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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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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丞相的气场

  董允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恶狠狠的看着马谡,恨不得将马谡碎尸万段。

  丞相出其不意的归来,让群臣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空城而出,造成一个万人空巷迎丞相的盛况,临时通知天子刘禅,让他和李严商量的时候都没有,本能的按照以前的习惯出城相迎,进一步加深百姓的印象,打击李严的气势,这是诸葛亮苦心造就的局面,现在只要刘禅按照往日的习惯主动去迎接丞相,那丞相府的气势就扳回了一半。

  没曾想,马谡这时候跳出来阻拦了。

  在此之前,诸葛亮的保密工作虽然做得很好,但是董允相信李严、马谡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一直担心马谡会从中阻扰,心里一直有些七上八下的。直到李严、马谡与其他官员一样出现在这里,他才放了心,觉得危机总算过去了。

  现在他明白了,马谡一直在准备,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就非常精准,就像是卡住了蛇的七寸。

  董允气急败坏的盯着马谡,寒声道:“大司农,往年丞相出征回朝,陛下可都是如此,那时候你也没说什么乱了君臣之礼,何以现在横加干涉?”

  马谡不动声色:“当日不知,是以为非,今日已知,岂能再犯。”

  他看着董允那张快要扭曲的脸,淡淡一笑:“休昭,你说是不是?”

  “还要请教。”

  董允眯起了眼睛,向前踏出一步,战意盎然。

  马谡心中暗喜,董允果然被他激怒了,要和他当众争论,这是好事啊。且不说他占着理,不怕和董允辩论,就是拖着时间。让诸葛亮在那边等着,也足以打断诸葛亮的气势。他不紧不慢的咳嗽了一声,开始长篇大论。

  刘禅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进该退,胖乎乎的脸上油光可鉴。……

  诸葛亮的车到了观前,却没有看到本该来迎接的皇帝刘禅,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伸手将车帷拉开一条缝。轻声问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陪在车旁的诸葛均应了一声,刚要走,郭攸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把董允和马谡正在御前辩论的事说了一遍。诸葛亮听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起身下车。

  诸葛均和郭攸之一边一个,扶着诸葛亮,慢慢的向刘禅所在的位置走去。……

  董允和马谡辩得正热烈,不过两者的情形却大相径庭。马谡从容不迫,有理有握,温和而坚决。董允却是脸红眼赤,有些气急败坏。和马谡辩论。他的压力很大,又适逢这种场合,他更是无法冷静,没说几句,就被马谡逼到了墙角里,理屈辞穷,无法应付。

  他们的辩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看着诸葛亮曾经的左膀右臂现在争得不可开交。好多人的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他们也不上前阻拦,就站在那里看热闹,看诸葛亮怎么收场。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和诸葛亮再站在一起了,之所以来迎接丞相,不过是迫于形势,就像以前一样。以前的形势还要更严峻一些。因为那时候诸葛丞相大权独揽,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除了丞相府,还有大将军府,实在不行,还可以离开成都,镇南将军魏霸正在广招贤才。

  所以,看马谡和董允在御前争论,其实也是借机看看双方的实力如何。马谡以前是诸葛亮的心腹,现在却有些动态不明。明面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将军李严的心腹智囊,暗地里,又流传着他和镇南将军魏霸相交莫逆的小道消息。他究竟依附的是谁,谁也搞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和诸葛亮不再是一伙的。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把原本的主角诸葛丞相早就忘到了脑后,直到诸葛亮来到人群的外围,也没几个人发现。

  郭攸之无奈的咳嗽一声,大声说道:“丞相到——”

  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有人回过头,看到诸葛亮站在自己身后,虽然很虚弱,连走路都站不稳,只能由诸葛均和郭攸之扶着,可是他的眼神依然凌厉,顿时吓了一跳,本能的让在一旁,躬身行礼:“恭迎丞相,丞相辛苦了。”

  有一个带头,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是第三个、第四个,刹那之间,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如同巨龙行过,劈开一道人墙,无数双眼睛敬畏的看着病容满面的诸葛亮,连大气都不敢出。挤在一起的人们小心的挪着脚步,屏住呼吸,生怕引起诸葛亮的注意。

  数百人挤在一起,却鸦雀无声,看着实在有些诡异。

  诸葛亮缓缓而行,穿过长长的人墙,来到御驾面前。

  马谡和董允已经停止了争辩。他神态从容,上下打量了诸葛亮一番,欠身行礼:“丞相,一路辛苦了,身体还好么?”

  诸葛亮微微颌首,当作回礼,声音沙哑。“幼常学问见长,辞锋甚锐。季常若在,当知马家后继有人而含笑九泉。”

  马谡微微一笑,仿佛看到了老朋友似的开心,对诸葛亮语意中的敌意恍若未闻。“四十不惑,若再无些许长进,岂不愧对先人,愧对丞相的教诲。”

  诸葛亮脸色一黯。他想用和马良的友情来感化马谡,马谡却用他险些杀掉他的事当作教训,这根本就谈不到一起去啊。他转过头,责备的看了一眼犹自愤愤不平的董允,径直向刘禅走去。

  见诸葛亮走来,刘禅连忙站了起来,伸出手,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扶诸葛亮,怔怔的站在那里,一颗颗油汗从额头滑落。

  诸葛亮站稳身子,推开诸葛均和郭攸之,向刘禅拜了下去。

  看着衣冠半旧的诸葛亮拜在自己面前,看着臃肿的棉衣依然掩饰不住的瘦弱身躯,看着那曾经黑如墨染,如今却花白如霜的头发,刘禅忽然忍不住眼眶湿润了。他抢上两步,扑通一声跪在诸葛亮面前,双手扶起诸葛亮的手臂,吞声道:“相父,你辛苦了。”

  诸葛亮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天子,过了片刻,他无声的笑了起来:“陛下安好,老臣就心安了。陛下,老臣无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愧对先帝的嘱托。老臣向陛下请罪。”

  刘禅本来被诸葛亮看得有些发毛,可是后来,他发现诸葛亮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严厉,反倒多了几分温暖,就像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看他一般,是那种父亲对儿子的爱,虽然还是有一些严厉,更多的却是关怀。这份关怀让他松了一口气,再听到“陛下安好,老臣就心安了”这句话,他鼻子一酸,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相父,何必如此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相父无须自责。相父取凉州,征洛阳,功大于过,还是有功的。先帝有天之灵,亦会欣慰。”

  “陛下宽容,老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先帝和陛下的知遇之恩。”

  看着刘禅和诸葛亮执手相看泪眼,马谡暗自叹了一口气。刘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诸葛亮有功,这等于已经定了性,对诸葛亮大大有利啊。看来要论对天子的影响力,诸葛亮还掌握着绝对的优势。这场战斗刚刚开始,虽然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还是没能阻止诸葛亮夺回优势。

  没办法,不管是李严还是他,和刘禅的交集都太少了,根本不足以代替诸葛亮在刘禅心目的位置。

  寒喧过后,刘禅恭敬的请诸葛亮上车,诸葛亮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可是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刘禅联想起当年,如果说有变化,那也只是诸葛亮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让他更加内疚。丞相在关中为大汉劳心劳力人,他却在成都疯玩,真是愧对相父的一番教导啊。先帝真要有在天这灵,怕是要气得跳脚了吧。

  刘禅将诸葛亮请回宫,直接安排在宫里休养。他只是出于一种很自然的补偿心理,希望能减轻一点自己的愧疚,却没想到对朝堂上的争斗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诸葛亮一回京,就展现了无以匹敌的气势。依附李严的人开始犹豫,而坚持支持丞相的人则欢欣鼓舞,丞相府扬眉吐气,忽然间又热闹起来。

  作为诸葛亮最直接的对手,李严感受到的压力最大。回到大将军府,李严直接把马谡请到书房,没有像往常那样试探迂回,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幼常,丞相气势如山,不可轻敌。你看,我们下一步当如何处置方好?”

  马谡笑了笑:“大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你看丞相那副病容,是他等得起,还是大将军等得起?”

  李严想了想,也笑了。诸葛亮就算有装的成份,可是他的身体不好那也是事实。他当时就在一旁,诸葛亮粗重的喘息声他听得清清楚楚,这分明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丞相老了,他快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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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3章 潘氏兄弟

  魏霸刚到临沅,就收到了大将军李严的公文,丞相诸葛亮要求他回京述职,并一起讨论出兵辽东的事。除此之外,李严还给他附了几句话,简略的说明了为什么会这么迟的原因。

  虽然只是几个字,却透露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看着那几个字,魏霸笑了笑,把公文递给廖立。廖立看完之后,又随手递给了法邈,轻声笑道:“丞相还是那么周密,滴水不漏,一点机会也不给人留。”

  “可惜,他终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魏霸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说道:“三十年前这么拼命,那是该当如此,三十年后还这么拼命,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和二三十岁的人拼体力,我只能说他实在太失败了。”

  廖立无声的笑了起来。魏霸这句话虽然说得很粗俗,却不得不说一针见血。诸葛亮才五十四岁,和他与李严年岁相当,甚至比李严还要年轻几岁,身体却是最弱的一个,和他的这种做事风格的确有分不开的关系。人的一生,不同时期的体力和智力相差很大,二十多岁的时候精力充沛,却缺乏经验,以勤补拙,无可厚非,可是到了五十岁左右还这么拼命,只能说他一直被细务所牵,没能突破那个界限。

  与其说魏霸是在说诸葛亮,不如说魏霸是在说他。他这次去成都,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出任九卿一级的职务,甚至有可能代替诸葛亮成为丞相。魏霸不希望他像诸葛亮那样做事,更希望他能起到一个掌控大局的作用,真正把握住成都,在诸葛亮死后,不至于让李严一人独大。

  对皇帝的控制,是政治斗争中必可不少的环节,诸葛亮和李严争夺了这么久,在最后的时刻。还要拖着病体回成都,不就是想夺回对皇帝的控制么。

  廖立能理解魏霸的用意。从那年在沅溪部落第一次见面,他已经和魏霸共事了五年有余。不知不觉中,他成了魏霸最得力的助手,甚至对魏霸的野心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魏霸的做事方法,当然更是体会至深。根本不用魏霸说得这么明白,他也能体会。

  “公渊先生,你先行一步,我到江陵之后要停一下,和李丰见个面。”

  “好。”

  廖立没有多问,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船到临沅。廖立就带着随从下船去了。他的家就在临沅,这次去成都任职,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当然要抓住机会回家一趟。说起来,他也有好些年没有回家了。之前是因为被贬,没脸回家,后来是因为忙。一直没时间回家,这次取道临沅而不是更方便的长沙,也是魏霸特地照顾他。

  魏霸在潘家老宅住了下来,受到了潘家热情的接待。潘濬远赴交州之后,担任了交州刺史,主管交州的监察工作,消息早就送回临沅,潘濬的儿子潘翥、潘祕如释重负。现在魏霸亲临。他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潘翥字文龙,三十多岁,身体健壮,武艺还不错。在吴国的时候,做过骑都尉,有过领兵经验。潘祕字文奥,还不到三十。相对来说要文弱得多,武艺也仅限于强身健体,书生气比较足。

  他们都比魏霸大一些,原本见到魏霸时有些拘谨。不过魏霸是个热闹人,很快就和他们说得眉开眼笑。潘翥还下场和魏霸比试了两下,魏霸对他的武艺非常满意。

  “文龙,你领过兵,可有水师作战的经验?”

  潘翥笑道:“吴国将领,多少都有水战的经验。其实水战和陆战区别也不大,只要把战船当成战马就是了。另外,就是要通水性,否则落水就会很危险。我家就在沅水边,儿时偷偷下水游泳,没少被老爹揍。”

  魏霸大笑:“那文奥呢?我估计他不会水吧?”

  “他不会。他从小就是个书呆子,喜欢读书,不像我这么野。”

  潘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魏霸收起战刀,扔给敦武,洗了手,重新回到堂上。“潘公有福,女儿也是聪明贤惠,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俱是人才,着实让人羡慕。二位,天下未平,你们可不能就此闲居养老啊。”

  潘翥和潘祕互相看了一眼,兴奋不已,连忙躬身行礼。

  “愿为将军效劳。”

  “潘家偌大的家业,不能不留一个人守着。”

  魏霸笑道:“我也不能太贪心,要不然潘公以后会对我有意见。你们兄弟两个商量一下,谁愿意远行,谁愿意留守?”

  潘祕沉吟片刻:“我是个书生,做不得大事,还是由兄长出仕吧。将军征战四方,用得上兄长这样的人。”

  魏霸笑笑:“文奥兄,你这么说,恐怕不见得是真心话吧。”

  潘祕尴尬的笑笑。

  “你是不是怕我介意你的身份,不敢真用你,所以干脆把兄长推出来?”

  “这个……”

  潘祕满脸通红,他的心思被魏霸说中了。他之所以推荐兄长出仕,自己呆在家里经营产业,并不完全是因为兄友弟恭,而是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他的妻子陈氏是孙权的外甥女,身份敏感,魏霸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与其被魏霸拒绝,不如主动退出,成全兄长。

  “我知道你的夫人是吴王的外甥女,不过,外甥女难道还会比从女更亲近?娶了孙氏宗室女的人我都敢用,我还不敢用你?”

  魏霸哈哈大笑,“文奥,你要守家,我不反对,但是守家不等于不可以出仕。以你的学问,我想就不需要我的推荐了,你直接去找邓太守,我相信他会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给你。”

  潘祕感激莫名,又有些紧张。魏霸看出来了,又道:“至于文龙,你可不能在家呆着了,先跟我去一趟成都吧。如果辽东能够成行,你再随水师去一趟辽东。”

  潘翥本来还有些失落,听到这句话,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如果能随征辽东,那还担心什么立功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将军,你刚才说,你部下有人娶了孙氏宗室女,不知是哪位?”

  魏霸眉毛一挑,带着三分得意:“周大都督的儿子周胤,娶的可不是正宗的孙氏宗室?”

  潘氏兄弟惊骇莫名。周胤在魏霸的手下?周胤被贬的事不是秘密,可是他失踪的事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魏霸部下?在吴国的时候,可是一点风声也没听说啊。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周家母子兄妹,已经在成都团圆了。”

  魏霸哈哈大笑。“可能是吴王觉得这件事比较丢脸,所以一直没有公布。你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潘氏兄弟相视苦笑,这件事他们的确不知道。不过他们也能理解,周大都督的儿子投降魏霸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而太子妃也参与其中,事情恐怕更复杂,说不定太子都和这件事有牵连。涉及到王室的事没有小事,孙权不肯把这件事公布于众,也是情有可由了。

  仅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孙权的统治已经虚弱到什么程度,难怪老爹回到临沅之后,关凤上门来请,他就跟着去了交州。他大概早就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吴国不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主动依附魏霸,还给了关凤一个大面子,化解和关家之间的积年恩怨。

  当然了,这件事也许早就开始了,妹妹那么聪明的人,知道的内幕又多,不可能不早做准备。她把潘氏老宅送给魏霸做临时居所时,可能就为今天做好了铺垫。当年妹妹潘子瑜嫁给赵统,他们兄弟还觉得有些不值,现在看来,妹妹的选择简直是太英明了。

  这桩婚姻太值了。

  三言两语之间,潘家兄弟的前程就定了下来。潘翥连夜挑选了五十名部曲,担任了魏霸的牙门将,跟着魏霸起程,赶往江陵。而潘祕则准备了一番,赶往辰阳拜见太守邓飏。

  李丰早就接到了魏霸要来的消息,乘船赶到公安相迎。两人见面之后,自然是谈笑风生,相见甚欢。说笑了一阵之后,李丰把魏霸拉进船舱,脸上的笑容一收:“子玉,你准备什么时候起程去成都?”

  魏霸笑道:“怎么,我刚来,你就赶我走?”

  李丰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我恨不得你天天呆在这里。可是,大将军更需要你。”

  魏霸露出不解的表情。

  李丰叹了一口气:“丞相实在太厉害了,连出妙手,大将军有些支撑不住,急需你回成都支援。”

  魏霸眉头微蹙,沉吟片刻:“丞相在关中,久战无功,大将军胜劵在握,怎么会支撑不住?少将军,丞相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妙手,居然让大将军如此为难?”

  李丰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魏霸:“这是大将军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

  魏霸迟疑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过了良久,他长叹一声:“我那老爹还真是……唉!”

  李丰目不转睛的看着魏霸,一句话也不说。魏霸为难的拍了拍额头:“这么说,我还真得早点赶往成都。不过,离开江陵之前,我想和少将军商量一下出师辽东的事。少将军,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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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 远征计划

  诸葛亮回到成都,其实只办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住在宫里,每天和陛下刘禅谈心;第二件事,以皇帝的名义招魏延入宫,长谈了一番。他们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是魏延出宫之后就派人到大将军府退婚,旗帜鲜明的站在了丞相府一边。

  这两件事彻底打乱了李严和马谡的计划。第一件事还在预料之中,毕竟诸葛亮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控制皇帝,把代言的权利从李严的手中夺回来,李严对此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诸葛亮会直接住在了宫里,根本不给他再和陛下单独见面的权利。

  第二件事却实实在在的是个意外。诸葛亮把魏延从关中赶了回来,不动声色的剥夺了他的兵权,魏延本来是非常恼火的,都以为他再也不会和诸葛亮站在一起,谁曾想诸葛亮只和他见了一面,就把他又争取过去了。

  魏延本人并不重要,可他是魏霸的父亲。如果他态度鲜明的站在诸葛亮一边,那李严就有可能面临着失去魏霸支持的危险。魏霸本人再有想法,他也不和魏延正面为敌,孝道是儒家文化的精髓和根基,没有人敢轻易的做出不孝的事情。

  更何况诸葛亮还占着道义的高地,魏霸如果反对他,不仅不孝,而且不忠。

  这个罪名重得让人难以想象,就算是魏霸也承受不起。李丰如果要逼着魏霸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就成了万恶不赦的小人。

  面临这个情况,李严束手无策,只好写信给李丰,让他尽快摸清魏霸的心理,督促他坚定立场,不要被诸葛亮左右。

  如果刚才魏霸稍有动摇,那李丰就不是劝他入成都,而是劝他不要去成都了。既然魏霸决定要去成都和诸葛亮战斗。那他要求和荆襄水师将领见一面的要求也就可以接受了。

  商量出征辽东的战事,名义上说是要与李丰商量,实际上是和荆襄水师的将领们商量。而荆襄水师现在是李丰的部下,李丰不点头,魏霸就不能擅自行动。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急需魏霸的帮助,李丰不会轻易让魏霸和那些人接触的。这也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做出让步。……

  冯进、傅兴并肩站在几乎延伸到大江中央的码头上。仰起头,打量着那艘如山一般雄伟的战船,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意。

  诸葛诞站在舷边,笑盈盈的看着冯进和傅兴,伸手相邀。十月份的战事结束之后,他和夏侯玄一起滞留在豫章。直到孙权答应了魏霸的要求,将豫章船厂“租借”给魏霸,又让张温担任了豫章船厂的船监,这件事才算结束,他率领一部分水师由鄱阳湖转移到洞庭湖。这次魏霸要西行,他率领水师护送,他的座舰暂时充任魏霸的旗舰。

  他非常享受冯进等人羡慕的目光。他也清楚。冯进、傅兴本来都比他更有资格担任这个职务,只不过是因为机缘凑巧,他才能站在这里,作为主人欢迎冯进等人。

  “诸位将军,上来吧,将军在舱里等着呢。”

  冯进和傅兴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正准备谦让一下,头顶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大骂:“冯文举。傅仲简,你们磨蹭个屁啊,非要老子亲自来接一下才满意?”

  话音未落,魏霸的脸出现在舷边,他瞪了冯进二人一眼,刚要再骂两句,忽然看到一个生面孔站在傅兴身边。连忙把话收了回去,收起了笑容,拱手道:“这位将军是……”

  傅兴连忙介绍道:“这是我兄长傅佥,现在官居虎威将军。也驻在江陵。”

  魏霸恍然大悟。他以前听傅兴说过,傅佥一直跟着李严驻在江州,算是李严的部下之一。现在李丰驻南郡,把他派到江陵来辅佐李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原来是伯同兄,久闻大名,今日才是见面,幸会幸会。”

  魏霸打开护栏,向外跨了一步,半只脚悬空,向傅佥抱拳施礼。“刚才不知伯同兄光临,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傅佥不敢怠慢,连忙还礼。论军职,他比魏霸差了好几级,论身份,他也不比魏霸高,他可没资格和魏霸分庭抗礼。

  “将军客气了,舍弟能和将军如此亲近,佥非常感激。当年若非将军父子救助,舍弟也不可能有今日。一直未能当面致谢,实在惭愧。”

  “哈哈哈……”

  魏霸大笑着,邀请他们上船,在傅佥走到面前时,他抓住傅佥的手臂,将他拽上船,然后并肩向舱里走去。“要说当年的事,仲简才是我的恩人,若非他出手帮忙,天知道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

  傅佥有些不太习惯魏霸的亲热,却又不好推开魏霸,只好跟着魏霸进了舱。冯进和傅兴跟在后面,自有诸葛诞接待。诸葛诞能说会道,妙语连珠,说得冯傅二人应接不暇。

  寒喧了一阵,李丰也带着人赶来了,见魏霸坐在席中,和傅佥等人说得眉飞色舞,前仰后合,不由得一愣。他原本以为,以魏霸的身份当然要最后出场,以示庄重,所以他才故意拖后一会儿,不想在魏霸面前落了身份,没想到魏霸早就出场了,还和一帮官职不如自己的将领说得这么开心。这哪里是堂堂的镇南将军,眼看着还要封王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少将军,你来迟了。”

  魏霸一把拽住李丰,亲热的把他摁在席上,笑道:“当罚酒三杯。”

  “我认罚。”

  李丰一边带着矜持的笑容入席,一边说道:“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还能说什么。”

  魏霸一边让人给李丰倒酒,一边笑道:“刚刚说到辽东的战事,大伙儿高兴,正在商量由谁来统兵。”

  李丰心中一惊,心跳都快了几分:“那你们商量定了没有?”

  “商量定了。”

  “谁?”

  “你猜。”

  李丰看着魏霸哭笑不得,心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当是儿戏么,还你猜。他犹豫了片刻:“将军自行?”

  魏霸耸耸肩:“我习惯了交州的阳光,对辽东没兴趣。”

  “那……夏侯太初?”

  “他去肯定要去,不过他担不起那么重的任务,只能作一名偏将。”

  李丰彻底糊涂了。“那……还有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丰莫名其妙,眼前就这么几个人,除了他才说过的,还有谁,难道是冯进?魏霸这是要挖墙角么?

  “少将军,你自己啊。”

  魏霸大笑道:“要征辽东,不仅要征用交州水师,还要襄阳水师,也许还要征用吴国水师,再加上步卒,大军不下十万,除了少将军,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你莫非要让大将军亲自出马?”

  李丰的脑子嗡的一声,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击得晕乎乎的。魏霸要把这么好的事让给他?

  李丰愣愣的看着魏霸,魏霸干笑了两声,凑在李丰耳边说道:“少将军,不是我想啊,实在是……出头的椽子先烂,与其让我一个人先烂,不如拖着少将军一起烂。”

  李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中的疑虑却因为魏霸这句粗俗之极的话而烟消云散。魏霸不是不想自己立功,他是怕功高震主,所以要拖着李丰一起,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现在也的确在一条船上,必须同舟共济。

  李丰的心宽了,一副很随和的样子,瞪了魏霸一眼:“那也不能拖我下水啊,这么大的战事,我哪里担当得起。”

  “怕什么?”

  魏霸眼睛一翻:“你问问他们,有谁不愿意和少将军一起出征?”

  冯进等人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拱拳施礼,齐声喝道:“我等愿意追随少将军,讨平辽东,恢复中原。”

  李丰吓了一跳,随即心花怒放。他满意的看着魏霸,递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那你们说说,计划是怎么样的,如果可行,我上报与大将军,请他核准。”

  魏霸点点头,让人铺开地图,又指了指诸葛诞:“公休,你把我们的计划对少将军说一下,请他先审核一番。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随时可能提出来讨论。”

  “喏。”

  冯进等人大声应喏。

  诸葛诞站了起来,指着地图,讲了一番筹备的情况。

  魏霸的这个计划很宏伟。交州水师不过是要调用大军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他还要征用吴国水师,襄阳水师,还要征用一部分吴国的步卒,大军总数将达到十万人以上,大小战船近千艘。

  看着那一个个数字,李丰就觉得心跳过速,仿佛自己已经登上了雄伟的战舰,辽东在他的脚下颤抖,公孙渊穿着白衣,脖子上系着绳子,匍匐在他的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在大海的那一侧,曹睿正面色苍白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这么大的规模,得要准备多久?”

  “少了不能少,也得两年。”

  魏霸说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战船,要跨海作战,又是少将军亲征,我打算给少将军再打造一艘更大的战舰。除此以外,还要为十万大军准备充足的粮草,军械,这可是万里远征,不能有任何大意。”

  李丰也从激动中醒过神来,为巨量的筹备工作感到头皮发麻。这得聚集多大的人才、财力、物力啊,打仗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动一动就得要钱。

  “人、船和军械,我都有办法解决,可是有一件事,非少将军不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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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5章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什么事?”

  李丰很警惕,生怕被魏霸绕进去。

  “要征战辽东,不仅要有大量的战船,还要有足够的骑兵。”

  魏霸慢吞吞的说道:“所以,我们至少要准备一万骑兵,还要有通晓骑战的将领。否则,我们就算在辽东登陆,也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李丰心一凉,刚才的兴奋顿时无影无踪。一万骑兵?能有这样实力的现在除了诸葛亮还能有谁?他看了一眼魏霸,忽然明白了,他这是想让他的父亲魏延统骑兵啊。魏延手下可不是正好有一万西凉精骑。

  “令尊镇西大将军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丰半真半假的说道:“将军觉得如何?”

  魏霸意味深长的笑了:“少将军,你如果能把家父骗到辽东去,不仅我会感激万分,就连大将军都会松一口气。”

  李丰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才会过意来,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指着魏霸,想笑,却又没笑出来,可是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魏子玉,你……太狡猾了,不仅给我下套,还要给令尊下套啊。”

  魏霸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我也是没办法,要想助大将军成功,只有出此下策。我身为人子,不好出面,少将军提出此议,却是再好不过。少将军,互助互惠嘛,你说是不是?”

  李丰坏笑了两声:“我考虑考虑。”

  魏霸拱拱手:“少将军可得抓紧点,时间不等人啊。”

  李丰会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对他们父子的意义远比对魏霸父子的意义大。不把魏延从成都调开,魏霸就发挥不了作用,魏霸发挥不了作用,老子李严面对丞相诸葛亮就没什么胜算。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为他们父子考虑。

  不得不说,魏霸这个主意虽然有点损,却是把魏延从成都调开的一个好办法。以魏延的好战脾气。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有魏延这员悍将相助,辽东的战事又多了几分把握。天下最强的水师,天下最强的西凉精骑,再加上魏霸打造的无敌军械,不出意外的话。不仅公孙渊要俯首称臣,就是曹睿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李丰开始琢磨起来,怎么才能说服父亲李严同意这个计划。

  在李丰想入非非的时候,魏霸和傅兴等人推杯换盏,畅谈未来。襄阳水师这些年没打什么大仗,李严取南阳的时候。开始阶段他们还很重要,到了后来,大军包围宛城,水师就成了辎重营,只能帮着运运军械、粮草,眼巴巴的看着步卒大军破攻宛城,转战昆阳。连战连捷,他们心里像是百爪挠心,别提多难受了。

  偏偏魏霸还不肯放过他们。去年三路大军伐吴,水师远航数千里,直捣吴郡,立下了奇功。然而立功的水师却是新建立的交州水师,统兵的人是名不见经传的夏侯玄和诸葛诞,还是魏国人。这无异于在自诩水战天下第一的冯进等人脸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交州水师攻克豫章船厂的时候,冯进、傅兴两人坐在一起,喝了一夜的闷酒,哀叹自己的命运不济。这年头只有跟着魏霸才有大战的机会,也只有跟着魏霸,才有打胜仗的机会。没有魏霸打造的战船,就凭夏侯玄、诸葛诞那两个新丁能打胜仗?有了那么强大的战船。傻子都能打赢啊。如果让他们来指挥交州水师,他们保证打得比夏侯玄好上百倍。

  这就是命啊,谁让夏侯玄是魏霸的内兄,而他们现在却只能跟着李丰这个白痴混呢。

  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就像一颗种子。早就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几乎长成了参天大树,要从他们的嗓子眼里捅出来。现在魏霸提议集合交州水师、襄阳水师,再裹胁着吴国水师远征辽东,这么宏伟的计划,他们怎么肯置身事外?

  这个机会再错过去,他们的下半辈子就只能以泪洗面,悔恨终生了。

  所以,他们对这个宏伟的计划都报以万分热忱,一个个建言建策,力争把这件计划设计得更加完美,无懈可击。

  魏霸在江陵呆了三天。这三天里,李丰等人几乎就没下过船,没日没夜的讨论这个计划,最后得到了一份厚厚的计划书,里面详细的条列了需要准备的物资,调集的人员,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的办法,皇皇近五万言,各种图表近三百张。

  等魏霸最后拿出计划书的草案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最后的成果如此丰厚,他们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居然完成了这么一个周密的计划。

  真正对此有准备的大概只有魏霸和法邈,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准备,那些看起来信口提出的想法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所以现在才拿出来,而且是以集体智慧的方式拿出来,只是为了团结更多的人,而且要把李丰推到前台。

  现在,这份厚厚的作战计划书封面上,李丰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后面是一长串的名字,几乎囊括了荆襄系武人的所有重要成员。仅凭这分名单,就没有人敢轻视这份计划,否则就是对整个荆襄系武人的藐视。

  魏霸辞别了李丰、冯进等人,带着他们殷切的希望,逆水而上。……

  正月十五,上元节,廖立风风光光的回到了成都。

  算起来,他已经有十多年时间没有在成都公众面前出现,自从被贬至汶山,他就从蜀汉朝堂上消失了。上次接到魏霸邀请,从汶山贬所赶赴武陵的时候,他曾经在成都短暂停留,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刚恢复自由身的布衣,无颜在昔日的同僚面前露面,只能悄无声息的经过,以免被那些曾经被他羞辱过的人看见。

  十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成都了。这一次,他挟风雷而来。人还没到成都,风声已经传到了成都。

  原因很简单,在此之前,镇南将军魏霸的奏疏已经以六百里加急送到了成都。

  魏霸的态度很明确,廖立治理交州有方,才能卓著,当予以升迁。他没有明确的说应该升什么,但是他的意思很明白,廖立是先帝当年简拔的人才,足以和诸葛丞相比肩,在诸葛丞相病重,无法理政的时候,应该让廖立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为诸葛丞相分忧。

  这简直是要让廖立代替诸葛亮担任丞相的意思。

  换了别人说这句话,大概要被人笑话不自量力,可是魏霸说这句话,却说得理直气壮,任何人都不能不认真斟酌。魏霸的官职虽然不是很高,只不过是四镇这一的镇南将军,可是他的影响力却足以和大将军李严、丞相诸葛亮比肩,是平级的另外三个将军无法比拟的。谁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魏延只是个镇西大将军,而他本人又实在太年轻,仅以他的战功论,他现在至少也是个车骑将军,甚至可以做骠骑将军。因为各种原因,朝廷一直在压制他的官职,应该给他补偿。廖立是他最得力的助力,他推荐廖立出任高官,谁敢当个笑话看?

  最先给出反应的是大将军李严。对李严来说,廖立不掌兵,不会涉及到兵权,对大将军府没有威胁,他回到成都任职,受到冲击最大的是丞相府,对他李严没什么影响,还能拉近和魏霸的关系,何乐而不为?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把廖立这样的人才从魏霸的身边拉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李严派出了很隆重的欢迎队伍,就差亲自来迎接了。

  马谡也来了。廖立是武陵人,又非常自负,人缘并不好,和荆襄系的关系一般。马谡来迎接他,就等于代表荆襄系接受了他。在此之前,魏霸作为荆襄系的一员已经给了廖立足够的重视,荆襄系再排斥廖立,就等于不给魏霸面子,马谡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丞相府的情况最尴尬。廖立这次回来,显然是要和丞相府争权的,而当年被他批评的那些人大部分也是丞相府的,比如郭攸之、王连等人,包括向朗、文恭这样资历很深的老人,都是廖立看不上眼的,如今廖立高调回归,他们来迎,弄不好就会被廖立这个狂徒当面羞辱,如果不来,又显得丞相府没度量,所以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由蒋琬这个脾气最好的老好人来了。

  看到蒋琬,廖立打量了他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公琰,丞相病重,是因为你无能。”

  蒋琬的嘴角抽了抽,勉强笑了笑,装没听见。

  廖立摆了摆袖子:“丞相在哪里,我要见他。你们听不懂我的见解,只有丞相才能明白。”

  蒋琬暗自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丞相还在宫里。”

  廖立眉头微皱:“病还没好?”

  蒋琬摇了摇头,忧心冲冲。廖立来者不善,丞相府还真没有人能应付他,只有请丞相亲自出马。可是丞相身体不佳,能有体力和他交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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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第一击

  廖立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病床上的诸葛亮。

  偏殿里有淡淡的药味,诸葛亮吃的药并不在这里煎煮,这些药味是因为诸葛亮一直在吃药,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药味。

  听到廖立的脚步声,闭目养神的诸葛亮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看廖立,轻声吩咐了一声,旁边侍候的两个宦者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在他背后垫上两个软的靠枕,然后躬着身退了出去。

  “公渊,失礼了。”

  诸葛亮歉意的笑笑,手掩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廖立缓步走上前去,俯身打量着诸葛亮的脸,叹了一口气:“丞相,你还真是顽强啊。”

  诸葛亮抬起眼皮,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也叹了一口气:“奈何。”

  廖立撩起衣摆,在诸葛亮对面坐下,从怀里拿出一部装订好的帐簿,放在案上,伸手推到诸葛亮面前。他的手指细长,被交州的阳光晒得有些黑,却非常健康,瘦而有力。

  “丞相,休息得够不够,要不,我简单的说一下,你有空再细看?”

  诸葛亮闻言,目光一寒,盯着廖立看了半晌,又无奈的摇摇头:“公渊,看来你在交州数年,还是没能修身养性,执念反而越来越重啊。”

  廖立微微一笑:“丞相不也是如此,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放手,难道不是执念?”

  诸葛亮眼皮耷拉了下来,仿佛睡着了,根本没听到廖立的话。廖立却不以为然,自顾自的说道:“丞相,你是当世最聪明的人。任何人的心思都瞒不过你,可是你偏偏不明白自己。你才五十四岁,就病成这样,是谁的罪过?你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你自己。你看看。和你年龄相当的人那么多,哪一个像你这样,要靠这么多药维持?”

  廖立吸了吸鼻子,长叹一声:“知人易,知己难,丞相。你足够聪明,却不够智慧啊。”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笑:“公渊千里迢迢的从交州赶回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廖立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为什么回来,丞相自然是心知肚明,又何必遮掩呢。莫非你觉得我廖立愚笨。不配和丞相交锋?”

  “放眼天下,谁敢看不起你廖公渊?”

  诸葛亮惋惜的说道:“如果庞士元还在,以他的傲气,也许会这么说,我却不敢。公渊,魏霸为什么不回来?”

  “谁说他不回来?他只是慢一点而已。”

  “慢一点?他是等我死了再回来吗?”

  “丞相为什么不说是他希望你能多活几天呢?”

  诸葛亮眼神一凛,凌厉的目光落在廖立的脸上。廖立平静如常。根本不为所动。他迎着诸葛亮的目光,慢条斯理的说道:“丞相,魏霸只是敬重你,并不是怕你。如果你认为他是怕你,才不回成都,那你会很失望的。”

  诸葛亮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声音沙哑低沉,却非常坚决:“他什么时候回来?”

  廖立伸手拍了拍案上的账簿:“你为什么不先看我的报告,到时候和他交锋的时候,也好言之有物?”

  诸葛亮目光一闪。慢慢的落在那本厚厚的书上,眼角抽了抽。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廖立,廖立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容,一抹有几分嘲弄的笑容。

  “丞相。你现在没有弱点。”

  廖立笑了起来,却笑得非常凄凉,非常落寞。“因为你到处都是弱点,虚弱得不堪一击。我不想和你交锋,因为我不想趁人之危。”

  诸葛亮的眼中露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哀。他看出了廖立眼神中的怜悯,这是第一次有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向来只有他给予别人,却没有人能给予他。即使是当年赤壁之后名扬天下的周瑜,也不能用这种眼神来看他,更不要说当时的廖立了。

  可是,今天廖立却在怜悯他,而且是那么的坦然。

  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不安。“公渊,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虽然身体不佳,却没有到连公文都看不了的地步。”

  廖立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再来?”

  诸葛亮闭上了眼睛:“三天,三天以后,你再来。”

  “喏。”

  廖立应了一声,起身离开。转身之前,他深深的看了诸葛亮一眼。

  听到廖立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诸葛亮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廖立留下的那份账簿上。他伸出手,旁边的宦者立刻上前,将账簿拿起来,双手递到他的面前,却紧紧的捏着边角,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摇摇头:“传太医令来,另外让人去丞相府传杨仪入宫。”

  宦者低下了头,松开手,缓缓退了出去。出了门,抬起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刘禅站在宫墙上,看着匆匆走向偏殿的杨仪,胖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廖立刚刚入宫求见丞相,也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他一走,丞相就让人传太医令,太医令在偏殿里呆了一会儿,也很快出来了,有些神不守舍,险些一跤摔倒在地。

  刘禅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本想去探望丞相,可是想想又放弃了。他实在怕看到丞相那副脸,那副眼神。丞相的眼神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是因为他无能,才把丞相累成这样。即使丞相已经累得奄奄一息,还要撑着病体操劳国事,尽力维持着朝廷的稳定。

  刘禅不喜欢这种眼神,所以他尽可能的避免与丞相碰面。虽然他们都在宫里,相隔不过数步,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主动去见丞相。

  看到杨仪入宫,他估计事态很严重,廖立的到来肯定给丞相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否则他不会这么慎重,紧急召杨仪入宫。杨仪刚刚接任丞相长史,诸葛亮在宫里养病,丞相府的事务主要由他处理,他非常忙。

  莫非是廖立带来了魏霸的消息?刘禅虽然不太管事,也知道廖立不是丞相的对手,当年他被丞相贬到汶山时,一点脾气也没有。有资格做丞相对手的人,只有李严和魏霸,甚至可以说只有魏霸。大将军李严原本很张扬,可是丞相回来之后,他就彻底的偃旗息鼓了,半个多月以来,李严一直窝在大将军府。

  刘禅觉得李严是怕丞相,他不敢和丞相面对面的交锋。他也许不甘心就此罢休,但是他自己不敢露面,只能等。等谁呢?当然是等魏霸。

  而从丞相这些天来的表现看,他似乎也在等魏霸。他把丞相府的事务交给杨仪等人处理,自己在宫里养病,就是养精蓄锐,等着魏霸回来。

  刘禅有些期待,这个当年替他写作业的魏霸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居然让丞相如此慎重,让大将军如此倚重。……

  偏殿内,杨仪翻看着廖立留下的账簿,他看得很快,一边看一边掐着手指,以让人目眩的速度心算。

  他刚刚把蒋琬迎接廖立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诸葛亮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诸葛亮的心情有些紧张。

  廖立一回到成都就来宫里拜见丞相,又递上了这么厚的一本账簿,其用意非常明显,他就是替魏霸打前锋的。在魏霸回来之前,他要和诸葛亮先较量一番。

  他因此非常担忧。诸葛亮的身体有多差,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一直卧床休息,诸葛亮也许能多撑一段时间,如果继续像以前一样劳心劳力,诸葛亮很快就会将这些天积累起来的体力消耗殆尽,甚至可能因此撒手人寰。

  可是,他又无法劝诸葛亮放手,跟随诸葛亮这么多年,诸葛亮是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不过了。他现在只能希望自己能帮上诸葛亮的忙,如果能以他过人的计算能力击败廖立的挑衅,也许可以为诸葛亮争取到更多的休息时间。

  杨仪全神贯注,迅速的翻看着账簿,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破绽。忽然,他停住了,眼睛盯着帐簿的一页纸上,半天没有动弹。

  诸葛亮感觉到了杨仪的不安,睁开眼睛,看向他。

  “丞相,你的……”

  杨仪捧起账簿,起身走到诸葛亮面前,手指指着一行字,有些发抖,指尖在指上划出,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的声音干涩,如同砺石在滚动。“……欠条!”

  诸葛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看清了那几个数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笔账是他欠魏霸的钱,总数是四万三千八百金。

  诸葛亮想起了自己打的那个白条,不由得苦笑,他明白了魏霸的用意。魏霸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他。廖立回京述职,不仅要向丞相府汇报,还要向大将军府和天子汇报,这笔债很快就会人人皆知。而这笔巨款花到了什么地方,想必也是很多人会非常感兴趣的一件事。

  魏霸提起这笔巨款,要债不是主要目的,重新引起朝廷对洛阳之战得失的讨论才是关键。花了那么多钱,却没什么看得见的收获,丞相府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要面对谁来为洛阳之战负责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一直都没人提及,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不是问题,而是因为天子懦弱,不敢主动提起,李严暂时隐忍,等待时机,群臣根本不了解情况,不愿主动惹事。大家都在等,等有人提起。

  魏霸却没什么顾忌,他堂而皇之的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明处。

  魏霸还没到成都,攻击却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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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7章 信手拈来

  有些事情,哪怕再重要,只要没人提,或者说没人敢提,那这件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比如洛阳之战已经结束了大半年,谁都知道,按惯例,诸葛亮应该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是有功还是有过,什么人该赏,什么人该罚,早就应该有结论。

  可是,这件事就是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结论,大有一直拖下去的可能。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所谓王法,只是王制定的法,针对的从来就是那些普通百姓,而不是掌握权柄的人。天子不想提,诸葛亮不愿提,李严不肯提,就没人敢提这件事。再说了,他们也没必要提这件事。这明显是几个权臣之间的争斗,只有观众资格的人谁会主动跳出来抢戏?

  很多事,就是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但是,魏霸显然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他要以这件事这突破口,向丞相府发起挑战。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诸葛亮就不能再不表态,否则,他就会陷入被动。除非他自己能支付那四万多金的债务。即使如此,魏霸大概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穷追猛打,纠缠到底。开弓没有回头箭,魏霸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官场上最怕遇到这种愣头青,诸葛亮也不例外。

  不过,他早有准备。

  “威公,你觉得如何应付才好?”

  “丞相……”

  “不要犹豫了,迟早要来的。”

  诸葛亮无力而坦然的笑笑:“与其被人指责,不如自责。这个责任,也只有我担得起。”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份奏疏,“帮我转呈陛下吧。”

  杨仪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诸葛亮这份奏疏里说了些什么,这明显是准备好的,诸葛亮早就写好了,只是等一个机会而已。

  “威公。我将向陛下请罪,承担洛阳之战的主要责任,这丞相之位大概是保不住了。不过,丞相府还会存在,也许廖公渊会做丞相。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堪与他对敌。威公。辛苦你了。”

  杨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诸葛亮为了保住姜维,宁愿自贬,他不做丞相了,要把丞相之位让给廖立,那这个丞相长史又有什么意义?他要的不是丞相长史,而是丞相之位。只有诸葛亮继续做丞相。继续掌握大权,击败李严、魏霸,他才有可能接任丞相,否则这个丞相长史什么价值也没有。诸葛亮让他代替蒋琬做丞相长史,不是对他的器重,而是让他做替死鬼,和廖立作对。

  他有一种被诸葛亮欺骗的感觉。……

  丞相诸葛亮上书天子。主动承担洛阳之战的主要责任,请求辞去丞相之位,并推荐廖立接任丞相。

  这个消息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成都。

  很多人都非常惊讶,为什么诸葛亮在这个时候突然要求自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大将军李严都没提,诸葛亮又重新回到了成都,一直住在宫里,口含天宪,皇帝不过是他的傀儡。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不提。就没人敢主动提,他为什么要主动放弃丞相之位?而且推荐曾经和他不和的廖立接任丞相,这实在让人太惊讶了。

  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真正的丞相胸怀。除了诸葛亮,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大概也只有历史上那位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祁黄羊能和他相提并论。

  天子刘禅很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以前这样的事都有诸葛亮替他做主,现在要处理的人就是诸葛亮,那该怎么办?是听诸葛亮的要求,免去他的丞相之位,还是宽言安慰,让他留任?

  刘禅无奈,求见诸葛亮,诸葛亮要求公事公办,并高度评价了廖立的政绩,认为廖立虽然性格有点偏激,才能却当之无愧,足以担负起丞相之重任。

  刘禅却不敢当真,只好把这个难题又推给了大将军李严。

  接到诸葛亮要求自贬的奏疏,李严欲哭无泪。他天天盼着把权利从诸葛亮手上夺过来,可是当诸葛亮主动放弃了权利的时候,他却感觉不到一点高兴的成份,反而有一种中计的感觉。

  让廖立接任丞相?开什么玩笑。他不反对廖立留在成都做官,但是他却不能让廖立做丞相,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做丞相。现在廖立接任丞相,只会感激魏霸,是魏霸一手把他捧上了相位,以后他会和魏霸走得更近。击败了诸葛亮,却便宜了魏霸,并不是李严愿意看到的。

  廖立可以做丞相,但是必须由他李严推上去,否则就不能让他做。

  可是他偏偏又不能拒绝。

  诸葛亮主动承担了洛阳之战的责任,引咎辞职,并推荐廖立这个曾经的敌人接任丞相,不管是真是假,这种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今成都大小官员哪个不赞叹丞相的胸怀,哪从此不佩服丞相知人善用?他要是反对廖立,不仅会得罪魏霸、廖立等人,而且会和整个舆论做对。和丞相一比,他简直就是天生的反面形象。

  李严进退两难,冥思苦想了三天之后,上书天子,请求驳回诸葛亮的自免请求。他说,诸葛亮虽然洛阳之战有过,但也不能说有过无功,毕竟大军曾经包围洛阳,给曹魏不小的震动,宣扬了国威。就目前的实际情况来说,霍弋驻在新安,将整个函谷、大半个河东控制在手中,洛阳之战还是有战果的。所以,就算诸葛亮要承担责任,也无须免职,暂时免去丞相之职,稍贬其官,仍代行丞相事为宜。

  与此同时,原车骑将军吴懿因功升任骠骑将军。

  至于廖立,也的确是个人才,宜位列九卿,以示嘉奖。将来再立功勋,再升任三公不迟。

  李严奏疏一上,顿时博得了群臣的一致同意。刘禅也松了一口气,立刻下诏,按李严的建议施行。经过朝议,贬诸葛亮为左车骑将军,原车骑将军吴懿则因功升任骠骑将军,镇西大将军魏延因功升任右车骑将军,姜维升任镇北将军,领关中督。

  悬而未决的洛阳之战终于尘埃落定,诸葛亮安然无恙,依然把丞相府牢牢的抓在手里,还获得了无以伦比的声望,李严却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气得捶胸顿足,咬牙切齿。……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魏霸的手中。魏霸感慨不已。

  “丞相的手段依旧犀利啊,这一进一退,李严彻底乱了阵脚,多时的准备全扑了空,估计半夜醒了都要哭一场。”

  法邈忍俊不禁:“算来算去,还是算漏了丞相会自免。他算准了李严不会甘心让将军独大,所以这才冒险一试。这也叫出奇不意,李严一点准备也没有,当然会乱了阵脚。”

  “嗯,这次丞相的确高明,战术虽然没什么新奇之处,却是戳中了李严的软肋,所以大见奇效。不过,我就有些奇怪了,他怎么对姜维这么好?”

  魏霸歪着头,一脸的不解:“当然他为了自保,险些杀了马谡,今天为了保姜维,他却宁愿自免,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此一时,彼一时。”

  法邈却一点也不意见:“大概是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日了,所以宁愿把机会留给姜维。”

  法邈沉吟片刻,又道:“恐怕,他的用意还不在李严,仍然落在将军的身上。”

  魏霸无奈的点了点。法邈说得有道理,诸葛亮利用李严的弱点,玩了一招以退为进,不仅把洛阳之战的后患解决了,还占了不少便宜,吴懿升到骠骑将军,姜维升到镇北将军,正式接管了关中,最要命的是他和老爹魏延并列为车骑将军,老爹不知道要多开心,一定把丞相引为知己,然后又不知道该准备了哪些手段来对付自己呢。

  与其说诸葛亮是对付李严,不如说他是在对付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李严不过是跟着他的指挥棒在走罢了。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说的应该就是李严这种情况。和一般人比,他的水平不差,可是要和诸葛亮较量,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当然了,李严面对的不仅仅是诸葛亮,他还要防着自己,三方混战,情况也的确太复杂了一些,束手束脚,也就在所难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诸葛亮那样决绝。

  “公休,你们诸葛氏在各国为官的这么多,要论聪明,还得数丞相为第一。”

  诸葛诞笑了起来:“聪明又能如何。”

  “哦,难道你认为你能胜过他?”

  “我胜不过他。”

  诸葛诞摇摇头,看着滚滚东流的江水,负手而立:“若论一个人的能力,放眼天下,的确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可是他无法战胜自己,他自己就是最大的敌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毁掉自己。”

  “你这话,可有些玄了啊。”

  魏霸笑道:“我最烦你们这些名士的地方,就是动不动就说些不着边际的玄论,云里雾里,听着实在费劲啊。”

  诸葛诞意味深长的看了魏霸一眼,有些无奈。

  法邈嘴角带着,含笑不语。。。。PS:周一,求推荐票,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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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父与子

  正月末,魏霸到达了成都。

  新年的气氛早就过去,丞相回京的余波尚未散尽。诸葛亮还住在宫里,牢牢的控制着朝堂上的发言权,任何人要见天子,都绕不过他这道关。大将军李严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得逞,全面落了下风。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魏霸身上,得知魏霸到了成都,他立刻派督军成藩来请。

  见到成藩,魏霸就明白了李严的心情,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客气的对成藩说,请大将军稍安勿躁,不出数日,定让大将军扬眉吐气。

  成藩将信将疑,只得回报李严。李严听了,且喜且忧。喜的是魏霸并没有记恨他,而且有了对策,忧的是他不知道魏霸的对策能否奏效。接下来的这几天,他是不可能睡得安稳了。

  魏霸上了岸,让丁奉、潘翥二人看守战船,自己带着诸葛诞来到城南的魏家庄园。自从建兴七年他奉命到东吴迎亲,就再也没有回过成都,没有回过魏家庄园。如今再看到魏家庄园,他颇有些感慨。

  不过感慨不是时光,而是老爹魏延的顽固。

  儿子衣锦还乡,载誉归来,老爹不派人到江边来迎接便也罢了,到了自家门前,居然还要摆出这般阵仗。一百甲士面无表情的杵在大门两侧算怎么回事?右车骑将军的战旗树在门前的棨戟架上算怎么回事?大门关得铁桶也似,只开了一个侧门又算怎么回事?

  唉,我知道你是爹,可是也没必要这么撅我面子吧?

  魏霸一边感慨着,一边下了车。提着衣摆,夹着尾巴,灰不溜丢的进了侧门。

  前庭里一片安静,奴婢仆从们正在做自己的事,气氛有些压抑。魏霸走了进来,居然没人敢抬头看他一眼,更谈不上打招呼,仿佛背后有一头大怪兽看着他们,谁敢轻举妄动就一口吃掉。

  魏霸苦笑着,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中庭。脚刚刚跨进中庭的门,就听到了一声威严的咳嗽。

  “你总算回来了。”

  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仿佛是用刀在石头上划出来的,听着那么碜人。

  魏霸抬起头,看到全副武装的魏延。魏延大马金刀的坐在堂上,身上穿着那套诸葛亮送的甲胄。甲叶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在他的身后,两个高大魁梧的武卒扶刀而立,一个手捧关家的那口万人敌,一个手捧一根缠着藤丝的木棒。

  魏霸认得,那是魏家家法,以前曾经多次亲密接触。

  两侧的走廊上。每隔五步就有一个全副武装,手持长戟,腰间挎刀的武卒。一个个目不斜视,仿佛眼前只有一团空气,根本没有什么战功赫赫的镇南将军。

  魏霸很无语,这是家门还是鸿门啊?老爹你这是要唱哪一出,要为丞相站台,也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啊。莫非你真想一言不合,就大义灭亲不成?

  魏霸暗自叹了一口气,提起衣摆。一路小跑的上了台阶,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磕头行礼。

  “阿爹,儿子回来了。”

  魏延哼了一声,刚要喝斥。忽然看到原本应该站在阶下等候的诸葛诞居然也走上堂来,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无令怎敢登堂?”

  诸葛诞微微一笑,欠身施礼:“末将交州水师假督,琅琊诸葛诞,特随镇南将军回京,向陛下、丞相及镇西大将军呈报征辽计划,并备垂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厚厚的作战计划书送了上去。魏延看了一眼计划书的封面,心里咯噔一下,剑眉顿时挑了起来,已经抬起在半空,准备将计划书一掌拍落尘埃的手也停住了,半天没有动弹。

  原因很简单,封面上除了有李丰、魏霸的名字,还有一长串的荆襄系武人的名字。他这一巴掌拍下去,那可是打了几乎一半荆襄系武人的脸。

  拍还是不拍,这是个问题。

  为了给魏霸一个下马威,魏延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几乎整个正月,他都没过好,就是等着要给那个最给他长脸,也是最不省心的儿子一个教训,让他不要痴心妄想,做出对不起先帝,对不起丞相的事。收到魏霸即将回府的消息,他可是憋足了一口气,要抖一抖老子的威风。

  按照他本来的设想,此时此刻,不管魏霸说什么,先唾他一脸的唾沫,不管魏霸送上的是什么,一拍掌拍出去,然后让人把他拖下去,打上二十军棍再说。不管怎么说,归根到底一句话,先让这小兔崽子知道谁是家主,谁是这家里的当家人。你是一条龙,回家得盘着,你是一头虎,回家得卧着。这里是老子我作主,我说向东,你就不能向西,否则就要你好看。

  可是,面对这份厚厚的计划书,魏延的手怎么也拍不下去。

  这不是魏霸一个人的心血,这是一半荆襄武人的心血,他要是一巴掌拍下去,以后还怎么面对那些后生?这些后生的长辈都是和先帝一起出征,战死在夷陵的勇士,他们如果不是战死,现在的地位不会比自己差到哪儿去。他们为国战死,自己难道还要欺负他们的后人?

  这手下不去啊。

  魏延恼羞成怒,他觉得自己这么窘,全是魏霸搞的鬼。他想骂魏霸几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转过头,瞪着诸葛诞,正打算迁怒于人,杀鸡儆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你叫什么?哪儿人?”

  “琅琊诸葛诞。”

  诸葛诞微微一笑:“与丞相是同族。”

  “哦,我想起来了。”

  魏延一拍脑袋,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你曾经去过关中,唉,你怎么又……成了……”

  魏延指指诸葛诞。又指指魏霸,一时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魏霸不是和诸葛亮不对劲么,诸葛诞不去投诸葛亮,怎么成了魏霸的手下。

  诸葛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把自己去关中。诸葛亮不待见他,后来他就离开关中,去了交州的事粗略的说了一遍。魏延听了,更加不解。不过这次是为诸葛亮不解,这么好的人才,又是自己的族人。他怎么不用呢。诸葛诞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比姜维那个西凉儿好啊。

  趁着这个机会,魏霸从地上爬了起来。老爹这是一时被他搞得懵了,等他回过味来,说不定还得收拾他,必须抓住机会。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

  “阿爹,这份计划是我准备多时的心血,这次带回来,先要向阿爹请教,要不然的话,我真没底气能让丞相过目。”

  魏霸讨好的说道:“而且在这份计划中,阿爹你可是关键人物。没有你的帮助,这个计划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我?”

  魏延的巴掌虽然狠,可是脑子显然没有魏霸转得快,一听说这份计划里还有他的事,而且他还是个关键人物,立刻把原本计划好的剧本扔到一边去了。三个人坐了下来,由诸葛诞主讲,把这份征辽东的计划说了一遍。

  魏延可以不把儿子当回事,却对诸葛诞非常客气,听得非常认真。等他听完这个宏大的计划。特别是明白了自己的重要意义时,他心动不已。在关中打仗打得不爽,是他最介意的事,如是不是诸葛丞相,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早就发飚了。丞相回到成都,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回关中,他又成了右车骑将军,不管是留在成都做闲职,还是回关中带兵,听姜维指挥,都不是他乐意的结果。这时候魏霸提出让他率领万余精骑远征辽东,可谓是挠着了他的痒痒肉,正中下怀。

  魏延有些犹豫起来。这个计划是他乐见其成的,可是他的任务却是要阻止魏霸,不让他和丞相做对,究竟如何处置,他一时无法决定。

  “小子,你觉得……丞相能同意这个计划?”

  “阿爹,丞相的愿望是什么?”

  魏延眨眨眼睛,沉吟不语。

  魏霸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丞相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我这个计划就是要东西夹击,三面包围,尽快完成丞相的心愿。如果实施得当,快则三年,慢则五年,就可以实现一统天下的大业。丞相难道不希望在去见先帝的时候,带着这个好消息吗?”

  魏延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魏霸趁热打铁,接着说道:“阿爹,你想想看,从黄巾起事,天下大乱开始,至今已经五十年。先帝起兵涿郡,征战一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兴复汉室嘛。他壮志未酬,中道崩殂,跟随他的关侯、张侯也都先后辞世,师父已经七十有余,就算身体好,不能活几年?就是阿爹现在也年过半百了,再耽搁下去,等你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老臣一一辞世,还有谁能完成如此宏大的伟业?阿爹,你愿意一事无成的去见先帝吗?”

  “我宁愿战死在辽东。”

  魏延打断了魏霸,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就知道阿爹会支持我。”

  魏霸适时的送上了马屁。

  魏延眉毛一挑,盯着魏霸看了半天:“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魏霸反问道:“那阿爹以为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拿过那份计划,顺手扔到火盆里,大义凛然的说道:“既然阿爹怀疑我居心叵测,我现在就将这份计划烧掉,就当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便是了。”

  魏延大惊,一跃而起,不顾火焰灼手,眼疾手快的抢过计划书,看着被火烧黑的封面,心疼得破口大骂:“小竖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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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章 选择(第三更,求月票!

  有惊无险的摆平了老爹,魏霸终于享受了衣锦还乡的荣耀,先是被主母张夫人当着几个弟弟妹妹的面夸了一顿,又被弟弟妹妹们围在中间,用景仰的目光注视着,然后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尽享天伦之乐。

  晚饭后,魏霸被魏延叫到了后院的小楼上。关上门,父子两个相对而坐。

  魏延把关羽的那口万人敌摆在案上,刀还在刀鞘里,并没有狗血的拉出半截,但是魏霸却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份杀气。接下来,如果他有一句话答得不能让老爹满意,估计老爹就算不拔刀砍他,一顿海扁肯定是逃不掉的。

  “知道我要说些什么吗?”

  魏延杀气腾腾的说道。

  “知道。”

  魏霸小腿虽然有些抽筋,脸上却依然带笑。“我不仅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还知道是谁让你说的,老爹,你要不要先听我说一遍?”

  “嗯咳。”

  魏延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酝酿了半天的气势轰然瓦解。他有些恼羞成怒,瞪着眼睛道:“竖子,别跟老子耍滑头,老子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了。”

  “好。”

  魏霸非常配合的说道。

  魏延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呼出来,反复两次,才让自己恢复了威严。“第一,你是不是想称王?”

  “是。”

  魏霸不假思索的答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什么?”

  魏延勃然大怒,长身而起,伸手就要去拔刀。魏霸一动不动,只是抬起眼皮瞟了魏延一眼,脸上一点惊讶也没有。平静得如一泓秋水。魏延反倒有些愣住了,他瞪着魏霸,半晌才低吼道:“竖子,你何德何能,居然敢觊觎王位?”

  “阿爹。你觉得我和孙权比,谁更无耻?”

  魏延快要暴走了,双眼通红,咆哮道:“你跟什么人不好比,非要和孙权那个小人比?”

  “既然如此,那孙权能封王。我为什么不能封王?”

  “那是形势所迫,岂能以常理论?”

  “以前是形势所迫,那也情有可原。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孙权的命就捏在我们手里,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就可以把孙权的首级砍了。为什么丞相不同意削藩。反而在暗中支持孙权?”

  魏延哑口无言。

  魏霸接着说道:“曹魏篡汉,是天下之敌,我们目前实力不够,无法斩杀曹睿,只能暂且忍着。可是我们完全有实力让孙权做不成吴王,为何还要容忍?丞相既然能容忍孙权称王,为什么不能容忍我称王?何况我要的地方不过是一个荒岛。而且是我自己收复的,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高皇帝……”

  “高皇帝如果不杀韩信、彭越,也不至于逼反了英布,如果不征英布,他也不会以皇帝之尊亲临一线,受伤早逝。”

  魏霸侃侃而谈:“高皇帝说异姓不得封王,可是后来证明,长沙王吴芮就没有反,七国之乱却是刘氏同姓子孙。由此可见,反与不反。与是不是异姓无关。”

  “你……”

  魏延气急败坏,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个道理来。要论口才,他哪里是魏霸的对手。难道真的不管青红皂白,拔刀把魏霸砍了?

  魏霸伸过手。轻轻的按在刀鞘上,把刀从魏延的手里拿了过来。说实话,刀放在老爹的手里,他的确不太放心。他把玩着那口万人敌,云淡风轻的说道:“阿爹,丞相的心思,你是猜不透的,所以,这浑水你还是不要趟了。你辛苦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一场空,连一万精骑都被人夺了。是不是要等我们魏家被人赶尽杀绝、满门抄斩才满意?”

  魏延的眉头挑起,杀气迸现。“这么说,你不仅要称王,还想再进一步?”

  “我不知道。”

  魏霸坦然的看着魏延:“我只知道,谁想对我的家人不利,我就十倍的奉还给他,不管他姓诸葛还是姓羊葛,姓刘还是姓马。要指望我俯颈就戮,任人宰割,那是休想。阿爹,你愿意那是你的事,我肯定不愿意。”

  魏延鼻息粗重,眼神闪烁。魏霸的话不中他的意,可是他又无法反驳。他绝不是那种肯洗干净脖子等人来砍的人,如果有人想要对魏家不利,根本不需要魏霸跳出来,他会第一个跳出来。魏霸说的全是他想说的,可是这和他的理念又不一样,难道他也要背叛丞相,背叛先帝?

  “阿爹,我是不是一个不孝之子,可曾有过忤逆的行为?”

  魏延不解的看着魏霸,不知道魏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摇了摇头。魏霸对家人极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主母张夫人对他有所偏颇,他也没有顶撞过,对兄弟妹妹们更是关怀备致,无人能出其右。

  “那到目前为止,我可曾有过不臣之举?”

  魏延摇了摇头,魏霸也许有些嚣张,可是在他看来那都不是事,不过是少年轻狂,和奸臣无关。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丞相这么针对我?俗话说得好,孝于亲者忠于君,我不违忠孝,他一心提防我,姜维那个竖子连寡母都可以弃之不理,反倒成了忠臣?”

  一提到姜维,魏延彻底不淡定了,全线崩溃。

  看着老爹一脸的郁闷和纠结,魏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老爹是个暴脾气,如果跟他遮遮掩掩的表忠心,也许现在能蒙混过关,以后迟早也要面对这个问题。不如把这个问题捅破了,把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虽然对刘备忠诚,对诸葛亮敬重,却不代表他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人。让他伸着脖子让人砍,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就是诸葛亮也没这威信。

  让他自己去思考,应该比蒙骗他更能解决问题。至少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是被迫无奈,并不是天生就是反骨仔。万一老爹是个死忠派。那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没说一定要反,总能把话圆回来。

  要动拳头,他也许不是老爹的对手,要玩心机。他还真不怕谁。

  扔下老爹一个人在书房里抓狂,魏霸走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诸葛诞穿着一身常服冬衣,站在廊下,看着东南角刚刚一颗枝干虬结的老槐,沉默不语。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

  这里是西跨院。李譔做魏府西席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现在,李譔已经成了魏霸麾下技术精湛的大祭酒,刚刚由会稽船厂转到豫章船厂,将要负责那里的技术改造工作。他虽然是个匠师,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原因很简单,魏霸重视技术超过任何人,而水师的将士们也知道没有这些匠师,就没有那些强悍的战船,他们也就无法在战船上横扫对手。

  所以,没有人敢轻视技师,也没人敢眼红李譔等人的丰厚待遇。

  住在这个院子里。诸葛诞感慨良多。他对战船很熟悉,但是他知道自己懂的那些只是皮毛,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他终究只是一个使用者,不是一个设计者,而交州水师最犀利的军械永远是下一个,那些技术精湛,有些神经兮兮的匠师才是那些军械无尽的源泉,是无数个像李譔这样的人成就了交师水师的强大。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诸葛诞转过头,看到魏霸缓步走了进来。

  “公休。不打算过府去看看?”

  魏霸似笑非笑的说道。

  诸葛诞微微一笑:“等几天也无妨,不急在这一时。”

  “近在咫尺,却不过去探望一下,将来丞相知道了,恐怕会失望的。”

  魏霸和诸葛诞并肩而立。目光越过围墙,越过那株老槐。“也许,现在就有人在那里等你。”

  诸葛诞眼神一缩,半晌无语。过了片刻,他哑声笑道:“我去了,也只能给他们带去失望,与其如此,不如不去。”

  魏霸转过头,看了诸葛诞一眼,笑了起来。他伸手拍拍诸葛诞的肩膀:“公休,你也许不是你们诸葛兄弟中最聪明的,但却是最明智的,将来琅琊诸葛氏大概还要靠你这一支光宗耀祖。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诸葛诞惊骇莫名。

  魏霸点点头,转身走了。诸葛诞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一滴冷汗,从他的鼻尖滑落,滴在地上,摔得粉碎。……

  深夜,皇宫偏殿。

  诸葛亮躲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仿佛睡熟了一样。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诸葛亮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湛然。来人快步走到床前,将灯拨亮,露出了真容,正是诸葛均。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有些不安。诸葛亮已经坐了起来,他虽然没有看诸葛均一眼,却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没来?”

  诸葛均坐在床边,点了点头。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诸葛亮的眼角一阵抽搐。他咬紧薄薄的唇,满是褐斑的面皮在高耸的颧骨上蠕动着。过了良久,他摆了摆手,诸葛均欲言又止,起身离开。诸葛亮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黑暗中,两行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又慢慢变得湿冷,一直冷到他的心灵最深处。

  偏殿里一片死寂,只有他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如鼓鸣,如旗啸。。。。PS:加更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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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心照不宣

  魏霸还住在他原先的小院里,母亲邓氏去了荆州,这里便空了出来。大概是考虑到魏霸如今的身份不一般,张夫人也没有让其他人入住,每天安排人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时隔数年,魏霸再次回到这里,居然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

  只是屋子里少了邓氏和魏武,还有小丫头魏英兰,莫名的有些空旷。

  魏霸睡得很晚,却依旧起得很早。当魏延故意作出一副路过的样子走到门前的时候,魏霸已经练完了拳,正在擦汗。

  “你现在很偷懒啊。”

  魏延皱着眉头,有些不太高兴。

  “鸡鸣即起,我还偷懒?”

  魏霸不满的说道。

  父子俩平静的说着话,一个带着点父亲的蛮横,一个带着点儿子的叛逆,仿佛平常人家一般,父亲没把儿子当成什么少年成名的名将,儿子也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叱咤风云的巨头。

  “你起得是早,可是习武的时候没尽全力。”

  魏延招了招手:“来,跟我试试手,我看你的武技有没有落下。”

  魏霸瞟了老爹一眼:“当真?”

  “废话,老子一大早的来和你寻开心?”

  魏延瞪起了眼睛,卷起子袖子,摆开了架势。

  魏霸无奈的耸了耸肩,将刚刚放下的衣摆重新塞进腰带,挽起袖子,摆开了云手的架势。魏延眼睛一眯,不屑的哼了一声:“这就是你那什么自以为是的云手?跟老妇人似的,软绵绵的能顶什么用。”

  “有用没用,试试就知道了。”

  魏霸也不生气,跟老爹生气没用,白费那个口水。

  魏延薄怒。轻声一喝,跨步冲拳,带着风声,冲着魏霸的胸口砸了过来。虽然他没有出全力,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战场上那股一往无前的杀气还是笼罩了魏霸。

  魏霸不紧不慢,左手中途拦到,在魏延的手腕上轻轻一带,右拳便冲向魏延的面门。魏延怒喝一声,中途变招,手臂一振。格开魏霸的手腕,砸向魏霸的右拳,以硬碰硬。不料,他的拳头碰到了魏霸的拳头,却没有发生意想中的猛击,魏霸的拳头仿佛一片落叶。被他的拳风震开,飘了开去,转了一个圈,又搭在他的肘弯处,往前轻轻一推。魏延收势不住,“呯”的一拳打在了自己脸上。

  “唉哟!”

  魏延大叫一声,向后跳了一步。摸着自己的脸,瞪起了眼睛:“竖子,你还真敢打老子?”

  魏霸耸耸肩,一摊手:“阿爹,不带这么赖的啊。明明是你自己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延语塞,眼睛一转,又道:“再来,我还就不信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冲了上来。

  魏霸好整以暇。双手划圈,在间不容隙之间化去魏延的劲力,借力打击,予以反击。他在交州的时候天天和魏武对练。魏武已经年过二十,正是最强壮的时候。从小练习的童子功,各方面都比魏延要强几分,魏霸能够和他对练而不落下风,又怎么会被魏延击败。

  和魏风、魏武相比,他的缺点是长劲不足,一对一的较量,他不怕任何人。

  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魏延势若猛虎,拳风霍霍,开始的时候还收着点力,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沾不着魏霸的边,不知不觉的打出了真火,每一拳都全力以赴。魏霸神情自若,衣袂飘飘。双手如车轮,如乱云,仿佛被魏延的拳风吹得散乱,却又如连绵不绝的江水,寻隙而入。

  魏延到底是老了,又很不适应魏霸的拳法,几十个回合之后,又是一拳击中了自己。把自己打得呲牙咧嘴,痛不可当。

  “没事吧?”

  魏霸收了势,责备道:“自家父子试手,你有必要这么用力吗,难不成要大义灭亲?”

  “竖子,少说风凉话。”

  魏延哭笑不得:“你这什么怪拳法?”

  “不是说了嘛,云手。”

  魏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阿爹,你输得不冤,这是师父的独门秘技,连师兄都不会,只传了我一个人。”

  听说是赵云的独门秘技,魏延的心情好多了,嘟囔了两句,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去见丞相么?”

  “不急,我先把正事办完再说。”

  魏霸笑道:“我先到大将军府述职,然后去见驾,还要去拜见师父。”

  “那你什么时候去见丞相?”

  “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

  魏霸揽着老爹的肩膀,轻轻的往外推了推。“你就在家好好歇着吧,这件事你就不要掺乎了。弄不好,帮不上忙,反而伤了自己。”

  魏延叹了一口气,怏怏的走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仅体力跟不上,就连脑子也跟不上了。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也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来解决魏家和丞相府之间的矛盾,最后还是张夫人劝他说,既然你没办法,不如放手让子玉去做,看他最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他做得不对,你再出面阻拦也来得及。

  魏延一向信任张夫人,听了这话,也只得如此。现在魏霸又劝他放手,他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放手一途。只是心里的那点沮丧和失落,却是挥之不去。

  嚣张了一辈子,最后还要儿子来解决问题,实在有些丢脸。……

  魏霸带着法邈、诸葛诞来到了大将军府。诸葛诞似乎没睡好,眼圈有些发黑。他捧着那份作战计划书,目不斜视,亦步亦趋。

  李严很给面子,不仅派人到府门口迎接,自己还走下堂,站在台阶前,微笑着等魏霸前来。这就叫降阶相迎,以他目前的身份和一向的禀性,能享受到这种礼遇的没几个。就算是魏延来了,李严也只会在堂上坐着,最多直起身子,打个招呼。

  魏霸和李严并肩上了台,分别入座。堂上摆的是高脚桌椅,做工精细,是李丰直接从荆州送来的,还是魏家作坊的产品。至于李丰是买的,还是魏风送的,那就不清楚了。李严特地把这套桌椅拿出来接待魏霸,可见重视。

  李严笑眯眯的说道:“怕你不习惯,特地准备的,可能没你自己的好,将就用吧。”

  魏霸连忙起身:“大将军言重了,霸承受不起啊。”

  “承受得起。”

  李严摆摆手,示意魏霸落座,身体伏在桌子上,微微前倾。“子玉,成都的局势,你如何看?”

  魏霸眉头微皱:“大将军,霸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将军示下。”

  李严的眉间闪过了一丝得意,示意道:“你说。”

  “洛阳之战的结论,是不是有些黑白混淆啊?”

  魏霸毫不客气的说道:“丞相出兵,耗资无数,最后只得了河东,明显是功不抵过。怎么朝廷反而大肆封赏,就连姜维都升任镇北将军了。他这样的人都能做镇北将军,我等情何以堪?”

  李严苦笑一声,伸手示意魏霸稍安勿躁。他十指交叉,搁在案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子玉,我知道这件结果不能让你满意,其实我也非常不满意。可是当时你不在成都,不知道成都的舆情,我也是没办法啊。”

  李严解释了一番,大意是说当时诸葛亮以退为进,主动自免,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了下来,一下子控制了舆论,反而获得了无以伦比的声望。如果真的免去他的丞相,那么形势就有可能失控,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违心从事云云。

  总之一句话,李严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受害者,把他压制廖立,不希望魏霸的势力坐大的心思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魏霸知道这是谎言,可是他不能戳破李严。李严是大将军,这么降尊纡贵的向他解释,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如果他再进一步争论,那就坏了官场上上下尊卑的规矩,会被认为不讲道理。

  何况他现在也不想和李严争论,李严在想什么,他其实一清二楚。利益不是嘴上争论就争得来的,那还得靠实力。

  “既然姜维把仗打成那样都能加官进爵,那大将军怎么嘉奖荆州的战功?”

  魏霸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架势,追问道:“将军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压制少将军和我等的战功吧?”

  “犬子能有什么功劳,不赏也罢。可是子玉你的战功卓著,又怎么能轻易抹杀。若是如此,将来谁还肯为朝廷出力。”

  李严慷慨激昂的说道:“战功簿我已经递交陛下,只等你回来述职,便在朝会上讨论。”

  “有大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魏霸放缓了语气,示意诸葛诞上前。“大将军,这是我和少将军一起拟定的辽东战事计划,请大将军审核,如果有什么不妥,还请大将军斧正。”

  李严看了一眼封皮,不禁吃了一惊:“这是……落到火中了?”

  魏霸把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李严听了,眉毛一掀,喜上眉梢。既然魏延舍不得烧掉这份计划,说明魏延真的心动了。有了这个悍将的支持,这个计划通过的机会大大增加。果然把魏霸拉到自己这边是非常明智的,要不然魏延肯定是不问青红皂白的站在丞相那一边。就以他那种桀骜不驯的脾气,真要惹毛了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对付。

  现在好了,魏霸是自己的盟友,魏延不能父子相残,就只好袖手旁观,无形中就去了一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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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章 如临大敌

  诸葛亮裹着厚厚的棉衣,披着旧裘,坐在轮椅上,由董允推着,在偏殿前慢慢的走着。冬天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几乎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大大小小的褐色斑点散落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像雪地上散落的枯叶。

  他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帽子显得有些大,几乎压在了眉毛上。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就全白了,就连眉毛都白了大半。在阳光下如六盘山的雪一样洁白,一样刺眼。

  魏霸回到成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来见他。他这两天在大将军府述职,和李严讨论远征辽东的战事计划。到目前为止,诸葛亮还不知道这份计划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是从李严接连几天召集亲信议事来看,这份计划应该非常有吸引力。

  越是如此,诸葛亮越是不安。如果远征辽东的计划果真成行,那关中就将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朝廷的财赋和注意力都将被这个计划吸引过去,关中只能以守为主,还有更大的可能就是成为了牵制曹魏的别部,同时为远征军提供战马。

  换句话说,魏霸的这个计划将会进一步挤压关中的生存空间。

  让诸葛亮更不安的是,自从魏霸回来之后,魏延就没有了消息。他既没有向他汇报魏霸的动向,也没有向他提出抗议。他就是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反馈传回来。

  这种结果比魏延冲到他面前发飚还要可怕。因为这不符合魏延的禀性,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现在魏家的决定权已经交到了魏霸的手中,魏延不管这件事了。

  “丞相。外面风大,回去休息吧。”

  “再等等。”

  诸葛亮低声道:“大将军府议了这么多天,也该有个消息出来了。述职完毕,魏霸肯定会来宫里见驾。”

  董允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诸葛亮撑着病体到外面来,不仅仅是为了晒晒太阳。更为了散心。这么多天了,魏霸虽然没有来请见,诸葛亮却一直关心着他的动向。

  “丞相,他若进宫来,我通知丞相便是。”

  董允拉紧了诸葛亮身上的旧裘,又掖好衣角。几乎是哀求的劝道:“外面风寒,受了凉可不好。”

  诸葛亮疲惫的应了一声。连日来的思考,的确让他有筋疲力尽的感觉,生命之火就像是风中的火星,随时都可能被吹灭。……

  宫门楼上,刘禅百无聊赖的看着没入阴影中的诸葛亮。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向后宫走去,一边走一边甩着袖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只有离开丞相的视线,他才能这么轻松。不过轻松也是暂时的,丞相就在宫里住着,每天都要检查他的课业,就像一座大山。无时不刻的压在他的心头。

  好在这两天丞相心事很多,身体状况也不佳,对他也放松了些。他这才能够忙里偷闲的到后宫来,找张皇后和刚刚从交州回来的张星彩玩。张星彩成了亲,嫁给了魏武,却还是不脱女密探的本色,经常给刘禅说一些奇闻异事,还有一些魏霸做的荒唐事。刘禅对这些事的兴趣远远超过对课业的兴趣,一得空就召张星彩入宫。好在张家就在宫门外,只隔了一道宫墙。进出也方便。

  刘禅到了椒房殿,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问张皇后张星彩在不在,黄皓一溜小跑的进来了。

  “陛下,陛下。镇南将军魏霸求见。”

  刘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谁?”

  “镇南将军魏霸,他就在宫门外,等着进见陛下呢。”

  “快,快让他进来。”

  刘禅顾不得和张皇后打个招呼,一溜烟的跑了。张皇后愕然,半晌才摇着头笑了。

  魏霸进了宫,施礼完毕,刚准备开始述职,刘禅就跑到他的面前,一挥袖子:“公务等会儿有的是时间说,你先跟朕说说交州有什么好玩的。”

  魏霸一愣:“陛下,臣今天是来述职的,不是……”

  “朕知道,朕知道。”

  刘禅忙不迭的说道:“述职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那些好玩的事不能被别人听见,只能对朕一个人说。要不然的话,御史们又得弹劾你了。你跟朕说说,那些蛮子是不是喜欢在身上刻各种东西?”

  魏霸很无语,刘禅陛下是闷坏了么,这么八卦?看他这副抓耳挠腮,眉开眼笑的样子,哪像一个堂堂的天子,根本就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嘛。

  话说回来,他好象今年也就是二十六七岁,正是喜欢撒野喜欢疯的时候。天天闷在这四方城里,心理不正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个……我弟妇星彩没向陛下汇报?她不是金牌小密探么?”

  “说了说了,朕就是再想听你说说,她是个女人,有些话,朕不太好意思问。”

  刘禅挤眉弄眼的说道:“听说那些蛮女喜欢穿……”

  他用手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一下:“非常短的裙子,连屁股都能看见?”

  魏霸彻底傻眼了,原来皇帝陛下喜欢这个啊。宫里的女人随便看还不满足,你偏偏喜欢看蛮子?

  “这个……陛下,是这样的,交州百越,大部分都是蛮夷,古书上就有记载,百越文身椎髻,这文身就是指在身上刻画图纹,大多是他们崇拜的图腾。图腾,陛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我懂我懂,就是那什么鸟啊兽的。”

  刘禅连连点头:“那你说,我们刘氏出自豢龙氏,是不是应该在身上纹个龙?也不对哟,龙是我们家豢养的,可不是我们的图腾,那……我们纹个圈?”

  不得不说,刘禅其实一点也不笨,只是有点不正经。提到正经事的时候,他总是有点迟钝,可是八卦的时候。他脑子转得非常快,思维跳跃,让魏霸都有点跟不上的感觉。

  好在魏霸也是见多识广,能说会道的人,对付这么一个身份很尊贵。见识却非常有限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把述职报告扔在一边,和刘禅促膝而谈,天南海北的神侃起来。……

  魏霸在陪刘禅吹牛逼的时候,宫里已经进入了一种非常紧张的态势。

  魏霸一进宫门,董允就知道了。立刻向诸葛亮进行汇报。诸葛亮刚刚在床上躺下,听说魏霸来了,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然后就端坐在殿里,静静的等候着。在心里酝酿着马上要说的话。

  在宫外,数十个侍者冲出了宫门,带着丞相的命令,奔向四面八方。魏霸来得太突然,连个招呼都没提前打,诸葛亮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好准备工作。的确有些匆忙。

  好在魏霸正在宫里陪刘禅聊天,一时半会大概来不了,所以他还有点时间准备。……

  卫尉官廨,赵云正在翻看进出宫的记录,一眼看到了一个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快走出官廨,来到宫门旁挂着名籍的地方,抬起头,看到了镇南将军魏霸的名籍。

  “镇南将军魏霸进宫了?”

  “是,刚刚进去一会儿。”

  有持戟郎中应道。

  赵云眼神一紧:“看好宫门。我有事入宫。”

  “喏。”

  赵云转身返回官廨,解下身上的佩刀挂在墙上,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出了门,向宫里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侍者快步走了出来,躬身道:“赵大人,丞相有请。”

  赵云点点头,大步向偏殿走去。……

  魏家庄园,魏延正手持雪亮的战刀,站在庭前出神,一个武卒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侍者。那侍者径直走到魏延面前,急声道:“将军,丞相有请。”

  魏延眉头一挑,寒光四射:“我儿子进宫了?”

  “是,小人出宫的时候,镇南将军刚刚进宫见驾。”

  魏延喘了口粗气,沉吟片刻,跺了跺脚,将刀扔给身边的武卒,跟着侍者冲出了大门。……

  大鸿胪杜琼放下书本,看着推门而入的侍者,吃了一惊。

  “杜大人,丞相有请。”

  杜琼哦了一声,连忙起身,跟着侍者向外走去。……

  大将军府,李严衣冠整齐,负手而立。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侍者,他无声的笑了笑,眼中全是讥讽。不等那个侍者开口,他便说道:“魏霸进宫了?”

  侍者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正是,丞相有请大将军。”

  “我早就准备好了。”

  李严张开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官服,举步向外走去。……

  永乐宫,皇太后吴氏听完了侍者的话,摆了摆袖子:“知道了,你回报丞相,我稍后就来。”

  侍者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却没有离开。吴氏站起身,返身入内。过了一会儿,她穿上了一衣华服,在几个女官的陪同下,向诸葛亮所住的侧殿走去。……

  正殿内,刘禅正和魏霸吹得眉飞色舞,董允走了进来,默默的站在一旁。刘禅见了,顿时眼神一黯,咳嗽一声,坐直身子,威严的挥了挥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魏爱卿,朕有些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魏霸侧了侧头,看了董允一眼,躬身领命:“臣告退。”

  刘禅点了点头,用同情的目光看了魏霸一眼,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魏霸站起身来,躬着身,退出大殿,在董允目光的注视下,他穿好鞋,从旁边的兰锜上取下自己的佩刀,转身就走。

  “将军且慢。”

  董允早有准备,一迈步就拦在了魏霸的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丞相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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