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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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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权衡
                 
  李严风尘仆仆的从扶风、陇山转了一圈回来,身心俱疲。

  赵广、张睎等人保持中立,至少还给他这个大将军面子,答应只要大将军有令,一定努力作战。陈式、王平等丞相的铁杆支持者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话里话外的各种不痛快,敷衍的意思非常明显。

  李严很生气,很想当场下令免了他们的职。可是他混迹官场多年,知道简单粗暴的办法不是经常管用,就他目前的这种情况,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激起兵变,到时候诸葛亮正好名正言顺的将他拿下。

  虎落平阳被狗欺,失去了对天子的控制,李严觉得处处受制,对即将开始的战事一点信心也没有。

  一回到长安,李丰告诉他一个消息:法邈回老家了,做短暂停留,然后再回成都。

  李严吃了一惊。法邈是魏霸的亲信谋臣,他现在应该在东海帮着魏霸参谋,怎么突然要回成都?莫非是他和法邈的联系被魏霸发现了?不对啊,他和法邈虽然联系,却没有对魏霸不利,魏霸不至于这么敏感,更何况这时候魏霸还需要他的帮助。

  李丰笑了笑:名义上,法邈身体不好,要回成都养病。不过,我从他的话里听出真相来了,他给魏霸献计行猎白狼山,结果差点被毋丘俭给埋伏了。如果不是魏霸带了两百多具马铠,反过来打了毋丘俭一闷棍,我们的车骑将军,少年名将魏霸这次大概要死在白狼山了。

  李严沉吟半晌,他从李丰的转述中听出了更多的意思。法邈仅仅是因为献计失误就被魏霸遣退?这个理由可有些牵强。法邈献计,是法邈的事,采纳与否,却是魏霸自己的事。魏霸不能因为遇险就迁怒于人,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将领应该做的事。

  “走,我们去一趟郿县。”李严随即再次起程。赶往郿县。

  见到法邈,李严就明白了一半。因为法邈笑了。

  刚刚坐定,李严就单刀直入:“伯远,为什么从东海回来?”

  “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哦?”李严目光一转,静听下文。

  “大将军身边虽然有少将军。有傅将军。可是关中派系林立,事务繁杂,大将军难免有人手不足之感。丞相的用意。大将军想必也清楚,内忧外患,大将军不需要我尽绵薄之力吗?”

  “能有伯远相助,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李严笑道:“可是,魏子玉那里也需要你的参谋啊。”

  “东海暂时不会有大战事。”法邈解释道:“目前车骑将军实力不足,只能以半年为期,将荆州的步卒分批带往东海集训,熟悉海上战事。没有两年时间,他无法集结足够的兵力。发动真正的攻击。他现在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尽可能的牵制曹魏的注意力,为大将军争取时间。”

  李严点头附和,却依然不说话。

  “不过,曹睿不是愚笨之人。魏国人才济济,这种虚张声势的事,迟早会被人识破。所以,加强关中的实力才是最根本的。我是关中人,回到关中来。也许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将军守住关中,车骑将军才有机会。关中有失,则全盘皆输。这一点,大将军明白,车骑将军也明白。对丞相的安排,车骑将军其实是非常不赞成的,不过,他影响不了丞相,只好出此迂回之计。”

  “你准备怎么帮我?”

  “我是以养病的名义回来的,这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借口。”法邈捻着手指,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会以治病为由,和关中的天师道众接触。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要接过车骑将军关中治冶头大祭酒的身份,代他统领关中的天师道众。”

  李严暗自吐了一口气。这应该是魏霸派法邈来关中的真实用意。什么身体不好,什么献计失误,什么帮他出谋划策,那都是为了欺骗不同的人用的不同借口,让法邈回到关中,利用他关中人的身份接管关中的力量,才是魏霸的真正目的。

  想通了这一点,李严并不觉得意外。以目前他和诸葛亮的实力而言,魏霸对他信心不足,要做一些安排,以免失败以后,关中实力落入诸葛亮之手相比,派法邈回来做一些准备,是非常符合魏霸利益的。对他李严来说,虽然他也不喜欢魏霸把手伸到关中来,可是在明显不是诸葛亮对手的情况下,分一些好处给魏霸,换取魏霸的支持,当然也是有必要的。

  总的来说,法邈回关中,对他的利大于弊。

  他岂能不欢迎?

  法邈没有直接去长安,而是回到郿县等他,显然是担心他有排斥心理。他如果不亲自到郿县来,法邈还会留在关中,但是和他李严就没什么关系了,纯粹是为魏霸做一些准备工作。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层,李严才会以大将军之尊亲自赶到郿县来,也算是配合魏霸演了一出戏。魏霸将法邈“赶”走了,李严却隆重的来请法邈,看起来有些貌合神离,应该更符合诸葛亮的期望。

  真真假假,敌我莫辨,伪装与反伪装,本来就是官场上的常见伎俩。

  法邈随即献出一计,向李严推荐了马铠。马铠只有襄阳的魏家作坊有,要想买,就必须支付高额的代价。可是李严很清楚,就算价格再高,他也必须去买,一来他需要这些马铠来增强实力,二来这也是向魏霸支付利益。没好处,魏霸会帮你么?反正花的是国家的钱,办的是李严自己的事,在这种关键时候,李严不会斤斤计较于这点利益,能保住自己的权利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事。

  李严二话不说,立刻派人赶往襄阳,定购马铠五千套,支付一部分现金,另一部分以宛城的铁来偿付。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他最大的优势,比起全部用钱买,他要支付的钱要少得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马铠对他更有意义。

  ……

  辽燧城外,热闹非凡。

  随魏霸从扬州、交州而来的商人们在城外摆开了大大小小的货摊,搭起了一个个柜台,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声叫卖着,招呼着从面前经过的客人。经验丰富,多次来过辽东的操着半生不熟的辽东土语,第一次来的则说着洛阳官话,有说的,有唱的,夸耀着所卖货物的各种优点。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徜徉在中原精美货物的海洋里,迷失了方向,留连忘返。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五天的功夫,这个临时的集市就像一块巨形磁体,将五十里以内的汉人、胡人都吸引了过来。近的人可以回家住宿,远的人则干脆在旁边搭个帐蓬,明天再接着玩。就算不买东西,在这里转转,也够让人开心的。

  盐巴,铁器,漆器,精美的丝织物,海外来的琉璃、金瓶,每一样都大受欢迎。

  而辽东的貂皮、鹿茸、人参也成了很受欢迎的特产,几乎是敞开收购,来者不拒。商人们不愿意带着钱走,他们更愿意带着辽东的特产回去,这样来回不空,可以赚更多的钱。

  虽然这些货物都很紧俏,但是价格却不离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更是不在话下。这年头的商人大多都秉持着诚实经营的理念。倒不是他们天生的品德高尚,而是商人作为一个贱民,要想长久做生意,必须有一个好名声。名声坏了,他们的生意就做不成了。他们不是官商,没有垄断背景,没有了名声,就失去了一切。

  在生存压力之外,他们这么做,也和魏霸只收他们少量的运费有关系。他们跟着魏霸的战船一路从南而来,魏霸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还负责提供食宿,却只收取了很有限的费用。对这些商人来说,魏霸的船队就是可以移动的旅馆、大市,提供了最全面的服务,却只收最低的费用。他们的成本低了,当然可以把价格降低一些,让顾客感受到更多的实惠。

  难得的商品,合理的价格,辽东人怎么可能不心动,怎么可能不趋之若鹜。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很开心,比如本地的商人就不怎么开心。他们的生意都被这些外来的商人抢走了,在辽燧城外的临时集市热火朝天的时候,辽燧城里的市场却门可罗雀。

  商人们坐不住了,凑了一笔财,求见镇守辽燧的大将杨祚,请求他出兵驱逐城外的商人。

  杨祚没有见这些请愿的商人,他和从襄平赶来的密使公孙修密切注视着城外的动静。他要保护太子的安全,哪里心思去管这些商人。

  公孙修和那些商人差不多,也非常不安。魏霸深入到辽燧,摆明了没有将燕军看在眼里,如果不出兵反击一下,似乎有损大燕的威风,可是真要出兵,他又怕中了魏霸的圈套,损失更大。

  没办法,魏霸现在有装备了马铠的骑兵,连幽州刺史毋丘俭都成了阶下囚,他哪里还有底气说一定能打败魏霸。

  “难道就这么看着?”公孙修问杨祚道:“若是任由魏霸在此买卖,我大燕岂不是尊严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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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章 悖论
                 
  杨祚一本正经的劝告道:“太子安危事大,臣等颜面事小。太子在此,臣不敢妄动。”

  公孙修瞥了杨祚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杨祚不敢出战,并不是因为他这个太子在这儿,而是因为杨祚没有取胜的信心。没错,魏霸只有七八千人,骑兵估计不满千,但是魏霸名声在外,白狼山之后,他的威名已经传得近乎神迹,据说乌桓人信奉的白狼神都现身向魏霸磕头了,普通老百姓谁还敢和他过不去。

  魏霸是神将,是上天派来的战将,他战无不胜,所有和他对阵的人,都将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他之前的战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绝对优势的杨祚不敢出战,以保护太子的安全重要为借口,也就可想而知了。

  公孙修想出战,可是他也不敢。

  想出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这个太子是合格的。这大概也是父王派他来辽燧的目的之一。可是他同样清楚,打赢了当然是好事,可是打输了会很丢脸,还不如不打。

  辽燧是襄平的西大门,是真正的战略重地,驻有精兵近万,胡骑三千,按说有足够的优势,但那只是一般情况而言。面对魏霸,他们不敢按一般情况来判断。

  想来想去,他们能做的只有呆在城里,不仅不敢出战,还要守好辽燧的城门,以防魏霸攻城。

  打仗打到这个份上,也真够窝囊的。

  公孙修非常郁闷。都快憋出内伤了。他几次想命令杨祚出城一战,可是看到那副崭新的马铠,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就会化作一洼雪水,冰寒彻骨。

  对于通晓骑战的他来说,马铠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

  辽燧城西十里,有一个三面环水的高坡,魏霸的大营就扎在这里。

  秋风渐起。辽东的风显得特别凉,特别劲,吹得大旗猎猎作响。长长的旄尾迎风飞舞,矫若游龙。

  魏霸站在大旗下,举着铜管,看着远处的辽燧城,久久没有说话。

  冯进有些惋惜的说道:“将军。杨祚不敢出战,我们要白来一趟了。”

  “怎么能说白来呢。”魏霸放下铜管,摇摇头:“与大战一场相比,让杨祚不敢出城,是更大的胜利。”

  “将军说得对,这说明我们已经从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手了。”诸葛直附和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也。”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打一战,总觉得不过瘾啊。”冯进揉着手腕,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辽燧城。“在白狼山,你们大破毋丘俭,打得开心,我们跑了这么远,可是一箭未发啊。”

  “文举,好战不可取。”魏霸半开玩笑的说道:“止戈为武,我们加强武力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而不是为战而战。白狼山一战。本意不是为战,而是为了耀兵威,让乌桓人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以后看到我们的商人时,尽可能的客气一点,不要把他们当成任意宰割的肥羊。你以为我们现在真的有实力横扫草原?真要有这本事,我现在还呆这里,还废这么大的周章?直接攻破襄平。捉了公孙渊。”

  冯进咂咂嘴,有些遗憾:“这么说,我们水师终究还只是个辎重营,大战的时候只能在旁边看看啊。”

  “那是因为对手没有强劲的水师。你们这才无用武之地。”魏霸安慰道:“水师不能上岸,骑兵不能下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真要论起来,水师的战场还是要比骑兵大。有了战船,才能漂洋过海嘛。战马再快,也跳不过海峡。”

  冯进笑了起来:“那我可就等着扬帆四海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说天下平定,可以铸剑为犁,放马南山。”

  “你愿意,我都不会愿意。”魏霸撇撇嘴:“国虽大,好战必亡,的确没错,可是我更看重另外一句话: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家业越大,越是要防着强盗来抢,越是需要强悍的军队。”

  “这话我同意。”冯进和诸葛直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好战份子。”魏霸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手中的马鞭一指东方:“其实,我现在非常想到倭国去看看,看看那帮猴子进化到什么程度了,值不值得打一打。”

  冯进和诸葛直互相看看。他们跟着魏霸时间不短了,经常听到魏霸提到倭国,可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魏霸对一个根本没听说过的蛮夷之国念念不忘。

  魏兴快步走了过来。“少主,高句丽使者来了。”

  “让他来。”

  “喏。”魏兴转身去了,时间不长,一个皮肤白晳的蛮夷走了过来。他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看起来有几分文雅之气,和常见的蛮夷不太一样。

  魏霸站了起来,正色而立。

  那蛮夷诧异的看了魏霸一眼,躬身行礼,一张口,居然是一口纯正的汉话:“高句丽王位宫使者优居,拜见大汉车骑将军。”

  魏霸眉头一挑,还了礼:“使者辛苦。”

  “谢将军。”

  “来人,看座。”魏霸吩咐一声,有武卒拿过椅子,优居入座,又让人抬过来一只箱子,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的老山参。优居客气的说道:“鄙国弱小,没有太多的物产,只有些许山参,还勉强能拿得出手。请将军莫要见笑。”

  魏霸扫了那些山参一眼,并不太在意。人参是辽东特产,他收人参收得都快麻木了。

  “使者说得一口的好官话,在中原生活过?”

  “没有,是和游历到鄙国的汉人大贤学的。”优居笑道。他举止优雅,如果不是眼窝有些陷,看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原人,而且是读书人。

  “在贵国的汉人……很多么?”

  “的确不少。不过这几年少多了,三十多年前,外臣刚刚十来岁的时候,迁往鄙国的人最多。像外臣这般年纪,能读上汉人的书,略知圣人之教,通尊卑之礼,都是拜他们所赐。”

  魏霸暗自叹了一口气。三十多年前,可不就是董卓之乱以后么。其实说起来,中原大乱之前,黄巾起义的时候,就有大量的汉人北逃,按时间算起来,正是优居这个年龄的人受教育的时候。

  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岛国,那个岛国尊为大贤的人中,有不少人原本是汉人,只是因为中原战乱才避居海外。好些猴子把他们的学问当作宝贝,可能沿承千年而不变,中原的汉人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兵灾中沉沦。他们向往和平,贪恋和平,却得不到真正的和平。

  因为真正的和平是向往不来的,只有战,才能止战。可是一味好战,同样会把民族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是一个看似矛盾,却又确凿无误的悖论。

  见魏霸出神,优居也一声不吭,静静的等待着。他浑身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一旁的冯进和诸葛直都为之颌首。

  “哦,不好意思,刚才适有所思,失礼失礼。”

  “没关系。”优居淡淡的笑道。

  “使者既然读过诗书,不知道对地理熟悉与否?”

  “略知一二。”

  “贵国出铁吗?”

  “铁?”优居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听说过,想来是没有的。鄙国若是有铁,也不需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边境来市铁了。”

  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现在所处之地,就是后世的东北三省中的辽宁,铁和煤,是辽宁最多的矿产之一,甚至有一个大城市以铁岭为名,可见铁矿的丰富。优居是一个受过教育的读书人,又能担任使者这么重要的任务,在国内应该有点见识。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哪里产铁,可见这个什么高句丽的技术水平很一般,那些教他们读书的汉人大多也是纯粹的书生,对治铁这些百工之技知之甚少。

  这是好事啊。草原上的民族本来就凶悍,天生有做强盗的外因和内因,如果再让他们拥有了利器,那可如何是好。

  片刻之间,魏霸就有了主意。马铠也罢,盔甲也罢,都需要大量的铁,宛城是产铁,可是千里迢迢的运来,成本太高了。他这次巡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一个生产基地。辽东是他最关注的地方,打击一下毋丘俭,吓唬一下乌桓人,归根到底是为了立威,是为了让他们不敢轻易来抢劫,这样他才能在实力不足以碾压对手的时候争取发展的时间。

  “贵国国王派你来,又送了如此厚礼,我感激不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应该投桃报李,我想派一个使者随你回去,向贵国国王致敬,向他表示一下收留我汉人的谢意,你看可好?”

  优居大喜。他们赶来拜见,一方面是怕魏霸,另一方面也是想讨点回礼。汉人向来大方,赏赐比贡礼丰厚,贡献的利润大大高于做生意,对于他们来说,前面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丰厚的赏赐。至于魏霸是不是派使者去面见他们的国王,其实并不重要。当然了,魏霸愿意给面子,他们也乐见其成。

  两人各遂所愿,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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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章 蓄势待发

  魏霸在辽燧呆了一个多月,九月初,他扬帆起航,离开辽燧。

  一直龟缩在辽燧城里的杨祚松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天天睡不着觉,就怕魏霸突然攻城,把太子公孙修抓了去。现在魏霸走了,公孙修安然无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为镇守营州的弟弟杨祯担心起来。魏霸来势汹汹,白狼山一战,虽然规模并不大,却打得乌桓人胆战心惊,纷纷向他示好,辽东也是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如此一来,被大海所隔的营州岂不是等于丢了?

  杨祚隐晦的向公孙修提出了建议,是不是放弃营州,或者加强和魏军的合作,仅凭杨祯那些人恐怕是守不住营州啊。

  公孙修不置可否。他知道杨祚担心的有道理,可是他现在关心的问题不是营州,而是辽东。

  魏霸在辽燧这些天,虽然一箭未发,却不是无所事事。设在辽燧城外的那些集市就是他的武器,他用他的兵威镇住了燕军,把他们堵在辽燧城里,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与辽东人、胡人交易,这种不战而胜的威势,比一战击溃更加慑人。

  公孙修在辽东长大,他知道这些胡人什么德性,看到魏霸强大,他们会转而投奔魏霸。多年来,一直被公孙家族压制得不敢动弹的他们现在肯定会狠狠的反咬一口。

  公孙修立刻赶回襄平,向父王公孙渊报告。如果没有好的对策,辽东的前景不妙。魏霸现在没有攻辽东,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并不是心慈手软,等把他准备工作做好了,他会毫不迟疑的发起攻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燕的头顶有一块乌云正在积聚,他们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公孙修急急忙忙返回襄平的时候,魏霸顺着大辽水,重归大海,借着越来越劲的北风南行。

  毋丘俭作了阶下囚,只是失去了自由,其他待遇倒是不差。吃的穿的住的,都和冯进等人差不多,魏霸空闲的时候,还会请他去聊聊天,解解闷。魏霸忙的时候,他就自己在舱里看书,或者在甲板上四处晃晃,除了有几个机密的地方不准他涉足之外,魏霸并没有真把他当囚犯看。

  可是毋丘俭并不因此感到开心,反而更加忧心冲冲。

  他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担心。魏霸的战船不仅体量很大,罕有对手,甲板上还有霹雳车和连弩车,还有一些他还不知道怎么用的武器,船速快,操作灵活。毋丘俭越看越觉得绝望,有这样的战舰,打败纵横长江的吴军不在话下,对付魏军的青徐水师更是易如反掌。亏得田豫、王凌没有派青徐水师出海作战,否则青徐水师恐怕也该除名了。

  让他担心的还不仅仅是战舰,魏霸巡视辽东所做的这些事更让他不安。君子见机而作,知于未萌之时。他看到的正是魏霸正在酝酿的机,刀未出鞘,其势已成,而不知道洛阳的天子有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有没有做出妥善的安排。

  毋丘俭思前想后,他想不出有什么妥善的安排。一想到此,他就觉得很绝望,难道真如魏霸所说,天命如此,大魏的国祚已尽,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

  连日来的焦虑,让毋丘俭瘦了一圈。

  这一天,他正在甲板上散步,迎头看见了魏霸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看起来比魏霸还要年轻一点,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不过他和魏霸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看起来很亲近。

  毋丘俭忽然意识到,他有好些天没有看到魏霸的心腹法邈了。

  “仲恭,脸色不太好啊。”魏霸笑道:“是饮食不习惯,还是船上颠簸,睡不安稳?”

  毋丘俭欠身施了一礼:“都不是,是忧心国事,辗转难眠。”

  魏霸嘴角一挑,眼神中有些戏谑。“仲恭这是要当苏武么?”

  毋丘俭应声答道:“将军如果要作单于,我只好做苏武了。”

  魏霸一怔,随即自嘲的笑道:“世洪,你说得对,我读书还是太少了,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身旁的那个年轻人瞅了毋丘俭一样,露出些许不屑之色:“将军何必介意,这种人打仗不行,也就剩下卖弄一下口舌了。如果我记得不错,他本来就是以寻章摘句、咬文嚼字得幸的吧。”

  毋丘俭沉下了脸,有些无语。他是文学掾出身不假,可是他不是只会读书的学究,他是凭着真才实干才得到天子的信任的。可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两次被魏霸生擒,他哪里还有脸面说自己有本事。

  “哈哈,我忘了介绍了。”魏霸爽朗的笑了一声:“这位是会稽虞汜虞世洪,易学大家虞仲翔之子。仲恭,以后闷了,可以找他聊聊,他家传的易学可是消磨时光的利器啊。”

  毋丘俭吃了一惊。虞翻是吴国的大臣,他的儿子怎么成了魏霸的部下?难道吴国真的已经人心崩溃,被蜀汉消化掉了?这是必然的趋势,可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对了,虞翻不受孙权待见,现在有了另外的选择,他们主动投靠魏霸,也是可以理解的。

  “原来是易学名家。”毋丘俭话里有话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个识时通变的。”

  “嗯,学易嘛,就是要明大势,不能执迷不悟。”虞汜反唇相讥:“使君父子当年也是个识时务的,奈何现在却执着了。说到底,还是没能真正参透易理啊。”

  毋丘俭冷笑一声,不置一词。这种事没什么好辩的,他现在是阶下囚,没说话的底气。

  正在这时,一个年约三旬的书生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虞汜的话,不禁笑道:“世洪,又与人斗气了?”

  虞汜笑了起来:“哪有这回事,不过是看到一只自以为是的呆头鹅,不吐不快罢了。惠仁兄,你今天的任务做完了?”

  “嗯,刚刚完成,来请将军过目。”那人走到毋丘俭面前,打量了他一眼,温和的笑道:“足下便是河东闻喜的毋丘仲恭?”

  “你是?”

  “哦,在下吴郡张祗,草字惠仁,现在在将军身边做个主簿。”张祗笑道:“常听将军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豪杰,只是消瘦了些。想必是中原之人,不习惯这海上漂泊的艰辛吧。”

  毋丘俭震惊不已,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敢问吴郡张惠恕与足下怎么称呼?”

  “那是家兄。”张祗笑道:“看来家兄的名气的确比我大,连中原的俊杰都知道了。”

  毋丘俭脑子“嗡”的一声,后心一阵阵的发凉。吴郡张家,会稽虞家,这两家的人出现在魏霸身边,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魏霸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获得了江东世家的支持,这个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预计。魏霸的实力增长越快,对魏国越不利,给天子留下的时间越短。

  难道这就是魏霸的底气所在?

  张祗见毋丘俭面色变幻,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魏霸面前,递上一卷纸。“将军,这是赵君卿刚刚计算出的结果,我们根据这个结果重新汇制了地图,和原来的差距的确不小。”

  魏霸接过图纸,高兴的点了点头。现在手里的这张地图和他印象中的稍微有点像了。三国时代的海岸线和两千年后的海岸线有不小的区别,可是最大的区别却是来自于绘制地图的技术。汉代地图绘制技术虽然领先于同时代的其他文明,可是大范围的地图准确性还是不敢恭维。汉代地图上的渤海湾,根本就看不出一点后世渤海湾的模样。

  不仅是汉代地图如此,其他的地图也是如此,即使是后世称霸世界的欧洲列强,在中世纪时所用的地图也是臆想的成份多于实测的成份。汉代地图所达到的成就,即使是往后一千年,也要甩欧洲人一大截的。

  可是魏霸不满足这样的地图,在海上作战,没有一副准确的地图,他就不可能真正远离海岸线。他本人倒是知道一点测绘技术,可是他的事太多,不可能手把手的去教那些测绘员画图。这个问题,随着虞汜、张祗的到来迎刃而解。他们带来了一位数学大师:赵爽赵君卿。

  赵爽就是那位最先解决了勾股定理证明的大神。前一段时间,孙权要集结技术人员和魏霸对抗,赵爽和葛衡都是其中的重点人物。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成果,孙权就被魏霸逼得称臣了,葛衡在豫间船厂被俘,赵爽当时正好回家探亲,逃过了一劫。

  这一次,张祗奉张温之命,来助魏霸,他不仅带来了虞汜,还带来了赵爽。赵爽这人不在乎官职,对学问更感兴趣,就顺理成章的担任起了地图测绘计算的任务。

  有了赵爽的加入,地图绘制的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重新绘制出来的地图终于有几分接近魏霸的印象了。

  魏霸很得意,将手中的地图冲着毋丘俭扬了扬:“毋丘仲恭,你能想象辽东的地图原来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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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 攻心

  毋丘俭看了一眼,顿时心惊肉跳。<他不仅惊骇于魏霸手中地图与他印象中地图的差异之大,他更看到了魏霸在辽东指向营州的地图画了一个圈。他知道,那里是辽东郡的东沓县,是和营州隔海相望的地方。魏霸在这里划了一个圈,怕是要先切断营州的根,然后解决营州了。 沓县是辽东郡最偏远的一个县,距离襄平千余里,中间还隔着大山。如果从陆地行军,非常困难,从海路却非常容易。也就是说,魏霸要攻沓县,比公孙渊要支援沓县来得更容易,更便捷。考虑到魏霸在辽燧城外逼得辽东人不敢出战的威势,魏霸要取沓县,那沓县基本上就是他的了。 沓县不足为道,可是沓县却是辽东联结营州的必经路线。沓县失守,海对面的营州和辽东本土就失去了联系。要么降魏,要么降汉,否则用了不多久就会因为断粮而溃。 魏霸攻取辽东,就等于切断了营州的脐带。轻轻一捏,就扼住了营州的要害。 这才叫举重若轻。毋丘俭不得不佩服魏霸的眼光和狠辣。 “将军要取沓县吗?”

  毋丘丛沉思片刻,极力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摇了摇头:“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啊。”

  魏霸眉毛一挑,收回地图,笑了一声:“何以见得?”

  “沓县依山傍海,易守难攻。且人口稀少,不足供养士卒,必须外运粮草。公孙渊之所以不放弃沓县。只是因为营州,如果沓县失守。营州必不能自全,想来献与大魏是公孙渊最后的选择。可是将军能得到什么呢?死伤甚众,只得到一个贫瘠的小县?名声好听,实利有限,万一公孙渊不肯放弃营州,发兵来攻,你恐怕最后还是要放弃沓县,一无所得。”

  毋丘俭跺了跺脚下的甲板:“战舰虽强。奈何上不了岸啊。面对公孙渊的步骑,你能守到何时?”

  魏霸笑了起来:“仲恭,真有兴趣讨论一下战事么?”

  毋丘俭心中一动,故作矜持的耸了耸肩。说沓县,不过是个引子,他想了解更多魏霸的计划。不管能不能传出去,能干扰一下魏霸的思路也是好的。 “来吧。我们就来聊一聊辽东的战事,看看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

  魏霸转身向主舱走去,虞汜和张祗互相看了一眼,也赶了上去。毋丘俭强按心中的狂喜,特意落后了两步。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等他进舱的时候,魏霸已经在舱中坐定,面前是一张又宽又长的高脚桌,两个年轻军谋正拉开桌面,露出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 毋丘俭走到跟前。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地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包括冀州、幽州、青州在内的地图。几乎是四分之一个天下。 “这幅地图才刚刚开始绘制,可能还有很多不够准确的地方。”

  魏霸搓了搓手,在地图的右上角指了指:“这一片目前还是空的,预计要完成初步测绘,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也许十年都完不成。不过,就目前来说,那里不重要,重要是青州和冀州,以及幽州。你说是不是?”

  毋丘俭默默的点了点头,魏霸说得坦诚,他就是想敷衍也敷衍不过去。这是很明白的大势,只要人不傻,总能看得出来。 “这里的太行,这里是燕山,这里就是长白山,与这些连绵数千里的大山相比,泰山其实不算什么。”

  魏霸笑笑:“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其实依我看,他眼中的天下太小了,比鲁国大不到哪儿去。”

  毋丘俭想起了魏霸心目中的天下,和他所说的天下相比,岂止是孔子心目中的天下太小,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下都不过是一隅而已。 “扯远了,还是说远这张地图。”

  魏霸手指虚画了一圈:“有一句你说得没错,战舰再大,也上不了岸,要想攻克冀州,最后还要靠步骑。可是,不取青州,我大汉的步骑就不能北上冀州。而要取青州,则必须先取营州,先取辽东。原因嘛,我们都很清楚,我需要辽东的战马。”

  “你说我取沓县,公孙渊会举大军前来。”

  魏霸顿了顿,嘴角微挑,语带讥讽:“毋丘仲恭,你说说看,我怕公孙渊来么?”

  毋丘俭盯着地图,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他有些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冲动,想要打听魏霸的战略计划。现在他是如愿以偿的知道了魏霸的战略计划,却无法传递到洛阳去,这会让他更煎熬,还不如不知道呢。 他明白魏霸攻沓县的用意所在,甚至连营州都不过是个幌子,他要做的就是把公孙渊调离襄平,让他离开盘踞已久的老巢,千里迢迢的赶到沓县来作战。在沓县和公孙渊作战,当然比攻襄平来得容易。公孙渊一旦被牵制在沓县,襄平就危险了。 在毋丘俭看来,公孙渊最好的办法是放弃沓县,任由魏霸攻取沓县,断尾求生。可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魏霸顺利的攻取沓县之后,并不会就此打住,他会继续蚕食辽东,一直到把整个辽东吞得腹中,像消化江东那样消化掉,然后利用辽东的骑兵,转过来攻击青州,攻州冀州,横扫整个中原。 魏霸就像一条蛇,他要一口一口的吞下一头大象,要把整个大魏全部吃下去。看起来很狂妄,可是一想到目前的形势,谁也不能说他这么想没有实现的可能。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机会真不小。 毋丘俭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真正的天下大势。”

  魏霸搓了搓手:“毋丘俭,你忠于你们的天子。我很佩服。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魏国灭亡是无可避免的事。如果你真的忠于你的皇帝陛下,还是劝他投降吧。现在他还有谈判的资本,还有可能保留王位,再过几年,等我拿下辽东,拿下青州,拿下冀州。他可就没什么资本了。”

  魏霸沉默了片刻,又道:“从董卓入京开始算起,于今四十五年,天下荒残,早一日结束战事,百姓早一日太平,我们还能腾出手来。把胡人赶出去。毋丘俭,你是河东人,想必不喜欢匈奴人的马蹄随时可以踏入你的家园吧?你有用兵之能,为什么不率领精锐步骑,为保护家园免遭胡人屠戮而战,非要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毁掉我汉家文明的最后一丝元气?”

  毋丘俭沉默不语。他被魏霸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河东是京畿之地,可是中原鏊兵已久,并州已经成为胡人的聚居地,他们的马蹄随时都可能踏入河东。他们已经威胁到了中原腹地。如果中原汉人再打几年仗,这些胡人会越来越胆大。甚至可能踏入洛阳,踏入中原。 一代才女蔡琰蔡大家,当年就是在河东被匈奴人掳走的。 魏与汉都是汉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最后便宜了胡人?汉人的聪明才智不应该用来御外侮吗,不应该像魏霸说的那样去征服更广阔的天地吗?难道我们征战一生,立下了赫赫战功,最后却要看着胡人的马蹄踩在我们的坟茔之上,把我们的家园变成他们的牧场? 毋丘俭脸色变幻,眼神痛苦。如果魏霸劝他投降,他也许无动于衷,可是魏霸希望他肥自己的才智用于保护自己的家园不受胡人践踏,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无法再保持冷漠。 毋丘俭不知道是怎么退出船舱的,经过一天一夜的冥思苦想之后,他给曹睿写了一封信。 …… “不卖!”

  习夫人一句话,就把兴冲冲赶来的曹馥堵得哑口无言。曹馥愣了半晌,这才说道:“为什么?价钱可以谈。”

  “价钱再高,我也不能卖马铠给你。”

  习夫人放缓了语气,很无奈的对曹馥说道:“你应该清楚,马铠是国之利器,汉魏是敌对关系,我们怎么能卖马铠给你们?”

  曹馥急了,提高了声音说道:“那以前烈火弹也卖过啊?”

  “之所以卖烈火弹给你们,一是因为烈火弹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了。马铠则不同,一套马铠,至少能用两到三年,保养得好,用个五到十年的也正常。其次,我魏家父子四人都在和你们魏国作战,我卖马铠给你们,岂不是要陷他们于危险之地?他们如果有什么损伤,我就算赚了个金山,又如何面对我魏家的列祖列宗?”

  曹馥直挠头。他奉曹睿之命,赶到襄阳来买马铠,本来觉得这是一次发大财的机会。曹睿深知马铠对当前战事的重要性,所以特别大方,给的利润空间特别大。曹馥计算过了,买一套马铠,他就能得到近万钱的利润,五千套马铠,那就是五千金。 五千金啊,想想都让人心动。没想到习夫人迎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不卖,一套都不卖。 这可怎么办? 就在曹馥束手无策的时候,习夫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马铠这种利器,只能与友,不能与敌,这个道理,我想曹君是能理解的,不会为难你。其实嘛,只要你们天子愿意让一步,像吴王一样称臣纳贡,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魏国如果要北伐,驱逐胡人,别说五千套马铠,就算是一万套,我们也毫不吝惜。”

  曹馥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他抬起头,看看习夫人,习夫人笑笑,欠身道:“曹君,有一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

  “夫人你说。”

  “我的姑父庞林曾经在你们魏国为官,现在他想致仕归乡,怡养天年,不知道你能不能帮着办理一下相关的文,行个方便。”

  曹馥笑了起来:“夫人,这件事不难,包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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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魏霸的局
                 
  曹洪、曹馥父子打仗不怎么样,不代表他们就笨。他们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本身就说明他们的智商不低。这察颜观色,闻风辨味的本事,那还是有的。要不然曹洪也不会在汉魏征战不休的时候,想把女儿嫁给魏霸。

  和夏侯徽被俘嫁给魏霸不同,他们这是投资。虽然最后魏霸因为避嫌,不肯接受这桩婚姻,转而让关兴做了曹家的女婿,可是对曹家来说,这笔生意还是做成了。关兴是谁,他是魏霸的内弟,现在手握荆州兵权,是魏霸是信得过的亲信之一。他还是蜀汉元从系的代表之一,现在又登上了魏霸这艘大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曹家的投资依然是成功的。

  因为这层关系,曹馥不可能不关注两国的形势,他要为自家的投资减少风险。魏霸本人在东海,他的父兄在睢阳,魏风的夫人在襄阳生产马铠,过了长江,就是魏霸的大本营,关凤、夏侯徽都在江南替他打理家业,这么大的一个排场,魏霸想干什么?

  如果说原来曹馥还有些犹豫的话,听了习夫人这句话,他就真的明白了。

  逼曹睿称臣,为魏霸再进一步找点战功。不管曹睿是真称臣还是假称臣,只要他同意谈判,魏霸就在和诸葛亮、李严的斗争中抢占了主动权。真要是曹睿同意去帝号,称魏王,魏霸这么大的功劳,能不封个王?有孙权、曹睿两个异姓王在先,凭什么魏霸就不能封王?

  魏霸现在有称王的实力。他要突破的只是一个名份。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开始谈判。并且谈判是由魏霸主导的,魏霸就掌握了主动权,他的这番苦心经营也就有了回报。谈上一段时间,就算最后没谈成,魏霸也争取到了时间。而对于曹睿来说,坐到谈判席上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相反能获得一些喘息的时间。

  称了臣,做了一家人。那敌对关系就没有了,马铠也就可以买卖了。至于买了马铠之后,曹睿还会不会翻脸,装备了马铠的骑兵是用来对付胡人,还是对付汉军,那就是以后的事了。也许他会就此认命,也许他会垂死反扑。都是有可能的事。

  曹馥心领神会,告辞而去。

  ……

  曹馥离开襄阳之后,没有立刻回洛阳,相反,他轻车简从,日夜兼程。赶到了湘关,以看望妹妹的理由,和关兴见了一面。两人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曹馥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来回数千里。曹馥累得像条死狗,却收获颇多。他回到洛阳之后。立刻拉着老爹曹洪进了书房。

  听完曹馥的一番话,曹洪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好半天才说道:“这竖子……好大的局。”

  “可不是呢。”曹馥摸了摸瘦削的脸庞,苦笑道:“这哪是要称王的意思,我看他说不定还想再进一步,直接坐了那个位子。”

  “能不能再进一步,本来就要看实力大小。”曹洪人老成精,迅速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当然武皇帝刚刚起兵的时候,也没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人心嘛,总要和实力相衬,要不然都不会有好下场。袁术野心大于实力,结果死了。皇甫嵩实力大于野心,结果白白的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也把自己的命送掉了。魏霸走到这一步,退是退不下来的,要进么,难度也不小。”

  曹馥点点头。他太清楚老爹的意思了。建安后期那几年,即使曹操已经以丞相之尊掌握了所有的大权,离君临天下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多少人前仆后继的反对他,甚至连他的乡人都为了汉室和他斗争。如果不是那几次斗争太过惨烈,让曹操耗尽了心神,他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早。

  现在,魏霸也走上了这条路,难度比曹操还大,因为在他的前面还在诸葛亮这样的权臣。不过魏霸也有他的优势,他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来部署,不像曹操到了年过半百才意识到自己有机会,而且必须再进一步,实力是有,体力却不足了。

  “你到湘关去一趟,是非常有必要的。”曹洪眨着眼睛,神秘的笑了起来。“如果早几日回来,这件事恐怕一点希望也没有,现在嘛,有了毋丘俭那封信在先,陛下又冷静了几日,成功的可能大多了。”

  曹馥茫然不解。

  曹洪对他讲了一件事。就目前而言,这件事还是秘密,限于极少数的人知道。大概半个月前,曹睿再一次收到了毋丘俭的信。毋丘俭已经被俘两个多月了,当然不可能自由的给曹睿写信,这封信和第一封信一样,应该都是得到魏霸允许,甚至是授意的信。不过,曹睿从这封信里看出了不同的味道。

  毋丘俭建议曹睿效仿孙权,向蜀汉朝廷称臣,去帝号,保留王爵。为了说服曹睿接受这个建议,他详细的介绍了魏霸的战略意图,力证曹魏前景黯淡,负隅顽抗,只会亡国灭种,除了让曹家祖宗不能血食之外,还会给中原衣冠造成更大的伤害,让塞北的胡人趁虚而入。

  最后,毋丘俭泣血渴求曹睿接受谈判,能和魏霸一样,把强大的武力用于驱逐胡虏,远征海外,开疆拓土,布圣人仁德于四野,宣大汉声威于万里。

  不管毋丘俭的词藻有多华丽,意思有多恳切,对曹睿来说,这封信只有两个意思:一,劝曹睿投降,二,不管曹睿降不降,毋丘俭已经决定降了。这让曹睿怒不可遏,据说当时就气得吐了血,晕倒在地。醒来之后,他暴跳如雷,下令将毋丘俭的家人全部下狱。

  不过,曹睿冷静下来之后,重新看了几遍毋丘俭的信,暂时将第二层意思放在一边,重点研究了毋丘俭描述的魏霸布局,他又发现,毋丘俭的建议非常实在,他描述的前景不是一点可能没有,相反,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现实。且不管汉魏相争会不会让胡人趁虚而入,就魏霸所布的局而言,魏国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可以破局。

  在经过和蒋济等近臣商讨之后,曹睿的态度软了下来,接受了一个缓兵之计的建议,决定先和蜀汉谈判,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如果仅仅是去帝号,能够保有现在的所有实际利益,他也不排除可以接受。当然了,如果像孙权那样,被逐步吞食掉,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就曹洪看来,曹睿实际上还是想缓一缓,这几个月来,魏国已经全力以赴,他本人也已经筋疲力尽了,都需要时间来调整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曹馥带来这个消息,对曹睿不吝于是一个安慰。至少还有机会得到马铠,还有机会反击。

  曹馥明白了,喜得眉飞色舞。他到湘关去,不过是想从关兴姊弟的嘴里得到一些准确的消息,现在看来,这个辛苦还是值得的。

  曹馥随即求见天子,汇报了自己这一行的结果。最后他告诉曹睿,别说是敌对关系,就算不是敌对关系,襄阳现在也不可能供应魏国马铠。李严要了五千套,魏延那里需要五千套,魏霸不用说,他肯定是优先供应对象,目前数量还不定,大概是一万套,除此之外,诸葛亮要增加禁军的力量,大概也要两三千套。襄阳铁作的生产任务已经排到了一年之后,现在就算接下了魏国的订单,也不可能交货。

  曹睿听得心惊肉跳。李严、魏延、魏霸这三个人,两万套的马铠,可不全是用来对付魏国的么?就和下棋一样,魏霸这是布了一个大局,不由得他不往里钻。魏国不买马铠,自然会处于绝对的劣势,买了马铠,也只是减小了力量差距,依然处于劣势地位。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对魏国没有任何好处。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抢先魏霸的局还没有布好之前进行反击。从曹馥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些马铠要全面到位,需要一年的时间。抓住这段时间进行反击,也许魏国还有一线生机。

  可问题是,魏国有反击的实力么?

  魏霸的三路大军中,他自领的水师在东海,魏国根本没有实力和他在海上对抗,只能处于被动守势。从西路看,李严有关中的地形做掩护,没有优势兵力,根本不可能杀入关中。如果李严优先装备了马铠,那夏侯霸等人杀入关中也只会自取其辱。最有可能的还是兖州,就目前而言,这个战场的实力差距是最小的,也是最有可能取胜的。

  然而也仅仅是可能而已,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更让曹睿担心的是,就算这个战场打赢了,对整个局面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司马懿立一个大功。

  谈判,争取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不管是自制,还是购买,抢在蜀汉军全面装备马铠之前,先将魏军装备上马铠,是比较可行的办法。

  这可能是缓兵之计,也可能是饮鸩止渴。魏国想利用这段时间喘息,魏霸同样想利用这段时间来完成布局,最后谈判究竟对谁有利,还要看双方谁能更有效的利用这段时间。

  也许,谈判最大的好处不在战场上,而在朝堂上。汉魏双方休战,必然会诸葛亮和魏霸失去合作的目标,他们之间也许会爆发更大的冲突。在天下一统的任务完成在即,诸葛亮也许会提前发动对魏霸的反击,力争在离世之前铲除这个隐患。

  曹睿想了很久,决定接受建议,派人去江陵,和一直驻留在那里的费祎接触。与此同时,他给毋丘俭回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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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7章 差距
                 
  成都皇宫,温凉殿。

  夏天已经过去,成都的天气依然有些燠热难耐,温凉殿里摆了好几盆冰,胖子刘禅依然热得一身是汗。至于是因为天气热,而是因为面对相父有些紧张,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禅捏起了衣襟,扇了扇风,可怜兮兮的的看着诸葛亮,希望诸葛亮能体谅一下他的难处,早点下课。他的屁股已经坐麻了,肚子也饿瘪了,早点回到后宫去,皇后给他准备的点心可盼着他的驾临呢。

  “陛下,老臣最近经常头目昏昏,精力不济。”诸葛亮手抚额头,轻声叹息道:“老臣几次梦到了先帝,询问陛下的学业进展,老臣真是……唉,愧不敢言啊。”

  刘禅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心里老大不乐意。又拿先帝来说事,相父你烦不烦啊。我爹托梦不托给我,每次都托给你?你不就是想拿先帝来压我么。我的学业不好,应该惭愧的是我,你惭愧个什么劲啊。

  “相父,是朕愚钝,让相父为难了。”刘禅虽然不乐意,却还得老老实实的认错,要不然又不知道要被怎么教训呢。相父真的老了,越来越唠叨,说话也越来越无趣,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一点也不好玩。

  “要是魏霸在就好了,他能听懂相父讲的那些道理,还能深入浅出的讲给朕听。”刘禅暗自思忖道。

  “唉……”诸葛亮也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所措。他讲的这些道理,诸葛恪一听就懂,孙登听一遍也大致能理解,刘禅怎么就总不明白呢?看他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恐怕早就飞走了吧。

  他正在考虑怎么教育刘禅要专心一点,尚书令蒋琬快步走了进来,他给诸葛亮使了一个眼色。诸葛亮不由得眉头一挑,他从蒋琬的眼神中看到了强烈的不安。

  “陛下。步兵校尉习忠已经回来了。禁军所需的马铠,魏家铁作可以提供,但是需要先付货款。另,陛下所需的新式桌椅,他们开价二十三金。超出我们的预算了。”

  刘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习忠家的新式桌椅不是只花了十金么?魏霸是不是想坑朕,他把朕当冤大头吗?”

  蒋琬吓了一跳,就连诸葛亮都有些吃惊。刘禅这反应也太强烈了些吧,这身手……也太敏捷了吧。

  刘禅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重新跪好,假模假式的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这件事,你别管了,朕会下诏……”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丞相在侧,连忙转过头说道:“相父。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诸葛亮哭笑不得。禁军所需的马铠他不关心,那套新式桌椅他倒是关心得很。他想了想,严肃的说道:“陛下,强干弱枝,这是先王传下来的为政之道。如今几路大军在外征战,成都空虚。实非国家之福。购买马铠,是为了在兵力不变的情况下增强禁军的实力,保护陛下的安全。这可比桌椅重要多了。”

  “那是,那是。”刘禅连连点头:“可是,马铠要的钱多。桌椅要的钱少啊。他们说,丞相欠的钱……”

  “陛下,禁军是陛下的禁军。”

  刘禅眨了眨眼睛,没敢再说。

  “不仅禁军是陛下的禁军,就连大将军李严、魏延父子麾下的将士,也都是陛下的军队,先装备哪支人马,应该由陛下来定,却不能由他们自行决定。他们用的钱,难道是他们自己的?”

  刘禅反应再慢,也听出这句话里的意思了。禁军是皇帝的亲军,什么都应该优先供应,魏霸他们有钱装备自己的骑兵,却不肯却装备禁军,这是君权旁落,是非常危险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相父那么强势的人都解决不了,我能怎么办。我能办得到的,只是和魏霸要一套新式桌椅来玩玩,打仗那么复杂的的事,还是由相父去操心吧,反正他死了,还有他的侄子诸葛恪操心。

  见刘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诸葛亮也觉得有些丧气。他也知道,蒋琬来汇报这件事只是个幌子,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他说了两句,宣布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就离开了温凉殿。

  诸葛亮一离开,刘禅就解放了,一溜烟的向后宫跑去。换了平时,诸葛亮少不得要教训他两句,可是今天他没这时间了。

  “什么事?”

  “费祎回报,曹睿派出使者,愿意谈判。”

  “啪哒”一声,诸葛亮脚上的木屐一下子踩空,亏得旁边的诸葛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诸葛亮。

  “叔叔,不碍事吧。”

  “不碍事。”诸葛亮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靠着柱子,脱下了木屐,苦笑道:“我就说不能穿这东西,凉快是凉快,可是就不方便。”

  蒋琬和诸葛恪都没接他的话头。他们都知道,说木屐是假,说魏霸是真。诸葛亮后悔当初和魏霸妥协,让他主持东南事务了。去年魏霸布了一个局,逼降了孙权,今天魏霸又布了一个更大的局,居然要逼降曹睿了。去年他由镇南将军一跃而成车骑将军,以朱崖为封地,封地的规模实际上已经是王爵的待遇,今年如果再逼降曹睿,该怎么封他,恐怕不封他为王都说不过去了。

  相比之下,诸葛亮的洛阳之战多失败啊。

  “叔叔,曹睿愿意谈判,未必就能谈得成。”诸葛恪安慰道:“这恐怕是个缓兵之计。”

  “嗯。”诸葛亮点了点头,扶着诸葛恪的肩,慢慢向前走去。他们和蒋琬分了手,出了宫,来到皇宫旁的丞相府,进了书房。诸葛亮坐下,沉思不语,诸葛恪则张罗着让人泡茶来。时间不长,黄月英从后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婢女,端着一碗参汤。

  “出了什么事,这么紧张?”黄月英将参汤递到诸葛亮面前,淡淡的问道。

  诸葛亮看着金黄色的参汤,半天没动弹。这些山参大补元气,是他现在每天必喝的补品,而是这些山参,却是魏霸派人从东海送来的,都是辽东的正宗老山参。

  “辽东出事了?”黄月英试探的问道。

  “不是。”诸葛恪接上了话头,“曹睿愿意谈判了。”

  黄月英眼神一闪,同情的看了诸葛亮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把参汤喝了。要不然,魏子玉会觉得无趣的。”

  诸葛亮苦笑一声,低头呷了一口参汤,淡淡的苦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诸葛恪也有些无趣。魏霸一边和诸葛亮斗得你死我活,一边派人送上等的山参给诸葛亮调养身体,外人看起来,魏霸对诸葛亮比他这个侄子还孝敬,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是魏霸在示威。

  再好的参,能治命么?就算你再活二十年,你还能活着比魏霸长?正如黄月英所说,希望你把身体调养好了,只是因为魏霸觉得对手太弱了没意思而已。

  “谈,还得谈。”诸葛亮慢慢的冷静下来,“不谈的话,会让天下人失望。不过,条件上大可斟酌。”

  “叔叔说得有理。”诸葛恪说道:“曹睿要谈,还是因为实力不足,想施缓兵之计,拖延一段时间。既然如此,主动权还在朝廷手中。”

  “由谁来谈比较好?”诸葛亮微微侧头,反问道。

  “既然最后肯定谈不成,当然还是由费祎去谈。”

  诸葛亮没有吭声。黄月英满意的看了诸葛恪一眼。既然最后肯定谈不成,建不成功,当然不能揽在自己身上。让魏霸和费祎去办这件事,办不成,当然也是他们的责任。诸葛恪是个聪明人,有他在诸葛亮身边出谋划策,能为诸葛亮分担不少。

  “元逊啊,你想得太简单了。”诸葛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想到的这些,魏霸能想不到吗?可是他为什么还要促成这件事?”

  诸葛恪一愣,想了片刻,忽然脸红了。

  曹睿愿意谈判,根本原因就在于魏霸和李严联手,对魏国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而最终促使曹睿坐到谈判席上,却是因为魏霸在白狼山亮出了新式武器——马铠。如果魏霸不亮出马铠,曹睿不会接受谈判的邀请。费祎可是在几个月前就在江陵了,谈判的邀请也早就送到了洛阳,曹睿为什么现在才答应?

  这个大局是魏霸布的,主动权一直操在他的手里,如果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把马铠藏起来,悄悄的装备完毕,给魏军致命一击。他也可以不接受曹睿谈判的要求,坚持要求曹睿投降。

  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曹睿愿意谈判,却不代表他愿意投降,他不可能给魏霸什么好处,那么魏霸可以得到的好处,必然在魏国之外。

  是什么好处呢?诸葛恪想到了吴国。

  吴国和魏国,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吴国就是魏国的前车之鉴。魏国肯定会提出比吴国更好的条件,而魏霸要想降低魏国的期望值,就要先降低吴国的待遇。

  换句话说,魏霸布下了一个局,看起来要吃掉魏,实际上却是想先吃掉吴。他想到了第一层,诸葛亮却一下子想到了第二层。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谋略水平快要接近叔叔了,可是他发现,他离叔叔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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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弱国无外交
                 
  孙登惊惧不安,面色惨白,两只手搅在一起,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果然,果然。”他连声说道。

  诸葛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面对危机,孙登的表现实在不能让人满意。正如叔父所说,儒者雍容,却处理不了大事,只能治平,不能理乱。孙登这样的君主,如果在太平盛世,不失为一明君,可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之中,他却是一只可怜的羔羊,只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大王不喜欢他,的确是有其道理的。

  “殿下,兹体事大,还是尽快报与大王得知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孙登连连点头。

  顾谭清咳一声:“元逊以为,当如何应付?”

  诸葛恪转头看看顾谭,对顾谭言语中的冷漠有些不快。他提高了声音,慨然道:“自然是请大王联络诸位大臣,特别是张公、顾公这样的肱股老臣,示以恩义,以免为魏霸各个击破。如果张家、顾家也像陆家、张家那样为魏霸所诱,则我大吴不攻自破,不亡亦亡矣。”

  顾谭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诸葛恪见了,暗自叹息,转身对孙登拱了拱手,走了。

  孙登考虑了半晌,才讷讷的对顾谭说道:“子默,这份奏表,要由你来执笔了。”

  顾谭目光一闪:“殿下,你真相信元逊所说?”

  孙登愣住了,抬起头,盯着顾谭,这才发现顾谭今天的神情不对。他犹豫了半晌:“子默,你的意思是……”

  顾谭长叹一声:“殿下,元逊适才所言,臣以为大可商榷。”

  “子默这是何意?”

  “殿下,你伴陛下读书已有数月,日日听丞相为陛下讲书。你觉得丞相是倾向于吴国存还是吴国亡?”

  孙登眉梢一挑,若有所思。诸葛亮行法家之术,法家是不希望有人分帝王之权的,异姓王这种存在更是与法家的集权相矛盾,第一个以法家行大一统的秦始皇可是连同姓子孙都不封王。更何况异姓王。诸葛亮现在接受吴国的存在。也只是没办法而已,他心里肯定是不能容忍吴国的长久存在的。

  顾谭又追问了一句:“殿下,魏霸希望吴国亡么?”

  孙登摇了摇头。魏霸自己也想做异姓王。他怎么可能热衷于消灭异姓王呢,有孙家这个异姓王在,他才有理由要求封王。更何况现在他还想逼降曹睿,再封一个异姓王。当此关头,他不可能急于亡吴。

  “既然如此,元逊说的话,怎么能信呢?与其说是魏霸想趁机分化吴国,不如说是丞相想趁机分化吴国。吴国目前所占不过是江东数郡,并不比魏霸的实力强。而且魏霸有重兵在手,他大可以外拓辽东,攻占青州,用武空间很大,他又何必去压榨吴国?张家、陆家依靠魏霸,也是跟着他建功立业。如果是对付吴国,他们又能得到会好处?”

  顾谭喝了一口水,冷笑一声:“反倒是丞相龟缩在成都,无功可立,无土可拓。要想增强实力,与魏霸、李严抗争,只有蚕食吴国,借吴国的力量来壮大自己。我入丞相府,陆瑁入宫为郎,都不过是丞相拉拢江东的举措之一。可是殿下别忘了,他是怎么对付益州世家的。”

  孙登诧异的看着顾谭,他觉得今天的顾谭有些不太对劲,似乎对诸葛亮、诸葛恪叔侄有不少的怨气。真的是因为诸葛恪言不由衷吗?

  “丞相想做权臣,自然要铲除其他的竞争对手。魏霸不甘就戮,自然要集众人之力与丞相周旋,就目前而言,还未分胜负。可是丞相在守,他要防范很多人,凡有实力帮他的那些人,都是有可能成为权臣的人,因此既要用,又要防,如此一来,还有谁能和他同心同德?魏霸则不然,他在攻,他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哪怕是以后可能反目成仇,现在他们也有结盟的理由。仅从这一点上来说,丞相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之所以还能坚持住,没有一败涂地,是因为他有先帝的遗命在身,他是陛下的相父,他有资格做霍光,一直把持着权柄,不肯还政于陛下。就算有擅权之嫌,也可以拿先帝遗命为借口。”顾谭冷笑一声:“可是,诸葛亮已经年过半百,身体又不好,他坚持不了太久。他极力培养元逊,元逊也一心想继承丞相的遗志,可是他忘了一点,他没有先帝遗命,他不能做霍光,他最多只能做梁冀。”

  孙登倒吸一口冷气。顾谭把诸葛亮比作霍光,那也就罢了,把诸葛恪比作梁冀那个下场不妙的跋扈将军,这可太严重了。可是,他细细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顾谭分析得很有道理。诸葛恪代替不了诸葛亮,诸葛亮一死,有资格做权臣的可能是李严,也可能是魏霸,唯独不可能是诸葛恪。

  孙登和顾谭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武昌宫,孙权背着手,在露台上来回踱着步,心情沉重。

  曹睿派使臣到江陵与费祎接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忧心冲冲,夜不能寐。如果说魏国是狡兔,那他就是走狗,事到如今,他还能继续做吴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蜀汉需要一个榜样,让曹睿不至于狗急跳墙。一旦曹睿也降了,蜀汉一统天下,这吴王之爵还能保留几天,实在是一个说不准的事情。

  没有了魏国这个强劲的对手,蜀汉就可以腾出手来,加快侵蚀吴国的速度,一口一口的将吴国吞食掉。如今魏霸在东,魏延在北,陈到、孟达在西,靳东流、邓艾在西南,他们可是把武昌包围在中间啊。

  孙权觉得压力山大,大得他几乎扛不住了。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费祎出现在门口。孙权连忙挤出几分笑容,迎了上去,故作爽朗的笑道:“文伟,百忙之中,劳烦你亲自赶来,真是过意不去啊。”

  费祎脱了鞋,进了大殿,行了礼,笑道:“殿下此言差矣,我忝居大鸿胪,四方诸侯及归义蛮夷之事本来就是我的职掌所在。大王心有不安,我赶来解释一下,是份内之事,又有何劳烦。”

  孙权的眼角抽了抽,有些尴尬。费祎这可是上国使者的口气啊,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吴王虽然是王爵,其实和诸侯甚至归义蛮夷一个级别。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孙权深知这个道理。他装作没听出费祎的言外之音,把费祎请到殿上坐下,寒喧了几句,直截了当的问道:“闻说曹睿欲降,可有此事?”

  “有,不过,他是真降还是假降,目前还不能断定。”费祎也不隐瞒,很干脆的说道:“大王担心的,想必还是魏国降了,吴国的作用弱了,利益会不会受损吧?”

  孙权窘迫的看着费祎,干笑道:“文伟,你现在的言辞越来越犀利了。”

  费祎笑道:“大王谬赞。”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臣与大王相交日久,相知甚深,这遮遮掩掩的互相试探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直言相告。大王以为如何?”

  “那是,那是。”

  费祎眼前一抬,直视孙权的眼睛:“大王,车骑将军出师半年,吴国是受益,还是受损?”

  孙权犹豫了一下,还真不怎么好说。如果纯从经济利益来说,受益谈不上,受损也谈不上。魏霸从吴国征收了一些粮食,可是数量有限,大部分还是从交州、荆州转运而来,只是不是官方转运,而是由民间负责转卖。民间商人赚了差价,吴国得了税收,应该说是双赢。江南破除了贸易壁垒之后,沿途收税的关卡少了,商人的成本降低了,贸易自然活跃起来,官方的收益还是增加了。只有那些沿途驻扎的将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设卡收税,不免有些怨言。

  可是,从另外的角度来说,吴国的损失还真不小。最明显的就是兵源。魏霸驻扎广陵,树起了神将的大旗,周边的山越蛮夷一方面畏惧他的神将之名,一方面又贪恋他优厚的待遇,纷纷前往投军,以致于吴军的兵源大大缩小,诸将的实力越来越弱。

  可是他不能说这些损失是魏霸带来的,因为魏霸没有强迫,他只是用更好的条件吸引那些百姓罢了,不存在胁迫的意思。一定要说,也只是他仗着自己的财力在欺负人,仅此而已。你总不能抱怨魏霸有钱,比你更得人心吧。

  “大王,车骑将军心在天下,他不会在意江东这点利益的。你看他到现在连南海郡都没有兴趣,就可以知道了。”费祎笑笑,随即又皱了皱眉:“不过,不管曹睿谈判是真是假,他肯定要以吴国为标准,在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大王配合朝廷,做个示范。”

  孙权心立刻提了起来:“不知道要孤怎么配合?”

  费祎郑重其事的说道:“大王,曹魏原本由魏国而来,若是去帝号,自然也是魏王。魏王,自然要以魏郡为都,洛阳是天子之城,不能让他一个魏王住着,所以,大王能不能以身作则,迁都吴郡?”

  孙权怒不可遏:“费文伟,你这是何意?又是谁的意思?”

  费祎躬身拜了一拜:“大王,这不是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大王,你在武昌,住得安心吗?”

  孙权语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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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四两拨千斤
                 
  孙权在武昌当然不安心。岂止是不安心,简直是胆战心惊。

  可是回吴郡,他同样不甘心。回吴郡倒是安心了,至少不会四面受敌,可是武昌就丢了,他的影响力将局限吴郡、会稽一带,长江中游尽入蜀汉之手。他奋斗了二十多年的成果化为乌有,最后又回到了最初从兄长手中继承来的基业。

  这一辈子算是白忙了。

  孙权当然不愿意。可是不愿意又能如何?起兵反抗?他还真没这胆量。在此之前,他的主心骨就是陆逊,现在陆逊和魏霸走得近,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上次派吕壹给他送了一封密信,结果他把吕壹绑送武昌,逼着他斩了吕壹,以谢众臣。就算他心里还有他这个吴王,恐怕也不是以前那么忠诚不二了。

  他有了新的选择,还会在乎吴国吗?

  陆逊靠不住,其他人呢?恐怕也危险,就算他们有心,也未必有力。长江水道控制在魏霸手中之后,沿途的将领实力大减,而且失去了水师优势之后,他们根本没有实力重新和魏霸争夺长江控制权。在魏霸一步步的拉拢分化之下,恐怕有不少人现在想的是怎么和魏霸挂上钩,跟着他一起发财,而不是和他打一仗,把好处夺回来。

  孙权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连孙韶都会听从魏霸的命令,跟着夏侯玄去征伐夷洲,其他人还能信吗?也许有那么几个,但是就总体形势而言,他已经不具备和魏霸一较长短的实力了。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

  费祎的建议虽然很伤自尊,却是一个很实际的建议。既然来硬的不行,不如老老实实的听话,主动表现得温顺一点,给成都留一个好印象。

  只是孙权觉得太憋屈了。忍不住的想骂人。

  “这是谁的建议?”孙权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丞相的主意,还是魏霸的主意?”

  费祎不答反问:“大王你以为呢?”

  “丞相?”

  费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好像是点头,又不太真切。可是孙权已经信了,在他看来。也只有诸葛亮会做出这样的手段。

  “谁来接管武昌?”

  “现在还没定。”费祎征询道:“朱据如何?”

  孙权无奈的点了点头:“甚好。”他也只能说甚好了。让小女婿朱据来驻守武昌,总比直接由成都朝廷派人进驻武昌好,多少还能留一点面子。

  “那大王自己上书吧。我想陛下和丞相一定会很欣赏大王的诚意的。”

  孙权暗自恨恨的骂了一声,这吃肉不吐骨头的诸葛亮,他想打我一个耳光,还要我主动把脸凑上去,实在是欺人太甚。

  ……

  孙权上书,态度诚恳的请求迁都回祖宗坟茔之地,不仅让成都朝廷大感意外,在洛阳的曹睿也吃惊不已。他忽然意识到,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投降。仅是表示出这个意识,他就已经输了一筹。孙权主动要求迁都回吴郡就是明证,他这是损人不利已啊。

  这可不是他印象中的孙权。他印象中的孙权是一个绝不轻易服软的无赖,他可以反复无情,他可以一边说尽好话,一边使出各种手段耍赖。他可以送上无数的珍宝,却不肯送上质子,他可以在危险的时候奴颜婢膝,也可以一转眼就狠狠的抽你一个耳光。

  先帝就是被他这么耍得团团转的。

  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这么乖巧了?

  曹睿想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从魏霸三路大军包围武昌,孙权被迫把太子孙登送到成都为质的那一天起,孙权的脊梁骨就被打断了。如果再往前推,甚至可以说在襄阳之战以后,孙权被迫送孙夫人去成都,又要和魏霸联姻的时候,孙权就已经落了下风。

  而那一次,恰恰是因为魏霸放水,魏军铁骑突袭吴军,杀死了孙虑,重创了吴军。

  换句话说,今天造成这个局面,魏军功不可没。

  想通了这一层,曹睿有些哭笑不得,同时意识到不能再按魏霸的步骤走。他想借魏霸的力,魏霸也想借他的力,主动权在魏霸手里,按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情况对魏霸更有利。

  曹睿考虑再三,决定调整战略,放弃原有的关中攻势,把并州的大军调往睢阳,助司马懿一臂之力,重创陆逊、魏延再说,夺回东南战场的主动权,确保洛阳的安全再说。

  经过与群臣的反复商量,又与睢阳的司马懿取得联系,统一了意见之后,诏书发往并州。夏侯霸、秦朗等人一直在准备攻击关中,接到这个命令,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任何迟疑,郝昭留守壶关,夏侯霸和秦朗率领两万步骑赶往兖州。

  ……

  并州魏军赶往兖州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关中。李严闻讯,抚额大笑。他的危机过去了,魏霸远在白狼山的一次示威,亮出了马铠,就像在大海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层微波。这层微波看起来不起眼,却影响到了中原的战局,最后成功的解决了关中面临的危机,让诸葛亮的计划落空。

  曹睿担心他装备了马铠,攻击关中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转而攻击兖州,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多得到半年的喘息时间。有了这半年时间,马铠装备到位,就算魏军再来攻,他也不怕了。有了这半年时间,他也可以从容的控制关中,不用再担心大战一起,手下的将领各怀鬼胎。

  最后谁得了利?还是魏霸。他家的铁作得到了两万多套马铠的订单,可以赚很大的一笔钱,把南阳、襄阳的世家都绑上了他的战车。他还把曹睿逼到了谈判席上,有机会再创造一次辉煌。

  李严不知道魏霸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起意。他问过法邈,法邈也语焉不详。就他个人的看法而言,他更倾向于魏霸临时起意,但临时起意的背后,却是魏霸厚积薄发的结果。

  魏霸重视技术,天下皆知。每一次大的转折,都是因为一件武器的横空出世。装甲战船面世,他挫败了魏军水师;烈火弹面世,他帮李严攻克了南阳;巨舰面世,他三路大军包围武昌,迫降孙权;这一次,马铠面世,他彻底打破了魏军骑兵称雄的局面,迫使曹睿同意谈判。

  每一个技术创新都能帮他打一个新局面,而他也很好的利用了每个新武器刚刚面世时的震撼效果,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相对而言,这次马铠面世,他得到的更多的是势上的优势,并没有取得太多的实际利益。这当然是为了帮李严解围,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魏霸已经由单纯的实力较量进展到对势的争夺,他的境界又高了一层,已经能在势的层面上和诸葛亮进行对抗了。

  对法邈的分析,李严非常赞同。他很满意自己选择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没有魏霸的帮助,他这一次又要被诸葛亮整惨了。

  投桃报李,李严命令王平带着五千匹战马赶往广陵,并留在广陵,听魏霸的将令。王平无奈,他虽然很不情愿,可是现在丞相府不管军事,他只能听命于大将军李严,李严让他调防,他就只能调防。

  王平一边磨磨蹭蹭的不肯上路,一边急书丞相府,请丞相从中斡旋。

  ……

  接到王平的报告之前,诸葛亮已经接到了魏军向睢阳增援的消息。他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关中之战已经不可能,李严安全了。现在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怎么确保兖州战场不遭受重大挫折。兖州战场的主将是陆逊,陆逊和魏霸有交易,但是陆逊毕竟还没有彻底投入魏霸的阵营。如果陆逊遭受重大挫折,就只能由魏霸来接手兖州战场,那样一来,魏霸的实力将得到进一步的扩张。

  魏霸本人虽然在东海,可是他的主力一直滞留在长沙、桂阳一带,他大概就等着这一天呢。

  诸葛亮立刻以天子的名义下诏吴王孙权,命其调集国内精兵增援兖州,确保江淮战线无恙。

  孙权接到诏书,哭笑不得。他这个吴王终于又有调兵的权利了,不过这个权利已经严重缩水,他现在能调动的大军非常有限,总共加起来不到三万。亏得他已经准备放充武昌了,否则他连三万人都调动不了,因为他的主力还要保护武昌。现在好了,武昌反正不打算要了,保卫武昌的步骘、朱据所部可以调往兖州战场,支援陆逊作战。

  孙权越想越不爽,他干脆上书朝廷,我实力不足,恐怕解不了兖州之围,还是请车骑将军魏霸调动他麾下的大军出征吧,最好请车骑将军亲自上阵。他多次打败司马懿父子,用他出任主将,一定可以旗开得胜。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孙权上书朝廷的时候,中路大军的主将陆逊也提出了调车骑将军魏霸参战的请求。他倒不是要把所有的任务都交给魏霸,他是希望魏霸能在徐州发起攻击,牵制一部分魏军,减轻他的压力,尽可能的守住彭城,为接下来的谈判或者战事争取一个有利局面。

  比孙权纯属赌气来得更实际,陆逊在请示朝廷的同时,也给魏霸发出了邀请。

  刚刚回到东海基地的魏霸一接到邀请,立刻做出了部署,下令水师溯泗水而上,直扑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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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章 未算胜,先算败
                 
  周胤和丁奉很无聊,无聊得快要生蛆了。

  攻占了彭城,他们以为张郃或者司马懿会全力攻击,夺回彭城这个战略要地,没想到张郃就在城外呆着,司马懿更好,龟缩在睢阳,就是不肯和陆逊交锋,七八万大军相隔三百里,陆逊也不来救彭城,张郃也不去求睢阳,各围各的城,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这可不是周胤他们想要的生活,他们渴望热血沸腾的战斗,而不是在这里隔墙相望。

  不过,让他主动出城和张郃挑战,他也没那么傻。一万训练时间有限的步卒守守城,那还马马虎虎,真要出城和张郃率领的精锐步骑野战,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周胤是有点疯,但是他不傻。

  他就在城里呆着,看谁耗得过谁。他不相信陆逊敢看着他被张郃困死,就不来帮他解围。陆逊攻睢阳,实力不足,解彭城之围,那却是轻轻松松的。他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后来周胤明白了,陆逊不是不来,他要先把谯郡的庄稼收了再说。就食于敌,用魏国的粮食补充自己的军粮。陆逊用四万步骑把司马懿堵在城里的时候,让朱然把睢阳以南的谯郡、陈郡的庄稼收割一空,连陈留、梁国当然也没放过,至于汝南,那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在吴军的控制之下,哪里还有魏国收一颗粮食的机会。

  收了这三四个郡的粮食,现在陆逊储食很足,可以稳稳当当的和司马懿再耗下去。司马懿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守着睢阳,不敢轻离,连城外的粮食都不敢收,只好向洛阳求助。

  两人谁也没动,可是陆逊占了一个便宜,司马懿吃了一个闷亏。

  周胤既佩服陆逊会算计。又有些不屑。打败司马懿,攻占睢阳才算真本事,占这点便宜有什么意思,又发不了财。这几个郡因为处于战区,这几年的人心一直不是很稳定。除了谯郡是曹魏五都之一。有免税优惠,百姓家资还算丰厚一点之外,其他各郡的百姓外逃的不少。有不少地都荒着,收成其实非常有限,也就是供大军两三个月的消耗而已。

  不得不说,周胤的账算得虽然不错,但是他也有些拈酸的成份。蚊子再小也是肉,两三个月的消耗也不少了,更重要的是,周胤其实非常清楚,陆逊这么做。减少已方的开支还是次要的,给魏国百姓施加压力,造成人心恐慌,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把战线推到对方的国境内?因为这样受损的是对方,而不是己方。战线推到睢阳、彭城一带,受到战事影响的就是谯郡、陈郡、梁国。而原本因为战乱而荒芜的淮南、庐江等郡则成了内郡,原本外逃的百姓慢慢的会迁回来,而谯郡等地的百姓外逃时,也会优先选择这些地方。

  周胤、丁奉都是庐江人,对家乡的这些变化。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周胤清楚,司马懿当然也清楚。

  接到天子诏书,司马懿忧心冲冲。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不外乎两个可能,要么是为接下来的谈判争取一点优势,要么是在关中战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先守住东南战场,护住洛阳。不管是哪一个目的,都需要他在这一场大战中取得胜利。

  可是,尽管他将得到并州两万精锐步骑的支援,他仍然没有一点把握。

  他面对的敌人非常强悍。陆逊用兵稳重,无隙可击。他在睢阳城和陆逊对峙了三四个月,没有找到陆逊的一点破绽。在没有巧取可能的情况下,只剩下强攻一条路。

  而要强攻,他也没什么优势。

  陆逊目前有四万步骑,身后还有朱然的一万人。就算夏侯霸等人赶到支援,他们的总兵力也差不多,要说有优势,大概也只是魏军骑兵数量占优,大概在两万五千左右,而陆逊手下只有一万骑兵。

  天子指望的大概就是这点优势,利用骑兵的数量优势击溃汉军,迫使陆逊后撤。

  然而,司马懿担心陆逊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他会用步卒的数量优势来弥补骑兵数量的不足。孙权已经没了脾气,汉吴之间的互相防范已经没有意义,原本用来防备汉军的那些吴军可能北上,而原本驻在长沙、江陵的汉军也有可能北上,他们至少可以提供三万步卒,这些步卒如果投入战场,再加在军械方面的优势,就有可能弥补骑兵不足的劣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如愿以偿的还是陆逊,他在洛阳之外决战的目的达到了。双方的总兵力将达到十五万左右,简直就是一场关系到魏国国运的大决战。

  “我们……输不起啊。”司马懿仰天长叹。到了这一点,他输了,魏国也就快亡了。魏国快亡了,司马家族的一切野望都落空了。不管是为了国还是为了家,他都必须全力以赴。

  “最后占便宜的只有成都。”司马昭也叹了一口气,靠在轮椅扶手上,挠着酸胀的眉心。在这么多兵力中,真正属于蜀汉的兵力只有魏延父子统领的人马,总数不超过三万。吴国全力以赴,总兵力在五六万左右,魏国也差不多,大概在六七万之间,虽不是所有的兵力,却也是能拿得出的一大半家当。

  “最希望打这一仗的,大概还是诸葛亮。”司马师看着地图,苦笑道:“他虽然在洛阳吃了苦头,可是回到了成都,气魄却更大了。”

  “这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是容易纠缠于细务琐事。”司马懿摇摇头:“魏霸、李严把他弄回成都,倒是解放了他的手脚,对我大魏不利啊。”

  “对魏延父子又何尝有利。”司马师冷笑了一声:“这一战下来,他们的损失也不会小。我大魏受损,吴国受损,他们父子受损,最后得意的只有诸葛亮。”

  “如果他们打胜了呢?”司马昭反驳道:“打胜了,陆逊声望日隆,得到成都认可,将会正式脱离吴国。魏霸也有可能再进一步,趁胜将战线向北推进,如此一来,青州必失。”

  “胜?有那么容易胜么?”司马师不以为然:“双方兵力相近,胜也是惨胜。”

  “你什么时候看到魏霸会惨胜过?”司马昭反唇相驳:“他要么不打,要么就是巧胜。兄长,你只计算了我们知道的因素,却忘了魏霸可能暗藏的手段。而这些暗藏的手段,才是他克敌制胜的倚仗。”

  司马懿眉头一挑,打断了争执的儿子。他偏着头想了想:“魏延……会不会已经装备了马铠?”

  此话一出,司马师和司马昭的脸色都变了。

  如果魏延的一万骑兵已经装备了马铠,那魏军的骑兵优势就非常有限了。接下来,决定胜负的将是步卒,而魏军的步卒明显不占优势。算上马铠这个可能的因素,魏军原本四五成的胜率一下子降到只有两三成。

  目前的消息是襄阳的魏家铁作刚刚接到马铠的订单,还没有正式装备,可是谁能保证那不是魏霸放出的诱饵,有而示之无,无而示之有,兵法虚虚实实的事太多了。以魏霸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德性,有马铠这样的利器,他会仅仅用来吓唬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凉气。

  “这件事,还得慎重。”司马懿沉吟良久,“我要给陛下上书,切不可一时冲动。”

  “父亲言之有理。”司马昭点头附和,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把张郃从彭城撤出来吧,没有足够数量的步卒掩护,他非常危险。”

  司马懿皱了皱眉,看看司马昭。司马昭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司马懿叹了一口气:“也罢,国事为重,就提醒他一句吧。”

  司马师也暗自叹气。他知道父亲一直想排挤张郃,把骑兵的指挥权从他手里夺过来,可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魏国已经处于劣势,如果张郃这个老将再出了意外,对士气打击太大。万一再惹起天子猜疑,更无法解释。

  不料,张郃接到了司马懿的命令之后,不肯撤退。他回复司马懿说,彭城是战略要地,彭城失守,睢阳难以独全,若贼寇由彭城北上,青徐将不再为国家所有。夺回彭城,对守住睢阳有利,对整个战线有利。目前,由东海赶来支持的魏霸兵力有限,而王凌、田豫正在赶来支持,应该趁着这个时机,先克彭城。希望司马懿能让赶来支援的夏侯霸等人先支援彭城,重建防线。

  司马懿勃然大怒。他出于好心,生怕张郃有危险,这才下令张郃先放弃彭城,回到睢阳与他汇合。既然是他下的命令,彭城丢了,他当然要负责。没想到张郃不仅不领情,反而喧宾夺主,要会合王凌、田豫,还索要夏侯霸、秦朗率领的两万步骑的指挥权,集结四五万大军,强取彭城。

  谁是主将?是彭城重要还是睢阳重要,是青徐重要还是洛阳重要?

  司马懿冷笑一声,将张郃的公文封了起来,让人送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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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1章 兵不厌诈
                 
  “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啊。”魏霸看着地图上的兵力部署,感慨的吁了一口气。

  “正如将军所说,论兵力,双方都差不多。”虞汜笑道:“仅以目前所知的兵力而言,其实魏军的实力还要略强一些,我们的骑兵数是不足,只能以兵卒的数量来弥补。不过,除了兵力之外,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双方的心理。在这方面,其实我们更占优势。”

  “优势嘛,的确是有一点。可是,打仗打到最后,还是较量实力,如果心理优势不能**为真正的实力,那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优势。”魏霸摆摆手,接着说道:“司马懿也好,张郃也罢,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们能够很好的掌控将士们的心理,不会让这点心理优势左右战局的。”

  “将军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虞汜摇摇头,不同意魏霸的看法:“普通的优势,也许不能对他们产生影响,可是有些优势,却不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目前而言,我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优势。”魏霸回到地图前,打量着整个战场:“这一战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与其如此,不如不打。”

  “将军要退回东海?”

  魏霸皱起了眉,有些为难。他刚刚接到了王凌、田豫正在赶往彭城的消息,这让他的信心产生了动摇。田豫有三千精骑,王凌大概有近万的步卒,两人的兵力再加上张郃的人马,总数接近三万,而且有八千骑兵。而他只有千余亲卫骑,就算有马铠,也无法面对如此优势的兵力。

  在他看来,正面决战的时机还不成熟,最好的方案是让陆逊救出周胤,放弃彭城。或者打破张郃的包围,把粮食、军械送到彭城里面,让周胤、丁奉继续坚守彭城,牵制魏军。如果张郃要强攻彭城,那就等他久攻不下的时候再反击。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总之一句话,在马铠没有全面装备之前,在没有足够的优势之前,与魏军贸然决战是不理智的。那样的话,他的损失会很大,陆逊的损失也会很大,最后受益的是诸葛亮和李严。

  虞汜不同意魏霸的意见,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军没有足够的优势,可是魏军同样没有足够的优势,在这种时候,谁先让步,谁就弱了气势。士气一弱,会让战斗力大打折扣,进一步拉大差距,有可能形成崩溃之势。前面花了那多精力蓄起来的势也会一泄千里,再想把曹睿逼到谈判席上,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心思。坚持住,也许机会就在前头。

  其次,控制彭城,就是夺取了徐州,有可能从南侧威胁青州。特别是徐州的意义重大,江东群臣中,淮泗系的文武是一个重要的派系,张昭、步骘等人都是淮泗人。一旦控制了徐州,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很快就能在徐州站稳脚跟,并且能进一步分化吴国的执政根基。如果张昭、步骘这样的重臣返回家乡,那是什么样的影响?

  最后,周胤、丁奉率领的将士有一半是蛮夷,他们是出于对将军神将的赫赫威名才来投军的,还有一半是江东士家的部曲,他们是陆家、张家支持将军的实际行动,如果让他们长期被困彭城,那他们还会相信将军吗?

  听完了虞汜的分析,魏霸也有些无奈,装神弄鬼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绕进去,现在看来,他享受完了福利,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世洪以为,现在当如何处置为好?”

  “继续前进,保持速度。”虞汜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请陆将军调朱然等将支援,让尊父兄率精骑待命,静待其变。我军越是镇定,魏军越是不安,拖的时间越长,对我军越有利。”他笑了笑:“将军在辽东播下的那些种子,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芽。江东的,也同样如此。”

  魏霸笑了起来,颌首表示同意。虽然他现在的实力没有明显优势,却潜力巨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利,比起简单的退却,保持镇定,给魏军施加持续心理压力,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打仗嘛,哪能不冒险。兵不厌诈,有时候冒一点险,换来的利益却是大大的。

  魏霸给陆逊发出了消息,然后率领水师继续向彭城挺进。与此同时,他派出大量的斥候向北进发,前锋一直深入到泰山地区,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仿佛大军即将北上。

  这么张扬的行动首先被赶来支援的田豫捕捉到了。田豫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收到魏霸的斥候深入泰山郡的消息,他虽然不敢肯定魏霸会向北进军,却也不得不防。

  到现在为止,他一直没有搞清魏霸的真实兵力有多少。原因很简单,魏霸是水师,他的驻地都在海上,不像陆地上那样,可以派人潜到附近去打探,只要花点时间,大致兵力还是搞得清楚的。在海上,完全是魏霸的天下,要想派斥候潜到岛上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茫茫大海之上,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地方,一旦被魏霸的斥候船发现,魏军斥候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入海打探魏霸的动静,已经成了魏军斥候谈虎色变的艰难任务,即使是悬以重赏,也很难找到主动的勇士。

  所以田豫只知道魏霸在好几个岛上有驻地,最大的一个驻地就在朐县外的海上,但是魏霸在那个岛上究竟驻扎了多少人马,一直是个谜。

  魏霸目前正在赶往彭城,可是万一他的目标不是彭城,而是青州呢?田豫不得不防着这一点。他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并且派人通知紧随其后的王凌。

  王凌的想法和田豫一样,不过草率进军,以免魏霸袭击青州时回援不及。

  这样一来,他们的进军速度就慢了下来。在途经鲁县的时候,王凌停了下来,在继续前进和就地待命之间犹豫不定。即使张郃多次派人催促,他也不肯继续前进。

  ……

  羊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把一批牢搔满腹的世交送出了门,这才转身回到了中庭。羊祜从侧院走了过来,看了羊发一眼,就笑了起来:“兄长满腹愁肠,莫非是因为王使君的缘故么?”

  羊发摸了摸羊祜的脑袋:“可不是么,王凌驻在鲁县,不进不退,也不知道哪一天才是个头。他人在鲁郡,按说与我泰山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战事紧张,我们也不得不出资劳军。可是……”羊发挠了挠头,为难的咂了咂嘴。

  “是担心母亲不愿意么?”

  羊发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继母蔡氏是个识大体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感情。对王凌,蔡氏可没什么好感。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蔡邕就是死在王凌叔父,司徒王允的手上。而她的妹妹蔡琰被匈奴人掳走,流落胡地十二年,也和王允处理不当,引起长安搔乱有关。如果从外人的角度看,也许全怪王允也不对,可是对蔡氏来说,父亲的死,妹妹的受辱,王允都是罪魁祸首,要她理姓的看待这个问题,难免有些苛求。

  羊发担心,蔡氏会不同意出资助军,至少不会那么大方。可是作为家中的主事人来说,羊发很清楚王凌的脾气,惹恼了他,虽说把羊家斩草除根太夸张,毕竟羊家也是泰山有名的大族,可是要找点事头整治一下羊家,那还是很轻松的。

  和这些手握兵权的人做对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是兄长有没有想过,王凌为什么停在鲁县不走?他由北而来,应该是去彭城的啊。”

  羊发眨眨眼睛。

  “兄长没有听说,最近泰山出现了汉军斥候的事么?”羊祜笑**的提醒道。

  羊发眼皮跳了两跳:“你是说,魏霸有可能北上,与王凌在泰山决战?”

  “我不知道魏霸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想王凌应该担心这些。”羊祜眨了眨眼睛:“魏霸绕着青州走了一圈,王凌也在岸上陪了他一路,他们争夺的目标不是彭城,而是青州。王凌要救彭城,固然是因为彭城沟通南北,一旦失守,魏霸就可以彭城为基地,北上西进,切断青州与洛阳的联系,使青州成为飞地。可是若魏霸佯攻彭城,诱王凌、田豫南下,袭取青州,王凌同样会处于被动的局面。他岂能不防?”

  羊发连连点头。他明白羊祜的意思了。王凌现在前怕狼,后怕虎,是不敢和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翻脸的。只要不撕破面子,哪怕是失礼一点,王凌也只能忍了。更重要的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魏国已经处于劣势,徐州大概是守不住了,青州也岌岌可危,南城虽然算兖州地界,却和徐州靠得非常进,只要魏霸发动攻势,南城随时都有可能进入魏霸的势力范围。

  在这个时候,和王凌走得太近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没有蔡家和王家的私仇,从家族的前途来说,和王凌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羊家如此,其他家族大概也会如此。法不责众,就算王凌有意见,他又能如何呢?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需要把王凌当回事,更没有必要拿这件事去惹母亲蔡氏不高兴。

  他捏了捏羊祜的鼻子,笑道:“叔子,难怪长辈们都说,以后我羊家能不能再进一步,就要看你呢。我这个兄长,真是自愧不如啊。”

  “嘻嘻,兄长谦虚了。”羊祜眼珠转了转:“兄长,我帮你出主意,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我想去江东游历一下。”羊祜眨眨眼睛:“听说外祖当年有一些孤本留在吴郡顾家,我想去看看。”

  羊发眼神一闪,会心而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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