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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唐砖(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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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节看见了京观

  “小子,自从来到辽东,你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个快乐,善良,稳重的云烨去了哪里?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阴毒,狭隘,自私,不依不饶的人?“无舌瞅了一眼被抬走的黑齿长,有些感慨的问。

  “我也不想变,可是身上背着一万多条性命呢,不变的话,这些将士怎么办?这个世道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好人吃亏,恶人大行其道的世道,我不想让自己的部下陷进危机,那就只好把危机转嫁给别人,老爷子,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来都不是,您看不惯我也没办法,事情都是我做出来的,任由别人评说去吧。”

  无舌呵呵的笑着说:“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相反,对你的这种变化很欣慰,这才是一个主将的样子,我们平和的时候或许会仁慈,但是绝不是现在,说起老夫以前做的事情,嘿嘿,小子,你做梦都想不到,我从那个圈子里跳出来了,所以你看到的都是老夫人性的一面,以前的做的那些恶事,老夫从未后悔过,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决断就不要后悔,不管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这都是你当时最正确的选择。”

  看着无舌从那支长箭上取下自己的那绺白发,细心地挽成结,放进一个小盒子里,云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早日回到长安。

  云烨急躁,刘方却不急躁,整支军队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一样恪守着原来的步调,狗子,单鹰,人熊都被当成探马撒了出去,大队人马与辽水上艰难航行的筏子相互照应着逆水而上,刘仁愿用尽了平生所学。利用一切能利用的风,总算还能跟得上大军,水军不容有失,一旦没有了水军,大队人马的物资补充就成了问题。

  强弩和八牛弩的确是克敌制胜的好武器,但是消耗也是惊人的。还没有和最强大的敌人交手,物资已经损耗了三成,虽然已经把射出去的弩箭都回收了回来,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进行休整。

  每日行军三十里,这是刘方制定的决策,他宁愿在旷野上面对大股的高丽精锐,也不愿意进行攻城作战,云烨的计划他知道,但是他好像完全不加以理会。依然固执的按照平日行军作战的那一套推进。

  既然把指挥权交给了刘方,云烨知道自己就不能再越俎代庖,军中无二令,否则就会把将士们彻底的送进地狱。

  当大军行进到安阳岭的时候,刘方在击退了一大股骚扰的高丽人之后,建立了坚固的营寨,下令将所有的武器全部组装起来。

  安阳岭就是云烨大军的攻击基地,山脚下就是辽阔的辽水。水军的营寨也在山湾建成,刘方一共建立了七座可以防守的小寨子。高丽人想要攻破主寨,需要先拔掉那七座梅花状的小营寨,水军担负的那些辎重也全部被转移到了大寨里。

  初春的第一场小雨还是降临在这片土地上,感受不到多少美的意境,如烟如雾的小雨裹挟着寒意粘在身上,冷入骨髓。小雨只下了一会,就变成了鹅毛大雪,被太阳烤的温热的土地,很快就把它们转化成雪水,这对云烨的计划更是增添了几分难度。

  大王城就在视力可及之处。它依山面水,扼守着南北的通道,是辽东的第一坚城,八千名高丽精锐守卫着这座城池,周围的村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早就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准备,整片地方的高丽人都被撤进了大王城的后方,村子里如同鬼蜮,不要说牛羊,想找到一只鸡都不可能。

  “大王城的情况也不乐观,高丽王为了控制大王城,特意命令大王城非战时不得存粮,他的粮草都是依赖苍岩城补给,如今苍岩城落在了我们手上,他的粮草也就断绝了,想要得到安市城的补给,需要翻过整座龙岗山,路途艰难,现在就看谁忍不住,先下手了。”

  站在安阳岭上,白雪阻断了视线,只能若隐若现的看到那座雄城,云烨忽然在大王城的旁边,居然看到了一座金字塔一样的建筑,塔尖几乎高过了城墙,就在辽水与大王城之间。

  “那是什么,高丽人也有弄这种建筑的兴趣,这种建筑一般都是被当做坟墓来用的,怎么这里……”

  云烨才说了一半,忽然止住,刘方抽出腰上的剑在自己的脸上重重的划了一道大声嘶喊:“苍天作证,我刘方一定要高丽狗贼血债血偿,否则,死不还乡。”

  有这动作的不止刘方一个,杨月明,杨月礼,赖传峰,还有那些校尉,也拿着刀子割自己的脸,云烨想不割都不成了,他娘的,还没杀敌人呢,就先给自己一刀,亏大了,手里拿着刀子犹豫着割不下去,看见别人都血流满面的发誓,自己融不进人群怎么当统帅?都说了死不还乡,难道就自己一个人回去?

  脸上一凉,无舌袖子里寒光隐没,他刚刚割了自己一刀,见云烨犹豫,顺便就帮着云烨下了决心。

  这一刀很准,割得不深不浅,偏偏血流的很多,不一会云烨就满脸都是血,多余的还顺着下巴往下淌……

  总算是明白刘方为什么会带着全部将校站在雪地里看大王城了,他想让那座京观,激起所有将士的热血。他达到目的了,军营里每个人都脸上流着血疯子一样的呼喝着“杀,杀,杀。”的怒号,如果现在去攻城一定每个人都不怕死,当然,云烨除外。

  战前教育的目的达到了,就该全部回营疗伤,他娘的,这回彻底算是伤兵满营了,始作俑者,就是刘方这个老贼,对于让自己破相的刘方,云烨怨念颇深。

  狗子和单鹰回来之后,对于所有人都割破了脸发誓,唯独自己没有,觉得很不男人,很快的就给了自己一刀,捂着流血的腮帮子问云烨发的什么誓来着?

  这一场雪下了足足一天一夜,大雪初晴之后再看大王城,云烨就高兴的合不拢嘴,因为白的是地,黑的是水,果然如同传闻中所描述的,大王城水道密布,护城河黑水滔滔,绕着城池转了半圈之后就灌进了城里,城里水道密布,房子整齐的就像菜畦,无数的桥梁搭建在水上,都是那种拱形的小桥,河水里小船穿梭的忙碌,似乎在往城墙上运输物资,没想到这条河还有这个用处。

  “要是我们能把大辽河截断就好了,河水倒灌就能把这座城淹掉。”云烨兴致勃勃的说,却发现手下似乎都在忙别的,就当自己在对空气说话。

  “看清楚,引入城里的那条河可不是辽水,是从龙岗山流下来的一条小河,你没发现大王城的地势比外面高出来好大一截子么?你准备建一座多高的大坝,才能淹掉大王城?”说话的是刘方,别的人知道自己的主帅不识军阵,所以都给主帅留面子,只有他不依不饶。

  “那条河的水流过于湍急了,很不适合放火,如果让水流缓下来,就好了。”云烨没有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不存在丢不丢脸。

  “我本来就要截断那条河,攻城的时候本来就要填平护城河的,这件事我去做。”刘方说完就走出帐子开始安排军士们砍树造云梯,除了简单的云梯之外,还有抛石机、投石机、攻城塔、冲撞车和大盾牌。

  这是一项繁复的工作,好在云家本来就是以奇巧出名,家里从不缺这样的人才,只要图纸下发,来自云家庄子的军卒就会带着其他人去伐木制造。

  唐朝的攻城战就是这样,一旦城墙遭到破坏或攻城塔已经就位,自愿上阵的士兵就会发动突击。这种部队以凄凉的期待而闻名,因为他们都已经做好伤亡的打算。但是,在这种部队中能成功生存下来的人,都会在晋升、头衔和战利品上得到最高的奖励。

  巨型抛石机又称配重抛石机,是大型的投石器,由沈重的砝码(通常是大袋子的石块)来增强它的威力。投石机的长投掷臂一端会装上大石并藉大量的砝码向下拉张。当投掷臂被松开,投掷臂便会因重力骤失向上弹升,使大石以很高的弧形弹道猛力地投射出去。由这种武器所投掷出去的投射物,会急速下坠,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用来粉碎大王城密布的箭塔,人家也有强弩,虽然少一些,威力不如云烨军队里的那些改造货,可是人家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如果云烨不加以防备,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投石机也不是万能的,除非投射物能够刚好击中城墙的顶端,否则很难光靠巨型投石机破坏垂直的城墙。如果在装配巨型投石机时没有弓箭掩护,可能会在守城士兵突围后被发现并遭毁。巨型投石机最适合用于粉碎木制的屋顶,并且可以把燃烧的油罐投射出去。

  这东西自从三国时期被马均造了出来,就一直以取材方便,制造简单而获得所有攻城将领的喜欢,云烨又何能例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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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节战场上的礼貌

  骚扰,无休止的骚扰,高丽人从山上,水上,草丛里,地底下,不停地向云烨发起进攻,虽然在大唐军人眼中这种低烈度的骚扰,实在是不算什么,但是一直蚊子在你耳边嗡嗡的久了,也会让人心烦气躁。

  去树林子里砍树的将士不停地在受伤,大部分都是伤在腿部,那里的陷阱密布,高丽人估计到了云烨会需要很多的木材,也想到了只有这片松树林子才能供给云烨大量的木材。他们有些自大了,或者舍不得把这片林子烧光,所以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云烨没有那些顾忌,一旦采集到了足够的木材,就一把火点着了树林,强弩在外面守着,那些藏在树林里偷袭的高丽人被大火撵了出来,然后一个个像猎物一样,被强弩射杀。

  都说怒不兴兵,高丽人似乎不这么想,一个举着高字大旗的人带着两千高丽人在天快亮的时候勇敢的冲进了大唐的营地,进了寨子才发现这是一个空寨子,想要退出去,刘方没给他机会,半夜劫营这种老套的把戏实在是不够刘老头玩的。

  当两千余人的尸体被堆在大王城前的时候,一声悠长的号角从城里传了出来,一大队骑兵站在城门外面,野地里钻出来好些高丽人,他们很有秩序的进入了大王城,看样子是不打算再骚扰了。

  一个使者带着一个随从来到了营地前,向云烨递交了高丽太大兄全砚池的一封信,要求云烨准许把那两千高丽人的尸骨带走,并且准许云烨从京观上取走两千具尸骸,作为回报。刘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但是要求高丽人自己从京观上挖出尸骨来交换。

  “这只三条腿的鸡是什么意思?”云烨翻着信件,问那个高丽人。还没等高丽人回答,他带来的那个随从就高傲的回答:“那是三足金乌,我们的神,唐人无知。只知道鸡。不知道金乌的存在么?”

  恼羞成怒的云烨就下令砍了那个随从的头颅,然后被装在盘子里被送了上来,那个使者满眼含泪,想要要回随从的尸骨,云烨却严词拒绝,除非再拿五百具尸骨来换,否则就要把这个英勇的高丽随从喂狗。

  暴怒咆哮着的使者答应了这个要求。后来发现云烨又好奇的看着他的脖子,就一溜烟的回到了大王城,准备向太大兄全砚池禀报自己随从的坚贞不屈,这样的英雄,在高丽人中很罕见,一个胆敢在敌人的千军万马面前驳斥对方将领无知的英雄。需要让所有高丽人知道。

  见到使者走了,云烨迅速的会到帐房,只见那个高丽人的随从正在刘进宝的伺候之下吃饭,报着烤鸡啃的样子见不得人,刘进宝一边给他倒茶水,一边劝他慢些。

  “慢个屁啊,老子足足当了两个月的奴隶,整天一口肉星星都不见。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不得吃个够。”

  “你上回不是说你把肉吃的够够的么?喊着要吃面条,今天怎么倒过来了?”

  云烨没好气的问。这家伙天生一副熟人脸,当奴隶也能当成使者的随从,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曲卓咽下去一大口鸡肉之后,抹了把嘴对云烨说:“这野鸡太柴,没庄子上的鸡肉油水大,我这回估计到大军会被阻碍在大王城,所以早早就到了辽东,在褥奢元和家里当仆人,他们喜欢会说大唐话的奴隶,我贿赂了他家的管家,捞了一个采办的差事,所以能在大王城走动,你看这是我画的大王城地形图。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云烨看着曲卓从衣服里撕下一大块布,拍拍他的手,让他继续吃东西,自己带着那块布来到了帅帐。

  “这是大王城的内部地形图,被咱们的细作刚刚带出来,你们看看我们进攻那里为好?”云烨说着就把布片放在桌案上,刘方没有看布片,却先问云烨一句:“此人可靠么?”

  “不用怀疑。”云烨说的斩钉截铁。

  刘方这才仔细的看着布片上的线条逐片逐片的对照自己的地图,看完后朝云烨点点头,表示认可,最后指着靠河的西门说:“我们的进攻地就在这里,稳固了西门之后,我们才能着手下一步的动作,你的计划,只有在战事胶着的时候才会有成功的可能。”

  “刘先生,我不希望攻城的时候用将士们的尸骨去填,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这就折返大唐,相信满朝文武没人能说出我的不是来,那个计划我只试验一次,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立刻下令拔营回家。“

  刘方点点头说:“我们不具备攻下大王城的实力,全砚池也知道,他一门心思的想把我们耗死在大王城下,你看看这里,大王城可不止一道城墙,足足四道,只要我们进了第一道城墙,如果没有攻下城墙,到时候城门上的千斤闸落地,我们被困在瓮城,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攻城一开始,就需要以绝对优势压制敌人,再派小股的精锐去毁掉他们的水源地,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完成你的计划。“

  “水军是我们唯一的退路,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只要我们脱出辽水,到了大海上就是我们的天下。“

  刘方的话让云烨无眠了一个晚上,老家伙没有随意敷衍的意思,没有打算触碰一下大王城就了事,而是真的准备攻城,就是不知道他如何填平那道宽阔的护城河。

  旭日初升,牛皮战鼓咚咚咚的响了起来,云烨骑在马上,跟在无舌的身后慢慢向大王城走去,越往前走,发现大王城越是高大,当走到离城不足三里之地的时候,眼前的这座高的城池几乎压得云烨喘不上气来。

  就算是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云烨也不认为这座城是能够依靠血肉之躯就能攻破的,没有耀武扬威的战将跑出来要求单打独斗,也没有人扯着嗓子朝着城头喝骂,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在实际战争中没有半点作用,云烨这个只是从《三国演义》里知道古代战争的军事白丁,心中充满了对罗贯中的怨念。

  战场上静悄悄的,城墙上也一个人都没有,突然间,城头响起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呼声,从低矮的垛堞之后忽然涌出来无数的高丽军士,顷刻间就布满了城墙。

  刘方不为所动,挥挥手里的旗子,云烨就发现一大排举着高大盾牌的军卒从严整的军伍里走了出来,一步一停,一步一喊杀,声威丝毫不落下风。

  那些光着脊梁喊着号子推着攻城车的汉子在初春的寒日里浑身蒸汽缭绕,一步步的把攻城车推向了离城只有半里地的位置,后面伸着长胳膊的投石车慢慢的跟上来,牛车载满了石头艰难的在后面跟随。

  云烨有点失望,今天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布置攻势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只攻打一座城门,还有三座城门可以供敌人迂回,自己兵太少,怪不得兵书上说,十倍围之,五倍歼之,一万两千军马,去攻打一万人固守的城池,本身就是一种找死的做法,如果不是云烨的装备超级豪华,还有火油这个利器可以使用,打死刘方都不会接下这个活。

  长安城里的那些老帅们都在等着云烨大败而归的消息,只要这个消息传到京城,将士们死伤惨重,那么,这场仗不打都要打了,没人认为云烨能办到这一点,攻破卑沙城,歼灭三山浦的高丽水师已经是出乎他们预料之外的事情了,大王城?没有十万以上的兵马拿下来就是一个笑话。

  “我不该和这些老家伙斗气的“,云烨喃喃自语,看着眼前这些因为相信自己,就不远千里的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作战的朴实汉子们,云烨哽咽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收起你的眼泪,战场上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东西,气可鼓,不可泄,挺直你的胸膛,抬起你的头,大声的告诉你的将士,你们将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刘方在旺财的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哕哕叫着的旺财背着快速的在阵前来回穿梭,云烨没说话,只是抽出自己的横刀,一路拨打着他们的他们的武器,兵刃与兵刃的轻轻碰撞声霎时间就在战场上回响。

  两个健壮的军卒砸下了机括,投石车粗大的臂膀就把几块巨石远远地投向了城墙,由于距离有点远,落点不太好,只是重重的砸在城墙上,石头就变得粉碎,最后掉进护城河里,大唐的士卒齐声呼喝,赞美自己旗开得胜。

  如同做戏一般,城墙里也飞出来几块巨石,重重的砸在离投石车不远的地方,由于不是圆形的石弹,砸在泥地上,只弹跳了两下就不再动了。

  刘方居然在鸣金收兵,那些已经出阵的士卒就缓缓退了回来。

  这就完了?云烨看看稍微有些偏西的太阳,时间还有,干嘛不再轰击城墙了?

  “这是警告,也是见礼,告诉他,不投降就是死,人家也告诉我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誓死一战。“刘方的白牙看起来很像野兽的牙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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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节崩溃

  晚上安静极了,天亮之后的战争却来得如此的迅速而酷烈,数不清的弩箭如同暴雨一般的射上了城头,云烨看着那些高丽人在箭雨中仆倒,哀嚎,然后又被别的弩箭扎满了全身,他们有巨大的盾牌护卫,但是箭雨太密集了,而且很多的箭矢上面都有火。

  趁着箭矢覆盖的时候,很多的辅兵就扛着土袋子,抛进了护城河,整整半个时辰的弩箭覆盖,辅兵们终于成功的截断了从山上下来的这股水流,并且引导去了别处,原以为护城河的水位会很快的降低,谁知道,护城河里的水,只不过比平时减少了四成。

  “大帅,那护城河本身就是由好多股小泉眼组成的,末将亲自去查看过,护城河里虽然没有外来水源的补充,河底却有泉水涌出来,想要截断这条护城河,很难。”

  杨月明脸上漆黑一片,身上也穿着普通的铠甲,左臂上血迹斑斑,他只不过去看了一眼护城河,就已经受伤不轻。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条河的水如此汹涌,原来如此,下令,弩手后退,投石车发石,攻城车前进。”面对这样不利的因素,刘方反而吁了一口气,再次下令。

  弩手们退了下来,退下来的却不是全部,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好些人,他们的死状都很惨,几十斤的石头从城墙上被投下来,那股恐怖的力量,绝对不是**能抵挡的,伤者都被带回来,但是死者,想收拾尸骨都没办法找齐。

  云烨闭着眼睛竭力的不去看战场,再看下去,他就有一股想要冲上去的**。老刘说过,恐惧到了极点就变成了勇敢,这句话好像是对的。

  投石车的大筐里放满了捆扎好的草木油脂,点燃之后,立刻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数个这样的火球。如同流星般一头扎进城池,城里又响起来大声的惨叫和哀嚎,云烨用的火球里添加了大量的白磷。

  点着之后,哪怕在水里都会继续燃烧,白磷没有烧完,就不会熄灭,如果不小心沾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刀子把着火的皮肉切掉,否则它们会往肉里钻。

  城头忽然窜出来无数的箭手。两侧也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高丽人还是没有忍住,派来了骑兵准备破坏投石车。

  唐军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乌龟,巨大的盾牌严实的遮在头顶,就是不露头,任凭箭雨在自己的头顶肆虐。

  刘方嘿嘿的笑着给两边发令,那些掩藏在小土堆后面的八牛弩已经严阵一待,当烟雾里的高丽人呐喊着冲出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弩箭,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装备过如此多的八牛弩。粗大的箭杆排成队,带着颤音横扫了过去,紧接着云烨手里仅有的一千骑兵,分成两队钻进了战场上的滚滚浓烟之中。

  烟雾遮挡了视线,看不清那里的情形,云烨只能从人熊暴烈的呼喝当中知道大唐的骑兵还在战斗。

  烟雾中钻出来一个浑身血迹的高丽骑兵。手里摇着钩锁,想要套在投石车上把他拽到,他还没有来得及甩出绳子,一支攻城凿就穿透了他的身体,把他牢牢地钉在投石车的挡板上。恼怒的唐军把他从挡板上卸下来,装进筐子,然后砸下了机括,那个高丽骑兵,划出一道弧线又回到了大王城。

  浓烟散尽的时候,城墙上响起了急促的锣声,这就是传说中的鸣金收兵,高丽人不管如何努力的鸣金,也不见一个高丽骑兵出来。

  一阵大风彻底扫清了战场上的烟雾,城头的高丽人在哀嚎,城下的云烨也是捶胸顿足,战场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不到百人还能坐在马上,剩下的都躺在地上,被自己的战马拿鼻子拱来拱去……

  云烨尽量把头抬高,不让泪水滑下来,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有人为了土地打仗,有人为了女人打仗,有人为了钱财打仗,偏偏自己是为了一堆尸骨在打仗,为了不让那些尸骨流落他乡,自己不得不在异乡留下更多的尸骨,他娘的都是为了什么?隋炀帝的错误为什么要我来背?这一刻云烨恨透了那些逼迫自己来辽东的将帅。

  “大帅,末将幸不辱命,斩杀高丽骑兵八百骑,自损三百八十八骑。”赖传峰全身浴血,站都站不稳,云烨挥手让他下去休息。

  杨月礼是被抬着过来的,云家的盔甲有效的帮他躲过了很多的灾难,但是从变形的护心镜就能看的出来,他挨了重重的一连枷。嘴角血迹斑斑,这也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五百唐军,回来的不到五十骑。

  云烨从不委过于人,只要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担,看到遍地的尸体,心里的无名怒火高涨,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刘方。

  “云侯,这就是战争,没有什么仁慈可讲,我们侥幸得胜已是难得,高丽人出动了两千骑兵,儿郎们以少胜多甚好!”

  “刘方,高丽人死多少我不管,我不想再看我的手下再死一个了,不管成不成,我都会在今晚烧城,如果成功,我们去挖尸体,如果不成功,我们扭头就走,一刻都不停留,我会带着将士们的尸骨,去问问李靖,这是为什么?凭什么为了一堆能用谈判手段要回来的骨头,让我的手下白白牺牲,这是人命,都是我的袍泽,我的心都碎了。“

  云烨抠着胸口冲着刘方咆哮,如果这时候刘方再敢说生死寻常事一类的屁话,云烨绝对打掉刘老头的大牙。

  “好吧,你是主帅,你要这么干我没有异议,但是一定要把手里的火球,石块全部扔进城里之后再进行,现在水流缓慢,源头又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只要天一黑,我们就倒油,还要进行激烈的佯攻才行,必须让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城头,我们才会有机会。“

  云烨咬着牙根答应了刘方,只要不死人,器械随他用,现在就是拿投石车往进扔银子能把敌军砸死,云烨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投石车之间的较量很无趣,那些粗大的悬臂不停地扬起,落下,只要是能装进筐子里的东西,统统都被装进去,然后扔回大王城,包括那些战死的高丽骑兵。

  “云侯,尸体还是不要扔了吧,我们毕竟是大军,不是野兽。“刘方走到正在给受伤的将士治伤的云烨跟前,小声的建议。

  “我只尊重活着的人,死了的高丽人对我来说只是一堆肉,和石头没有区别,扔进去又如何,当然,我们自己战死的兄弟一定要收回来,烧成灰,我要带回去,还给他的家人。“说到这里,云烨的眼泪又开始哗哗的流。

  “云侯,你不对敌人讲规矩,敌人也不会对你讲规矩,这会给你带来极大的恶名。“刘方想要继续劝,却被云烨烦躁的打断了:”都他娘的是敌人了,就该无所不用其极,有什么情意好讲的,如果那边躺着的弟兄能活过来,我他娘的给高丽人叩头都行。“

  无舌把还要说话的刘方拉走,他看了出来,这时候的云烨没有理智可言,整个人没有崩溃掉,已经算是奇迹了。

  投石机的战斗以唐军的胜利告终,高丽人的投石机毁坏的很严重,到了天暗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几架可以使用的了。唐军这边的却不然,只要有毁坏的,立刻就有军士把损坏的部位换下来,如果没有合适的替件,就从其它损坏的投石机上往下拆,这个时候,依然保证了六成的投石机完好运作。

  “预备!放!“这三个单调的命令一直在战场上回荡,高丽人的投石机早就销声匿迹,只有唐军的投石机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往大王城里投掷着石块

  攻城车也时不时的在靠近城墙高高的箭楼上面,密集的弩箭在横扫着城头的敌人,高丽人东奔西走的躲避从天而降的巨石,或者尸体,整个外城的房顶,树木,横梁,到处都有高丽骑兵的尸体挂在那里,就像是一个人间地狱。

  没有人发现再一个横切过来的壕沟里,一队队的辅兵扛着油罐子钻进攻城车的阴影之处,当攻城车底下铺满瓷罐的时候,一条黑色的油龙正在张牙舞爪的汇进护城河,在泉水的带动下,偶尔反射出一丝亮光,悄无声息地向大王城的水道蔓延……

  等到了后半夜,唐军居然在四座城门口,都布置了兵力,在强大的弩箭攻势下,就连身披重甲的高丽重骑,都只能躲在城门的后面,龟缩不出。

  有进水口,必然就会有出水口,当单鹰在出水口看到了大量的黑油之后,就打出了信号,站在西门口被包扎的像具木乃伊的赖传峰狞笑着往水里扔进了一枚点着火的燃烧弹,与此同时,那些投石车也全部换上了火球,一声令下之后,火球就飞上了天,在漆黑的夜色中旋转着扑向城垣显得灿烂无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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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节琐事

  一倾斜,金沙就从掌中滑落,在烛火的照耀下,金光灿灿。

  “侯爷,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打您的耳光,还把您摔倒,实在是太过份了,要不要末将现在就追上去,把他们全部干掉?”

  “用不着,不过那个我女的皮肤倒是很软很滑,我只不过想擦一下她眉梢的那一点痣,结果就受此虐待,野人就是野人,刘仁愿,你说是不是。”

  “统领说的极是,您只是好心,那个倭女不知好歹,末将这就去把他们干掉,将那个倭女抓回来请统领好好研究。”

  云烨揉揉脸,又按按自己酸痛的腰,对于刘仁愿的提议很是动心,可是转眼一想,就意兴阑珊了,不提那个倭女是一个皇室成员,单单她一个使节的名头就让自己动弹不得,高山羊子其实没说错,在知道他们是使节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抱杀人灭口的想法了,这个时代有很多道德准则需要去遵守,比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一条,这是一条普世法则,就连最野蛮的部落也会遵循这一法则。这种文明进步的法则需要小心陪护,而不是粗暴的践踏。

  “算了吧刘仁愿,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次出征,你总觉得水师的作用并不彰显,有点低人一等的意思是么?

  没必要这样想,在这次军事行动里,水军扮演的就是腿的角色,赖传峰他们扮演的是手,攻击防御当然要多用手,要是没腿配合,这么远的路,光是走路就会要人老命,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山一样高的辎重,首功给了赖传峰他们。次功给了你。别不满意,那些死了的人,除了地位和银子什么都没了,我都不知道回家之后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

  刘仁愿奇怪的看着云烨说:“统领,我们这次可谓大胜而归,两月之间进军千里,破坚城。所向披靡,战强敌,如摧枯拉朽,这是百年难遇的大荣耀,为何要悲伤,战死的将士他们全家都会享有无上的尊荣。更何况我们只不过战损了一成的人马,就取得如此战果,末将相信关中父老,不会有人指责统领。”

  云烨烦躁的摆摆手,和这些战争狂人没有办法说那些细腻的感情,整天嘴边挂着战死忽如归的人,哪里会想到自己战死之后家人的伤痛。

  为了静心,把无舌的茶具借了过来。请他和刘方喝茶。出门的时候辛月特意给他装了一小包茶,据说是那些未嫁人的女孩子用嘴咬下来的绝顶好茶。说是喝了会有提神醒气的作用,一想到那些不知名女孩子把茶叶咬下来,再吐到布包里,最后揣在怀里吸收自己的汗臭,云烨就想呕吐,这样变态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回去好好问问。

  云烨没有吃人口水的习惯,但是把这个典故说给无舌和刘方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兴趣大增,都说要尝尝这种妙趣。

  水沸成龙眼状,云烨提起水壶洗了茶具,闷了茶,最后给他们倒了两杯子,自己重新给自己泡茶,没闻出来那种茶叶有什么不同,估计有香味也会被汗臭遮盖,自己还是喝自己的花茶比较好。

  无舌喜欢的是喝茶的过程,刘方喜欢的事喝茶这种意境,都与茶本身无关闭着眼睛赞美了一通好茶,最后惋惜地说比不上无舌烹制的茶汤滋味来的醇厚,两个老头子喝完了云烨泡的茶叶,并且把那一小包茶叶要了过去,无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小的碾子,把茶叶倒进碾子慢慢的碾了起来,还不停的给刘方讲述茶叶需要碾的越细越好,等回到书院,一定要有隐士的风雅,不能让那些毛头小子小瞧了。

  云烨受不了两个老头子的互相吹捧,抱着自己的茶壶出了舱门,还能听见无舌在赞美自己住的那座小楼,是如何的雅致,自己躺在躺椅上听着松涛观书的绝妙意境,估计刘方已经听得入了迷。

  激烈的战事过后,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大海上也是平静无波,偶尔有鲸鱼在喷气,水柱子高高的涌起,云烨叹了口气,还是不能上甲板,自己脸上的指头印子一晚上都没有消下去,这个该死的倭女下手很重,后怖都有点松动。

  无意中往船舱外瞟了一眼,发现狗子这个家伙一个人坐在横过来的桅杆上,喝一口酒,然后就嘀咕几声,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才要派人去把狗子叫下来,就看见单鹰猴子一样的爬上了高高的桅杆,冲着狗子骂了几声,最后还一脚就把狗子踹了下来,自己也跟着跳了下来,云烨大急,从船舱里窜了出来,赶紧趴在船舷上往下看,只见大海里翻涌着白色的涌浪,半天不见人,大声的喊冬鱼下水去救人,冬鱼才跳下水,就看见狗子一脸郁闷的从船舷边爬上船,手里的酒葫芦都没丢。单鹰也浮出水面,拽了一把缆绳,带着泼天的水花就从海里跳上了甲板。

  云烨劈手就给两个家伙一人一巴掌,桅杆的高度足足有十丈,就这样随意的往下跳?见到云烨发怒,狗子越发的郁闷,一个后空翻又跳进了海水里,半天都不肯露头。

  “有本事就别上来,等回了家,找头母驴给你当老婆,洪城的女儿怎么了?那也是富家千金,怎么就配不上你了,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偷看到人家洗澡,总有一个需要出来负责的吧,小鹰已经定亲了,你不出头谁出头。”

  忍无可忍的单鹰跳着脚说:“谁会去看一个丑女人洗澡,那个池塘是我和狗子平日里练完功之后的澡堂子,书院上下谁不知道,为这事已经揍了好几个抢水塘的人,就那个女人不知羞耻的脱得光光的往水塘里钻,还什么都没看见呢,丫鬟就嚷嚷着非礼,我们跟谁诉苦去。”

  云烨气的都要翻白眼了,洪城的闺女都上吊八次了,一问起来就说是清白没了,出征前云烨没心思管这些屁事,可是仗打完了,不管不行了,这是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桩风化案子,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处理结果呢。

  “没看见怎么知道人家脱的光光的,那就是看见了,老婆这东西胡乱娶一个,应付一下老子娘,至于有喜欢人,那就再往家娶,算不得大事。”

  “我不干,洪城的女儿长得和他老爹没多大区别,我打死都不娶。”狗子才浮出水面就听见云烨在安排自己的婚事,惨叫一声,又钻进了水里。

  所有人都笑呵呵的看着海里扑腾的狗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配上一个丑八怪女子,这是喜闻乐见的好事,至少站在男人角度都是这样想的。

  胜利者本来就该有欢笑,只是云烨钻进自己的小圈子里出不来,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今天大帅看起来心情不错,开始处理起琐事来了,军士们也一下子就从沉闷变得欢声不断。

  倾听者欢声笑语向其他船上蔓延,云烨喝了一口茶,把那些抑郁的念头抛开,回头对全身铠甲,侍立在身边的刘仁愿吩咐道:“除了酒水,今日只要船上有的,都拿出来,让厨房卖些力,我们好好吃一顿,三天之后靠岸登州,我们大庆三天。”

  “喏!”刘仁愿大声的回答,脚步轻快的上了甲板,立刻就听见他那粗大的嗓门在海面上响起:“大帅有令,今日加餐,只要船上有的,放开了吃,上岸以后,犒赏三天!“

  欢闹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南腔北调的小曲也开始满船荡漾,都是些哥哥,妹妹的淫词滥调,语言之大胆,曲风之猥琐,让云烨不忍卒听。

  路过荣华女舱门的时候,发现舱门是打开的,荣华女很是有礼貌的跪坐在地板上,像是等候自己好长时间了,看见她这幅有礼貌的样子,云烨就怀疑,高山羊子和她是不是把身份弄错了,一个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一个为了爱情宁愿粉身碎骨,都是很有特点的女子,只可惜和自己无关。

  “我不进去,一进去你就怀疑我要强奸你,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吧,我舒坦些,你也不用那么紧张。“

  荣华女不施礼不说话,云烨的调侃她仿佛没有听见,施完礼之后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很是庄重地说:“云侯,我有了身孕。“

  云烨差点被吓得栽一个跟头,稳住心神恼怒地说:“你坏了孩子,要找也该找盖苏文,找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经手的,“

  “您不会允许我去见苏文的,我甚至怀疑,这个孩子可能是苏文唯一的骨肉,我们在最后相处的几天里,我是女人,能感觉得到苏文的阳精在减少,这就是你对他施针的后果是吗?“

  “盖苏文,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小觑过,他以后绝对会是高丽的英雄,你也许觉得奇怪,我为何会对他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这和我的性格不符,原因就是因为他具备成为英雄的所有条件,他成了英雄那么倒霉的就会是大唐,所以我就毫不犹豫的这样做了,与个人喜好无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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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节后顾之忧

  荣华女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哽咽着说:“你毁掉了一个男人最后的骄傲,我宁愿你杀了他,也不愿意你这样糟蹋他。”

  “不,不,不盖苏文活着有活着的用途,如果要杀他,我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会下手,你们高丽人想出一个英雄不容易,尤其是渊盖苏文这种既有本事,又有野心的英雄更是难得,我大唐有句古话说的就是这种情形,那就是杀之不祥。”

  荣华女擦干眼泪,坐直了身子,显得更加有礼貌,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支长长的发簪推到云烨脚下说:“我只有这支簪子值点钱,能不能用来保住我的孩子。”

  云烨笑着拿脚把簪子踢回去,温言说到:“这是我和渊盖苏文之间的交锋,还牵扯不到孩子,你就好好的养胎,等靠岸了,我给你找两个高丽侍女,等我们之间的事情结束后,你想回高丽,还是愿意留在中原,随便你。”

  “这是你贵族的骄傲吗?还是你从心里看不起苏文,我只要在你手里,苏文就会畏手畏脚,如果加上孩子,苏文还怎么和你争斗?“

  “那是他的事,你知道的,人的身体一旦残缺心理就会变得阴暗,你看看自古以来的宦官都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不过盖苏文那么喜欢《史记》说不定他会效法先贤,身残志不残的干出一番大业,也不是不可能,我觉得他很适合和高建武火拼,并且赢面会很大。”

  云烨把话说完,就小心的替荣华女关上舱门,隔着门对她说:“今天我们吃排骨和红烧肉,为了你的孩子多吃点,不要总是留在舱房,多出去晒晒太阳,对胎儿有好处。“

  听到船舱里的闷哼声,云烨耸耸肩膀就一头钻进了舱房,刚刚躺下来。老方就脱了鞋子。走进舱房,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账簿。

  “侯爷,东西的价值都估算出来了,这一趟,咱们不算那五万三千四百两金子,从苍岩城得到的货物和金银玉器,长孙掌柜给估了十六万七千八百贯。再就是泡在海水里的那些木料不好估值,只有到了登州才能算的出来。“

  云烨接过账簿,随手翻看了几页,合上账簿之后,哀叹一声,还是亏了啊!自己为这场战争做了大量的准备。黑油,弩箭,攻城凿,铠甲,船只,粮秣衣装,就花费了不下九万贯,欠了无数的人情不说。还有那么多的将士阵亡。这是平生做生意,做的最亏的一桩。

  “老方。这一次咱家就不要利润了,把所有的成本取出即可,就取九万贯,剩下的全部打入公帐,你去把参军找来,我对他说。“

  不一会,录事参军就进了舱房,云烨把公帐和私帐统统交给他:“把云家的私帐平掉,不取息,不收耗损,不取人工,云家花了多少就刨掉多少,剩下的入公。“

  “大帅,这样不妥,大军出征之前卑职很清楚云家为此垫付了多少,这样一来,府上会亏本,将士们心里也不会落忍。“

  “哪来那么些屁话,仗打胜了,就是我最大的好处,云家出了一点小钱,将士们是在拼命,你看看后面那只船,我都不敢上去看,一千五百多人,整座木兰舟都快摆不下,这时候还提什么钱不钱的。“

  录事参军见云烨心情又开始变坏,连忙应诺,当着云烨的面把公私两账平掉,请云烨签了字之后,大礼参拜之后,悄悄地捧着账簿退出舱房。

  岭南水师每次出战,都会有补贴发下来,按照等级每个人都有,职位越高,补贴也就越多,这东西是最基础的东西,如果立了军功,朝廷当然会有赏赐,而水军也就不会再进行第二次,只有战死的将士才会有丧葬补贴。伤残的将士会有伤残补贴,这些钱的数额都很大,足够他们的家眷和伤残的将士生活很久。

  现在看起来不能总是靠战场的劫掠,毕竟这方面的收入很有限,而且很不稳定,现在海面上连海盗盗都没有几个了,自己是军队,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做远航生意,夹带点私货,已经是朝臣们容忍的极限,没有自己的实业,实在是不行啊。

  “张生,牛大力,来福,石头,魏老干……出列!“随着队官大声的念名字,一个个年届五十的老兵一一出列。

  “今查张生,牛大力等一十三名将士,在攻击大王城一役中身负重伤,不堪驱使,着令此一十三人卸甲!“

  刚刚还吃了三碗米饭,一碗红烧肉的牛大力,仔细的上下打量一下自己,胳膊腿完好,浑身上下好像一根毛都没有掉,早上一个人扛了两百斤的米袋子跑了七八趟,怎么现在就不堪驱使了?难道说大帅不要自己了?

  “队率,老吴啊,你可不能这么对待你老哥哥啊,在军队里熬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吃饱了肚子,你不能就这么把老哥哥我一脚踹出军营。”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兵一听到这样的命令立刻就炸了营,嚎哭着有之,咒骂者有之,红着眼睛准备找队官拼命的也有。

  “闭嘴,狗日的,老子这是把好事往你身上推呢,不知道好歹,你们知道个屁。”

  “你个老狗日的如果不给老子把话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出甲板,现在咱岭南水师,谁不是消减了脑袋往进钻,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看老子年纪大了,就想把老子开革出去,好让你龟孙养的小王八犊子进来,是不是。”

  一群老兵七嘴八舌的围着队率指着鼻子臭骂,这两年自己没少往家里送钱财,都是平日里积攒下的,大帅时不时的就有赏赐版下来,全家的日子都跟着好过,琢磨着再混五年,到时候家里什么都有了,年纪也到了,再退伍不迟,谁会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晴天霹雳砸到脑门上。

  队率见没人听自己的,干脆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准备等他们骂完了再给他们讲解其中的道理。

  等老兵们骂的声嘶力竭之后,自己擦一把头上的口水,笑着问:“都他娘的骂完了,骂完了就听好了,这是大帅的命令,你们年纪大了,再到军伍上拼杀不合适,咱们这一战,好多的弟兄战死了,还有好些人残废了,大帅当然不会眼看着不管,所以啊,就想了一个法子,让你们提前退役,组成一个水运商行。

  这个商行大帅出钱,那些战死的,伤残的弟兄们也出钱占份子,你们这些没事的弟兄们用人力出份子,这从南往北的海运到底有多赚钱,你们不清楚?大帅说了,他的份子会逐年递减,也就是说最后这个商行可就是咱们兄弟自己的,等到商行自己能够运转的时候,大帅就会抽身,所有战死,残废的弟兄加上你们就会成为这个商行的主人。

  娘的,要不是老子不到五十岁,那里轮得到你们,从岭南往长安运东西,再从长安往岭南运,这一来一往,傻子都能发财,在海里面,有大帅做靠山,谁敢惹咱们,整片大海还不是由着你们横着走,现在知道了?现在明白了?刚才骂老子这件事怎么算?“

  舰队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这种好事不赶紧抓住的才是傻子,大帅本来就有财神爷的美誉,做个谁都会做的小生意,不发财才会被其他人笑话。

  “小子。你军伍里伤残的人数一下子就会飙升到三千三百人,多出来的一千多人你真的打算成立一家海运商行?”刘方看完了云烨的统计表,仔细的问。

  “那是啊,我想了想,咱们这次战死和伤残的人数达不到京城里那些白痴的预计,为了不让他们显得更蠢,我决定主动增加一些伤残,您看看,现在多好,战死了一千五百多人,伤残了三千三百多人,我岭南水师战力一下子就十成去了三成,这才符合破坚城,克顽敌这样的战役实际,咱们如果报的少了,说不定人家会以为咱们在胡说,弄不好到军营里挨个数人,那就难看了。

  与其让他们难受,我不如乘机让年纪大的将士卸甲归田,都去新成立的水运商行,何邵那里有一百多艘高丽战船,再加上现成的退役水军,这家商行只要跑上几趟,就会完全回本,我再抽身出来,谁能说我的半个不字?以后岭南水师的伤残,战死的将士就会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来源,我心里也少一点愧疚。“

  刘方半天不吭声,走到门口才回头对云烨说:“做你的部下的确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情,如果老夫当年有你这样的本事,何至于跑到荒郊野岭的忍饥挨饿三十年。“

  “刘师,您别忙着走,我这里还有一份合约需要您签一下。“刘方疑惑的走过来,见云烨拿出几张纸,上面的字写的密密麻麻,刚要看看,云烨就不耐烦的指着一个地方让他把字签了,然后盖上印章,一式三份,交给了刘方一份,自己留下了一份,另一份放进一个木头匣子里归档。

  摸不着头脑的刘方回到舱房,细细的看过后,眼睛潮湿了好一阵子,郑重的把合约放在自己带来的锦盒里,这是孙子以后生活的保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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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节 糊涂海

  舰队靠岸的时候,岸边已是缟素一片,登州官府特意从各州府借调了大批的仵作,专门用来整理那些尸骸,骨骼早就散乱不堪,仵作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把一个人的骨骼凑全,这些死难者生前是袍泽,死后就连尸骨都不分彼此了。

  云烨看这些尸骸被比划来比划去,总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工作,那些仵作在尸骨堆里翻检的样子,很像是在考古。感受不到半丝的悲伤。

  但是,等自己那些战死的手下被抬上岸,他的心里就像缀了一块秤砣,靠岸时的喜悦,这时候又不见了,这需要躲避,一个大将军当着三军的面哭的像孩子一样,实在是不妥。

  仗打完了,云烨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用处了,趁着大军休整的功夫,自己还是躲到何邵在登州的庄子里比较好。

  走的时候大地上还是一片萧条,如今回来了,登州已是草木葱茏,这里的梨花开的很晚,雪白雪白的汇成雪海,何邵是个猥琐的人,但是这个庄子的景色,实在是让人喜欢。

  “小烨,如果喜欢,就送你了,咱们能不能不走了。”何邵喘着粗气,不时地拿手帕擦擦汗水,一边走路,旁边还有一个胡女不停地给他扇扇子。

  “你的破庄子我不稀罕,就是这些梨花很讨人喜欢,春有花,夏有叶,秋有果,算你多少沾染了些风雅,看看你现在都肥成什么了,前些年旺财变肥,孙先生都说会减少寿命,你这个样子比起旺财可胖多了,圆脑袋。圆身子,再加上两条短腿,肯定对寿命有碍,好日子才开始,你就不想多活几年?”

  何邵把自己硕大的身子靠在梨树上,顿时就震落了无数花瓣。云烨伸手接住几瓣,又吹了口气,让它们继续飞舞。

  “烨子,我何邵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如今能创下着这么大的家业,都是哥几个给面子,有了好处从来没忘记过我,我很满足,真的。很满足,不想再往前走了,烨子,我痴肥一些,人人都知道我就是一个暴发户,有了钱财就想着吃喝享乐,没人觉得我是一个威胁,我想大家也都喜欢看到我这样子吧。既然都喜欢我痴肥,我豁出去这条性命。让大家看个笑话,那我这条命还何家的平安,我认为很值。”

  梨花总是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不浓烈,却很隽永,从树枝上折下好大的一枝子放在鼻子下面轻嗅。闻了一会花香对跟在身后护卫的冬鱼说:“明天啊,你就把何邵弄到船上去,每顿只给青菜豆腐米饭就好,不要太多,一天游三个时辰的水。我想两个月之后,他的体重就能减到我们在朔方城的样子,这家伙现在还不能死,死不得啊。”

  冬鱼躬身一礼算是答应了,看着浑身发抖的何邵就像看着一个死人,关中来的将士,现在还需要训练,正好把这头肥猪也弄进去,就不信三两个月下来,把他的油肚子减不下去。

  “小烨,你不能这样对待哥哥,我宁愿肥死,也不想变成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给人家当借口来图谋我的家产,我死了,家里就剩下我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没人再会伤害他们。”

  “胡说什么,谁会伤害你,你肥死了就不会有别人打上门来?肥猪谁都想宰,你知不知道,自从这回看到我手下死了一千五百多人,我就发过誓,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部属,朋友,早早的离开,死一个我都不干,我指望着将来一群一起去老头子去逛青楼,喝花酒,横行长安市上,都成为老泼皮,如果今死一个明死一个的,到时候就算我称霸长安街头恐怕都没几分意思,你说是不是?”

  眼泪顺着何邵圆滚滚的脸上横流,他能感觉的出来,云烨这两年一直在刻意的疏远自己,没有云烨拿他当兄弟一样来看以后,他在不停地给何家找靠山,柴绍家,长孙家,杜家,房家,甚至他还试过投靠长乐公主,太子三兄弟,他不敢去,云烨说过不许和他们三个有牵连,否则,会死的很快,他相信云烨的论断,所以从不登三位王爷的府门。

  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割肉,准确的说是在剔肉,剔肉之后也不拿他当人看,这些年他不停的暴饮暴食,就是抱着及时行乐的主意,想用这种颓废的心思,来压制自己对于未来的恐惧,今天云烨这么说,他心里所有的委屈顷刻间就爆发出来,只有紧紧跟着云烨,他这种另类的商人才有一条活路。

  “好,好,哥哥我就去凫水,这两月什么都不干,就是凫水,先把这身肉减下来,到时候我们再痛痛快快的回长安大干一场。”

  陪着云烨继续往果园深处漫步,何邵撵走了胡女,腆着肚子,学着云烨背着手,嘴里又开始拿梨花比喻起胡女白玉般的肌肤。

  “我们现在并不缺钱,缺的是福泽,你和我家不同,云家献上土豆和玉米,已经足以让云家三代无忧,再加上书院,云家的将来已经可以预期,只要家里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从书院出去的官员,一定会庇护云家几分,师生之谊还是很有前景的。

  何家就不同了,你发展的过于迅猛,根基都没有打好,就妄想着建高楼大厦,却不知这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危机,你啊,就毁在一个贪字上了,什么都想插一手,什么生意都敢做,长安的地皮被你卖的价格飞涨,你以为朝廷没有怨言?只是暂时找不到你的把柄就是了,一旦想要收拾你,你就算是学玄奘跑到天竺都没用处。

  云家急流勇退的时候,你红着眼睛到处发财,你赚了钱,就一定会有人亏钱,上一回柴家替你渡过了一劫,让你家的爵位好歹保住了,要不然,哼,看你怎么死。“

  “那是三万贯买来的,柴绍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一个伯爵的头衔三万贯实在是贵了一些。”

  “古代人发家之后从来都没忘记修桥补路,赈济邻里,处处谨小慎微与人和善,你以为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的?

  现在的你需要装糊涂,往海里糊涂,做生意不再是为了赚钱,现在你要拿钱财买名声了,会赚钱不算本事,会花钱才是本事,把你的家里人收敛一下,不要到处斗富,听说你弟弟为了一个歌妓,缠头一夜就花了百万钱,这是取死之道。“

  云烨在前面说一句,何邵就在后面点一头,大唐的新兴贵族其实都是些没有底蕴的家族,身份的提高,全赖李二的拔苗助长之功,所以第二代子弟多出纨绔。

  在后世的时候云烨就听说过一句老话,富贵三代才会穿衣吃饭,这句话很正确,只有富贵过了三代,才能体现出真正的贵族风范,新兴的贵族们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自己粗鄙的一面,这也是那些世家看不起现在这些勋贵的原因。

  云家不同,他们看不懂云烨的做派,仙人弟子的身份不比他们差什么,再说了,论到吃饭,云府的饭食自成体系,能有幸到云家吃一顿宴席,都会认为这是一种荣耀。

  就连李二,也只会在宴请最重要的客人的时候,才会请云烨到皇宫里做两样菜,被宴请者会认为这是最高的礼遇,从李二宴请过冯盎之后,只有李靖,李绩,程咬金少数的几个人在大破薛延陀之后,吃过一回,文官里也只有房玄龄在五十大寿的时候,从皇宫里带走了八样云烨做的菜肴,已经被人传诵说圣眷无二。

  有趣的好玩的东西一般都是从云家传出来,婴儿车这种东西如今已经是富贵人家必备的东西,好些个生了孩子急于显摆的贵妇,就会把孩子放进婴儿车里,自己亲自推着小车车东家进,西家出,逛一整天都不喊累。

  “做善事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什么善事都做,有些善事只有皇家和官府才能做,千万不要脑子发抽,告诉陛下,你看着长城墙破旧,准备帮他修城墙,这种蠢事,你如果他娘的敢做,不用陛下动手,我就先砍了你。”

  何邵的肥脸上全是油光光的汗渍,他刚才还准备告诉云烨他准备出钱把长安的道路修整一下,听到云烨的话,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好像不会花钱。

  “你开一家药铺,平价进,平价出,但是一定要长期搞下去,药材要地道,不能欺骗人,有钱的给俩钱你收,没钱的就让他赊着,记住了,不能不收钱。名头啊,就说这是给你老母祈福,派你最放心的手下去做,赊欠的人到时候还你一斗麦子也好,还是还你一只猪仔也好,都要,那怕挑一担土,帮你把药铺门前的路垫一下也成,我估算着,这一年的费用不会超过你弟弟给歌妓的缠头,但是,哼哼。”

  “到时候何家就会是长安城出了名的良善人家,烨子,我派去的人一定要有笑脸,不管是谁进了门都是先给人家抓药,没钱主动就告诉他,先把药拿回家去给老子娘治病要紧,至于药钱,等老人的病好了再给不迟,如果再请两个坐堂郎中……奶奶的,说着,说着,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善行感动了。

  有了好名声,不管谁动我,首先他自己就会成为千夫所指,就是那些大家族,见了何家的药铺也要伸个大拇指赞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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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节 好事做多了就成了神仙

  院子里摆满了毛瓷坛子,成玄英在小心的擦拭坛子上灰尘,蓬头垢面的,身上的道袍也油渍麻花,好几处地方都有破洞,那里还有半点西华**师的超然气概。

  “闭嘴,其实是最好的修行。”成玄英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云烨手里,自己盘腿坐在那些坛子堆里,默默地念经,他没了舌头,没了华丽的道袍,云烨却觉得这家伙好像更加的像个修士,眼睛里蕴含的慈悲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近他,似乎只要靠近了他,就能让人平安喜乐。

  成玄英这些日子踏遍了东海之滨,没有骑马,没有坐车,就靠着一双脚板,走遍了村村寨寨,他在宣扬他的道理,不是用嘴,而是用自己的行动。

  他把自己的钱财散给了那些需要救助的人,把自己华贵的道袍献给了一位只有一个道士的小道观,因为在那个破旧但是信徒香火不绝的小道观周围,乡民们只相信三清,不相信其他的神灵,哪怕就在不远的风景绝佳之处就有一个很大的寺庙。

  他在小道观里对那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士执弟子礼,亲手把道观所有破损之处一一修好,每日看着老道士给前来上香的乡民祈福,消灾,看着老道士给乞儿一针一线的缝制衣服,看着老道士帮助受冤屈的百姓伸冤,也看着老道士用他并不高明的医术给乡民们治病,有些药方开的并不准确,成玄英相信,老道士治死的病人,绝对比救活的要多。

  再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老道士死了。不是被谋杀的,而是因为他的年纪太老了,以至于他在睡梦里就去了天国。

  成玄英坚持说老道士死的很安详,脸上带着一贯的那副慈悲意,是微笑着走的,临死前一定已经解脱了皮囊的束缚。达到了另一个境界。

  喝了一口茶水的成玄英在纸上继续写道:“那是真正的一人死,万人哭,乡民携家带小赶来,带着家里最好的吃食,来为老道士送终,还有几位耄耋老人把自己的棺木送给了老道,自己本来准备停尸六日就把老道士送进坟墓,谁知道四十九日之后还有远处的乡民赶过来,为这个老道送葬。”

  乡民们无视成玄英的存在。也不管道士入殓时不洗澡,不换衣,不入棺的规矩,硬是执着地按照自己亲人去世的样子,大操大办。

  “云侯,老道士停尸四十九日,依然容颜不改,栩栩如生。甚至他的头发,胡须。指甲还在生长,乡民们坚信,老道士已经得道,也已飞升,没有把尸骨葬在地下,而是给他建造了一座塔。虽然不高,只有五丈,都是青砖砌就,现在乡民们拜完三清之后,就会去祭拜老道士。显然,老道士已经成神,成仙。”

  “成玄英,你这次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有所求,请直言,看在你这段时间踏遍东海揭露陋习的份上,我会答应的。”

  成玄英张开嘴呵呵的笑了两声,手底下继续疾书:“云侯,我只想请你把这些战死将士的骨灰存放在登仙观,所谓信力,愿力皆香火,将士们留在这片吉壤,一定会喜乐安宁。”

  “我调查一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把战死的本地将士的骨灰存放进登仙观,关中子弟的骨灰我依然是要带回长安交给他的家人的。”

  成玄英单手偮胸笑着答应,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

  “如果道观过于窄小,我可以出钱修建一座大些的道观。”

  “不需要云侯费心,信众们已经开始扩建道观了,一砖一瓦都来自捐赠,贫道准备把这所道观建成百姓自己的道观,所以不需要官府介入,也不愿意豪门大户捐赠,我宁愿在乡间一文一文的求布施,也不会用云侯的钱财。”

  “那好把,成玄英,这里有一袋子金沙,你拿去吧,不要把它看成钱财,只需要把它看成建筑材料,不管是佛像,还是神仙像,都需要金粉,你想在乡间布施到金子,恐怕很难,这一百两金子,就磨成金粉吧,不算是布施,这是给你保存将士骨灰的酬劳,不必客气。”

  成玄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把一百两金子看得有多重,低一下头表示感谢,就扛着一袋子金沙离开刺史府,等待云烨派人去调查自己的登仙观。

  问过了将士,也问过了死者的家眷,他们一听说准备把骨灰存放在登仙观,立刻就同意了,好些个准备把骨灰迎回祖坟的人家也纷纷的改变了主意,看来这个道观的名声,风水不是一般的好。

  礼部的官员带来了李二的旨意,命令云烨即刻动身赶回长安,将士的骨灰自然有当地官员和礼部的人员处理。

  四月二十日,宜出行,宜祭祀,云烨在涿州登船,告别了水师留守的将士,带着一万余人返回了长安,来的时候带了好多的坛子,想不到走的时候,依然是满船的坛子。

  水师回京,最欢喜的就是纤夫,那些每年付出劳役的纤夫,最喜欢的就是遇到岭南水师的船队,一样都是干活,只有给水师干活,才会有工钱和足够的食物,所以云烨在欣赏两岸风光的时候,还能听到纤夫们免费赠送的号子。

  云烨到处,鬼神辟易,上一会在运河上把王爷的座舟拆成碎片的事迹,这条河上经常跑的船家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只要看到船上挂着的斗大的云字,纷纷靠岸躲避,没人敢接近五丈之内。

  船到洛阳,单鹰就带着狗子上了岸,给谁都没说,单鹰是要看看自己的房子盖好了没有,狗子则是为了躲避洪城的女儿,能想到他的痛苦,一个英俊,有前途的青年难免被那些胆大的女子倒追,云烨总认为这件事情的背后有洪城的影子。

  “洪城家的孩子老夫见过,不错的孩子啊,圆脸,屁股大,一看就是个会生养的,狗子这孩子怎么就是看不上呢?老夫在皇宫里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有什么好的,外面貌美如花,内地里凶狠恶毒,那里有红丫头憨厚,老夫最喜欢这样的孩子,洪城再不济也是一位正牌的伯爵,红红这丫头又是大房所处,正经八百的好闺女,他凭什么看不上人家,这小子就是混一辈子,估计也混不到爵位,现在有个伯爵家的闺女看上他了,还不上杆子往上爬,等什么呢?老夫没几年活头了,就不能让老夫看看自己的乖孙再死?岂有此理。”

  无舌在舱房里暴跳如雷,好几次都想冲到岸上去把狗子抓回去,恨不能一回去就立马成亲,第二天就有娃养出来,他自己缺少功能,所以就把生孙子的全部希望都搁在狗子的身上,云烨怎么看无舌,怎么像自己家里的那位老祖宗,当年云奶奶就是这德行。

  “强扭的瓜不甜,老兄啊,您能不能消停一会,这都骂了快一个时辰了,人家小伙子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劲,难道你还能替他入洞房不成?”

  “你个老不死的揭老夫的伤疤是不是?今日老夫手痒的厉害,有本事去甲板走两招,看看你的嘴缺德,还是老夫的掌力阴损。”

  提到打架,刘方八个加起来也不是无舌的对手,举着手自己拎着茶壶带着小孙子出了舱房,暴怒中的人没理智,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对于无舌来说,这种俗世间的烦恼是他最大的享受,一辈子没有经历过这些琐事,现在一旦经历,就沉湎其中不可自拔,与其说他是在训斥狗子,不如说他是在享受这种感觉,顺便给刘方显摆一下自己徒弟的高品位,刘方就是听出无舌的弦外之音了,这才出口反击的,互贬互损,这也是两个老头子的乐趣之一。

  一大群鸽子从头顶飞过去,直奔长安城,云烨本来打算找人把这些鸽子全部射下来晚上煲汤喝,回头一想,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就让长安城里的那些人在恐慌中等待吧,不知道高丽,倭国的使节有没有去抗议,他们还不知道这趟军事行动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危机和麻烦,如果现在还不想和高丽,百济,倭国撕破脸皮,他们就必须忍耐那些使者的口水。

  云烨的战报写的极度模糊,就报告了自己把将士的尸骸全部请回来了,对于如何攻破城池,如何烧杀抢掠只字不提,更加不会在军报里明说自己顺便抢劫了倭国公主,等事情全部爆发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黑锅背的有多么恐怖了。

  李二正在揉着太阳穴唉声叹气的看战报,旁边还有百骑司的密报,看一眼战报,又瞅一眼密报,觉得自己的头疼症越发的严重了。

  “小王八蛋,你在高丽都干了些什们?烧杀抢掠,劫掠民财,除了奸淫,军规里只要能犯的,你他娘的统统犯了一遍,好啊,还有卖人头?这东西也是能卖的?一颗四十贯?奶奶的,朕都想卖了,下回朕打完仗,人头都交给你去卖,卖不了四十贯,就定你贪污国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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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节我回家时灯火阑珊

  船队沿着运河一路向西,船上的人逐渐变多,货物却在逐渐变少,每到一处大的埠口,就会有一些青衣小帽的商贾接走一些货物,尤其是在洛阳,所有的货物都不见了踪影,大唐王朝这些年默许商贾扩张的效果逐渐显现,如此大宗的货物投进市场,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船上多了好多的达官贵人,齐刷刷的全是四品官,只是好些人带着家眷,缩在自己的舱房里不露头,其中带头的就是礼部左侍郎岑文本,每个官员都只是和云烨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的告辞,好像云烨得了麻风病,没有一个愿意多说一句话。

  云烨也不在乎,让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也就对他们不闻不问,而船队依然漂浮在运河上缓缓而行。

  水师的将士在钱庄都有自己的户头,没看见明晃晃的钱财拿在手里显摆,但是洛阳钱庄的活计,拿了一大箱子轻飘飘的纸片分发给了每一位将士。

  “张大哥,这就是俺的八十贯钱?”一个睡在吊床上的年轻军士问旁边正在准备行囊的老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两百斤重的铜钱和这张纸片联系在一起。

  “二孬,把存折收好,不要掉了,这东西就是你拿钱的凭据,虽说丢了,别人不知道你的数字,也取不走钱,但是你要到参军那里开具文书不是也麻烦么,记好你的数字,千万不敢忘了,如果忘了,就取不出钱了,你放心,大帅说给你八十贯。那就是八十贯,虽说取钱的时候会少上几百文,那也是人家帮你保存铜钱的费用,别磨蹭了,起来收拾,船就要到渭水了。咱们到家了。”

  “俺才不会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呢,张大哥,这次回家,栓子没了,咱们怎么给栓子他爹交代?一起出来三个人,就回去了咱们两个,俺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咱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闲逛。打仗就会死人,栓子运气不好,被灰瓶子把全身都烫烂了,就是活着也是遭罪,死了也好,这不是还给家里挣下功劳了么,还有三十贯钱,也只有咱们岭南水师的人命才值三十贯钱。别的军伍里,人命也就是一头驴钱。栓子还有四个弟妹,老人不愁没人养老。”

  年轻军士烦躁的甩甩头,从吊床上窜下来,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大帅说了,这趟回来之后。每人都有十五日的假期。

  恶战归来却近乡情怯的绝对不止云烨一个人,如果不死人,云烨会嚣张无比的进入长安显摆,如今看着甲板上堆积如山的骨灰坛子,他没有丝毫想要显摆的心情。甚至于连船头的云字帅旗都吩咐刘仁愿降了下来,叠整齐,包好,让刘进宝打进了背包,这面旗子是辛月一针一线绣的,如今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腿色,上面也有两三个很大的窟窿,那是被大王城上的八牛弩射的。

  高丽人很奇怪,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人不射,偏偏让自己仅有的几架八牛弩没完没了的追着自己的帅旗射击。

  云烨和自己的帅旗不在一起,举着旗子的一直是刘进宝,岭南水军都知道自家的主帅不在旗子下面,自己听的命令都是刘方从后面传来的,将士们都知道自家的大帅不会打仗,这一点从将校到小兵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是所有校尉加上刘老爷子一起商量好了之后才实施的,所以大帅的旗子不管出现在那里都不奇怪,虽然说帅旗居然和最前面的府兵在一起,让人吃惊,这也没什么担心的,掌旗的是一个高手,八牛弩从远处射过来,他还是能躲掉的。

  岭南水师和大唐其他的军队都不一样,队率才是真正控制军队冲锋陷阵的人,好多时候校尉们都不会处在第一线,他们的参谋作用要大于冲阵,当然,赖传峰他们四个是个例外,不习惯,也不愿意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所以这一次的战事,就数他们四个受创最重,当然,赏赐也是最重的。

  云烨一直想把岭南水师的队率都集中起来,进行最系统的军事教育,老师都给选好了,就是刘方,结果事与愿违,刘方不愿意教,队率们不愿意学。

  一个认为自己的东西不能传的满世界人都知道,将来要是万一出现一两个祸害,自己会被牵连,不是世家子弟,他打死都不教。一个认为自己就是抡刀子砍人的主,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学兵法?会被人笑话的。

  妈的,一个自恃清高,一个自甘堕落,弄得云烨一点办法都没有,走上船头,看到那些走路都躲着自己的队率,上去就是一顿脚,这已经不是爱踹人,实在是不踹几脚,对不起自己的苦心孤诣。

  荣华女站在船舷边上遥望着地平线上的那一道黑色的高墙问云烨:“云侯,那就是长安城?我只是听人无数次的说起过,没想到自己也有能亲眼见到的一天。“

  “是的,那就是长安,不过没什么好羡慕的,你们高丽不是也有一座长安城么?我听说那座城足足能关的下好几千只羊。“

  荣华女早就习惯了云烨的冷嘲热讽,痴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不言语。

  从古到今超级都市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更不要说荣华女这种从蛮荒之地来的野蛮人,面对运河上一眼看不到头的白帆,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更不要说那些高高耸立的城墙,已经重重的压在了她的心上。

  “满城尽飞花,风吹落谁家,秋冬逐春夏,长安是我家。“看到土包子荣华女痴迷的看着长安,云烨不由得诗兴大起,随口就是一首五言。

  从洛阳搭顺风船的岑文本,叹息一声,对云烨说:“云侯,你就不能好好地把你的辞藻再修饰一下么?这首诗的意境,气势都很好,为何就不能再细细雕琢一下?老夫相信,只要您再琢磨一下,这首长安古意,又会是一篇佳作。“

  “老岑,自你上船之后,我就一直想问你,为何你们自己有官船不坐,偏偏要挤到运兵船上来,再说了,你也不老,做一个老夫,右一个老夫,难不难受啊。“

  “云侯,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借运这个说法么?如果不是你这次大捷而归,谁会有心思带着家眷上你的运兵船。“

  “借运,借什么运?“云烨挠着头奇怪的问岑文本。

  “云侯这次在我高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自身却没有受到多少损失,所以大家都认为您这次乃是鸿运高照,才能全身而退,这是一种福萌,这些上船的人都想借一些好运,有的想借着船上的无边杀气,去去自己的霉运,这就叫借运,只是有谁可怜我高丽子民的哀痛,卑沙城化为焦土,大王城成为鬼蜮,云侯遍身鲜血,自然鬼神辟易,妾身在这里祝愿云侯公侯万代,万世其昌。“

  岑文本大怒,自己虽然也不喜欢云烨的暴行,但是这种事情,只适合自己家关起门来指责,现在一个高丽囚妇,就敢皮里阳秋的指责,实在是不成体统,莫非是云烨看上了这个女子的姿色,所以才多加忍让的?想到这里皱着眉头看着云烨不吱声。

  “老岑,想错啦,我可没动这个女人一指头,但是我也不能放了她,她的情夫很厉害,我必须拿她做人质,要不然她的情夫会发疯。”

  岑文本鄙夷的看了荣华女一眼,又厌恶的看了云烨一眼,没心思理会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抖抖袖子,回了自己的舱房。

  云烨强忍着自己要抽这个婆娘一顿的念头对荣华女说:“赶紧进舱房,不要再出来,我怕我忍不住要把你丢到河里去。”

  大军回归,悄无声息地进了军营,那些坐船的达官贵人们从长安码头就下了船,军营里冷冷清清,只有自己的留守的部下站在码头上跳跃着,欢呼着欢迎大军的归来。

  没有马前掷花,没有美酒佳肴,没有那些娇媚的妇人们瞥过来醉人的眼波,也没有天官那种尖利的宣旨的声音,云烨这一趟回来,悄无声息,就像一个流浪多年的游子,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回归。

  掀开船头的油布,云烨抚摸着那些骨灰坛子,流着泪说:“对不起,没有让你们享受到该有的荣耀,其罪在我。”

  “大帅,您不欠弟兄们的,咱们这趟活本来就是九死一生,您带着大家这不是回来了么,战死的弟兄也不亏,这些年荣归的大军多了,威风是威风,可是谁口袋里像我们一样装满了银子,你们说是不是啊,弟兄们。“

  赖传峰的一句话,顿时就让心情低落的军卒们在一瞬间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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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节 悲喜两重天

  回想起那些从洛阳就上船的官员,云烨不由得惨笑出声,他们不是来借什么运的,而是奉皇帝的旨意出迎百里的大臣。

  由于这回杀戮过甚,那些文官们认为云烨是在故意挑起大唐和高丽的仇恨,好达到出兵的目的,好让那些武将们重新获得统治一道兵马的大权,所以他们曲解了皇帝的旨意,出迎了三百里,却绝口不提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岑文本几次三番想要说话,又咽回了肚子,武将们高兴之余,却在担忧由谁来背这个杀戮的罪名,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充当缩头乌龟,富贵了几年,再也没有往日的慷慨豪迈。

  李二鄙视他们是有道理的,收取他们手中的权利也是有道理的,小富即安,这是武人的通病,自己没胆识,那就不要怪文官们取走他们的权力。

  事实上从他们把云烨推出来,让一个小辈出来顶缸,估计李二心里就已经在对他们看轻了几分,想要得到,却不愿意付出,这是蟊贼的心理,不该出现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帅们身上,云烨现在才明白李二同意自己出征时,为何会是那副痛惜的表情,他不是为自己痛惜,而是痛惜自己那些往日的战友们的血性已经消磨殆尽了。

  就算这些将帅们不适合出战,难道军中真的找不出来一个可以胜任的人?大唐足足有常备军力六十万,长安就有近四十万,四十万人里果真找不出一个来?

  老钱痛哭流涕的拜伏在地上欢迎家主凯旋,身后跪拜着上百名仆役,还有上百辆的大车,云家的厨子都在,就连九儿也抱着琵琶出现,称心穿着女装,妖娆多姿,头发垂下来。长达俩丈的广袖缠绕在身上,这是他准备给大军起舞。而且是标准的《出车》装扮。一个山鬼,这本来应该由岑文本派遣礼部歌姬在洛阳就表演的。

  称心缓缓走出来,抖着长长的袖子,边走边唱:“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

  云烨愤怒的耳朵都在左右错动。为了身后那些将士,依然张嘴应和:“王事多难,维其棘矣,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

  等云烨唱完这一段,从船上下来的将士齐声高歌:”昔我往矣,黍禝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称心装着一副寻找人却找不见的模样在军士堆里东寻西顾,最后哀伤的跪坐在地上哀哀的唱歌:“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云烨抽出横刀重重的插在地上,身后的将士也把自己的刀子插在地上,捶着胸口大声怒吼:“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唱完了这曲,《出车》本来就压抑的队伍,顿时嚎啕大哭,就和歌曲里所述,我们为了王事,去遥远的地方作战,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不管多么艰难,我们都无所畏惧,我当年走的还是杨柳依依的好时候,如今归来却是雨雪霏霏,家人,山鬼都找不见往日熟悉的面容,我们不后悔,如今擒获了敌酋,正是欢庆的好时候。

  不后悔?云烨这时候后悔的想把心挖出来,当初为什么要接这趟差事?当时只需要把这件事捅给魏征知道就行,就算是那些老帅们如何逼迫,自然有文官去对付,用不着自己出面,自己也不会有两千多部下伤亡,如今战胜归来,却没有受到应有的荣耀,这是奇耻大辱,云烨已经做好了明日骂殿的准备。

  “老钱,把所有的锅灶支起来,把所有的酒坛子打开,九儿,弹起你的琵琶,称心跳的再妩媚一点,我们喝酒,来,弟兄们,卸甲!“

  “大帅令!卸甲!“军中司马跳上一个桌子,声嘶力竭的冲着所有人大吼。队率们也跳出来,冲着自己的部下大喊”卸甲!“

  一时间,到处都是哗啦哗啦的卸甲的声音,不一会每个人身边都放着一堆甲具,横刀,长矛,强弩,箭匣,身上只留下切肉的短刀。

  最后从船上下来的荣华女,笑吟吟的走过来,对云烨说:“这就是大唐上国对凯旋的将士的欢迎礼仪么?好像简慢了些,连我们高丽的仪式都不如。“

  云烨瞪着血红的眼睛慢慢说:“你如果再敢说一个字,我会立刻让人把你扒光,让你为将士们跳舞,由你来跳艳舞,想必将士们的感觉会好一些。“

  荣华女看到云烨已经明显的处在爆发的边缘,听到云烨的话之后,抱着自己的双肩就一溜烟的跑了,她这时候只想离云烨远远地。

  云烨很愤怒,将士们很委屈,但是留守的那些军士却一脸的荣幸,如果不是今日是一个胜利回家的好日子,云烨绝对不会放过这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军营里的露天锅灶早早就砌好了,军中的厨子也在帮助云家的厨子,一筐筐的白馒头,葱油饼,都被搬了出来,一大锅一大锅的冒着热气的肉块也从被端上了桌子,酒坛子被云家的仆役一一打开,放在热水里,被热气一激,酒香四溢,云烨用自己的刀子从锅里叉了好大一块肉,三两口吃完,连羊肉,猪肉都没心情去区分,抱起酒坛子,第一回没去看酒坛子上的数字,大口大口的就把一坛子酒喝个精光。

  可能拿错酒了,酒劲有点大,一坛子喝完之后,云烨的脚步就有些踉跄,推开准备上来扶自己老钱,也不理会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无舌,刘方,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准备去后帐上完厕所就去练武,现在让自己的部下看到主帅失态不太好。

  九儿在很高兴的弹琵琶,曲子越发的激昂,真的很像大珠小珠落玉盘,称心笑的也很开心,两只袖子被他抖成了各种花样,分不清称心是男是女的那些笨蛋们热情的围着称心献殷勤,有些会跳舞的,居然也跑上去一起跳。

  酒意上涌,刚才那一坛子酒如果不是他娘的五十度以上的烈酒才是怪事,云烨发现自己如果不耍一些小聪明,正正经经的走常人的路子,运气差的惊人,一般情况下,只要能想到最恶劣结果,那么自己就一定会遇到最糟的情况,不会有例外。

  妈的,前面是谁?竟然敢私自在军营点火?这还有没有一点纪律性了,岭南水师大营和其他军营不一样,到处都堆满了油料,这么干实在是很危险。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帐篷,从外面看里面居然人影绰绰,并且还有香味传出来,这股味道很熟悉,好像从哪里闻到过,在哪闻到的?

  记不清楚了,一把掀开帐篷帘子,看到里面的场景,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看到老牛系着围裙,正在不停地翻烤一只羊,抬头见云烨进来,拿刀子片下来一块,递了过来:“尝尝,这只羊老夫拿调料腌了一天,还喷了酒,再有一柱香的功夫就好了,你看啊,烤羊就是讲究个火候……“

  云烨嘴里塞着一块肉,耳朵嗡嗡的响,眼泪哗哗的淌,只看见程处默刚要站起来,就被老牛一巴掌抽的低下头继续照料柴火。

  程咬金光着上身,露出黑魇魇的胸毛,拿着一把巨大的刀在剁肉馅子,没剁两下刀就砍进了砧板,秦琼,不紧不慢的坐在小马扎上捡着手里的青菜,至于尉迟恭,拿着一把火叉挑着一只猪头正在燎毛,铁塔一样的尉迟大傻,冲着云烨咧开嘴傻笑一下,随手就把手里的那只肥鸡扭断脖子,扔进开水盆子里。

  长孙冲脸上全是面粉,从来没有干过厨子活的纨绔公子,想要把面团揉到一起,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李怀仁端着一个大盆,愁眉苦脸的看着程咬金剁肉馅子,一看到云烨进来,随手就把盆子扔了,一把抱住云烨使劲的勒,只是哥几个以前最喜欢的游戏。

  等云烨给老程,老牛,老秦,老尉迟见过礼,眼中的泪水就已经不再流淌,在被程处默,大傻,长孙冲勒个半死之后,心中最后的一点不愉快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只要自己在乎的人没有忘记自己,别人算个屁啊。

  “你来的早了,承乾,青雀,小恪,现在还没来,他们需要等陛下退朝之后才能来,现在才是午后,青雀答应把皇宫里那条最凶的黑狗偷出来做今天的主菜,不知道得手了没有。小恪说有好东西给你,不知道是什么,知道你没吃饭,再等等就好。”

  听到程处默的絮叨,云烨这时候才从恍恍惚惚的境地里钻出来,笑着接过尉迟手里的猪头,把一根铁棍烧红了,在猪鼻子里,耳朵眼里,狠狠地烫了几遍,才说:“尉迟伯伯,做出一道最美味的猪头,首要的条件就是要干净,您光烧外面的猪毛可不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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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节 回家的饺子


    有这些就足够了,用不着再有什么特别的待遇,牛进达和程咬金抬着自己烤好的羊肉去了外面,整只羊被烤的金黄金黄的,脊背上插着一把刀子,秦琼,尉迟恭肋下夹着两大坛子酒,把帐篷里的活计交给了几个小辈,自己准备去狂欢。

    狂欢是胜利者的权利,尤其这几位都是统带大军的老手,自然知道如何让军士们满意,程咬金粗豪的嗓门远远地传了过来,还听见尉迟恭撵称心赶紧滚蛋的吼声。

    云烨没有跟出去,只是一心一意的对付眼前的猪头,做好一个猪头需要的手段很繁杂,把整只猪头劈开,放在文火里慢慢煮,等到煮的六成熟了,就要放进笼屉里蒸,蒸到八成熟,就把猪头取下来,把肉从骨头上剥离,猪鼻,猪舌头,猪耳朵这些有脆肉的地方被云烨小心的一层层夹进了还有弹姓的猪头肉里面,肥瘦搭配好之后,就用纱布包起来放在木板上,让刘进宝搬来一块洗干净的大石头压在猪头肉上面,眼看着晶亮的油脂被石头挤压出来,沿着木板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喜欢吃油的刘进宝专门拿着馒头蘸着滴下来的油脂大吃。

    没有人问云烨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云烨已经胜利归来,自己死了多少人没人问起,高丽死了多少人也没人问起,战事结束了,自己的晚辈,兄弟,朋友平安归来,才是大事情。

    “烨子,我看到三个高丽妇人藏在帐篷的角落里,其中一个长得真不错,莫非你去了趟高丽还夹带了私活不成?眼光不错,胸高屁股大的,闺房中的无价之宝啊。”

    长孙冲对于女人从来就有一种天生的感觉,那三个婆娘战战兢兢地藏在一顶小帐篷里他都能发现。

    “虫子,别说做兄弟的没提醒你,那个女人不简单,是高建武的妃子,这一条不算什么,她的情夫才是厉害,本来都被我抓住了,一个不留神,就被他跳下大海逃了,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渊盖苏文这个人。”

    “没听说过,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咱兄弟记住,谁有那个功夫。““虫子,坏人,处默,大傻,你们最好记住这个人,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绝对是一个好对手,还有一个倭国公主,风搔的紧,也不容小觑,我总觉得在长安我们还会遇到他们。““长安?他们敢来长安?这可是我们兄弟的地盘,到了这里,我就不信什么烂蒜敢充大爷,咱哥几个都是长安拔尖子的人物,公平较量都算哥哥我欺负他。“李怀仁总算找到了说话的茬口,大大咧咧的对云烨吹嘘。

    “渊盖苏文这个人的武功很厉害,用四把刀,怀仁,你打不过他,这里就咱兄弟几个,我就不说场面话了,估计处默还能应付几下,咱们想要干掉他,很难。武功只是一方面,这家伙也算是智计百出的人物,对我们大唐极为熟悉,我们对他却知之甚少,哥几个见了他,不要大意,免得阴沟里翻船。“哥几个虽然口头上说不在乎,估计都记到心里去了,云烨说那家伙厉害,那就一定有两把刷子。

    从长孙冲手里接过面团,继续揉,这个家伙已经快成面人了,本来只有一小盆子面粉,他不停的往里面加水,结果就变稀了,只好再加面粉,再加水,如今已经足够二三十人吃的了,如果再不接手,军营里的面粉都会被他糟蹋光。

    外面的动静已经变了,喝彩之声轰然响起,不知道几位老帅在搞什么,总之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还能干什么,军中当然是相扑为戏了,我爹就喜欢这口,好多时候自己都光着膀子下场,“尉迟大傻有一刀没一刀的剁着肉馅,眼中全是幽怨。

    面活好了,肉馅子也快调好了,包饺子这种活是从云家传出去的,牛进达,程咬金,秦琼,尉迟恭几个人极为喜欢,现在每隔两天,家里就要吃一顿饺子,否则就浑身不舒服。

    长孙冲泪流满面的把一大把葱又放进肉馅子里,拿着一个小木棒顺着一个方向猛搅,给肉馅子上劲,这家伙对这个活却很熟练,当初学会以后,没少给他老子显摆。

    刘进宝猪油吃的有点多,满面红光的说自己吃饱了,告罪一声就跑到外面看相扑,云烨拍拍手上的面粉,也跟着走了出去,准备去看看外面到底如何了。

    到外面一看,抽着脸又回来了,外面的场景见不得人,一大群馋鬼守在云家厨子跟前拿着空盘子等着装菜,还有一些脱得就剩下兜裆布,光溜溜的在摔跤,现场尘土飞扬。

    尉迟恭穿着四角内裤,一只胳膊夹着一个一扬手,就扔出去了两个壮汉,看那两个壮汉在不停的抽鼻子,估计不是被败在气力上,而是被强烈的狐臭熏晕了。

    程咬金在给那些骨灰坛子上挨个倒酒,牛进达在挨个看受伤的将士,秦琼从军中司马那里要过来功劳簿,一样样的核对,有时候还让人把军卒找来当面询问,担心有人隐没将士们的功劳。

    李承乾来了,特意穿着五龙袍,身上的冠冕一样不缺,就连依仗都一丝不苟,他来了,所有人都必须出迎,君臣之礼不可废,李承乾是储君,自然有自己的法度。

    全军集合,听太子训话,他说的话云烨听的很费劲,将士们估计就听不懂,全是骈五骈六的骈文,长孙冲听得很享受,将士们听得也很享受,虽然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们享受这种来自皇家的赞扬。

    念完太子教,一队宦官,一队宫娥,走了出来,一队人盘子里装的是小小的金锞子,每一个上面缠着丝线,像饰物多过像金钱,一队人盘子里捧的是绢帛做的花,上面压了金线,也就是所谓的宫花,普通人家如果有这东西,足够摆在盒子里显摆几辈子的。

    念到的名字的第一人就是赖传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双手举得高高,等着宦官把赏赐放在他的盘子里,一对金锞子,一对宫花,赖传峰已经颤抖的不像样子,头像榔头一样砸在地上,砸了七八下才被李承乾扶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走回自己的队伍。

    头功双份,其他人都只有一半,这才是将士们最注重的东西,军功赏赐那是陛下的事,太子不敢簪越,做为储君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到军营本来就不合适,如果换一个人,李承乾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做,因为这样做会招来皇帝的猜疑,太子六率才是他的亲军。

    赏赐完毕,李承乾换了衣衫,打发走了宦官宫女,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云烨,眼睛微红小声的说:“好样的,痛快!““这算什么,还有更痛快的,我在军报里什么都没说,所以陛下知道的并不是全部,高丽的情势不容小觑啊,如果不是我这回有火油,大王城会让我流尽最后一滴血。““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消息我每天都在关注,如今平安归来,我想父皇不会再让你出征了,这样也好一劳永逸。“秦琼笑呵呵的走过来对太子说:“好了,有话以后再说,现在你没穿冕服,老夫就不客气了,都去后帐,不知道那几个小子把饺子包好了没有。“来到后帐,云烨看着面前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饺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包子都不带这么大的,长孙冲笑得开心,他面前的饺子大小均匀,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可是,程处默,李怀仁,尉迟宝林面前的饺子,实在是不好形容。

    老秦也不恼怒,指着那些饺子对他们三个说:“你们今晚就吃这些包了皮的肉块,我们自己重新来。“很难想象,几位老帅居然对于包饺子这种事情很熟练,尤其是老牛,包出来的饺子不但大小合适,而且还很美观。

    “牛伯伯的手艺,晚辈是没法比了,您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手?“李承乾吃惊的问牛进达,这种事情在以前根本就不可想象。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段时间老夫一直住在玉山,就我和老妻俩人,儿子去了岭南,两孙子也跟着走了,闲的没事,就在嘴上抓挠,老妻最喜欢吃饺子,几乎百吃不厌,所以长时间下来,这手艺就越发的精进了。“李承乾有些难堪,朝廷放任这些老将们自生自灭,是一个整体的决定,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

    老牛抬起头看看红着脸的太子说:“你不要想岔了,老夫这些话不是要和你说朝堂上的事情,我只是给你说老夫现在过得很舒服,陪着老妻纵情山水很愉快,杀人放火的军阵曰子早就过腻了,现在如果可能,老夫以后都不想上阵了,蓝田县今年种了几万亩的土豆,老夫就想亲眼看着秋后土豆是如何堆积如山的,世上少饿死几个人才是功德。“李承乾点点头,老牛这是告诉他,自己今天来,没有和这些老将们商量别的,就是在一起吃了一顿饺子,商量了一下蓝田县里近十万亩的土豆,这是一种很贴心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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