每天大家都骑着马过来,在这温暖的店里喝酒聊天,仿佛依然还在军中时一样。原来本来入冬后就冷清的小店,今年却异常的红火。本来小店里的那些熟客是以点入乡兵和团结兵的附近辅兵们为主的,但现在,这批年纪更大的辅兵们,则成了听故事的人,这里的主角换成了那批刚从前线退回来的战兵们。

  “高贵的骑士,勇猛的战士啊,你可是见过不少的世面啊!”其中有一个商人说道,他是小店对面的那家山货店的老板,入冬后,成为了这小店的常客,每天必来。

  “是啊!你们这些原本大多居住在中土的人到了红狐狸就已经是北方的边了,可实际上,从这里向北,再走上一万里,都还摸不到边呢。”那弃勃笑着回答道。

  “以后也有机会去见识见识一下了。”山货商人捻着胡子说,“秦王这次已经击败了东北的所有部族大军,刚不久前又有几路大军开赴向北,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东北就完全成为了秦藩的疆土了。”

  “是啊,如今天下,秦王威加四方啊!听说,燕京马上就要立一位新的天子了,秦王已经下令,新年元旦,要在燕京城正式扶立新天子。听说还要举行空前未有的阅兵仪式和庆典呢,据说上元佳节将会大假七天,普天同庆,与民同乐呢。”另一个也是村集里开杂货店的汉人商人道。

  “张掌柜,你是不是听错了,秦王怎么会扶立别人做皇帝,秦王自己做天子岂不更好。”

  “是啊,是啊,秦王当家,咱们的日子看着有奔头啊。要是换个人做龙椅,又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啊!”一个从中原逃入秦藩,最后迁移安置到这里的一个汉人忧心道。

  “你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秦王他老人家是谁,这天下不管换谁来当皇帝,这真正当家说话的还不得是秦王殿下嘛。立个新天子,这是叫那个什么挟天子....”

  “挟天子以令诸侯!”村里的村学校长接口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们这些越扯越远的话被那弃勃打断了,他说:“不要乱说,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没影子的话,秦王殿下可是大唐的擎天柱,是大唐忠臣,为大唐镇压反贼,逆臣,为大唐征伐敌蕃,开疆拓土,是大大的忠臣。秦王藩王重臣,岂会却做那种废立天子之事?废立天子,也只有那些权宦奸臣们才干的出来,秦王岂是那样的人。你们就不要乱传了,总之,上面从来没有正式提过元旦要策立天子之事。”在军营中呆了不短的时间,如今那弃勃也能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了。

  那个商人有些难以置信,“这外面都在这样传,怎么可能?如果秦王不扶立新天子,难道还要去向长安或者成都效忠?”

  “哎呀,这可不行,成都的那个天子,只知道嬉戏,天下就是坏在他手上的。如今的这天子,听说也才十几岁而已,一样也是太监们策立的。这些太监扶立的少年天子,哪懂得治理天下啊,秦王他老人家可不能为了一点名声,就由他们摆布啊。”

  店里的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与中原的百姓不一样,做为边关,特别是远在燕山之外的这块原本是奚人的土地上生活,他们的一切与秦王息息相关,休戚与共。对他们来说,巴不得秦王早点自己披上龙袍,坐上龙椅,自己当天子。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还会有什么反复了。在大唐的治下生活了几十年,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他们是再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了。至于什么忠义之类的,对他们来说,与自己未来的命运一相比,就半个飞虎钱也不值了。

  与那些人的担忧相比,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前途无亮的禁卫军团准尉骑士新贵族的那弃勃却是十分乐观。他相信,秦王现在称不称帝,立哪个人为帝,都不会有什么关系。在军中的生活,尤其是在东北的转战期间,学习到的那些崭新的知识,让他早已经明白,什么君臣名份,大义之类的东西,都是很虚无飘渺的。只有当过兵,并亲身参与了东北的一次次战斗,亲自见识到曾经强大的草原各部族数十万联军,在秦军的攻击下雪消冰融,一一臣服秦军的铁蹄之下,才会真正明白,最终决定着一切的,还是实力!是军队,是兵马,是地盘,是人口,而秦王,恰恰就拥有着一支所向披靡,铁蹄踏处,就能在敌人的城头上插起一面面飞鹰旗的虎狼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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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0章 忠义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快要到元旦了。

  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历来就为人们所重视。向前年和大前年因为东北的对峙和代北之战,两个年都过的有些简单,而前年和去年则是秦王率军出关与胡人决战,关内之地又受十八镇攻击,因此元旦过的越发的凄凉和萧瑟,甚至人心惶惶。

  今年虽然不少地方也被诸藩侵袭,可关外的战事已经落下帷幕,秦王一举征服了关外的上百个大小部族,彻底的扫平了那些胡人的各种不服。如今,数十万大军返回关内,加上今年又是一个丰年,各地粮食丰收。且由于秦王关外大捷,使得秦藩东南的那些联盟藩镇,也都在夏天开始就不断的从海上一船船的粮食满载北上运来,甚至连遥远安南边上的占城等小蕃国,也派出了使团,带着粮船贡品前来。

  这个腊月里,整个燕京甚至整个秦藩的气氛轻松了起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不但内地后方安稳,就是漫长边境上,那些趁机侵袭的各镇兵马也都退缩回去,一些各地流民等聚众而起的山贼强盗等,也都被刚派驻到边境上的兵马清剿一空。不久之前,秦王刚刚下令,特别在秦藩那漫长的上万里边界之上,新建一个军种,秦藩边防军,专门驻防于边界之上,这些大多出自于战兵的边防军,到达边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出击,扫荡边地上的那些流窜做案或者占山劫掠的山贼马匪。稳固边境。

  边境上那种不安的气氛一扫而空,令边境的百姓连睡觉也都觉得踏实安稳起来。

  而对于内地的百姓来说。他们就越发的放松了,因此这一回,人人都穷着心思要过个的热热闹闹的大节日。尤其是如今到处都在传今年的元旦,秦王就会扶立一位新的天子,从此之后,秦藩就将真正的自成一国,虽然秦王扶立一位李唐宗室为天子,并不是如大家期望的那样秦王自已做皇帝。可这个结果也还算是不错了,起码,如此一来,秦藩就不要再听成都或者长安的皇帝命令了。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街市上的节日气氛也越来越浓,外城大前门,这几年早已经成为了外城最为热闹的一个商贸区。特别开辟了一个大市场,如今大前门市上的大商家们开始在店铺门口扎起竹楼,准备在新年时张挂彩灯,扎起彩条,立起彩旗。街口更是由各个行市一起凑钱修起了彩纸扎的牌楼,宽阔的街市上隔不远就有一座牌楼。燕京城这几年的商市极为发达,各行各业分工越来越细,整个燕京城已经有七百二十个行,大前门市就集中了四百八十行,足足四百八十座牌楼。一座比一座的高大漂亮。仿佛哪个行的牌楼越高越漂亮,明年的生意就能越兴隆一样。

  按传统。新年元旦虽然热闹,但正月里最热闹的还是十五的上元佳节,不过今年情况特别,上面也说要与民同庆,大办庆典,因此可能从元旦一直到上元节,都会是持续的庆典热闹。

  因此,离过年还有些时日,可整个燕京城却已经开始在准备了。

  不但市场里的行市在扎牌楼,就是各坊街里的大户人家,也都纷纷在自己的家宅外搭木牌楼,按传统,到了元宵的时候,还会在这牌楼上挂起各式各样的花灯,谁家的牌楼最漂亮,灯火最绚丽,吸引来的游人最多,那就明这一家就最红火。民间如此,官府也是这样,燕京城里的各个衙门也已经在扎着牌楼灯塔。甚至各个衙门之间还在暗中较着劲,燕京城直辖两县,分别是城东大兴县和城西宛平县。而在整个燕京,同时又还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城,五城又名顺天城、应天城、奉天城、承天城、敬天城,在五城,设立有五城检察院,这个刚设立的新衙门,是隶属于检察院的下属机构,检察院分派官员巡城,巡城官员皆有公署。同时,在五城还专门设有兵马司,每城兵马司分左右两坊,职掌有宣扬教化、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灾荒赈恤等。

  大兴和宛平两县衙不但自己暗中较劲,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而且另一面又一起联手,准备把五城检察院和五城兵马司这新压在头上的衙门给斗下去。五城的两个新衙门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他们可是秦藩中央部衙直属机构,岂会被两个小县城斗下去。当然,暗地里,五城兵马司和五城检察院同样也在较劲,想把对方比下去。甚至连九门提督衙门都在一边摩拳擦掌,准备把其它京城各衙给比下去。

  不过在这种喜悦的忙碌和较劲之中,所有燕京人都有些迷惑和茫然,到现在为止,眼看着就要元旦了,他们这些王城脚下的官员百姓,到现在竟然都还不知道谁将是秦王扶立的新天子,这事情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事实却就是如此。坊间茶肆里,各种各样的猜测和传闻络绎不绝,有的口口声声说秦王要拥立昭王为新天子,毕竟早在数年前,秦藩曾经有一次打算立一个监国的传闻,而昭王正是那时从登州来到燕京。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可昭王的身份在宗室之中却是十分尊贵的,他可是宣宗之子,懿宗的兄弟,如今成都天子和长安天子的叔父,况且,还有一点大家虽然没说,可都心照不宣,昭王和秦王关系可是一直都十分好的,早在登州之时就已经算是一家人了,更何况,昭王嫡女东海长公主早就是秦王的人,虽然没有正式名份,可是连孩子都生了的。

  但也有人却十分肯定的说新天子会是失踪的吉王李保。

  “吉王没有失踪,是被秦王殿下派人从成都带出来了。如今就在燕京城中呢,元旦之时。定然就要皇袍加身,登基称帝了。”

  当然,这种说法也被很多人否认,大家都觉得吉王失踪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就会是在燕京呢。更何况,听说吉王是一个贤王,立一个贤王当天子,按理说是最适当的。可如今秦王扶立天子之用意。秦藩上下哪个会不清楚,那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既然是如此,又怎么能立一个贤明的天子呢,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总之,各种各样的猜测都用,但官方却从头至终没有一个准确的回复。就连秦藩要元旦立新天之子事。都有些像是空穴来风,虽然大家都听说过,可究竟最初是从哪传出来的,却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这一天的午后,一辆马车停在燕京大前门正阳门箭楼前。正在满头油汗指挥着人搭灯架子的九门提督衙门大前门卫戍统领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监察厅和九门提督衙门特别交待过。让他注意的那辆马车。燕京城的城门很多,有外七内九皇城四的说法,实际上,皇城有六门,这还没有算上宫城的八门。真正的整个燕京城。是由卫城、外城、内城、皇城、宫城五道城组成的大城,卫城的范围很大。包围着整个外城,有一道两丈的土城,另有十二座城门建在进入燕京外城的水陆要冲之上,十二座城门,实际上就是十二座堡垒,由炮台、箭楼、门洞等组成。

  而除了其实可以算做是燕京城郊的卫城,在外城、内城、和皇城、宫城这四城中,九门提督衙门守卫的就是内九城的九座城门,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等要职。说白了,他们就是燕京卫戍部队,与长安城里的金吾卫相当。

  做为九门之一的南城正阳门的大前门统领,赵得彪早就接到了上峰密令,让他时刻注意一辆马车的到来。这是辆不同寻常的马车,因为这辆今天进城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如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太监排名前三之一的天下兵马都监军兼东都畿都防御使、河南府尹、东都留守及京东行营都统的杨复光,长安新朝廷中最有权势的双杨之一。

  杨复光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进入了山东行省的曹州境内,随后由山东都督和宋州防御使派出一支精锐骑兵一路护送北上,最后在三天前到达天津。这次行程,杨复光很低调,也很隐秘,秦军方面也同样对他的前来保持着机密,外界并不知道丝毫。到了天津之后,护送的任务交由监察厅负责,此时杨复光独自坐着一辆马车前来,身边仅带着数名心腹而已,周边一个护送随从也看不到,但实际上,监察厅却派出了不少人伪装成普通行人跟随前后左右,严密护送他入京。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持隐秘。

  赵得彪老远就看到了杨复光马车上那个显眼的记号,连忙丢下手里的事情,一溜烟的小跑着过来,亲自放这个重要人物进城入京。做为大前门的统领,他有权限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但也仅限于此。不过赵得彪心里暗暗猜测,在这个时机里,杨复光突然秘密前来燕京,极有可能是为了来和秦王谈判的。目的么,不用想也能知道,一定是为了秦藩即将策立一位新天子之事。秦藩册立新天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刚刚新建立的长安朝廷了。不过太多的事情他并没有去考虑,不管如何,反正有秦王在,他根本不用去考虑那么远的事情。

  杨复光掀开车帘一角,语气温和的道:“有劳将军,送咱家去见秦王!”

  “请随某来!”赵得彪没有多说其它的,虽然杨复光的模样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只是一个皮肤松驰,满脸皱纹的干老头,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可是如今比田令孜还要厉害的大太监,光是其手下的八个节帅干儿子,就足以让人忌惮三分了。

  看到这名军官那冷淡却又不卑不亢的态度,杨复光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他来找李璟,确实是为了李璟要策立新皇之事来的。无论如何,他都得让李璟打消册立新天子之事,不过他也知道,在十八镇进攻秦藩基本已经失败的情况下,特别是在李璟已经终于取得了关外决战的胜利之时,想要劝李璟打消策立新皇的决定,这将会很难。不过以他对李璟的一些了解,这件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回转余地,但同样以他对李璟的了解,就算还有一线机会,可这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极大的。

  不过,他还有其它的选择余地吗?

  李璟一旦策立了新朝,那么对长安朝廷的冲击将是无以仑比的。不论如何,他都得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好不容易才剿灭了黄巢,眼看着如果李璟能忠心于长安朝廷,他们便能再将田令孜铲除,甚至能一点点重新恢复大唐,中兴大唐,可现在李璟的所为,却成为了这个目标最大的障碍。

  为了大唐的延续,为了大唐的中兴,他都得冒这个险前来,做最后的努力。

  李璟若是策立新皇,这天下真不知道将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虽然田令孜在西川也还挟持着一位天子,可田令孜这个老狗,只会玩弄些权术,哄骗下天子,其它的本事并没有什么。哪怕让他占据着三川,杨复光也并不担心畏惧,他相信,只要有十万兵马,两三年时间,完全就可以灭掉这个老狗。可李璟不同,以李璟今时今日的威望,以及地盘和兵马,他真要策立一个天子,李唐就将彻底的分裂成为两个。

  若是李璟真心忠于李唐,他要策立天子,杨复光甚至可能把朝廷的主导权让与他。可他心里很清楚,李璟一直以来虽从没有过什么反唐的言论,可他的实力,却绝不可能真的只做一个臣子,一旦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他,早晚他会篡唐自立的。

  做为李氏的家臣奴仆,就算时局再艰难,为了大唐,为了李氏,他也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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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4章 大清洗

  离新年一天天的接近,关外局势也越来越明朗,每天都有好消息传回。秋天派出的两路兵马十万战士直奔契丹与室韦草原,开始斩草除根,彻底稳固战果。

  顺者昌,逆者亡!

  在十万铁蹄的践踏之下,整个东北都在颤抖。猎猎飞鹰旗下,所有的东北部族,从蒙古高原山口往东一直到鞑靼海峡的窋说岛,北到茫茫雪国,甚至西出高原山口,一直到达了被东汉三国两晋隋朝称为北海,唐朝称为小海,且先后被匈奴、鲜卑、柔然、突厥等前后控制的贝加尔湖,在渤海之战结束后,这一广袤地区的几个大部族如契丹、室韦、靺鞨、高句丽、鞑靼、铁勒、回鹘、奚等部族先后都兵败,且元气大伤,近乎全军尽没的情况下,再无人可以阻挡的了秦军的铁蹄。

  在飞鹰旗下,要么臣服,要么被箭与刀征服。

  臣服者,部族被命令举族南迁,他们将被分散安置到从辽东到渤海,从热河到北平,从山西到淮海的数千里秦藩境内。他们的年轻儿女将被挑选其中优秀者到中原进行秦藩新式教育,他们的年青男女也将从此被要求不得族内婚娶,他们必须娶外族女子,嫁外族男人。他们甚至被要求所有男人统一把发式剪成短发,女人也不得秃发,连他们的服装也得改穿汉服,行汉家礼仪,甚至还被要求改信如今秦藩中改良后的释道二教,而余皆都为邪教淫祠。

  秦军的条件是苛刻的。数千里南下,一路上并不是直接南下。而是所有臣服的部族从他们的部落聚居地开始,所有老少开始修路,一面南下,一面修路。修出一条条道路在东北之地汇聚,在白山黑水,森林沼泽之中修出如蛛网一般的纵横道路,一路向南。

  尽管秦军承诺,等到了南面。秦王会给他们土地,牧场,会给他们比如今更好的生活。可未知的恐惧仍然让他们迷茫、恐慌,加上恶劣的天气,繁重的劳役,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在逃亡。甚至时而有已经臣服的部民在小规模的叛乱着。

  对于叛乱者,秦军给予的是铁血的镇压,无情的斩杀。

  还有更多的凶悍野蛮的部族拒不臣服,他们要么联合反抗,要么就开始向更北的北方和西面的高原大草原上迁移。反抗者遭到毫不留情的清洗,北迁西迁者也被秦军派出几支骑兵追击。让他们损失惨重。

  对于秦军来说,击败了广大东北地区的部族之后,他们就将在这里实行真正的控制,要设州立县,建立行省。而绝不是如汉唐之时的羁糜制度。从现在起,这片土地上。秦藩才是真正的主人,不管是契丹人还是室韦人,他们都将只能是秦藩的一员,更不会允许他们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机会。这也是秦军在东北实行的是与在中原占领区完全不一样的强硬策略的原因。先立威,后施恩,强者为尊的白山黑水草原森林里,拳头才是最重要的。

  各部族一个接一个的臣服,一个接一个的被征服。

  一个个的部族不断的南下,随着他们的脚步,在他们的身后,一条又一条的道路从四面八方修筑而起,条条直通关内燕京。

  一支支的军团从东北凯旋班师,同时一支又一支新的边防军和保路军也从关内集结完毕向东北地区进发。最精锐的部队班师凯旋,新建的部队则开拔边关。

  到年关将近之时,此时从东北撤回来了整整四十万精锐,另外还有关外包括渤海在内的上百个大小部族组成的足足十二个军团。

  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四十万秦军,六十万部族军。

  当然,这是个对外宣扬的数字,实际上,四十万秦军确实都是精锐,不过其中也有十五万的关外地区征召的团结兵和乡兵,战兵部队实际上只有五个军团。而所谓的十二个部族军团,则更是夸张。在秦军的打击下,部族军灰飞烟灭,就算被俘和投降的,也并不多。加上渤海国剩下的那支乌合,真正的士兵并不多。这十二个部族军团,实际上是李璟把那些大一点的部族中的强壮甚至少年都强征组成军队。建立这支军队,并不是真正要用他们打仗,而是李璟抽空部族的一个策略而已。没有了青壮男人和少年们,那些部族也便少了与秦藩反抗的脊梁。

  这十二支军团南下之后,李璟甚至连其中一个军团的编制都不想保留,他只打算从这六十万人里,挑出十分之一的部族勇士,将他们打乱后分编到秦军各个部队中去。就连第九和第十三军团,这两个刚刚立下大功的纯蕃人军团,也将会马上被解散,重新补充到其它军中去。

  至于其它剩下的胡人,李璟打算把他们与从中原其它各地来的流民与渤海人等编成一个个的军屯,依照本朝太祖开国时的生产建设兵团,把他们派到刚占下的东北地区,建立一个个军囤区,开发东北,建设东北。

  李璟考虑的很长远,不能把这大量的东北部族土著留在东北,不然,早晚会成大患。可对于开发东北,这些土著又是最好的人选。因此想来想去,李璟最后拿出的方案就是把这些东北部族都迁到中原去,分散安置到秦藩各地,把他们化整为零,控制那些部族的首领们。然后,再以服兵役相似的方式,征召这些部族男子到生产兵团,去开发东北。也以五年为期,役满五年就可返乡。如此一来,既合理运用了部族民的资源,又不使得他们借机在东北恢复实力,以成后患。

  这样内迁安置,然后又征召回东北服役的计划,看起来有些绕圈似的。但这看起来的多此一举,却十分有必要。开发东北很有必要。但开发东北是为了秦藩,长远的说是为了整个中原汉民族的子孙后代的百年大计。若是最后开发了东北,却让东北的部族们崛起了,那这岂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甚至是在坑害子孙后代了吗?因此,这一切很有必要。

  击败了东北的部族,这只是万里之途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现在。这对于秦藩来说,已经不是最当务之急的事情了。

  眼看年关将近,从东北返回关内的军队越来越多,整个燕京外围的几个重镇,山海关、唐山、天津、卢龙塞、军都关、莫州三关、河间、紫荆关等开始进驻一支支的大军,数量多达五十余万。新年将至,可这些凯旋的大军却还没有得到休假的特许。

  这样多的大军云集。任谁也能赶到一股大战将近的紧张气氛。

  在这样的时刻,杨复光是很着急的。

  他心里很清楚,秦军的这个态势其实就是在示威,十个军团一百个军五十万的庞大野战军集群集结在河北,另外还有李璟从东北带回来的足足十二个军团一百二十个军六十万的部族战士,就驻扎在辽西和热河以及山西。

  说好的谈判。可结果却是李璟拿着剑抵在他的喉咙上,这还如何谈?

  杨守亮已经通过朝廷兵部职方司安排在秦藩的细作暗探,收到了确实的情报,虽然部族军并非全是精锐,可六十万的数量却是没差的。秦军五十万的精锐更是绝无差错,而且这五十万军中光精锐战兵就有三十万。剩下的二十万也是在渤海打了数年大仗的备军。这还是没有把环渤海圈的庞大预备役算的数字,以秦军的庞大预备役数量,和动员能力,秦军随时可以在北方再集结起至少三十万的预备役。

  这消息他反复确认过数次,完全没错。

  “秦军这个实力,完全可以直接出兵南下了,为何他们没有马上开打,他们还在等什么?”杨守亮迷惑不解,在他看来,若是朝廷有上百万的大军,早就直接出兵开干,谁不服就打谁了。可偏偏李璟在取得了东北大捷之后,居然反而有心停下来谈判。而且在昨天他们这方提出了那样的条件之后,李璟居然还退让了几分,一副很在意谈判的样子。

  任何人都看的出来,以秦军如今的实力,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就会强行和长安朝廷开战,这胜算也是在秦军这边居多的。可就在秦军拥有如此胜算的情况下,却在东北集结着百万大军,按兵不动,甚至秘密的和他们谈起判来。

  “会不会有阴谋,难不成李璟想要借谈判麻痹我们,然后突然出兵?”杨守亮只想到这种可能。

  杨守义摇了摇头,“某觉得李璟此人心机很深,很难猜到他的真实想法,不过也许他是想以武力威慑,不战而屈人之兵,想直接在谈判桌上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你是说李璟想要兵不血刃就拿到魏博、成德、河东与宣武四镇?”

  “或者李璟更想要的是借我们之手,杀掉李克用和朱温!”杨守义喃喃道,李克用和李璟之间可是恩怨已久,沙陀人对李璟是百般不服,屡战屡败,如今李璟对李克用来说,还有夺妻之恨,杀父之仇,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李克用现在占据着河东这个重镇,挡着李璟南下洛阳,西进长安之路,若是强攻,肯定得要不小代价,但若是能借朝廷之手除掉李克用,却是相当划算的。

  不过就算能猜测到李璟的目的又有何意义呢,一边的杨复光如老僧入定一样坐在榻上,心中却烦乱不已。他感觉自己这次燕京之行,注定是一次失败之举。李璟磨好了刀,他却主动的跳上门来。

  “义父,我看李璟今日最后的举动,说明他很在意这次谈判,并不想谈判破裂。因此,我觉得并不是我们单方面想要达成此次谈判,不如我们强硬一点,要不然,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方任意宰割。”杨守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杨复光睁开眼睛,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双方只是各自提出了自己的初始条件,并没有进行过实质的商谈。可是仅仅是双方提出的条件来看,这次的谈判想要达成太难了,因为双方的条件相差太远,简直是天壤之别。求同存异,起码也得能有点相同点啊,可他们差的太远了。

  刚刚李璟已经派人来通知,明天上午将继续谈判,可是此时的杨复光心里依然一片混乱,这个谈判到底得怎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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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5章 李璟的目标

  “谈判,谈判,谈个鸟判!”李存孝不满的嘀咕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手中的筷子一把拍在了酒桌上。

  “慎言!”高思继也没有料到李存孝居然如此反应,连忙在一边小声劝道。今天本来是师兄弟几个一起的聚会,就选在大师兄刘寻的府中,并无外人,除了远在东南的钱镠和杨行密这两个秦王门徒,十三太保中的剩余十一个都到齐了。这几年诸位义兄弟们也是前程似锦,如今个个不是太保,就是检校太保,或者太子少保,检校太子太保。这些年朝廷官职滥授,他们沾着秦王的光,也都授过许多无实权的荣衔加衔,因为多加太保衔,因此秦王的十三门徒,有了一个十三太保的美名。虽然如今秦藩中大多不以朝廷所授官职排名称呼,但这个称号却是保留下来。

  十三太保中十一人相聚,也是极为难得,这几年大家都是统领一军,如排行老七的李让虽然不带兵,可他做为秦王的财政大臣,秦藩的帐户总管的户部尚书更是忙的不行。好不容易战事稍停,大家都难得一聚,不免喝了沙酒。在座也都是秦藩重臣,席间刘寻也就说了如今的秘密谈判。这事对别人来说是秘密,对在座的他们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三哥你别拦我,我就说了,谈个鸟啊。咱们有百万大军,还跟他们谈什么,直接打他娘的就是。胡人横吧,可结果呢。他们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崩溃做鸟兽散,如今老巢都被我们占了。要我说。对那鸟朝廷,不管是成都的还是长安的,早就该一拳把他砸烂了。这天下早就糟透了,是时候要变变天了。这天下,就该咱们师父来坐。其它人,没这资格,也没这威信。”

  这番话在座的自然是人人都同意的,不管于公于私。如果秦王坐了天下,那他们自然是最愿意的了。

  “这事估计大人有他的更多考虑吧。”刘寻做为大师兄,虽然不是年纪最大的,但头脑却是最灵活的,小诸葛也不是白叫的,一步七计的美名更是名扬天下。如今年纪轻轻就是一军团的军团长,统领着五万精锐。可是白给。虽然李璟与长安谈判,让他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很符合殿下的一贯作风。

  如今的秦藩确实占据着上风,拥有着对长安新朝的各种优势。可从另一方面来讲,越是如此,也就越容易迫使对方在谈判桌上让步。使得秦藩能不动用军队,就能在谈判桌上取得许多自己想要的结果。实际上,他为此事专门求见过李璟,询问过李璟的意思。对于这个聪明的大弟子,李璟并不曾隐瞒什么。

  很直接的对他说了自己的意图。

  当时。李璟问刘寻,“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夺取天下!”刘寻很干脆直接的回答。这句犯忌逾越的话。是个谁都清楚的事实。如今的秦藩,无需隐藏他们的目标,也无人会不清楚这个目标。

  “没错,我们的目标是夺取天下,可如何夺取天下?”

  “打下来!”

  “嗯,再腐朽的王朝,也不会甘愿让出天下的。打天下是自然,但你也明白,夺得天下是目标,打天下只是手段。通俗点讲,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战争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夺取天下。因此,如果可以不打仗,也能达到目的,那么何必打仗呢。谈判桌上,有时能得到比战争手段更多的东西。当然,这也得是在强大的军事实力的基础上,谈判才有足够的筹码。”

  刘寻当时有些似懂非懂,他并不太清楚,谈判桌上能得到比战场上更多的东西是什么。

  不过李璟稍又说了一些话,让他明白了。

  “其实夺得天下只是初级目标,并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终极目标?”

  “嗯,我们不能只满足于夺得天下,我们要做的不是加入一场权利的游戏,并且赢得他。而是要开创历史,创造未来,我们要做的是功在当代,立在千秋,为万世子孙谋福。”

  “大人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刘寻有些激动的问。

  “建立一个国富民强,万邦来贺的天朝上国,世界的中心,让炎黄子孙,华夏民族屹立于世界之巅!”李璟充满着自信的说道。

  这一刻,聪明的刘寻什么都明白了。李璟看的更远,虽然眼下秦军拥有强大的实力,可以有资本蛮横的武力一统天下。可这样的代价也会很大,秦王却已经看到了更远,他在为一个富强的天朝而努力,他在避免激烈的战争而毁掉天下。这个男人还没有坐上龙椅,可却已经开始用天下王者的目光来考虑事情了。

  “眼下不是决战的时机,一来我们刚打完东北之战,军队需要休养,军械物资等需要得到补充,搬空的粮仓还等着再次填满粮食,地方上也需要投入更多财力人力精力建设。最重要的是,就如一场围猎,我们现在就好比一头入山的猛虎,山林中的百兽惊逃。可如果我们不声不响只对付一只猎物,那么其它的野兽就不会警惕奔逃,甚至还会一如继往的相互撕杀。攻城有围三阙一之说,眼下的情形其实也是一样。咱们要做的是尽量的休养生息的同时,又不停下扩张之势。但又得避免对方联合反抗,我们要做的就是放松他们的警惕,瓦解他们的联盟,然后一次一个目标,各个击破,直到最后将他们全部拿下。”

  “殿下提出的那些条件?”

  “呵呵,谈判嘛,怎么可能一上来就把底露出来,把自己真实的意图隐藏在一堆虚假的要求之中去,然后用那些虚假的要求,去与对方谈判交易妥协,最终达到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才是谈判。”

  “那我们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李璟轻轻一笑,“很简单,长安承认魏博和成德二镇为叛乱藩镇,允许秦藩出兵讨伐二镇,并约束诸镇不得干涉此事。”

  “就这个?”刘寻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也太简单了。

  “怎么,觉得这个要求太简单了吗?”李璟摇了摇头,正色道:“莫小看了这个要求,若是真正的达成了目的,那么河北的魏博和成德就彻底的孤立起来,我们可以轻易的吞并他们,而不用担心在此时打一场我们不愿意打的消耗战。收复河北对我们很重要,环渤海圈是我们的核心,而以我们秦藩的发展策略来看,围绕渤海发展,以燕京为中心,控河北,西倚太行,北倚燕山,左控河东,右枕山东。说到底,如今秦藩这块庞大的藩镇,中心就是渤海圈,而随着我们这几年的发展,整个渤海圈又以河北为核心,以燕京为中心。河北对于我们,异常之重。一日不控制太行又东的河北地区,我们就不可能真正的放心南下河南或者西进河东关陇。在眼下东北后方已平的情况下,未来我们的目光将移向西面,移向南方,而魏博和成镇,正是我们最大的两块拦路石。”

  “我已经集结了数十万重兵在北方,只等谈判达成目的,就将立即进攻河北二镇,绝不给长安朝廷再反悔的机会。”

  “可既然河北二镇如此重要,杨复光岂会答应?”

  “哈哈哈!”李璟大笑一阵,“所以说,这就需要谈判的艺术了,我们真正要的是长安朝廷和他控制的诸镇不干涉我们灭掉二镇,因此,我们谈判时才要提出各种各样严苛到不可能的条件,目的就在于此了。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我们可以跟他们一步步的谈,最后达成我们的真正目的。”

  刘寻点点头,明白了。“这么说大人提要求说要朝廷将河东、宣武二镇划归秦藩,并且将李克用和朱全忠交给我们处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差不多吧!”李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回道:“要说对我们夺取河北二镇最大威胁的还是李克用,其次是朱温。尤其是李克用,我们与他可是死对头了,就算谈判也是没有可能的。若是到时李克用插手河北战事,那么王重荣等也很有可能被牵连进来,甚至使得最后又乱成一锅粥。因此,李克用就是我们要先摆平的对象,我们不适合对李克用直接出手,但若是向朝廷这边施加压力,却是能让李克用不得不依从的。”李璟虽然很想要李克用人头,可也清楚杨复光不会把这样的重要大将随意交给自己,但若自己以武力相逼,估计迫使杨复光控制李克用不使其插手河北战事,估计却是可行的。李克用不会理他,可他却不得不对杨复光的话有几分忌惮。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物降一物了。

  当然,若是杨复光真舍的把李克用和朱温交出来,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这就得看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了,就看谁能在谈判桌了争得自己最想要的结果了。除了让朝廷放弃插手河北战事这最重要的一条,其实的,对李璟来说,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而已,并不会太在意。饭要一口口吃,打天下也得一步步来。短期目标,拿下河北二镇,其余的,李璟暂时不会考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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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6章 朱温和李克用的人头

  又是一天艰苦的谈判结束,天已经黑透了,杨复光离开紫禁宫,前往建造在燕京内城的钓鱼台宾馆。和李璟的谈判不急不缓的进行着,虽然缓慢可却又有着进展,每天在他的努力下,秦藩方面都会做出一些让步,看似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让步,虽然这更多的应当算是相互间的利益交换和妥协,但确实是有了进展。

  这让原本已经对谈判不抱希望的杨复光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只要能让李璟打消拥立新天子的计划,一切就都值得。这些天他都在与长安的杨复恭联络着,借助于秦藩修建的驰道,使得从燕京到长安的加急快马,四天就能到达。而兵部职方司暗中建立的那条飞鸽线路,更是只要两天就能到达。每天谈判结束之后,杨复光都会立即写信送回长安,与兄长商议,决定接下来的谈判中如何进退。

  刚一进宾馆的天字一号楼的院里,就见到负责通信联络的义子杨守亮正站在那里等他。

  前天的谈判中,李璟坚持要朝廷将河东镇和宣武镇划拔给秦藩,并且将李克用和朱全忠交给秦藩处置。甚至,李璟头一次罕见的作出了很大的让步,表示如果朝廷同意他的这个条件,那么他愿意在向其它十四镇要求的每镇五百万贯的补偿,下降到每镇四百万贯,总计少要一千四百万贯补偿。

  杨复光力争,甚至提出豫西的颍、毫二州划归秦藩作为交换条件,李璟都不肯答应。就为了这个条件。双方的谈判有再次陷入僵持的可能。这使的杨复光十分的忧愁,可又束手无策。他知道。他们必须再做出让步了,要不然,李璟不会主动让步的。

  “中尉的信到了吗?”杨复光问道。

  杨守亮连忙上前,取出一封还封着腊的密信,“刚刚送到飞鸽传书。”说完,看了看杨复光的脸色,见他面色很不好,便知道今天的谈判可能又很不利。便主动的问道:“秦藩还不肯让步吗?”

  杨复光摆摆手,叹气道,“秦藩态度很强硬,一定要河东和宣武二镇,我们已经做出让步,愿意就我们条件里秦藩退出豫西四州中的毫颍划给李璟,他都不肯。”

  “不如让出宣武!”杨守亮试探着道。“宣武镇本来有汴宋毫颍四州,宋州早就被李璟控制,如今毫颍二州的葛从周和张归牟又降了李璟,实际上宣武已经被李璟控制四分之三,不如干脆把汴州也给李璟算了。汴州划给李璟,洛阳东面还有郑州。控有武牢关,可为洛阳屏障。但河东却是不能划拔李璟的,河中镇极为重要,是洛阳和关中的屏障,太原若有失。李璟可就真的西渡黄河,直入关陇了。”

  “李璟不会轻易答应。这他次是咬定此事了。”杨复光叹气,如今这谈判,真是处处憋曲,但又无可奈何,谁叫李璟处处占着主动呢。

  杨守亮眼睛转了转,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把李克用交出去,用以保住河东镇。”

  杨复光惊讶了一下,刚想要斥责义子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由的停住了。这也许确实是一个方案,李克用是反秦先锋大将,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李克用却又几乎完全被李璟所控制,根本不是李璟的对手。而且李克用此人又有些跋扈,虽然他也拜在自己门下,是自己的干儿子,可却与王重荣以及二党项二吐谷浑几镇,建立了一个小圈子,隐隐有不受控制的隐患。如果把李克用抛给李璟,保住河东镇,然后他再接管河东镇的河东军,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但有利也有弊,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李克用那个小联盟的反对?况且,如何把李克用交出去也是一个大问题,李克用可不是普通人,这个李鸦儿,可是个蛮王。万一事有不机,让李克用知道了,一个不好,到时搞不好弄的李克用又反了。这个家伙可是有过两次前科的。

  杨复光有些头痛的揉着脑门,事情真是有些左右为难。

  他干脆不再去想,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杨复恭的来信意思很明了,那就是尽可能的想办法和李璟达成谈判。至于现在谈判中遇到的麻烦,杨复恭的回复和杨守亮的有几分相似。不过他提出的方案却是长安朝廷不干涉李璟对魏博和成德的进攻,同时对秦军占领的豫西四州划拔到秦藩,另外朝廷将各镇掠走的秦藩百姓归还。

  在这三条之后,长安朝廷还愿意将汴州划给秦藩,同时愿意将朱温人头交给秦藩,并且,长安朝廷同时立一个监国,监国人选由李璟提名,并且可以考虑在燕京监国。

  当然,在长安朝廷如此大的退让之下,他们也有几个条件。第一,李璟提出的七千万赔款取消。第二,河东镇和河南府依然归长安朝廷。第三,秦藩须向朝廷开放运河。第四,李璟的长女为皇后。第五,秦藩不须实行三分税制,但须每年向长安朝廷上贡一千万贯钱。

  杨复恭的这个新条件,算是仔细考虑之后的了。上面没有了让秦军裁军,没有让李璟每年将三分之一税赋上交。甚至他还愿意将朱全忠的人头交给李璟,把汴州和蔡州等五州划拔给李璟,这个诚意很足。

  在李克用和朱温之间的选择,杨复恭选择出卖朱温。这是因为李克用很能打,起码跟李璟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被打死。第二,李克用如今势力很强,不但河东镇是个强镇,而且他还是很多个盟友。都是王重荣这样的富镇,保大、定难、天德、振武这样的胡人藩镇的盟友,不好轻易得罪。再来河东镇太过重要,轻易乱不得,不然河东一乱,就有可能洛阳长安不稳。

  而朱温,虽然曾经是李璟的麾下,但以前不过是个小兵,后来只是黄巢的手下将领。不过是靠着卖主求荣,才得以如今一下子占据着豫西数镇之地。对于一个草贼的余孽,杨复恭并看不起这个曾经的地主家喂猪倌。当初招降许下如此优惠条件,那是因为当时形势不同,如今黄巢灭了,那朱温也就没啥价值了,岂还能容忍他占据着如此大的地盘?

  正好趁这机会,干掉朱温,拿回他的地盘。

  一个该死的放猪倌,也想称孤道寡,做起梁王来,真是可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朱全忠虽然如今势力大,但在杨复恭的眼里,他确实没有打过什么有名的大仗硬仗,这就让人觉得他不过如此,是个肥猪,可以一杀。

  杨复光仔细的看着兄长的信,这确实是很大的让步了。

  不过细说起来,朝廷这边让步也不大。

  豫西的四州,本来就为李璟攻占控制,对峙了许久也没夺回来。真正付出的也只是一个汴州,还是在武牢关外,反正汴河东岸都为李璟控制,剩下一个汴州也难守。至于河北的成德和魏博二镇,虽然说这二镇丢失了,对朝廷也影响很大。可如今这个时候,死道友总好过死贫道,河北二镇本来就是难以控制,虽然说接受了长安天子的册封,可实际上也是个听调不听宣的主,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打去,二虎相争,必有损伤,他们在一边隔岸观火,正好抓紧休养生息。

  杨复恭现在也不想着去灭了秦藩了,他就想着,能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就如当年唐室招降安史余孽一样,安抚住李璟。他们依然是朝廷中心,李璟,不过是一北地藩王罢了。这样过个十几二十年,等他死了之后,哪他身后洪水涛天啊。

  至于监国之事,只要李璟不拥立新帝,给他拥立一个监国也算是对他的安抚了。反正他们在意的是朝廷正统,其余的倒也无所谓了。管他监国也好,储君也好,反正不过是让李璟有个正式的名义好更加方便的控制秦藩,名正言顺罢了。这事情是拦不住的,放在洛阳李璟不会同意,不如干脆大方点,放在燕京好了,任由李璟折腾去。

  成都的太上皇,燕京的监国,随他去,总之天子只有长安一个就行了。

  杨复光将信递给杨守亮和杨守义,“你们觉得如何?”

  “可行!”杨守义道。

  “不错。”杨守亮也道,“不过,朱温如今算是朝廷除了李璟之外地盘最大的藩镇节帅了,他手下兵马可不少,之前与黄巢的战事与豫西和黄巢余孽之战,朱温可是一直保存实力,损失并不大,他现在也算是兵强马壮,如何才能将他的首级送给李璟?”

  “我看这事倒不难。”一边的杨守义笑笑,“义父可以告诉李克用,说李璟要他的人头,但义父一力袒护,所以现在需要朱阿三的人头以满足李璟,让他想办法砍下朱阿三首级献上,相信,他会很愿意用朱温的人头来代替他的人头出现在李璟的案上。”

  “驱虎吞狼,好计!”杨复光赞叹一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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