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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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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陷阱

  成都城地方有限,大将军府、丞相府比邻而居,大司农等九卿的官廨都在附近,有点什么动静,很快就被各部门知晓。

  大将军李严还没出这条大街,大司农马谡和新任少府廖立都得到了消息。马谡走出大门,看着李严离去的背影,抬起头,正好看到对面的廖立,不禁笑了笑,转身进门,换了一身衣服,挟着一个盒子,又走了出来,径直进了少府的官廨。

  “公渊先生,坐下来喝杯茶?”

  廖立点点头:“正有此意。不知道你最近又得了什么好茶?”

  “山野粗茶,味道倒还新鲜,一起尝尝。”

  两人并肩上了堂,廖立斥退随从,让人煮上水,不一会儿,水便咕嘟咕嘟的响了起来。廖立坐着,看马谡手法熟练的煮茶,一言不发。当茶香四溢时,他浅浅的呷了一口,闭上眼睛,慢慢的品了品,笑容从眼角绽放开来。

  “的确有点意思。”

  “哈哈,公渊先生果然是同道中人。”

  马谡笑道:“能和公渊先生同朝,真是幸事啊。”

  “的确是幸事。”

  廖立叹了一声:“当初我们可是对手来着。”

  马谡有些尴尬,廖立被贬,他也有一份功劳。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廖立还是没忘掉这件事。难怪两人对门而居,廖立却一直没有和他说话。

  “当年轻狂,公渊先生就不要放在心上啦,谡在这里向公渊先生陪个罪。”

  马谡举起茶杯,与眉相齐:“以茶代酒,请公渊先生海涵。”

  廖立轻哼了一声,呷了一口茶。算是接受了马谡的道歉。不接受也没办法,他们现在一明一暗,都是魏霸一党,如果再纠缠于当年的往事,的确不太方便。

  “镇南将军刚刚离开。大将军又匆匆而去,这两件事,怕是有所关联。”

  廖立淡淡的说道:“幼常可知其中内情?”

  马谡微微一笑:“他们应该都是去了宫里。镇南将军且不说,能让大将军随叫随到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陛下,另一个嘛。当然是丞相。”

  “这么说,他是去见丞相?”

  “应该是吧。”

  马谡品着茶,若有所思。“大将军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作不得数。”

  “那镇南将军呢?这些天他不是一直在和大将军讨论征辽方略吗?”

  “是的,大将军对他的方略非常感兴趣。半个时辰前。他亲口说要将此方略上报陛下,请陛下圣裁。”

  马谡瞟了廖立一眼:“这份计划里面,也有公渊先生的心血吧?”

  廖立没有回答。那份计划书上没有他的名字,但的确有他的心血。马谡这些天一直参与讨论,他既然不敢肯定,那自然是魏霸没说。既然魏霸没说,他也没有必要说。

  廖立沉吟片刻。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丞相准备了些什么。”

  “不管丞相准备了些什么,镇南将军都足以自傲。”

  马谡淡淡的说道:“丞相还从来没有对谁如此慎重过,即使是大将军也没有受到如此礼遇。”

  廖立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正如马谡所说,诸葛亮的敌人多了,从来没有一个值得他如此重视,如此大费周章。在此之前,他都是不动声色,一旦出手,就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力。李严在成都经营了这么久,他也是一到成都就把局势扭转了过来。让李严无计可施。唯有魏霸让他非常慎重,从突然离开长安,直到快进成都时才要求让魏霸回京述职,再到现在魏霸一进宫,他的信使就四处奔走。都已经暴露了他对魏霸的密切关注。

  对魏霸来说,这是一个荣耀,同时也是一个考验。

  他不知道魏霸有几分胜算,他相信马谡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里也未必有多少把握。

  毕竟魏霸现在要面对的是诸葛亮。……

  魏霸停住了脚步,一脸茫然的看着董允:“丞相,哪个丞相?”

  “当然是诸葛……”

  董允话说到一半,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诸葛亮现在不是丞相,只是左车骑将军。他按照多年的习惯称诸葛亮为丞相,没人计较便罢了,如果有人计较,那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魏霸就很计较这件事,所以他脸色很平静,眼神却很阴险。

  董允额头的汗一下子涌了出来,原本的得意化作冷汗,泉涌而出。他有些手足无措,脸憋得通红,半晌才道:“是允失言,是诸葛左车骑将军有请将军。”

  话出了口,他却觉得非常别扭,听起来很不舒服。

  “诸葛左车骑将军要见我?有事么?”

  “将军一去便知。”

  “我知道了。”

  魏霸一边很随意的应着,一边继续往外走。董允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出十来步远,到了宫门口,马上就要出宫了。

  董允连忙跟了上来,挡在魏霸面前,伸手示意。“将军,诸葛……左车骑将军在侧殿?”

  “在侧殿?”

  魏霸眉头微皱,神色中多了几分不悦。他眼神微紧,打量着董允,脚步却没停,依然向宫门走去。

  董允急了。诸葛亮准备妥当,只等魏霸前去,怎么能让魏霸就这么走了?

  “没错。诸葛左车骑将军在侧殿,正在等候将军。”

  “让他别等了,我还有事,现在去不了。”

  魏霸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门籍,示意旁边的执戟郎中取下来。执戟郎中不知内情,连忙取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送到魏霸面前。魏霸接过来,塞到袖笼里,见董允挡在面前不让他走,不由得沉下了脸:“你听不懂人话?”

  董允气得脸色通红,却不肯退让,依然拦在门口。“将军,诸葛左车骑将军正在偏殿等候将军。”

  魏霸盯着他,一言不发。董允只觉得头皮发麻,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宫门口的执戟郎中们也感受到了魏霸的不快带来的寒意,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就在董允两腿发颤,快要倒下去的时候。魏霸忽然冷笑一声,将已经收好的门籍重新拿了出来,扔给郎中,转身向偏殿走去。他走得很快,大步流星,一眨眼睛的功夫就走了老远。董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已经快要消失要拐角处。董允无奈,只得一溜小跑的跟了上去。他可不敢像魏霸那么放肆,在宫里走路,就得小碎步,哪能像魏霸这么走,这是要被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弹劾失礼的。

  魏霸快步如飞,来到偏殿前。偏殿前一片平静,除了当值的郎官,看不到有其人。魏霸径直登堂入室,来到端坐如山的诸葛亮面前。

  诸葛亮松了一口气,魏霸这么久还没来,他还以为出意外了呢。

  “子玉……”

  诸葛亮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坐!”……

  在诸葛亮身后有一架屏风,魏延此刻就坐在屏风后面。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三个人:李严、赵云、杜琼赫然在列。在他们的左侧还有一架大屏风,后面隐约能听到声音,却不知道是谁。

  此时此刻,魏延也没心情关注那屏风后面是谁,看到李严、赵云等人,他已经知道了诸葛亮想做什么,他也知道即将面对什么。听到魏霸进门的脚步声,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只大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

  他非常后悔,后悔自己的犹豫,没有及时把丞相的计划告诉魏霸。现在,他隔着一道屏风,看着魏霸走向危险的陷阱,却无能为力。

  诸葛亮回到成都之后,跟他长谈了一次。诸葛亮对他说,他不在乎魏霸的轻狂,也不在乎魏霸的无礼,但是他担心魏霸有不臣的野心。魏霸和李严勾结在一起,有可能成为倾覆汉室的逆臣。

  魏延当时就惊呆了,对天发誓,担保魏霸必无此心。可是,他的担保非常无力,诸葛亮轻而易举的就挫败了他的自信。

  就在魏延惊骇莫名的时候,诸葛亮又说,我只是担心有这种可能,并不是肯定魏霸就一定会成为篡国的逆臣。我们试探他一下,如果他肯发誓不会背叛大汉,我就把我的权力和没有完成的愿望一起托付给他,让他代替姜维,成为大汉的中流砥柱。

  反之,如果魏霸不肯发誓,那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魏延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他不相信魏霸会有篡立之心,他一直觉得魏霸最多只是顽劣,只是少年轻狂。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嚣张跋扈是有的,但是要说对先帝的忠诚,却是无可置疑的。魏霸怎么可能有不臣之心呢,如果真有,就算诸葛亮答应,他也不会答应。不需要诸葛亮说话,他也会亲手砍下魏霸的首级。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魏霸回家那天的事。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事,魏霸很坦然的承认了想称王的想法,并且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辞严。

  魏延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接受了张夫人的建议,由魏霸自己来解决这件事。可是他却没有把诸葛亮的计划告诉魏霸,现在,他只能看着魏霸一步步的走向陷阱。

  他身边的这些人跟他一样,都不可能接受魏霸有篡立之心。如果魏霸不肯起誓忠于大汉,忠于陛下,相信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会反对将魏霸处死,不留后患。

  魏延的背上全是冷汗,手心湿漉漉的。从记事以来,他就没有这么紧张过。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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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宫中府中当有别

  魏霸抬起手,打断了诸葛亮的邀请:“诸葛将军,坐就不必了。我到这里来,不是想赴你的约,我不知道你邀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到这里来,只是想提醒将军一件事。”

  诸葛亮很意外,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子玉,你想提醒我什么?”

  “将军,宫中毕竟不是府中,陛下垂怜老臣,请你入宫养病,是陛下的仁慈,可是做臣子的却不能因此恃恩而骄,赖在宫里不走。我看你气色好像不错,如果能起身理事,就回丞相府理事去吧,如果还要再养养,也大可以回家去养。总在赖在宫里不走,这算怎么回事?”

  诸葛亮愕然。他没想到魏霸会这么强硬,一点客套也不讲,直接指责他恃恩而骄。这哪里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魏霸,这简直比魏延还要嚣张,还要张狂啊。他是没像魏延一样拔刀,可是他的这些话比刀还要厉害,直接砍得他颜面无存。

  “将军,说起来,你也是个老臣了,这些道理你应该懂,本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魏霸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私事在宅,公事在府,再有什么大事,就到朝会上说。这里不公不私,不伦不类,我无话可说,告辞了。”

  他出殿的时候,董允刚刚追到门口中,见魏霸出门,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谈完了?他看了一眼端坐在殿中的诸葛亮,诸葛亮脸色苍白,根本没看他一眼。董允不知道如何是好,是拦住魏霸。还是让他走。看这架势,他们应该已经谈过了,再拦魏霸就不太合适。可是,他们真的谈完了?

  董允在门口发愣的功夫,魏霸已经出了宫门。他来去如风。根本没给诸葛亮说话的机会,啪哩啪啦的指责了一通,彻底打乱了诸葛亮的计划,扔下诸葛亮等人,扬长而去。

  偏殿里一片寂静。

  坐在屏风前的诸葛亮脸色苍白,一声不吭。坐在屏风后的人同样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猜想过结果,却没有一个人会猜到这个结果。他们都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茫然无措。

  李严最先反应过来。他含笑起身,绕过屏风,走到诸葛亮的面前。躬身施了一礼:“将军,看样子今天是谈不成了。魏霸刚刚送来一份作战计划,我还没有审阅完,稍后便呈与陛下与将军过目。将军,好好将养身体,别听魏霸胡说八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将军大可安心的住着,只要陛下不说,谁敢说将军半个不字。”

  不等诸葛亮说话,李严哈哈大笑,大摇大摆的走了。笑声中充满了快意,充满了轻松。就像是被人欺负了很多年之后,终于报复回来了,心里那份得意无法宣诸于口,只能用这种大笑来表达。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是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前上的《出师表》中的话,刚才魏霸指责诸葛亮把皇宫当丞相府,赖在这里不走,有悖于臣子的本份。现在李严又用这句话来讽刺诸葛亮,用意是一样的歹毒。屏风后面坐着的那些人哪个不知道这句话可以引申出什么样的含义?

  当年诸葛亮大权独揽,没人敢拿这句话做文章,可是现在他不再是大权独揽了,这句话就很容易成为罪状。之所以没人这么做,只是他们明哲保身,没人愿意做第一个,现在魏霸捅破了这层纸,李严当然不甘示弱,也要在诸葛亮的胸口再捅一刀。

  这件事一过,魏霸和诸葛亮还有缓和的余地么?没有。既然如此,李严还要担心什么,有了魏霸的支持,他根本不需要再对诸葛亮假以颜色。趁着这个机会撕破脸皮,光明正大的与诸葛亮争锋,对李严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李严走了,其他人却没有动,一个个坐在那里苦熬。这时,对面的屏风后一声轻叹,皇太后吴氏的声音传了过来:“诸君都散了吧。国事繁重,还有劳诸君,总在这里坐着可不行。”

  赵云等人如释重负,齐声答应,却没有走开,一直听到对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围着诸葛亮,用无限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谁会想到纵横无敌的诸葛亮会有今天,被一个年轻人当面指责不臣,旁边还有这么多重臣听着。

  赵云叹了一口气,躬身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接着,杜琼也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直到此时此刻,他还不能确信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幻觉。

  魏延在原本给魏霸准备的那张席上跪了下来,双手扶膝,下巴抵在胸前,脖子就像折断了似的。他一声不吭,就那么跪着。

  良久,诸葛亮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咳了一声:“文长,出宫后……直接回家么?”

  魏延点了点头。他现在是右车骑将军,听起来很威风,其实没什么实权,不在家里呆着还能干什么。

  “顺道把我带回家吧,这里的确不太合适养病。”

  魏延一愣,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诸葛亮。听诸葛亮这意思,他还觉得魏霸说得对?

  “丞相,犬子他……”

  “文长,别说了。”

  诸葛亮落寞的一笑:“是我行事荒悖,考虑不周,不怪子玉。他经历过太多的危险,谨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魏延尴尬的搓着手,起身赶到诸葛亮面前。“那……丞相,我扶你。”

  “多谢文长。”

  诸葛亮搭着魏延的肩膀,站了起来。他实在太虚弱了,站都站不稳,几乎是挂在魏延的手臂上,轻飘飘的,一点份量也没有。魏延鼻子一酸,不禁落泪。他扶着诸葛亮,缓缓的走出偏殿。

  天子刘禅在黄皓等人的陪同下,一边整理着衣带,一边跑了过来,看到诸葛亮靠魏延身上走出偏殿,不由得愣了一下,喃喃的说道:“相父,你这是……”

  “陛下,老臣要回家休息。”

  诸葛亮推开魏延,摇摇晃晃,如风中飘絮。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直了身子,脸上冷汗涔涔。他对着刘禅深施一礼:“多谢陛下连日来的恩宠,老臣感激不尽。不过,老臣住在宫里,于礼有悖,这就回家休养。待身体稍好,再来见驾。”

  刘禅眨着眼睛,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多少年了,诸葛亮都没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过话,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试探一下魏霸的忠心嘛,朕换了个衣服就赶来了,怎么……散了?……

  魏霸离开了皇宫,却没有回家,他来到了赵府。

  赵统今天休沐,正在堂上陪潘翥、孙登聊天。潘翥随魏霸回成都,来看妹妹,把家里的情况通报一下。大舅子上门,赵统自然要热情接待。他们刚坐下不久,孙登就来了,也是看妹妹的,不过他看孙鲁班是次要的,真实目的是来打听宫里的事。诸葛亮要对付魏霸这样的事,当然瞒不过孙登的耳目,魏霸一进宫,孙登就收到了消息,赶到赵府来候着了。

  他们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有人来报,说魏霸来了。三个人都吃了一惊,互相看看,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快就结束了?

  赵统起身,赶到门口,见魏霸正背着手,悠闲自得的看风景,连忙迎上前去,笑道:“子玉,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魏霸嘎嘎一笑,举步向门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赶紧准备一下,如果我猜得不错,过一会儿师父就得回来了。”

  “你见过……丞相了?”

  魏霸瞟了赵统一眼,嘴角一撇:“见了。”

  “这么快?”

  “不就是一两句的事儿嘛,还能用多长时间。”

  魏霸云淡风轻的说道,“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消息很灵通嘛。”

  “子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赵统苦笑道:“你现在是整个成都城的敏感人物,别说你进宫这么大的事,就是你在路边上停下来,和谁说过话,用不了半天时间,相关的人都能收到消息。”

  “我这么有名啊。”

  魏霸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赵统:“这么说,丞相要见我,为什么要见我,你早就知道?”

  赵统哑口无言,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师兄,这就是你不对啦。”

  魏霸伸出手指,指指赵统,嘿嘿冷笑道:“别的我不敢说,你那一妻一妾,可都是我帮你抢回来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透个风,看着我往坑里跳,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这天底下有什么样的坑能拦住你魏大将军。”

  潘子瑜从东侧院走了出来,正好接上魏霸的话。

  “哟,师嫂这是干嘛呢?亲自下厨,到底是自家兄长来了,很给面子啊。”

  “他那点面子哪够,我下厨,是因为你魏大将军要来。”

  “师嫂知道我要来?”

  “当然,这么大的事,你能不来找你师父探个底?”

  潘子瑜笑吟吟的的说道:“上堂坐吧,阿舅大概也快到了。趁着他还没回来,你们师兄弟先交个底。”

  “还是师嫂好。”

  魏霸哈哈大笑,四周看了看:“唉,你们家那头母老虎呢。”

  “母老虎在这儿。恶贼,看刀!”

  随着一声怒喝,孙鲁班提着一口雪亮的战刀,大步流星的从西侧院冲了出来,横眉怒目,冲着魏霸就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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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 任人宰割

  魏霸负手而立,纹丝不动,赵统却吓出一身冷汗,二话不说,一掌拍在孙鲁班的手腕上,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拖出安全距离。

  战刀“当”的一声落地。

  “放开我,放开我!”

  孙鲁班奋力挣扎着,大喊大叫:“我要杀了他!”

  魏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过头打量着孙登,嘴角带笑:“孙太子,你们这是玩哪一出啊,战场上打不过,就玩刺杀,还让女人来刺杀?”

  孙登的脸顿时煞白,他连连摇手,向后退了两步,脸色惶急。

  一直站在一旁的诸葛恪向前跨了一步,挡在孙登面门,咳嗽一声:“将军,你误会了,这和太子没有一点关系。”

  “那和你有关系?”

  魏霸的目光转到了诸葛恪的脸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这儿杀我,既可以为吴国除一劲敌,又可以为丞相去一对手,还能嫁祸给我师父一家,一举三得,一举三得啊。”

  诸葛恪一愣,随即苦笑道:“将军,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玩笑?”

  魏霸转了一个身,看着犹自怒不可遏的孙鲁班:“公主,你是和我开玩笑吗?”

  “谁跟你开玩笑,我就是要杀你。”

  孙鲁班用力掰着赵统的手指,咬牙切齿的大骂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需要我们大吴的时候好话说尽,用完了立刻翻脸,你……你不要脸!”

  “没错,我是不要脸。”

  魏霸心有同感的点点头:“国与国之间,要脸干什么?你父王不也是一会儿向曹魏称臣,一会儿和我大汉盟好?他要脸么?”

  孙鲁班哑口无言,俏脸憋得通红。她正在再骂,潘子瑜喝了一声:“闹够了没有?子玉登门,师兄弟还没说两句话,你倒先闹上了,就算不顾公主的身份。也给赵家留点面子行不行?”

  孙鲁班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瞪着潘子瑜刚要发飚,潘子瑜冲她使了一个眼神,两步跨到孙鲁班面前,背对魏霸。低声喝道:“你希望他一怒之下先杀了夫君和你兄长,再灭了吴国么?”

  孙鲁班愕然,这才感觉到害怕,她转过脸看着魏霸,魏霸依旧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险。诸葛恪站在他对面。一脸的无奈,而兄长孙登则躲在诸葛恪的背后,脸色苍白,惊惶不安。

  “废物!”

  孙鲁班沮丧的一跺脚,推开赵统,飞也似的跑了。

  “好了好了,别傻站着了。还不陪子玉到堂上坐?”

  潘子瑜推了推赵统,笑靥如花,神态从容,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赵统走上前来,神色尴尬的伸手相邀。魏霸耸了耸肩,跟着他上堂,一边走一边笑道:“师兄,现在你明白我当初的苦心了吧?看看,潘家嫂嫂这才叫大家气度,那头母老虎只会拆台。不会当家的。”

  赵统尴尬的点点头。潘子瑜瞥了魏霸一眼,嗔道:“你明知道她是什么人,还拿她逗趣,有意思么?”

  魏霸哈哈一笑,在堂上坐定。冲着还在庭中站着的孙登、诸葛恪招了招手:“孙太子,元逊兄,上来坐吧,难道还要我去请?”

  孙登进退两难,诸葛恪却笑了一声,神态自如的躬身行礼:“太子,难得有机会和镇南将军共话,上去坐吧。”

  孙登窘迫的点了点头,走到堂上。不过最尊贵的客席现在轮不到他了,魏霸占了,他只能坐在下首。

  赵统搓着手,不知道从何打破眼前的尴尬。诸葛恪抢先说道:“听说将军这次回来,带了一个远征辽东的计划,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魏霸斜睨着诸葛恪:“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啊。”

  诸葛恪泰然自若:“汉强吴弱,如果再不警惕一点,还怎么生存。”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魏霸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诸葛一氏,多有才俊,着实让人羡慕。原本散落四方,各侍其主,已经难于匹敌,如今共聚我大汉,真是让人担忧啊。”

  诸葛恪面色一滞,随即又笑道:“将军雄才,诸葛氏就算全力以赴,也不是将军的对手。恪父辈之中,以叔父之才最高,他不也是在将军面前节节败退?至于我那公休叔父,现在更是将军麾下的一员战将,唯将军之命是从,将军又何忧之有。”

  “说的也是。诸葛公休弃魏投汉,你们父子兄弟又随吴入汉,以后都是为大汉效力,可见人心思汉,汉室可兴啊。”

  孙登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诸葛恪一眼。他和魏霸的几句试探看起来不过是客气话,可其中却暗含着陷阱和杀机,一句话说得不妥,就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把柄。换一个人,还真未必有这胆气,能和魏霸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

  难怪父王要将他从战场上抽调出来,赶到成都来帮自己。

  “的确有一个远征辽东的计划。”

  魏霸回归正题:“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个计划也是为吴国着想。”

  听说和吴国国运有关,孙登立刻提起了精神,拱手道:“愿闻其详。”

  “太子想必也知道,目前朝堂上有一种意见,说异姓称王于大汉旧制不符,要对吴王进行削藩降爵。说实在的,我觉得此议不妥。没错,大汉是有旧制,异姓不得称王。可是吴王刚刚弃暗投明,尚无过错,贸然削藩,恐怕是亲者痛,仇者快,非智者所当为。”

  孙登连连点头,诸葛恪却不动声色。

  “我提出远征辽东,也是想给吴王一个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辽东万里,不管是从交州出发,还是从荆州出发,都很不方便。如果吴王出师协助,我大军以吴郡、广陵为基地,行程可缩短近一半,大军的辎重补给难度可以大大缓解。吴王做出如此贡献,如果还有人再怀疑吴王的忠诚,那可是天理难容了。太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登半晌没说出话来。他也许不够狠辣,但是他并不笨。他听出了魏霸这几句话中的险恶用心。要远征辽东,就要以吴郡、广陵为基地,大军的辎重、补给很可能也要从吴郡、广陵等地征集,至少那里的百姓负担也重得多。这是变相的汲取吴国的财力物力,把吴国变得更加虚弱。如果吴王不同意这个决定,那更麻烦,这就坐实了吴王不甘雌伏,有叛逆之心,给那些削藩的意见予以事实支持。

  能不能攻克辽东且两说,吴国肯定是跑不掉的。

  而这么做的背后,其实还有更深的意义。魏霸是不赞成削藩的,但是那不是为吴国着想,而是为自己着想。他支持吴国继续存在,是反驳异姓不得称王的旧制,为自己称王做铺垫。

  换句话说,吴国不过是个刍狗,是魏霸为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扔出的牺牲。

  可是吴国偏偏又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人摆布。

  孙登觉得孙鲁班那句话骂得一点也不错,自己就是个废物,面对魏霸这种蛮横的对手,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不仅没有实力,更没有勇气。大概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孙夫人才不肯支持他,希望他听天由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以免惹来杀身亡国之祸。

  即使孙登的涵养再好,此时此刻,他也觉得非常郁闷。

  诸葛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倒不是没话可说,可是他现在也清楚,说话要有实力的,没有实力,不如不说,否则只是自取其辱。

  堂上正是尴尬的时候,赵云回来了。他只是往堂上看了一眼,堂上的气氛就立刻变了。赵统和魏霸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快步下了堂,走到他的面前,躬身施礼。

  “父亲。”

  “师父。”

  孙登、诸葛恪及潘翥也连忙起身,下堂拜见:“将军。”

  赵云对孙登还了礼,寒喧了两句,然后看了魏霸一眼:“子玉,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喏。”

  魏霸躬身答应,对孙登等人致意后,跟着赵云向后院走去。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后辈,和刚才那个骄横不讲理的镇南将军判若两人,变化之大,足以让孙登和诸葛恪惊骇莫名。

  “这……”

  孙登瞪着眼睛,指着魏霸离去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太子不要奇怪,镇南将军一向如此。”

  赵统终于恢复了从容,淡淡一笑:“只有在敌人面前,他才是凶狠的猛兽,在亲人和朋友面前,他绝对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和他为敌。”

  孙登苦笑一声,心道谁愿意与他为敌,是他把吴国当成了敌人。看看他这一路升迁的历程,哪一次不是踏在吴国的屈辱之上前进的。吴国也真是倒了血霉,莫名其妙就成这么一个不世出枭雄的敌人。看来只能说是天意如此,要不然真没办法解释。

  孙登忽然想到了传国玉玺,那个代表着天下的玉玺曾短暂的在孙家手中停留,旋而又被人抢了去,莫非就暗示着君临天下对吴国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春梦,虽然美好,终究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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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 愿望

  “你知道我在那里?”

  赵云看着魏霸,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丞相能有什么路数,我大致也猜得出。”

  魏霸很诚恳的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家父、大将军大概也在。”

  “嗯,还有大鸿胪杜琼。”

  赵云抚着雪白的胡须,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如果不是陈叔至不在成都,我想他也应该在列。”

  “那是。”

  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带着淡淡的讥讽:“丞相一定觉得很悲哀,他现在能用来对付的我,没有一个是他自己的心腹。”

  “可是你还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赵云逼视着魏霸的眼睛:“为什么?”

  魏霸迎着赵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颜而笑。“师父,我记得你教过我,与敌作战,最忌讳在对方选定的战场上交锋,要尽一切可能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上迎敌。势,永远是第一位的,要想克敌制胜,就不能不争势,为了争势,有时候甚至要付出一定代价。”

  赵云静静的看着魏霸,不置一词,等魏霸说完了,他才接着说道:“你知道丞相要和你说什么?”

  魏霸有些郁闷的吐了一口气,赵云这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不管他怎么乱扯,都一定要问出那句话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大致能猜得到。”

  “那你准备怎么回答?”

  “如果是丞相问,我就没打算回答他,我就让他疑神疑鬼,憋死他。”

  魏霸直起了身子,直视着赵云:“不过。既然师父要问,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赵云眼神一紧,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示意魏霸等一下。魏霸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等着赵云做好心理准备。

  赵云终究是老了,心理素质再好,也不敢掉以轻心。以他为刘备父子效忠了一辈子的经历,他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弟子成为一个篡位的逆臣,可是他又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弟子绝对不是什么纯臣。在他的眼里,魏霸不仅有篡位的可能,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他一直希望知道这个答案,可是当这个答案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如果魏霸承认他有篡立之心,那他又能如何?召集家中的矛兵。将魏霸斩杀在堂下?

  进门的时候,他看到魏霸留在外面的亲卫,人数并不多,如果他想杀死魏霸,应该有六七成的把握。可是,他真的应该杀死魏霸吗?他不敢肯定。他非常清楚,魏霸走到这一步。不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某种程度上,他是被诸葛亮逼到这一步的。当初的魏霸根本没有任何野心,否则他也不会收他为弟子,传授他用兵之道和武技。

  过了好一会儿,赵云才缓缓的说道:“子玉,你说吧。”

  “师父,你确定?”

  魏霸的嘴角微挑,多了几分顽皮。赵云见了,心里莫名的一松。也不禁笑道:“放心,我虽然老了,还承受得起。”

  “那就好,我就怕把师父给吓着。”

  魏霸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口。“师父,远了我不敢说。我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我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只能保证到目前为止,以后的事,谁也不能保证。我想,就算我保证,你大概也不会信。”

  赵云花白的眉毛轻颤。魏霸的答案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在他看来,魏霸的答案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要么否,就算魏霸当面承认他有不臣之心,他也只会觉得失望,而不会感到意外。也许魏霸矢口否认,他反倒会怀疑魏霸有几分诚意。

  可是魏霸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

  赵云想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魏霸这个答案虽然不能让他满意,但却足够真诚。如果魏霸要骗他,大可以把话说得更漂亮一点,没有必要留下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后患。

  “那你想称王么?”

  “想。”

  魏霸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赵云看着魏霸,等魏霸给他一个解释。

  “师父,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觉得削藩合适吗?”

  赵云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依师父之见,是以承认曹魏王爵为条件,迫使曹睿去帝号来得容易一些,还是一定要将曹魏赶尽杀绝来得容易一些?”

  赵云抚着胡须,沉吟良久:“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应该是保留魏王爵位来得容易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能称王?”

  魏霸摊了摊手:“吴王能保留吴郡为封地,魏王可以保留魏郡或者谯郡为封地,我为什么不能要一个荒岛做封地?我称王,只会让孙权、曹睿安心,可以加快统一天下的速度,有何不可?”

  “可是,此例一开,只怕……”

  “只怕于大义有亏?”

  魏霸嗤的一声冷笑:“师父,你真相信那些所谓的大义?你信不信,如果有一天我真有那个实力篡位代汉,会有无数的人主动为我编造谶纬,贡献祥瑞?”

  “这个……”

  赵云无言以对。

  魏霸的坦然固然是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尊重,却也把他逼到了绝境。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如魏霸所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所谓道义根本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刘备是怎么自立为汉中王,又怎么称帝的,曹丕代汉之前,又冒出来多少祥瑞,都是活生生的例子。活到他这个岁数,虽然还希望人间有道义,可是真要相信道义无敌,那他这七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义与利,从来就是一个说不清的命题,不管嘴上说得多么义正辞严,可是落实到现实中的时候,面对实实在在的利时,义总是那么无力,虚无缥缈,不堪一击。

  赵云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子玉,我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不过,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大汉的火德在眼前熄灭,希望你不要破灭我这一点希望。等我闭上眼睛,天命如何,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魏霸微微一笑:“师父,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他笑了笑,又道:“我希望你能活到一百岁,看到天下一统,国泰民安。”

  赵云哑然失笑,连连摇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七十多了,心满意足,不敢奢望太多。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可不想做一个老而不死的老贼。”

  “师父怎么会是老贼呢,师父是人瑞。”

  赵云笑了一阵,又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辽东的战事不可避免?”

  “嗯。”

  魏霸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从黄巾之乱开始算,天下已经乱了五十年,马上又要到甲子年了,我希望能在此之前结束战乱,还天下以太平,先让百姓过上安生的日子,把‘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句话变成现实。朝堂上的争权夺利,我是没本事除根,我只希望能把这些事控制在朝堂上,不要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们没有从中得利,也不应该受到牵连。”

  听到“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八个字,赵云黯然,莫名的长叹一声。……

  诸葛庄园,诸葛亮被一架软辇抬进了大门,穿过庭院,一直来到后院。

  黄月英指挥着仆从,将诸葛亮扶到床上躺好,挥手将仆从们斥退,坐在诸葛亮的病榻边,将诸葛亮干枯的手握在手心里,默默的看着筋疲力尽的诸葛亮,一动不动。

  诸葛瞻和诸葛攀站在一旁,小脸上挂着泪珠。

  “夫人,我真的老了。”

  诸葛亮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幽幽的长叹一声:“不仅身体老了,头脑也老了。”

  “你已经尽力了。”

  黄月英拍拍诸葛亮的手:“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养病。”

  “可是,我的事……还没有做完。”

  “那你更要安心养病。”

  黄月英责怪的说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夫人……”

  诸葛亮转过头,企求的看着黄月英:“我要见魏霸,我要他亲口答应我。”

  “你想见他,他未必想见你。”

  黄月英眉心微蹙,“你从宫里搬回来,不会就是为了方便见他吧?你真以为他答应你,就能万事大吉?”

  诸葛亮没有回答,可是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魏霸今天的表现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当赵云等人离去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是心灰意冷。直到魏延跪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的抓住一根稻草,明知无济于事也不肯轻易放弃,明知言语就像风,誓言即谎言,他还是希望能听到魏霸的承诺。

  现在就连这个不可靠的承诺都显得那么渺茫,魏霸根本不肯见他,好容易见了一面,魏霸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顿乱拳,就将他精心策划的局打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强烈的希望能见到魏霸,说服魏霸。魏霸展现出来的心智权谋是姜维无法比拟的,如果能说服他放弃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他的能力足以支撑起大汉的天空,李严之流根本不足挂齿。而如果任由他如此发展下去,大汉之火的熄灭将无可避免。

  他要阻止这个灾难的发生,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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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眼不尽为净

  魏延将诸葛亮送回府,自己回了家,进了门,四处看了看:“少主还没回来?”

  陈管事连忙回道:“还没有,说是去赵府了。”

  魏延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你在门口守着,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喏。”

  魏延又叹了一口气,忧心冲冲的进了中庭。陈管事看着他微躬的背影,也不禁叹了一口气。家主父子意见相左,他们这些人也难做,他本人那当然支持家主,谋逆可是诛三族的大罪,风险实在太大了。以魏家的背景和实力,能做到车骑将军这个级别,一门三侯,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荣耀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冒险。

  更让他揪心的是他的儿子陈祥还在潼关,如果魏家谋反失败,陈祥连跑都来不及。

  魏延进了中庭,愣了一会神,又不由自主的进了后院。张夫人正在楼上坐着,几个管事正在向她汇报家里的情况。夏侯徽、习夫人先后离开成都之后,再也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帮她管理家务,她只能亲自过问了。

  魏延走上楼,那些管事们都停住了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延的脸色。魏延从关中回来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不是低落就是暴怒,一发火,难免会有人倒霉。魏霸回来之后,魏延的情绪更不稳定,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

  张夫人责怪的瞥了他一眼,收起账簿,挥手示意管事们退下,就连贴身服侍的婢女都赶了下去,楼上只剩下夫妻二人。她起身端了一杯茶。双手递给魏延。

  魏延接过茶,张夫人挪到他的背后,双手扶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云淡风轻的问道:“今天的事不顺利?”

  魏延苦笑一声:“岂止不是不顺利。其实是大出意外。”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恼怒的一拍大腿:“你说说看,这小竖子这么张狂,以后可怎么得好?这是要灭我家门的不祥之兆啊。”

  “你怨谁?”

  张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以前觉得阿武最像你,现在看啊。他才最像你。”

  “他像我么?”

  魏延不服气的转过头,瞪着张夫人。“我看一点也不像。”

  “你说得也对,他不像你。”

  张夫人浅笑道:“他和你一样胆大无忌,却不像你这么没脑子。”

  “夫人……”

  魏延恼羞成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顿在案上,茶水四溅。他再敬重张夫人。也无法接受张夫人对他的评价。

  “还不服气?”

  张夫人毫不畏惧的看着魏延。两人对视了片刻,魏延退却了,目光闪了闪,让开了眼神,从旁边拿起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案上的茶水。

  张夫人放缓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当然是答应丞相,与丞相联手,清除李严。”

  魏延不假思索的说道:“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篡位,何必与丞相为敌?”

  “那你希望他篡位吗?”

  “夫人,你说什么呢?”

  魏延诧异的看着张夫人:“且不说我受先帝大恩,不可能容忍此事发生。退一步讲,你以为篡位真是那么容易的事?李严且不说,他从来没有把子玉当成心腹,不过是拿子玉当刀使。其他人。就说赵老将军,你以他会同意子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陈至陈叔至能同意?关家、张家都可以支持子玉,可是子玉如果要篡位,他们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魏延掰着指头数了一遍,最后说道:“如果子玉真想篡位。我想能支持他的大概只有魏国的那些人,就连那些蛮子都未必会支持他。别看他现在威风八面,一旦想要篡位,立刻众叛亲离。别的不说,我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你今天已经五十多了,还能活几年?”

  张夫人淡淡的说道:“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三十年后,子玉才到你这般年纪,可是你也好,赵老将军也罢,都已经入土了,关家、张家,都是我魏家的姻亲,富贵不亚于今日,谁还记得先帝?你别忘了,关凤可是子玉的正妻,果真子玉篡位自立,化家为国,她的儿子将来是要继位的。”

  魏延愕然,怔怔的看着张夫人。

  张夫人冷笑一声:“说你蠢,你还不认。你想到的那些问题,子玉能想不到?可是你只看到眼前,却看不到以后。曹操当年起兵的时候,也是跟着袁绍征战,可是三十年后,袁家烟消云散,他的儿子却代了汉。他年近四十才独揽大权,可以依我看,子玉最多三十岁就能做到这一步。”

  魏延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他才喃喃的说道:“夫人,莫非你……”

  “他篡不篡位,我其实并不关心。”

  张夫人轻叹一声:“我只知道,魏家到了这一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如果子玉真像你希望的那样什么都听丞相的,魏家灭门的灾难就不远了。”

  “怎么……会?”

  魏延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不会?”

  张夫人瞪了魏延一眼,提高了声音。“你真以为丞相信任你?要不是他制不住子玉,不得不借重你的身份,他会把你放在眼里?你想想看,这几年你先是从汉中到关中,再从关中到凉州,再从凉州回关中,现在又赋闲在家,连一万精骑都被人夺了去。若不是子玉在荆州、交州打出一片天地,魏家还有什么?你连吴懿都不如,吴懿可以缩起脖子忍辱负重,你呢,你做得到么?”

  张夫人一发怒,魏延顿时蔫了。

  “你以为你被子玉牵连了,依我看,子玉是被你牵连了才是真的。”

  见魏延怂了,张夫人这才重新缓和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还记得当初北伐之前,你进子午谷计划,丞相不纳。我为此专程去了一趟沔阳大营么?”

  魏延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会去沔阳大营?是因为子玉告诉我,你因为这件事和丞相几乎要翻脸,闹得满城风雨。”

  张夫人想起当年的事,仍然后怕不已:“子玉为什么后来会行间长安?为什么丞相接受了你的计划。却又兵出陇右?他分明是要你们父子和赵老将军做替死鬼。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子玉,而是因为你桀骜不驯,丞相要机削弱你的实力,接收你的兵权。若不是子玉发动天师道众守住了长安,你能有今天?”

  张夫人喘了一口气。憋了这么多年的话,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她有些不忍,却也有些无奈。说出来,伤魏延的自尊,可是不说出来。看着魏延被丞相骗得团团转,她心里又憋得难受。

  魏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不要跟着丞相折腾了,你闭上嘴巴,看子玉怎么处理吧。”

  张夫人支着额头,脸上露出些许痛苦之色。“没有你,子玉也许更得心应手些。要说破绽,你才是子玉最大的破绽。如果不是你那驴脾气。子玉至于和丞相生份至此?论政绩,论武略,论为人处事,他哪样不比姜维强?要说隐患,你才是丞相心里最担心的隐患,而不是子玉。”……

  魏霸和赵云一番长谈之后,很晚才回到家。一进家门,陈管事就转达了魏延的命令。魏霸也没多问,转身就去了后院。

  后院东侧的小楼上亮着灯,魏霸略作思索。上了楼,推开了门。

  魏延背着手,站在那口万人敌前,不知道在哪些什么,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阿爹。你找我?”

  “啊。”

  魏延一惊,回过神来,看了魏霸一眼:“去你师父那儿了?”

  魏霸点点头。

  “都跟你师父说了些什么?”

  魏延转过身来,慢慢走到魏霸面前。魏霸已经和他一般高了,两人站在一起,连身形都有几分相似,只是魏延更粗壮些,魏霸显得更修长挺拔些。

  魏霸想了想,把对赵云说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回家的那天,他已经和老爹把这个意思说过一次。

  魏延沉默了很久,问道:“你师父怎么说?”

  “他说眼不见为净。”

  “那你能同样答应我么?”

  魏延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又抬起头,看着魏霸的眼睛。

  “答应你什么?”

  “不要让我亲眼看到我的儿子成为了篡逆之臣。”

  魏延道:“让我去见先帝的时候问心无愧。”

  魏霸上下打量了魏延两眼,扑哧一声乐了:“阿爹,你胆子真够大的。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的,我想篡就篡?现在想称个王都费了老劲,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更何况篡位。你别逗了,早点洗洗睡吧。”

  魏霸说完,转身就要走。魏延一伸手,抽出那口万人敌宝刀,转身拦在魏霸面前。魏霸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惊叫道:“阿爹,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魏延也不理他,缓缓抬起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你怕我挡你的路,那我现在就可以死。我决定不了你的心思,可是我能决定我自己的生死。”

  魏霸很无语,他打量着老爹,发现老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平时的蛮横,多了几分落寞,还有一丝哀求。他心一软,叹了一口气:“老爹,今天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你有点不对劲啊。”

  魏延根本不理魏霸那一套,逼问道:“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着,将宝刀紧紧的压在脖颈旁的动脉上,锋利的刀刃随时都可能划破血管。

  魏霸长叹一声,缓缓撩起衣摆,跪在魏延面前,拜伏在地。

  “我的亲爹唉,儿子答应你便是了。你赶紧把刀给我,儿子可以不要天下,不能不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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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 坑儿的爹(盟主加更)

  次日清晨,魏霸早早起身,刚到院子里站定,还没拉开架势,魏延就穿了一身春衫赶来了,兴致勃勃的说道:“来,你教教我怎么练云手。”

  魏霸诧异的看着老爹,一头雾水:“你要练云手?”

  “不行么?”

  魏延眼睛一瞪:“难道你还要藏私,不肯教老子?”

  “不是,这是师父……”

  魏霸的话还没说完,魏延抬手拍在魏霸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你少跟我胡说八道,我昨天问过赵老将军了,他的云手还是跟你学的呢。”

  魏霸尴尬的笑笑,挠挠头:“教就教呗,干嘛动手,伤了和气多不好。”

  “少废话,赶紧教。你师父说这云手能出圆劲,还能修身养性,我也练练,争取多活几年。”

  魏霸恍然大悟,叫道:“阿爹,不带这么赖的啊。”

  “嘿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是敢言而无信,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霸掩而叹息:“阿爹啊,人家都是儿子坑爹,你这个爹倒好,专坑儿子啊。”……

  父子俩晨练过后,一起吃了早饭。这么多年了,在魏霸的记忆中,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多,事实上,他们父子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少。两人很默契的不扯国事,说东扯西的闲谈了一阵。吃完之后,魏延一甩膀子,去演武场操练武卒去了。如今武卒数量太少,魏延又闲着没事,就重新开始练兵,希望再训练一些武卒出来。

  魏霸没有去练兵,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不亲自做了。他去后院拜见了张夫人。张夫人也没说什么,关照了两句,便示意魏霸可以走了。魏霸也没有在意,这位张夫人虽然很少出门,却是个很精明的人。老爹昨天玩的那一出,她大概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魏霸收拾了一下,把弟弟妹妹们叫了起来,吩咐他们休学一天,要带他们去江边看战舰。小家伙们兴奋不已。一个个飞奔回去,换上最漂亮的衣服,跟着魏霸出了门。

  成都的春天比其他地方来得早一点。二月春风似剪风,裁成万条碧丝绦,江边成行的树都已经泛青,看起来一片春光明媚。魏家兄弟姊妹大的骑马。小的坐车,欢声笑语,洒满一路,引来了无数羡慕的目光。如今的魏家可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一门三侯,父子三人身居高位,魏霸更是手握雄兵近十万。治下的交州、荆州是目前大汉政绩最好的地域,交州来的新奇货物是成都市最畅销的品种,而蜀锦等大宗商品更是因交州商道的开通而供不应求,从交州赚取了大量利润的同时,也带到了本地的养蚕、缫丝等作坊的兴盛。

  可以说,成都至少有一半人和交州产生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而交州日新月异的面貌也通过各种途径传到成都,经过无数次的口耳相传,近乎成为神话。年轻的镇南将军也就成了无数人心目中的英雄。

  只可惜,镇南将军有娇妻。有美妾,那些仰慕他的少女们只能望而兴叹。

  停在江边的巨舰早就是成都的一道风景,每天都会有人来看。见到如此巨大的战舰,每个人都赞不绝口。战舰戒备森严,普通人只能远远的看一眼。根本没有机会登船一观。当魏霸带着弟弟妹妹们登上战舰的时候,小家伙们不管是活泼的还是沉稳的,脸上都浮现出得意的神采,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们在甲板上欢呼奔跑,在船舷边向江边仰望的人群挥手致意,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巨舰上,仿佛欢乐的海洋。

  魏霸很惬意,他躺在飞庐前的躺椅上,看着弟弟妹妹们在船上疯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法邈坐在他身边,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将军累了吧?”

  “嗯,心累。”

  魏霸抹了抹嘴,摩挲着唇边的嘴须:“阻力很大。”

  “那当然,随波逐流才没有阻力。”

  法邈应声答道:“所以古往今来,能成大事的极少。”

  “内外夹击啊。”

  魏霸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有些哭笑不得。刘备能三分天下,终究还是有些门道的,老爹那么张扬跋扈的人,居然对他死心塌地,真让人头疼。

  “人心如水。”

  法邈指了指远处的江水,“你越是想走得快,越是能感觉到他的阻力。强行堵塞,只能解决一时,后患无穷,如果因势利导,为我所用,那就能化害为利。就像都江堰一样,非大智慧不能为之。”

  “都江堰亦非一日之功,一人之力。”

  魏霸笑道:“众志成城,我充其量不过是跳出来的那一个罢了。”

  “士不可不弘毅,这就是上苍交给将军的使命。”

  法邈道:“将军这也是顺天应人。”

  魏霸嘿嘿一笑,正准备说话,一个武卒领着一个皂衣老仆走了上来。魏霸立刻闭上了嘴巴,打量了那个老仆一眼。

  老仆恭敬的施了一礼,报上名号,原来是丞相府的。今天一早,诸葛亮就命他到魏府请魏霸过府一叙,得知魏霸到江边来了,他又追到江边来了。

  看着那个须眉花白的老仆,魏霸没好意思把脸沉下来,他尽可能不动声色的问道:“丞相请我过府,有什么事吗?”

  老仆摇了摇头:“老奴不知。”

  “那丞相身体如何?”

  “回府之后,将息一夜,精神尚好。”

  “请老丈回报丞相,请他安心养病。有什么事,两日后的朝会上说吧,我就不去打扰他休息了。”

  老仆默默的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看着他那佝偻的背影,魏霸有些不忍,法邈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将军,丞相府中虽然不是奴仆成群,却也不至于全是老弱。”

  魏霸回头看了法邈一眼:“丞相故意的?”

  “不敢说一定,却也不能说没有这个意思。”

  法邈不屑的看着那个老奴:“丞相洞察人性,夫人亲自采桑织布,自己不冶产业,可是他何曾穷了?以丞相的俸禄,至于如此俭朴么?有些事,做得过了,未免近伪。”

  魏霸笑笑,不予置评。法邈对诸葛亮敌意甚浓,既有派系不同的缘故,也有当年的一些旧恩怨,很难保证公允。评心而论,他自己并不觉得诸葛亮虚伪。

  “伯远,那两封奏疏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杨戏这两天花了大力气,闭门不出,仔细斟酌,力争字字诛心,语出惊人。”

  “也不要太过了。”

  “将军,朝堂的凶险不亚于战场,可大意不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魏霸沉默。……

  诸葛亮躺在病榻上,挥了挥手,示意老仆退下。

  魏霸不肯来,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他多少还是有些失望。他知道,魏霸这是拒绝和解,两日后的朝会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风。魏霸手里捏着那张图纸,只要他把图纸拿出来,形势将对他非常不利。

  可是他并不觉得魏霸凭这张图纸就能达到目的。他可以用这张图纸将他打落尘埃,名声扫地,可是他却无法达成异姓称王的目标。异姓称王形同谋逆,将会引起很多人的抗拒,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仅以魏霸本身而言,如果他真想这么做,倒未必是件坏事。

  可是,这并不是诸葛亮希望看到的,因为除了魏霸之外,还有一个敌人,一个看起来无能,实际上很阴险的敌人。

  李严。

  到目前为止,似乎李严一直很被动,不论是面对他还是面对魏霸,李严都很被动。可是诸葛亮知道,李严如果真的这么无能,他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步步忍让,正是他精明的地方。他放过了姜维,不代表他就认输,他只是不想把廖立推到丞相之位上罢了。他要等魏霸跳出来,和丞相府公开敌对,然后从中取利。

  昨天魏霸在偏殿指责了他一番之后,李严的得意就清晰的表明了这一点。魏霸和他翻脸了,李严才能真正的放心。魏霸和丞相府斗得越凶,李严越开心。他会从中推波助澜,让魏霸冲锋陷阵,自己躲在背后渔翁得利。

  诸葛亮觉得魏霸应该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希望能和魏霸好好谈一谈,不要让李严捡便宜。可是魏霸不肯和他谈,一意孤行,非要彻底击败丞相府,这让他非常头疼。

  难道他有把握在击败丞相府之后,还有余力收拾李严?不,他根本不知道李严的厉害,他被李严的假相蒙蔽住了。

  诸葛亮很着急,他让人再去请魏延。不料这次魏延也不肯露面。诸葛亮听到回报,越发不安。

  与诸葛亮相反,魏霸却显得很自在,也看不到他准备什么,不是陪家人,就是与一些同龄人宴饮,每天深夜才回来。寂静的夜里,诸葛亮躺在床上,都能听到他回府时的人喊马嘶。

  诸葛亮静静的听着,眼睛闭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和他做了多年夫妻的黄月英却能从的呼吸听得出来,诸葛亮的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他在酝酿着反击的计划。

  只要他还活着,斗争就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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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8章 朝会(加更,求月票!

  汉代惯例,五日一朝。

  这原本是皇帝理政的大事,逢五坐朝,与群臣商议国事,也就是后来常见的有事本奏,无事退朝。在丞相府、大将军府先后把持了朝政之后,刘禅早就不管事了,可是每五天坐一次朝的习惯还是不能改,这象征着朝廷的威仪。

  上朝是件苦差事,天不亮就要进宫,住在城外的甚至半夜就要起来,就是住在宫里的皇帝也是天不亮就要起身。纵使魏霸习惯了闻鸡起舞,对这种上朝的习惯也是有些吃不消,头一天晚上早早的睡了,第二天不到寅时,父子俩便一起出发。

  魏霸如此,病得奄奄一息的诸葛亮也必须如此。按理说,他原本可以告假,不用上朝,反正有什么事,杨仪等人都会转告他,必要的时候,天子甚至可能亲自到他面前来请示。可是今天不行,因为他要和魏霸面对面,就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这两天里,诸葛亮派人请了魏霸三次,都被魏霸拒绝了。魏霸回答得义正辞严,公事在府,私事在宅。要谈公事,我和丞相府没什么交集,无事可谈,要谈也应该在丞相府,不会去你的私宅。至于私事,对不起,我更没什么私事好和你谈,所以还是不见为佳。

  诸葛亮觉得很荒谬。自从刘备入蜀之后,他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通常都是有人想见他见不着,没曾想还有他想见的人不肯见他,偏偏两家只隔着一道院墙,近得脚一抬就到。

  形势不由人,事到如今,诸葛亮也只得强撑着病体。拒绝了天子让他告假的礼遇,抱病上朝。

  到了宫门外,诸葛亮看到了魏霸,可是魏霸正和李严谈笑风生,他也不好直接上前插一嘴。再说了。大众广庭之下,他也没法说,只好在一旁闭目养神。卫尉赵云看见了,心中不忍,上前行礼。

  “丞相!”

  诸葛亮睁开了眼睛,借着火光。好半天才认出赵云,歉然一笑:“原来是子龙啊。惭愧惭愧,精神不济,眼力不佳,没认出子龙来。”

  “丞相身体不好,何不在府中静养?”

  “有些事。放心不下。”

  诸葛亮挪了挪身子,躺得舒服一点。虽然春天已经到了,可是夜寒袭人,他身上那件旧裘挡不住寒气,让他一阵阵的发冷。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魏霸,强提精神:“听说魏子玉那天到你府上去过了?”

  “嗯。”

  赵云向前倾了倾,低声道:“他少年心性是有的。品质却还不至于恶劣,丞相宽容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诸葛亮眼神一闪,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身体也跟着绷紧。他看了赵云一眼:“当真?”

  赵云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诸葛亮浑身一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过了片刻,他又道:“劳烦子龙通知一下董允,让他来见我。”

  “喏。”

  赵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他安排了一个人去找董允。时间不长,董允急匆匆的来了。诸葛亮附在他的耳边,交待了几句,董允连连点头,转身又进了宫。

  李严一直在注意诸葛亮。看到董允,他轻笑了一声:“魏子玉,你小心些,今天你大概是逃不掉了。”

  魏霸耸耸肩,不以为然。“大将军,我看要小心的未必是我,也可能是大将军呢。”

  李严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

  在门前等了很久,宫门终于轰隆隆的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此时此事,不管是平时多么嚣张的人都屏息宁凝,亦步亦趋,不敢有任何大意,要不然就有被御史弹劾,甚至当场被轰出去的可能。魏霸是武官,武官以大将军为首,骠骑将军吴懿不在,大将军之下便是右车骑将军魏延,左车骑将军诸葛亮,魏霸身为镇南将军,紧跟在诸葛亮之后。

  两人一前一后,可惜此时也不能说话,诸葛亮的全部心神都在走路上。即使成都的皇宫不大,对他来说,这段路依然太长,长得让他担心走不到头。

  魏霸走在诸葛亮身后,拱着手,不动声色的看着诸葛亮摇摇晃晃的背影。

  走了大概一半路,诸葛亮的气息越来越粗,越来越重,隔着几个人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走在他前面的魏延忍不住了,回身扶着诸葛亮,同时恶狠狠的瞪了魏霸一眼。

  “多谢文长。”

  诸葛亮拍了拍魏延的手臂,感激不尽。

  “丞相,你又何必呢。”

  “食君之禄,理当为君分忧。”

  “唉——”

  魏延轻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了朝堂之上,众人按文东武西的方向坐好。魏霸坐在诸葛亮的右侧,面东而立。他双手拱在胸前,闭目垂帘,一声不吭。诸葛亮侧过头看了他两眼,轻咳了一声:“子玉?”

  魏霸侧过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将军,请注意朝仪。”

  诸葛亮很无奈的把头转了回去。魏霸这哪里是要注意朝仪啊,这根本就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失望,他刚才已经让董允去对皇帝刘禅说了,要刘禅在朝会后把魏霸留下来。皇帝留你,你不敢不留吧?

  所以,现在魏霸再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都不会影响大局,最终他还是要和他在皇帝面前坐下来,进行那个两天前就应该进行的对话。刚才赵云给他透了个底,他虽然还没有最终放心,但大致已经有了一点底,不再那么迫切了。

  且让你再使一会儿性子吧,毕竟是年轻人。

  诸葛亮如是想。

  在鼓乐声中,皇帝刘禅强打精神,坐上了御座。

  一个宦者走到阶前,大声宣布朝会正式开始,让有事要奏的人上前奏事。朝堂之上,都有默认的顺序,诸葛亮虽然自贬为左车骑将军,可是他还是默认的丞相,即使是位置大丞相之上的大将军李严也很客气的把第一个说话的机会让了出来。

  朝堂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诸葛亮的身上。说起来,诸葛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了。从关中回来之后,他就住在宫里,但是他不出现在朝会上,有什么事都是当事人主动到偏殿去向他汇报请示,像今天这样亲自列席朝会,而且是以左车骑将军的身份出现在武官的行列中,不是以丞相的身份出现在文官的第一位,有史以来是第一次。

  诸葛亮咳嗽了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本。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了李严。李严出列,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废话就结束了。他比谁都清楚,今天的主角不是他,是魏霸。他才没兴趣浪费时间呢,他早就迫不及待的等着看戏了。

  李严说完,又轮到文官那边的九卿,九卿也没说什么废话,很快又轮到了魏延,魏延无事可奏,直接忽略过去,接下来就到了魏霸。

  刹那间,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魏霸这位蜀汉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四镇将军。

  虽说魏霸割据一方也有多年,曾经无数次的指挥大军征战,说起来也是久经考验,可是今天站在肃穆的朝堂上,被众人行以注目礼,他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在众人的期盼中,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出列,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

  话音未落,众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重头戏来了。连诸葛亮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

  一直昏昏欲睡的刘禅也坐直了,抬手示意魏霸快说。

  魏霸从左边袖子里摸出一本奏疏,有眼尖的人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厚的奏疏,这得多少事儿啊?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魏霸又把这本奏疏放了回去,从右边的袖子里掏出另外一本,众人一看,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看,目光中都有些恐惧。

  魏霸居然有两本奏疏,而且都是那么厚,这得说到什么时候,莫非他以为今天的朝会是他的一言堂?不少人同情的看了一眼诸葛亮,心道等魏霸这两本奏疏念完了,不知道诸葛亮还能不能站得住。

  奏疏在手,魏霸已经彻底放松了,他将奏疏捧在手上,清咳一声:“陛下,臣有本,弹劾大将军李平延误军事,赏罚不平。”

  众人再次哗然。都以为魏霸要和诸葛亮过不去,没想到他第一个却是弹劾大将军李严。李严和他是一伙儿的,刚刚合作打服了孙权,两人正好得蜜里调油,怎么一转眼他就弹劾上李严了。莫非他们已经窝里反了?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李严。

  李严也觉得后背凉嗖嗖的。魏霸要弹劾他,他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这可是突如其来的打击。他搞不清魏霸究竟想干什么,向魏霸递了几个眼神,魏霸却视而不见,双手捧手奏疏,等待着皇帝的诏令。

  李严的脸色有些难看,鬓角沁出了微汗。

  这些全落在诸葛亮的眼里。诸葛亮也有些茫然。从李严的脸色来看,这应该不是他们串通好的,那么魏霸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虚晃一招,还是真的打算对李严下手?如果是后者的话,事情反倒好办了。。。。PS:加更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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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连根拔起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李严如坐针毡。他很想问问魏霸是怎么回事,可是此时此刻,他根本不能这么做。

  他有一种被人暗算的感觉。魏霸的手段,他一直非常清楚,也非常警惕。他知道他们能联合起来只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一旦把诸葛亮整倒,他们肯定会反目相向。可是现在诸葛亮还没倒,魏霸怎么就对他下手了?

  李严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刘禅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不紧张,反倒好奇,连声催促魏霸赶紧说。

  魏霸开始朗读这份由杨戏死了好多脑细胞才写成的奏疏,弹劾大将军李严。杨戏写得很典雅,引经据典,词义古奥,有些典故他也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得不说,如果魏霸不是事先拿到稿子,他连读都未必能读得下来,只有经过杨戏详细解释之后,他才能搞清楚那些字眼的意思,和暗含的用意。

  这是一篇好文章,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成都。

  不过,此时此刻的朝堂上,却没有人注意文章的好坏,大家都在揣摩魏霸这么做的用意。

  听了一会儿,大家渐渐的明白过来了。没错,这是弹劾李严不假,但是目标却不是李严,而是诸葛亮,是拿并州之战说事儿,只不过拿大将军李严来做靶子。

  魏霸说,李严任大将军以来,军功赏罚既不及时。又不公平,有孚众望。宜降诏谴责,并予以惩诫。

  魏霸从诸葛亮的关中之战说起。诸葛亮欲出兵陇右,结果让曹植率兵突入关中,造成重大损失,战事旷日持久。其后,诸葛亮虽然击毙曹植,又攻取了陇右,但是用兵时间大大超出计划。付出的代价也成倍的增加。战时,大将军府没有及时进行干预,任由关中军团包围冀县,在没有加以解决的情况下,出兵南阳。战后,又没有对相关的责任人进行奖惩。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姜维,他在六盘山丧失两万精锐。孤身而逃,造成重大损失,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其次,关中军团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未经大将军府允许,擅自出兵攻击洛阳。从出兵到最后撤离并州。前后接近八个月,大将军对关中军团的战事不闻不问,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进行配合,没有起到大将军府应有的责任。败走并州之后。又拖了大半年,才进行议功。而且议功的结果也让人非常不解:再次战败的姜维不仅没有受到征罚,反而升任镇北将军。

  与此相反,荆州之战大获成功,孙权称臣,质子入朝,相关人员却迟迟没有得到封赏。主使杜琼、副使李丰、费祎三人,除李丰授南郡太守外,其余两人都没有得到应有嘉奖,至于出征的将士,更是迟迟没有得到赏赐。与并州之战相比,大将军府举措失当,令人失望。

  魏霸吧啦吧啦的读了半天,其实意思只有一个,对关中军团的相关人员赏罚不妥,应该予以重议,以正视听。大将军李严当然是第一责任人,可是当时参与议功的人都有责任,李严不过是一个代表而已。

  李严听了一半就明白了,心花怒放。当初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因为他不愿意接受诸葛亮的方案——诸葛亮要扛下所有的责任,自免丞相,那当然是好事,可是让廖立继续丞相,这却是李严不愿意看到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挑起魏霸、孟达等人的不满,要他们跳出来反对。

  现在,魏霸果然跳出来了,虽然玩得比较惊险,连他都被吓了一跳,可这个场面正是他期望的。如果不是魏霸的奏疏太长,他恨不得当时就跳出来请罪。

  魏霸话音一落,李严就出列,拜倒在地。

  “陛下,臣有罪,镇南将军所奏臣之罪状,皆是实情。请陛下予以严惩,并着能臣重议并州及荆州战事,赏优罚劣,以儆效尤。”

  刘禅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诸葛亮。他再笨,也能听出其中的意思。这哪是弹劾李严,这分明是另有所指啊,矛头直指诸葛亮啊。

  诸葛亮早就明白过来了,只是他现在体力有些不支,腰都坐不直了。朝堂之上,要注意威仪,臀部可以落在脚上,腰却必须的挺直。换在以前,他也许不在乎,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太弱了,这些天他一直躺着,今天是硬撑着来参加朝会的,能走到这里已经不易,没想到魏霸这一份奏疏就读了小半个时辰,他的腿和腰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靠意志力撑着,他早躺下了。

  比起身体上的负担,他更为魏霸的指责着恼。并州之战的最大责任人当然是姜维,可是他已经把责任扛下了,宁愿自免丞相,就算姜维的责任再大,这件事也能挡得过去。更何况他为了能保住姜维,还忽略了魏延的责任,甚至让魏延做右车骑将军,自己做左车骑将军,这样的妥协还不够?魏霸还要穷追不舍?

  政治上哪有这么较真的,政治就是妥协,不肯妥协,什么都按制度来,那只能是故事,不可能是事实。这样的事,魏霸以前也做过,如果真的论战功,魏风能做荡寇将军?

  可是这样的话,他无法出口,魏霸要求按相关律条重议并州军功,这完全合乎规矩。这时候扯出魏风的事,就和耍无赖一样,落了下乘。

  “镇南将军所说,不能说没有道理,臣也请陛下重新评议并州、荆州战功。”

  诸葛亮决定不与魏霸纠缠,他现在没这体力和魏霸在这里说这些。魏霸明显不怀好意,他的袖子里还藏着一本奏疏呢,他是要把自己耗死啊。

  诸葛亮明智的同意重议,刘禅当然没话说,立刻指令李严、诸葛亮组织相关人员,重议战功。

  诸葛亮举手投降,意料中的争论没有发生,有的人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却很失望——没看到意料中的热闹,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不过魏霸袖子里还有一本奏疏,希望还没有最后断绝。

  在众目睽睽之下,魏霸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一本奏疏,开始朗读。有了刚才读过一本的经验,他越发的沉稳,读得抑扬顿挫,感情充沛,时而愤慨,时而激动,大有把朝堂当成朗诵表演的意思,陶醉在文学的美妙之中。

  可是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美感,特别是诸葛亮。

  诸葛亮的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一阵阵的抽动,带动他的眼角都跟着跳动。他忘记了自己的疲劳,腰背挺直,仿佛受到了威胁的雄狮,虽然老迈,却依然弓起背,抖起鬓毛,准备向敌人发出愤怒的咆哮。

  因为魏霸触到了他的痛处。

  魏霸的奏疏很长,从丞相的制度由来说起,说到秦代相邦吕不韦,说到大汉第一任丞相萧何,武帝朝限制丞相的权利,哀帝朝改丞相为大司徒,长长的一段之后,终于说到了建安十三年,曹操重设丞相,建立丞相府,并终究以丞相府架空了朝廷,为曹丕代汉奠定了基础。

  听到这里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如梦初醒。魏霸说那么多都是引子,要害在后面,曹操重设丞相府是图谋不轨,丞相府掌兵不是汉代旧制,而是曹操有意篡位的举措。既然如此,那么丞相府的重新设立从一开始就不合法,而丞相掌兵更是大逆不道,乱国之本,祸乱之由。

  既然如此,那丞相府还应不应该存在,是不是应该取消,恢复为司徒?丞相掌兵不合旧制,又有危国本,是不是该立即改正,将兵权还给大将军府,并终结丞相府与大将军争夺兵权的内讧?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有李严欣喜若狂。

  魏霸这一刀砍下去,竟然是要将整个丞相府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李严一直想把兵权从诸葛亮手中夺过来,可是他也不敢像魏霸这么绝,居然要连丞相府都给取缔了。如果真能照他的这个计划实施,那诸葛亮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没了兵权,他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真正掌握大权的只有大将军李严。

  这才是从光武帝进开始,大汉最常见的制度,重新出现的丞相府从一开始就不合法,就是一个隐藏着谋逆之心的机构。

  李严禁不住想放声大笑。诸葛亮担心魏霸有不臣之心,魏霸反过来将了诸葛亮一军:以丞相掌兵才是造反,你这是想步曹操的后尘,想走代汉的篡位之路。

  这可比那些没有证据的怀疑来得更直接,因为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

  这一招太狠了,狠得任何人在此之前都不敢想象。

  诸葛亮心跳如鼓,赵云的那句话带来的些许安慰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看着还在侃侃而谈的魏霸,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知道魏霸会反击,但是他不知道魏霸会出这么决绝的招。

  与这一招相比,什么图纸泄密,什么四万金的白条,什么辽东计划都是浮云,不值一提。

  既然丞相府没有存在的法理,那丞相府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依据,都有可能成为谋逆的证据。

  不解决这个问题,其他的都没法谈。

  诸葛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死死的盯着魏霸的脸,身子慢慢的歪倒。

  魏延大惊,眼疾手快,托住了诸葛亮。

  “丞相——”。。。PS:求月票,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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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此地无声胜有声

  诸葛亮晕倒,原本肃穆庄重的朝会顿时乱成一团,再也没有人听魏霸说些什么,丞相府的人一拥而至,将诸葛亮围在中央,大呼小叫。

  刘禅也从御座上蹦了起来,分开众人,跑到诸葛亮面前,连声叫道:“相父,相父……”

  喊了两声,又突然醒悟过来,大吼道:“太医,太医死哪儿去了?”

  正往人群里挤的董允一听,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刘禅气得大骂:“你笨死算了。”

  说着,一手抄起诸葛亮的手臂,弯下腰,将诸葛亮背起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传太医,传太医啊……”

  魏霸捧着奏疏,看着受惊的兔子一般的刘禅,目瞪口呆。

  这货原来这么敏捷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没等他回过神来,魏延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跟前,一手揪着他的衣袖,一手挥起拳头,圆睁双目,怒不可遏。魏霸一看大事不好,不等老爹抓实,转身就跑。

  “站住!”

  魏延迈开大步,紧追不舍。

  魏霸抱头鼠窜,豕突狼奔。

  关键时刻,大将军李严拦住了魏延,笑容可掬的说道:“文长,这里是朝堂,要教子,可以回家教去。在朝堂上殴打同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魏延不耐烦的推开李严:“让开,我打死这个竖子。”

  李严不让,依然满面春风:“那文长是怕重新议功。不能再任车骑将军而恼羞成怒吗?”

  魏延一听,勃然大怒。伸手从腰间扯下印绶,砸进李严的怀里,大喝道:“我魏延岂是恋栈之人?大将军太小看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想不明白,子玉何过之有,让你如此愤怒?”

  “何过之有?”

  魏延冷笑道:“他才多大的年纪,敢对丞相无礼……”

  “文长!”

  李严打断了魏延的话,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道:“首先,孔明现在不是丞相。其次,子玉的奏疏针对的是丞相府,而不是孔明本人。你一句话犯了两个错误,如果再不改正,我要请御史轰你出去了。”

  魏延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他被李严接连顶了几句。却无言以对,士气大少,气呼呼的扭头就走,拂袖而去。

  李严环顾四周,大殿上乱成一团,皇帝背着晕倒的诸葛亮跑了。丞相府的大员跟着走了,魏延走了,肇事者魏霸也不知去向,连马谡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他满心的欢喜。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未免有些郁闷。

  李严摇了摇头。宣布散朝,这才赶去后宫见驾。他倒不是关心诸葛亮的身体,只是想看看诸葛亮受的打击究竟有多重。

  他一路走,一边笑,每个毛孔都在笑。不过,当他一只脚踏进温凉殿大门,看到魏霸和刘禅对面而坐,而不久之前刚刚吐血晕倒的诸葛亮正坐在魏霸对面的时候,他的笑容顿时不翼而飞。

  这是怎么回事?

  李严想抽身而走已经迟了,只得硬着头皮,在三人的目光中走上殿,向刘禅行礼。刘禅的脸色不太自然,有些发白。他又向诸葛亮行礼,诸葛亮的脸色苍白,有些疲倦。他最后看向魏霸,魏霸有些窘,有些无奈,投向李严的目光中有求助的意思。

  丞相晕倒,皇帝落跑,老爹要饱以老拳,威风八面的魏霸也只能落荒而逃。直到老爹被李严拦住,气呼呼的走了,众臣也纷纷散去,他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本想着此时回家免不了一顿呲,不如去江边的战舰上躲两声,不料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人拦住了。

  皇帝陛下有请。

  诸葛亮召他,他可不去,皇帝陛下有诏,他却不能不从。等他到了温凉殿,看到诸葛亮的时候,这才知道今天的事儿还没完。

  他当时的心情就和李严现在一模一样,所以特别能理解李严。

  李严一看就明白了,魏霸和他一样,又被诸葛亮套住了。想想也是,就当时那个情况,如果他不晕倒,天知道魏霸还会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晕倒,至少可以打断魏霸的节奏。

  这孔明,装得还真像啊。

  李严一边腹诽,一边上前拱了拱手,一脸的关切:“丞相……醒得真快啊。”

  “大将军,我现在不是丞相。”

  诸葛亮声音嘶哑的打断了李严的寒喧,直截了当的说道:“正准备派人去请大将军,大将军就来了。正好,一起坐下商量一下吧。”

  李严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转身又笑眯眯的看着刘禅:“陛下最近身体强健,着实可喜可贺。”

  刘禅茫然的看着李严,不知道李严究竟想说什么。

  “陛下能将丞相背起来,一路飞奔,足可见气力不小。”

  李严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身体乃万事之本,有一个好身体,可比什么都强啊。丞相,哦,不,左车骑将军,你说是不是?”

  诸葛亮一脸淡然,眼皮耷拉着,仿佛没听到。

  魏霸强忍着笑,他知道李严想干什么,插科打诨,胡搅蛮缠,就是不想好好说话,不想跟着诸葛亮预定的节奏走。这和他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用意如出一辙。他心领神会,立刻起身道:“大将军言之有理,陛下春秋正盛,德智体全面发展,又有左车骑将军和大将军为左辅右弼,诚为大汉之福,万民之福,亦是我等臣下之福。”

  诸葛亮眼皮一跳,疲惫的目光看向了魏霸,充满了警惕。李严刚才的话只是打岔,可是魏霸的话却不是打岔那么简单。他什么意思,皇帝春秋正盛,还什么德智体全面发展,又把争权争得吐血的他和大将军变成了左辅右弼,这潜台词的意思好象皇帝亲政了似的。

  皇帝亲政?不得不说,诸葛亮在被这个想法吓住的同时,又觉得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他刚才吐血晕倒可不完全是装的,他是真的支撑不住了。以他多年来的政治斗争经验,魏霸做了那么长的铺垫,最后肯定会有重重一击。与其等他把话挑明了,不如打断他的节奏。所以他果断的晕了。对他来说,晕倒太简单了,根本不用装,只要松掉那口气就行。

  事情正如他想象,生生打断了魏霸的节奏,重新回到了他预设的方案上,把魏霸拖到了皇帝面前。李严来得意外,却也不影响大局,有一个人旁证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也预料到魏霸会反击,可是他没想到魏霸会提议皇帝亲政。一刹那间,他有些怀疑魏霸的真正用意。

  皇帝亲政,的确是解决眼下困境的一个好办法。他的身体他清楚,撑不了太久,如果不能在离世之前搞定魏霸,用道义束住魏霸,李严、魏霸肯定会走上那条不归路。如果能将大权还给皇帝,就算不能最终解决问题,多少也能拖延一点时间。

  何况他也清楚,皇帝是支持他的。刚才他晕倒时,皇帝的着急他都看在眼里,皇帝背着他在宫里飞奔,身嘶力竭的召太医,那都是发自肺腑的。

  可是,皇帝能当得起这个家么?没错,他的确春秋正盛,可是德智体全面发展……仿佛虚了点,特别是这个智,让人着急啊。

  诸葛亮紧张的思索着,权衡着还政于皇帝的利弊,而李严却被魏霸的提议吓得不清。他偷眼看着魏霸,揣摩着魏霸的真正用意。皇帝亲政,那以后还怎么搞,我们几个争来争去,最后全便宜了皇帝?莫非魏霸看着诸葛亮时日无多,已经开始准备与我为敌,拉上天子做帮手?

  大殿里一片寂静,诸葛亮和李严都在揣摩魏霸的用意,魏霸很乖巧的沉默不语。天子刘禅怔怔的看着他们,一会儿看看诸葛亮,一会儿又看看李严,吧哒吧哒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说,那种茫然的眼神中透出的纯天然憨厚让人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儿,诸葛亮首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宁静:“陛下,刚才因臣体弱,未能听完子玉的奏疏,此刻虽然朝会已散,好在正方也在,不妨再听听子玉的高见,顺便议一议?”

  刘禅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看向魏霸:“你还没说完?那就继续说吧。”

  “喏。”

  魏霸从袖子里拿出那份奏疏,舔了舔嘴唇,打开正要读,忽然又停了下来:“陛下,能赐臣一杯水否?读了半天,口干舌燥啊。我这篇奏疏的确有点长,再读一遍的话,又得花不少口水。”

  刘禅连忙让人给他拿水,诸葛亮却皱起了眉头。再读一遍,你是故意要我老命么?他摆了摆手:“子玉,不用从头读起了,就从中断的地方开始吧。”

  魏霸眨眨眼睛:“将军,前面的……你都记得?”

  诸葛亮无奈的点点头:“我虽然老了,却还没糊涂,记得。”

  魏霸一拍手,非常高兴。“那将军以为我说得对么?”

  诸葛亮一怔,觉得这句话还真不好回答。说他不对么?他说得都对,事实的确是这么回事。可是承认他说得对,岂不是要撤消丞相府,至少放弃兵权?说他不对,又用什么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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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偶尔露峥嵘

  诸葛亮沉吟片刻:“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岂可一概而论。当初罢丞相,其后复丞相,皆是因时而动。曹操以丞相弄权,并不代表丞相府就不合法。子玉莫非以为我和曹操一样,有篡立之心?”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你大可放心,我已垂垂老矣,儿子却还小,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你魏子玉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正方这样的忠厚老臣辅佐陛下,任何人的野心都难瞒过他的眼睛,要以丞相篡权,怕是无能为力,所以就目前来看,丞相府还没什么危险可言,子玉大可不必担心。”

  魏霸暗自赞叹,诸葛亮病得这么重,依然思维锐利,这一招连消带打可真是漂亮。不仅表了忠心,还把李严给拉下水了。当着天子的面,他不称各人的官职,而称字,透着那么一股亲近随和的同时,又避免了他官职上的尴尬。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味胡搅蛮缠,未必落了下乘。

  魏霸眼珠一转,又笑道:“将军高风亮节,世人所知,小子岂敢怀疑将军。不过,丞相府掌兵,与大将军府职权交叠,有叠床架屋之感,若不解决,终究是不妥的。以将军之见,当如何解决为上?是丞相府与大将军共掌兵权为好,还是干脆撤并了大将军府为妙?”

  诸葛亮还没说话,李严先吓了一激零。撤并大将军府?那不是要我命么。魏霸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句句针对我。他连忙笑道:“子玉。你就不要为难孔明了,你看他的身体病成这副模样。就不能让他休息休息?”

  魏霸微微一笑:“大将军的身体不错啊,兼了丞相府的职权,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反正诸葛将军贵体有恙,一时半会的大概也无法承担丞相的职权。”

  李严闭上了嘴巴。魏霸这是把他推到前面,放在火上烤啊。不过,如果可能,他倒是不反对将丞相府的权利给拿过来。当然了,这根本不可能。

  看着魏霸和李严一唱一和。诸葛亮暗自苦笑。他有些悲哀,因为他发现,要想堂堂正正的给魏霸套上束缚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魏霸不仅在战场上狡猾多变,在朝堂上也同样足智多谋。他以攻代守,紧紧的抓住丞相府职权上的漏洞不放,锲而不舍的加以攻击,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他想用大义来困住魏霸。魏霸却先用大义来指责他。自己持身不正,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以前他大权独揽,没人敢指出这一点,挑战他的权威,时间长了,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无懈可击。现在被魏霸撕去了那层伪装,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虚弱无力。

  正如脸上的胭脂掩藏不住自己的疲惫一样。

  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却已经无力回天。他的心头涌过一股悲凉。他老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老了,面对魏霸这样咄咄逼人的年轻后辈。他已经没有胜算。不管从体力上还是从智力上,他都没有什么优势。

  直到目前为止,魏霸还没有使出全力,游刃有余,而他却已经筋疲力尽了。

  见诸葛亮面色苍白,气息急促,刘禅叹了一口气:“丞相府的废立关系重大,不可轻忽。相父身体不佳,暂时就保持现状吧,等相父康复了再议不迟。来人,送相父回府休息。”

  诸葛亮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多谢陛下垂怜老臣。”

  刘禅挥了挥手,董允带着人冲上了大殿,抬起诸葛亮就走,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的盯了魏霸一眼。魏霸却挑了挑嘴角,不屑一顾。他对董允之流根本不屑一顾,但是他对刚才刘禅展示出来的果断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指责诸葛亮不是丞相了,却以丞相自居,逼得董允改口,可是刘禅却依然称诸葛亮为相父,恭敬有加,这足以表明他对诸葛亮的支持。看着诸葛亮处于下风,他又强行中断了讨论,并且在不经意之间做出了决定,保持现状,在诸葛亮康复之前不讨论丞相府的问题,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帝王才有的决断和霸气。

  这货……真的德智体全面发展了?

  魏霸很清楚中国政治的特点,从来都不是法治,所谓王法,那就是王的法,是王束缚普通人的法,却不会针对王。王法是一柄利器,几乎拥有无限的杀伤力,哪怕是一个庸才,掌握了这柄利器之后战斗力都会暴涨。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且不论这是不是能真的实现,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王法的真实本质,王法,充其量只能管到王子,却管不到王本身。皇帝杀错了人,有偿命的么?能给你平反,承认自己杀错了,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能掉以轻心么?换句话说,刘禅现在如果一声令下,把他推出去斩首,他除了奋起反抗,杀出宫去之外,大概死了也白死,大不了到时候刘禅说自己一时糊涂,听信谗言,杀错了,赏你魏家一笔钱,再赏你一口好棺材就算了事。

  老爹再护犊子,他敢要刘禅偿命?

  跟诸葛亮可以讲道理,因为他再牛逼,他也是丞相。和刘禅却没什么道理可讲,因为他是皇帝。皇帝从来不和人讲道理,因为他天生拥有不讲理的权利。

  魏霸很本能的收起了锋芒,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刘禅较量呢。宫里就是刘禅的主场,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李严是只老狐狸,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谨慎的收起了爪牙。

  刘禅却一脸茫然,天然呆萌。他根本不知道他刚才霸气侧漏了,见魏霸和李严都不说话了,他有些失落:“你们……不谈啦?”

  魏霸冲着李严使了个眼色,李严想了想,叩首道:“陛下,此事是臣的过错。臣愿意受罚。并州之战,涉及的人甚多,容臣回去重查,有了结果,再报与陛下。”

  刘禅点点头:“也好,那你去忙吧。魏霸,你留下,朕还有话对你说。”

  “唯。”魏霸和李严同时答应。李严躬着身,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宫,李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在宫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充其量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可是他的背心却有些汗淋淋的。他上了马车,赶回大将军府,经过大司农官廨的时候,他让人去找马谡。

  马谡来得很快,李严刚在大将军府门前停下,马谡就赶到了。他打量了一下李严的脸色,什么也没说,跟着李严进了府,径直来到堂上。

  李严把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郑重的问道:“幼常,依你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马谡无声的笑了起来:“大将军,你太紧张了。”

  “哦?”

  “不错,我承认,陛下虽然算不上什么天资聪明,却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并非生于深宫,从小跟着先帝奔波,其后又得丞相教诲,就算是顽石,也是不一般的顽石,怎么可能对朝中的事务一无所知?以前他和丞相疏远,是因为丞相太强,如今丞相势弱,而大将军却异军突起,陛下要行制衡之术,对丞相有所支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严缓缓的吁了一口气。马谡的话说到了他的心眼里。以前他没怎么在意天子刘禅,因为刘禅一直很听话,谁的话他都听,就是没自己的主意。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刘禅的表现让他有些异样,让诸葛亮住在宫里,诸葛亮晕倒的时候,他背着诸葛亮飞奔,刚才又主动替诸葛亮解围,这些事分开来看,也许看不出什么,可是联系在一起看,却透着一股刻意在里面。

  这股刻意,当然就是天子要支持丞相府的意思,支持丞相府,那当然是要压制大将军府。甚至可以说,天子把魏霸留下来,就有要把魏霸从他大将军府拉出去的可能。

  “不过大将军也无须太过担忧。”见李严脸色变幻,马谡却显得非常轻松。“天子要支持丞相府,正说明丞相府现在太弱了,天子不希望丞相府一败涂地。可是丞相病入膏肓,就算有陛下的扶持,他又能坚持到几时,大将军何必紧张?”

  “那魏霸呢?”李严反问道:“陛下会不会扶持魏霸,以接替丞相的位置?”

  马谡摇了摇头:“我看可能性不大。”

  “为何?”

  “陛下愿意,魏霸也不会愿意。他会放弃荆州、交州的利益,回到成都来?离开荆州、交州,他就成了无根之木,不再有能力与大将军对峙。就如丞相离开了关中,就实力大减一样。陛下如果真想靠他来制衡大将军,必然不会让他回成都。”

  李严思索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将军,也许以后魏霸会和大将军分道扬镳,可是现在他还不具备这个实力。在丞相未死之前,你们还是盟友。魏霸提出了重议并州战功,大将军,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如何借着这个机会打击丞相府的势力,维持与魏霸的聪明,并将关中掌握在大将军你的手中,才是大将军目前最迫切的问题。”

  李严目光闪烁,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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