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仙出雷泽
古往今来，修仙道途上，不知道有多少前辈面对滚滚而去的时间长河，纷纷扰扰的俗世尘埃，立于川上，长太息曰：
“世间荏苒萦此身！”
诸多羁绊，如一层又一层的蛛丝，牢牢地束缚住了多少惊才绝艳者的脚步，让他们不能窥见最巅峰处的风光。
在雷泽中，楚留仙自无此顾虑。
惊见初生人族拜服在他的“紫霄宫”石碑下，寻求庇护后，他一声长啸震慑住了觊觎者，表示这些脆弱的生灵是受他鳄龙庇护后，就甩手不管了。
初生人族在山崖下立道观，塑神像，为祭祀，诸般行为，楚留仙也不曾放在心上。
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在他不断地牢固、加深感悟中，悄无声息地流逝者。
某一日，山崖之巅，趴伏在那里吐纳着，纹丝不动不知道多少时光的鳄龙，忽然颤动一下，抬起头来，眺望最高的星空。
那里，有一道恢弘无比，占去了大半个天际的紫色大门在轰然打开。
这一幕，引起了雷泽中不知多少生灵的惊慌与膜拜。
“时间到了啊！”
楚留仙发出一声感慨，鳄龙之身缓缓站起，噼里啪啦声响，尘埃凝固在身上结成的石皮层层剥落，露出玄光闪烁的鳞甲。
站在山崖最高的地方，楚留仙再次眺望这片天地。
从山崖脚下的人族，到更远的地方曾经探索过，战斗过的所在，空间的阻隔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失去了意义，一幕幕景象被他尽收眼底。
“是到了要离去的时候了。”
“只是……”
楚留仙低头看了看鳄龙之身，又看了看山脚下人族。有一丝犯难。
“对了，还有它。”
楚留仙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心神沉浸入体内。
果然，在代表他的那一团神魂光芒旁，当初的小小鳄龙也已经茁壮成长，只是依恋如故，始终环绕在他的身边。
“差点忘了，还有你呢。”
也不管它听懂听不懂。楚留仙的神魂中发出含笑的声音：“这个身体，还给你。”
“我做过的事情，你愿做，就做，若是不愿……”楚留仙顿了一下。终究摇头，“……也就罢了。”
小小鳄龙的神魂茫然地点着头，似乎是感觉到了分别，隐约带出了几分不舍来。
“那么，我去也！”
……
山崖上，鳄龙舒展开身躯，整个身子僵硬了一下。旋即有一片灵光从体内喷薄而出，恰似朝阳初升，万丈光芒，直上九天。
开始时候还不明显。升至高处好，隐约现出一个微笑的人形来，最后凝望了一眼这片天地，转身投入了九天上紫色门户当中。
只有一声叹息。随风而来：
“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雷泽之中，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在紫色门户缓缓合拢后，如被定身了一般的鳄龙浑身颤抖了一下，眼神恢复了灵动。
它缓缓地展开翅膀，举起脚步，有点犹豫，有点慌张，有点兴奋，好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
新鲜感过后，它却觉得有点茫然，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鳄龙低下头，看到了山脚下的人族部落。
随后，它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起，如当初的楚留仙一般，舒展开羽翼，仰天长啸，宣示对他们的庇护。
最后，鳄龙重新趴伏在山巅上，好像在替什么人，看守着什么东西，等待着某个存在的回归。
或许，这就是它短时间内能找到的，唯一的意义……
……
雷泽中的一切，随着紫色门户的合拢，便暂时与楚留仙没有关系了。
当他重新踏出雷泽之门，出现在紫霄宫中，便又是——公子留仙！
其余种种，南柯一梦罢了。
真灵入体，神魂归位，楚留仙在雷泽之门前站起，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仿佛在天地间拉上了一层雾雾的纱幕。
若有人穿梭于雷泽与紫霄宫两处，定然会发现楚留仙现在的神情，与那重新得回身躯的鳄龙是何等的相像！
“还不醒来？！！！”
忽然，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整个紫霄宫，更是由外而内，震动楚留仙的神魂。
金色心湖中卷起千重浪，又重重地拍落下去，还天地一片澄清。
“呼~~”
楚留仙的眼中，重现清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既有后怕之色，又有几分恍然。
他终于彻底明白，当日狄老带他进行一趟心性之旅，力求能让他多几分准备是为什么了。
由于重归混沌，再演世界的缘故，雷泽当中的时间紊乱，经过那么长的时间，化身为另外一个存在，重新回归本体之后，难免会生出“我是谁”，“谁是我”之惑。
心性越是不稳，这个迷惑就越强，越是难以挣脱。
究其根本，当日作为，为的就是今天的“醒来”！
楚留仙清醒过来后，躬身一礼，朗声道：“留仙多谢长老醍醐灌顶。”
起身后，他猛地感觉心神中似乎多出了点什么东西，稍稍探究了一下，脸上不觉间浮出了一抹笑意。
在楚留仙的感应中，他留在雷泽世界中的“鳄弟”很乖巧地在萧规曹随。
他并不能完全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应，细思无果下，也只能猜测是否是两个神魂太长的时间彼此靠近在一起，于是生出的灵觉吧。
不等楚留仙想清楚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留仙娃儿，此行可有收获？”
楚留仙豁然抬起头来，入目的依然是紫霄宫中数十个盘坐在蒲团上如木雕泥塑般的老者，分辨不出声音到底是何人所发。
“留仙愚钝，略有所得。请诸位长老指点。”
楚留仙话音落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以右手两指并成剑指，点在眉心处。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神霄楚氏的长老们想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果不其然，楚留仙刚做出要激发无想空念秘法的动作来，数十道期待的目光便落到他的身上。
下一刻，紫霄宫中，以楚留仙为中心。“哗啦啦”如流水漫过青石般的雷霆豁然爆发了出来。
无想空念，神魂精力爆发，天地交感而生雷霆。
雷霆密集如风暴，席卷如流水，倏忽而现。又倏忽而逝。
在场的诸位长老没有一人闪避，皆原地不动地承受下来。
旋即，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很好！”
之前的声音再次开口，一言之赞后便寂无声响。
一个个长老从座位上起身，向着楚留仙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稍顷，紫霄宫中。只剩下不足十位长老，恍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一般，依然是纹丝不动，拱卫着雷泽之门所在的方向。
楚留仙心知这几个长老是负责守护雷泽的。如之前礼送诸位长老离去一样，冲着他们深深一礼，这才徐徐退出了紫霄宫。
当紫霄宫的大门在他身后合拢起来后，楚留仙才真切地感觉到。他这一趟雷泽修行，结束了。
这也代表着。楚留仙这一趟回归神霄楚氏根基神霄府的目的达到了。
一出紫霄宫，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狄老。”
楚留仙微笑一礼。
狄老明显是在这里等着他的，此时满脸带笑地道：“留仙，你果然做到了，你可知道那些老家伙们对你有多满意吗？”
楚留仙笑笑，若不是正好雷泽出现那种状况，他也不知道要进出几次，停留多久，才能真正感悟雷法之奥秘。
“还得多谢狄老辛苦。”
楚留仙不好在那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得感谢狄老在之前带他出去所见的那一趟。
狄老挥了挥手，道：“可惜你就要离开了，不然的话书生和屠夫还想着和你下上几盘棋呢，可惜，可惜。”
“嗯？”
楚留仙听出了什么，含笑问道：“狄老，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白玉京。”
“道宗那边传来消息，白玉京一事沸沸扬扬，你得回去坐镇了。”
狄老忍了又忍，没有忍住，又道：“说在白玉京拍卖会重开的那一天，会有仙灵鬼作为压轴？”
“是啊。”
楚留仙很随意地应道，就好像是在回答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狄老的眼睛瞬间瞪大：“那可是仙灵鬼？”
“真的假的？”他很有几分担心地问道：“可别像天下会那样玩那一手。”
楚留仙笑着摇摇头，道：“狄老，不如到时你也到白玉京上来，自然知道是真是假喽。”
道宗那边的消息，自然是他早就安排好百晓生等人放出去的，正好为白玉京重开造势。
“哎，我去不了。”
狄老很是遗憾地摇着头，却没有说明原因。
楚留仙若有所悟，怕是他那无想壁中的身份决定。
一入无想壁，再想出入，岂能自由？那本就是黄昏下，无奈的选择。
楚留仙张了张口，就想说如果狄老想要仙灵鬼的话，他可以奉送一只，不曾想狄老却好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掉头就走：“罢了罢了，一入无想壁，还在乎什么身外物。”
“老夫去也，他日若有机会再会。”
“速去拜别父母，楚游龙那小子与九曜古船已经在等着你了。”
……
小半天后，九曜古船上风帆兜满了日曜，乘风破空，驶开了神霄府，驶出了风雷海，向着龙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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