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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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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满江红

  一个小小的座次安排,实际上却是宋使与西夏使臣之间的首次之间交锋!

  说严重点,是关系到国家和个人尊严的事情。林昭不可能退让,在自己占理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做出有辱国体的事情。否则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不说,消息传回汴京,只怕御史的弹劾与口水都将将自己淹死。所以今日就是要与梁乙埋死磕,非要一较高下不可。

  梁乙埋也不愿意退让,毕竟他已经落座了,若是再起身,岂非告诉别人,西夏低宋朝一等?即便这是事实,可他还是不愿意主动承认。到时候丢面子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整个西夏国。

  从根本出发点而言,是谁都不肯想让。

  可是这个坚持与对比并不是公平的,宋使天然就占优势,至于梁乙埋则处在先天的劣势上。

  西夏因为出身的缘故,多年来与宋朝一直是分分合合,战争不断。迫于现实的压力,西夏一直是向宋朝称臣的。自从李元昊开始,便是如此。尽管自己外甥李秉常即位之后,曾经坚持了一段时间,与宋朝敌对。

  可是后果非常严重,宋夏边界的榷场关闭,以至于西夏国内物资奇缺。于是乎不得不再次向宋朝上表请降,请求册封,如此又更进一步地坐实了君臣名分。

  使臣代表的并非自己,而是国家,是君王!

  林昭代表着大宋皇帝,而梁乙埋则是代表惺帝外甥李秉常!君臣关系很分明。尤其是阿里骨将此事点名之后,想要赖账都没有可能。

  所以林昭提出的座次要求不过分。很合理,他也必须该让。

  可是就这么让开,也委实太丢面子了,梁乙埋怎么能不愿意?既然如此,索性就为难你一下,如此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听到梁乙埋松口,阿里骨的心情略微好转,问道:“梁国相。你有什么要求?”

  梁乙埋沉声道:“座次是你们吐蕃人自己安排的,我不能就这么随便走了,谁想要做到找个地方,要以实力说话才行。本来的意思,还是比试一番,谁厉害就坐在这里。不过今日喜庆的诚,舞刀弄剑什么的并不合适。我们还是来点文雅的。”

  “怎么个文雅法?”阿里骨沉声询问。林昭心里也开始犯嘀咕,梁乙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文雅的比试,到底怎么来?

  梁乙埋笑道:“舞刀弄枪,驰马射箭什么的不方便也不合适,即便是赢了,也说我们先天占便宜。胜之不武。既然如此,索性选点宋朝人擅长的东西……听说宋朝人很擅长诗词歌赋,今日也算是盛会了,还请宋使赋词一首,只要能让我。让大家满意,我立即让开座位。请宋使上座!”

  事情哪里是做诗词一首这么简单,而是整个行为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宋使赋诗意味着什么?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曾记载: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鼓瑟。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某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

  很小的一件事,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样,当真不好说。梁乙埋的前提是要他满意才行,岂非说林昭这首诗首先是作给他的?

  以后若是传出什么风声,宋使为西夏国相赋诗一首,该当如何解释?当时候丢人的就不只是林昭,还有整个大宋朝。

  所以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际上是个明显的陷阱。有些过分,还有些羞辱的意思在内……

  阿里骨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自然了,这梁乙埋也忒不地道了,怎么能这样呢?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感情自己先前那番话是白说了,没办法,谁让蔺逋比将要成为他的外甥女婿呢?彼此之间这个梁子是越结越深了。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奉陪到底了……

  只是眼前的局面到底该如何解决?阿里骨有懈难了。在他看来,林昭肯定是不愿意,不会那么做的。那么这个座次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呢?总不能让两国使臣继续这么街着吧?

  那今日的宴会还要不要举行了?赞普一会就来了,看到此情此景又作何感想?今日吐蕃是有些丢人了……

  阿里骨猛然反应过来,这件事对自己也算是个考验,会不会是董毡有意安排的呢?心里顿时打个激灵。只是状况很棘手,想要妥善解决怕是很难,故而越发的有些着急了……

  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使林昭和梁乙埋身上,观察着眼前的情势,以及接下来将来怎么发展,怎么解决?

  梁乙埋嘴角含笑,似乎还有些得意,这招有些阴狠,将林昭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答应,可能会是个陷阱,对名声与尊严都没有什么好处……

  可若是不借,那么座次的事情怎么办呢?毕竟西夏人已经让过一次了,接下来的情况,与众人心理上的偏颇肯定会有所变化……

  所以这是个两难的选择!瞧着一脸阴沉的林昭,梁乙埋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却没想到,就在此时,宋使林昭道:“好,我答应!”

  这个结果有婿乎意料,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了表情,其中就包括阿里骨。

  他竟然答应了?

  阿里骨在想,难不成林在原则问题上有所动摇?还是另有途径解决?总而言之,在势头上已经弱了梁乙埋一筹。一个不小心,可能片刻之后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阿里骨很期待,也很紧张,不知道林昭到底要如何应对……

  林昭笑道:“既然梁国相如此仰慕中原文化,那在下就作词一首送给你吧!”

  言语之上,几个词语的转换,让林昭在名义的处境相对好了一些。可最终还是要梁乙埋点头才行,众人都期待着看着林昭,看他如何应对?

  只听林昭吟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灵夏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本来梁乙埋还是抱着看笑话的得意心态,可是等林昭的词作出口之后,他的神情慢慢开始变得凝重,变得阴沉。到最后,笑容彻底凝固了,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人也有些惊诧,阿里骨本来已经有些低沉的心情,突然间有高涨了许多。没想到林昭还有这么一手,当真是漂亮!

  虽说在场之人懂得诗词文采的并不多,但是其中的内容却听的分明。

  这是一手很壮怀的作品,气势磅礴,志向更是远大。

  登高凭栏,阵阵风雨刚刚停歇。我抬头远望天空一片高远壮阔。我禁不住仰天长啸,一片报国之心充满心怀。三十多年的功名如同尘土,八千里经过多少风云人生。好男儿,要抓紧时间为国建功立业,不要空空将青春消磨,等年老时徒自悲切。

  一个有位少年,意图报国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字里行间,看出了少年的英雄气度,看出了坚定的意志与报效精神。此时此刻,众人自然而然就认为是林昭了。

  事急从权,林昭将岳武穆的《满江红》拿来急用,不过其中些许词语略微做了改动。比如靖康耻,改成了灵夏耻。

  这一改不要紧,其中的意味和所知就十分明显了。

  灵夏是什么地方?灵州和夏州?

  夏州乃是定难五州之一,是西夏人的老家所在,当年就是从那里发展起来的。至于灵州则是在后世的宁夏一带,也就是此刻西夏都城所在的一带。

  林昭的意思很明显,一个是西夏定难五州脱离中原,另外一个是攻陷灵州。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至今也不能忘却,作为国家臣子的愤恨,何时才能泯灭?志向远大,矢志报国的少年想要一雪前耻,他要怎么做呢?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贺兰山的指代再明显不过,由此其实此时此刻,更坚定了之众人的想法,林昭指的就是西夏。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胡虏是一种蔑称,至于匈奴血三个字……若非多少估计到宋夏之间名义上的关系,只怕就要改成党项血了……

  我满怀壮志,发誓喝敌人的鲜血,吃敌人的肉。待我重新收复旧日山河,再带着捷报向国家报告胜利的消息。

  面前这个少年使臣的志向何其远大不言而喻!

  梁乙埋本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羞辱林昭,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沉默不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厅里,其他人也完全是同样的想法!阿里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同时他也有种刚刚认识林昭的感觉……

  也就在此时,门官唱诺道:赞普到!

  吐蕃赞普董毡终于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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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 左右逢源

  吐蕃赞普董毡的欢迎宴会早早就结束了!

  原因无它,林昭一篇《满江红》出口之后,引起了强烈震动,以至于众人都后面的其他事情意兴索然。何况一些重要的角色心不在焉,根本提不起兴致,宴会的气氛有些低沉。

  梁乙埋无疑是其中之一,他本想着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羞辱一下宋使,为西夏挣点面子的。还认为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让宋使臣好好尴尬一番。

  却没想到,最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辱。

  林昭用一篇气势磅礴,志向远大,指代明显的词作很好地化解了攻势,并且反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尤其是,当真吐蕃赞普董毡的面,林昭笑着问道:“梁国相,可还满意?”

  这个时候满意与否还有意义吗?想要看笑话的人却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很显然,林昭的词作引起众人的惊叹,不管所言的内容如何,对西夏而言就是一种莫大人耻辱。

  偏生在场之人看着林昭,那种沉着自信的气度,隐约似乎都相信这个少年言出必行,肯定能够做到。

  哼!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是谁啊?梁乙埋认为这只是个笑话,愤愤不平。

  当然了,这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很不好受,当真是窝火。

  梁乙埋觉得自己错了,或许是因为宋使太过年轻,而过于小觑。今晚的表现,足以说明。此人年少有为。宋朝皇帝派他来是有道理的。

  还好。现在还为时未晚,从今往后重视起来就是了。今天只能算是牛刀小试,真正的交锋还在后面……

  不过梁乙埋着实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心里盘算着,必须要想办法教训一下宋使……

  同时梁乙埋心中还有恼怒,当时蔺逋比也在现场,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出面。不说帮自己说句话了,甚至直接没有吭声。名副其实的吐蕃王子。昨天那种场合正是该他说话,该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时候,他却不言不语,当真是狗肉不上席。犹犹豫豫,错失良机……

  反倒是人家阿里骨,仗义执言,帮着宋使林昭说话。有且是有理有据,侃侃而谈,不管效果如此,至少人家在各国使臣面前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人人谈及阿里骨的时候。蔺逋比却默默无闻,差别当真是大啊!

  久而久之。吐蕃人可能只知阿里骨,而不是蔺逋比。

  梁乙埋心中当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今天对梁乙埋而言,或许是个倒霉的日子,回到礼宾馆,随从又禀报给他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相爷,宋朝环庆路……李复圭……种咏……”

  “什么?”梁乙埋顿时大惊:“李复圭老儿也欺人太甚了,宋朝人果真是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些背信弃义,不要脸的家伙……”

  “国相不要担心,太后已经调动兵马了,宋人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只是让我来知会你一声,说不定这是宋朝人双管齐下的手段。会不会还有其他意图,需要注意这点……”

  想起今日林昭的作为,梁乙埋深以为然,之前不仅小觑了宋使,还小觑了宋王朝。心中警惕的同时,恨意也越发的隆重了。

  若是不给宋使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西夏好欺负?还有,虽然只是首次见面,但梁乙埋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年轻的宋使林昭,将来可能会是心腹之患。

  有些事情要防患于未然的,如果是这样……一个毒辣的机会在梁乙埋的心中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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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王宫,董毡酒足饭饱,躺在一张皮垫子上,忍不住轻轻发笑。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董毡笑道:“我原以为宋朝皇帝太草率,竟然派出个小娃娃来出使。现在看来,年龄不是问题,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想必能够担当如此大任!而且他年轻的外表还容易蒙蔽别人,让人轻视他,梁乙埋今日不就着道了嘛!”

  “赞普,今日座位的事情……”下首站立的是董毡的首席谋士多吉,他并不相信,今日宴会上的座次安排是侍从的疏忽。按照使臣的官职高低,哪里有这样的惯例?也忒不靠谱了。

  董毡轻轻笑道:“没错,是我授意的!”

  呃……

  谁曾想宴会上的乌龙竟然吐蕃赞普的主意,意料之中的事情,多吉笑道:“赞普啊,若是今日不能妥善解决,我们吐蕃会脸上无光的。”

  “问题是妥善解决了,有时候冒点险是必要的,结果往往让我们意想不到。要不这个疏忽,我们怎么能知道,年轻的宋使深藏不露呢?怎么知道梁乙埋的态度,怎么能知道……”董毡随即哈哈一笑,似乎很是得意。

  多吉马上明白过来,赞普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煞费苦心地布局,试探的岂非两个人而已?

  董毡问道:“蔺逋比可曾出面?”

  “没有,至始至终都在旁观,没有出面……”多吉想了想,补充道:“赞普,可能蔺逋比王子是此事比较为难吧,毕竟一边是理,一边是亲,难以权衡!”

  “哼!”董毡却是一声叹息:“真的很为难吗?一点取舍都做不了,太过优柔寡断。难不成那个时候,他还有别的选择?”

  转念一想,董毡又笑道:“不过也好,至少他没有完全靠向梁乙埋,在大是大非上还有自己的主见。”

  多吉道:“是啊,蔺逋比王子在这件事上还是比较理智的,相对来说,阿里骨就有些……”

  “当面问的时候阿里骨没说,但却用实际行动给了我最好的回答!”董毡沉声道:“至少他没有做错什么,不管怎么着,这都是先王和我的一贯态度……西夏人未必能靠得住,至少与宋朝之间应该保持良好关系……

  其实想想,阿里骨也是没有办法,当时那么做完全是在情理之中。要是他什么都不说,那才真的让人失望……这一点上,多少比蔺逋比强一些。”

  多吉太理解赞普的心境了,儿子和养子分别是如此表现,让身为赞普,身为父亲的他当真有些为难……

  “赞普,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日久见人心,慢慢看吧,不必着急!”

  “也只能如此了!”董毡笑道:“倒是那个年轻的宋使有意思,年纪轻轻的,却是一表人才。看起来文静柔弱,可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英豪之气。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好大的口气,霸气十足啊!”

  “会不会有些言过其实了,毕竟他只是个少年郎而已!”

  董毡不以为然道:“至少是一种气魄,宋朝这些年重文轻武,读书人都柔柔弱弱的似妇人一般,少有这般英姿勃勃,志向高远之人。至少我的感觉,此子非同一般,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当真能够笑谈渴饮匈奴血吧!

  想想看,若只是个柔弱的书生,宋朝皇帝能让他出使吗?西北苦寒,出使本身就有军事色彩,这是培养文人将领的前奏啊!”

  对此,多吉完全认同。宋朝单纯的武将地位不高,但是文官出身的将领可就非同一般了。军事才能也不可小觑,当年范仲淹经略西北,可没少让西夏吃亏。

  “何况此子还出使过辽国,前几年辽东萧胡睹之乱,辽主一家险些丧命。据说辽国皇后萧观音和小公主都是他救回来的。辽国君臣都对其多有称赞与感激,据说他的那匹白马,是辽国太子耶律浚所赠,可是契丹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神驹……”

  董毡其中一个妻子是辽国公主凌结摩,一直与契丹礼尚往来,想要了解到相关信息很容易。

  “赞普,要不要在太夫人寿诞之日,安排一场马球比赛可好?”多吉突然想要一个主意。

  董毡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好,趁机机会让他们展示一下自己。一来看看林昭坐下契丹神驹的风采,二来……也算是给梁乙埋一个机会,能不能找回面子,就是他的事情了。

  记住,只有宋朝和西夏斗的不可开交,我们才能愈发的重要。”

  一句实话,说明了河湟吐蕃的重要性,也道出了生存空间上的无奈。想要在两个大国之间周旋,如何才能如鱼得水,利益最大化,当真不容易。

  多吉点头道:“是,我们自己呢?是否也要参加?”

  “这样……”董毡心中似乎早有盘算,说道:“让青宜结鬼章负责我们吐蕃球队,还有让回鹘人也作为核心之一参与。”

  “回鹘?”为什么让青宜结鬼章负责,多吉明白,但是回鹘人有必要如此重视吗?

  瞧见多吉脸上的疑惑,董毡笑问道:“回鹘的迎结牟公主不是要来青唐城做客吗?让蔺逋比同时招待着……”

  多吉猛然心中一动,说道:“赞普,你的意思是……”

  董毡笑道:“先祖松赞干布还曾同时娶泥婆罗的尺尊公主和唐朝的文成公主,两位赞蒙(皇后)并尊。蔺逋比是吐蕃王子,同时迎娶两国公主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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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心怀鬼胎

  吐蕃的国策不应该是左右逢源吗?

  在宋朝和西夏之间,游刃有余才应该是他们的做派。

  相对来说,河湟吐蕃与宋朝之间该有天然亲近感才对,毕竟有共同的敌人——西夏。

  要知道,河湟吐蕃直接毗邻河西走廊,威胁到了西夏的侧翼。反之亦然,西夏也直接对河湟高原造成威胁。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河湟吐蕃天然具有反西夏的立场……

  这也是李元昊与角厮罗打的不可开交的缘故……

  西夏据横山,可恃山界之险以拒北宋;有天都山,可以为南侵北宋的桥头堡;还有兰州,可以阻碍北宋与河湟吐蕃的往来。

  对于宋朝来说,兰州、天都山、横山都有着极大的威胁。

  对河湟吐蕃而言,兰州更是梗在咽喉的一把利刃,贪婪的西夏人,兵锋随时指向自己……

  西夏的存在对宋朝和河湟吐蕃都是莫大的威胁。

  按理说宋朝是个超级强国,西夏和河湟吐蕃相对弱小,该是弱弱联合,共抗强敌才行。

  但实际在军事作战的结果上,宋朝却经常败给西夏,处于低劣地位。于是这个强国的身份就转移到了西夏身上,从而促成了宋朝和吐蕃的合作。

  更为重要的是,宋朝虽然对吐蕃构成威胁,但是因为有西夏的缘故,这种威胁几乎不复存在。并且一直表现的很客气,很友好,彼此合作,十分愉快。

  按理说,宋使臣来到青唐城。吐蕃该好好招待,奉为上宾,礼遇有加才是。

  但是林昭并未看到这样的结果,反而是多处受到冷落,有时还要被为难的情况。吐蕃人似乎有意想要为难自己。隐约有偏向西夏的意思……

  林昭不相信,昨日晚宴座次出问题只是个偶然,是侍从的疏忽。

  反倒更像是什么人有意而为之,会是谁呢?蔺逋比?还是赞普董毡本人?

  思来想去,林昭将蔺逋比,这位默默无闻的吐蕃王子排除在外。

  昨日蔺逋比就在梁乙埋身边。一眼瞧过去看着很是柔弱,完全没有草原勇士的魁梧与豪迈,倒更像是中原江南的书生。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主,昨日那么重要的场合,一丁点都没有发挥一个吐蕃王子该有的责任与义务。

  最终的结果是梁乙埋吃瘪了,这与蔺逋比的利益和身份不符。所以这件事应该不是他的手笔。何况蔺逋比或许根本没有这个能耐和机会……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此事应该是吐蕃赞普董毡的意思……

  可是董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试探?还是故意想要自己出丑?抑或者是挑起宋朝与西夏使臣之间的矛盾?

  林昭对此表示很是费解,至少无法准确把握董毡的心态!

  但是不管怎么着,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举成名的好机会,想必以后他们就不敢再小觑自己了。

  只是这才只是个开始,后面肯定还会有数不尽的事情涌来,河湟风云起。交锋不可避免……

  至于那篇《满江红》,林昭倒也并非只是拿来装逼用的。

  西夏对于宋朝造成的影响甚大,尤其是此番西北之行,感受更是明显。西夏不灭,宋朝想要真正的安宁绝非易事,更不用提抵御辽国,真正的崛起富强了……

  至于皇帝赵顼和王安石西恢复汉唐旧境的宏伟构想,战胜西夏更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宋军必须长驱直入,踏破贺兰山缺!林昭在想。既然自己来了宋朝,是否就该为此出一份力呢?

  以前,林昭是文官,从事的都是政务和经济方面的事情。一个很重要的是原因没有接触军旅的机会。同时是因为对王安石变法保有厚望,可是青苗法的事情之后。林昭开始有些失望,故而方向开始有所变化……

  恰好这次河湟之行,有了接触军旅的机会,林昭在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考虑。

  好男儿自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此事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投笔从戎也可以是自己的壮举!

  而《满江红》的内容,也正是自己的志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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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骨从王宫后来之后,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宴会之前的座次排序问题,远比想象的要复杂。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那是养父董毡故意安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并不能完全揣摩的很清楚。

  但是有一点没错,肯定包含有对自己,还有对蔺逋比的试探!

  当时蔺逋比没有动,而自己似乎有些冲动,毕竟有些为难,那般作为似乎也有些许无可奈何……

  阿里骨不知道,养父董毡究竟是否满意?宴会上董毡微笑不语,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一种震惊,震惊的来源则是林昭,以及那一片精彩绝伦,气势磅礴的《满江红》……

  宴会上他曾经多次偷偷地打量林昭,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以前觉得林昭温文尔雅,宋朝皇帝派他来出使,可能是因为确实有些才能,尤其是擅长口才的缘故。

  可是昨日的事情告诉他,并非如此,原来林昭身上也有一种血气方刚。

  他清楚地感受到,原来面的并非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更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少年英雄。

  不知道为什么,阿里骨很受震撼,同时隐约还有一种担心!

  林昭声称壮士饥餐胡虏,笑谈渴饮匈奴血,只是要踏破贺兰山缺,对付西夏人吗?

  如果宋朝的兵锋强大,吐蕃会不会也算在内呢?

  隐约之间,阿里骨觉得除了小觑了林昭之外,似乎还感觉到一种威胁!

  这个人需要小心!

  不过目前,自己和他是利益共同体,休戚与共。今日也是彻底得罪了梁乙埋,那么只能暂时偏到宋朝这边了……

  至于蔺逋比,当时迟钝默然的反应,哼哼!想想阿里骨就想笑,并且还有一种嘲讽!

  在这些方面,自己是比蔺逋比强得多,可偏生就生不逢父,心中的无奈越发的强烈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来弥补了。想起今日林昭与梁乙埋的冲突,阿里骨觉得,这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加以利用……

  如果这个时候,宋使遭到刺杀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呢?

  蔺逋比正在动歪脑筋的时候,有人来报,赞普召他入宫。

  阿里骨顿时一惊,又是什么情况?抑或者有什么新安排?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赶到王宫,阿里骨本来以为养父要和自己谈及林昭与梁乙埋的事情。可是董毡并不直接提及,只是问道:“阿里骨,对那个宋使你有什么看法?”

  阿里骨心中一动,沉声道:“是个人才,之前我有些小觑他了!”

  “嗯!”董毡道:“不只是你,很多人都小看他了,现在知道,为时不晚!”

  阿里骨心中更加确定昨日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养父也对很多人不放心啊!些许试探,起到的效果非常明显……

  董毡续道:“你看也出来了,这位林使臣有非凡之处,那么他此来河湟,说不定也带来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想是时候该见见他了!”

  原来赞普是要召见宋使,这本来是程序以内的事情,只是速度本来没有这么快。看来是昨日宴会上林昭的精彩表现,让董毡开始对他另眼相看,开始对他感兴趣了。

  当然了,董毡最为在意的还是宋使带来的东西!也就是宋朝开出的条件。既然是左右逢源,那肯定要多方对比,从中渔利……

  阿里骨低声道:“赞普的意思是?此事如何安排呢?”他很清楚,如果养父只是想要召见宋使,直接传话,按照理解安排就是了,何以要这么麻烦呢?既然能找自己来,想必这其中自己还有什么事情。

  果然,董毡续道:“你负责招待宋使,那就由你去通知吧!还有,召见宋使的时候,你也来作陪吧!”

  阿里骨顿时心中一震,这是什么意思?召见宋使,谈论的肯定是最为机密的国家大事,岂能让寻常人参加?

  让自己参与……岂非说明自己有机会参与军国大事了?可是……兴奋的同时有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隐隐有些疑惑,有时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反而不敢轻易接受。

  “是!”阿里骨以尽量平和的语气轻声回答。

  董毡静静地看着阿里骨,嘴角带着一丝轻轻的笑意,那看似平淡柔和的眼神里却又那么深沉。不知道他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越是如此,阿里骨就越发的有些忐忑,养父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董毡续道:“另外,你顺便通知宋使,太夫人寿辰之日,有马球比赛,希望他们能参加!”

  “马球比赛?”阿里骨一惊,这又是哪一出?

  董毡沉声道:“是的,听说宋人喜爱蹴鞠,想必对马球并不生疏,西夏和回鹘都会参加……至于我们,青宜结鬼章已经负责组织球队了……”

  青宜结鬼章?阿里骨心中一动,这场马球比赛,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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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打马球

  “马球比赛?”

  礼宾馆里,林昭半张着嘴巴,静静地看着阿里骨,显然有些惊讶!

  阿里骨点头道:“是的,太夫人寿辰当日会举行马球比赛,西夏和回鹘,还有我们吐蕃都会参加,希望贵国也能参与!”

  林昭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他于马球他有些许了解。

  知道马球是骑在马上用球杖击毬的运动,又称“打毬”、“击毬”、“击鞠”等 ”“ 。唐朝时从吐蕃传入中原,相传当时唐军为了训练兵卒的骑术与协同作战,在军中广为推行马球。

  也正是因此,马球得以风靡唐朝,下到士卒平民,上至王公贵族,甚至是皇帝都酷爱马球。历史记载,唐代长安,有宽大的球场,玄宗、敬宗等皇帝均喜马球。

  章怀太子墓中《马球图》,画出了唐代马球的兴盛。画中二十多匹骏马飞驰,马尾扎结起来,打球者头戴幞巾,足登长靴,手持球杖逐球相击。在当时,马球绝对风靡一时,不仅是男子,甚至许多的女子都酷爱这项运动,更是其中好手。

  但是到了宋朝,开放的风气开始有些收敛,盛唐的豪放开始转变为婉约。马球这等jiliè的运动,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再成为社会主流。

  同时也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宋朝缺马,战马尚且不足,民间更没有多少马匹可用。乘坐马车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骑马打球更加有限痴心妄想了,马球自然而然就受到限制。些许的原因重叠在一起。宋朝人逐渐改变的习惯。主要玩起了蹴鞠。

  宋朝人酷爱蹴鞠。是当时非常流行的运动和游戏,就连苏轼等人也都是爱好者。宋人蹴鞠的技术水平很不错,林昭之前也有过参与。

  如果是蹴鞠,宋朝使团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说是顶点选手了,至少是其中佼佼者。可人家现在要玩的是马球,这就有点……

  参加的都是什么人?西夏、回鹘、吐蕃!

  吐蕃就不用说了,中原的马球就是从人家这里传过去的。人家可是鼻祖。马球技术自然不必多说,挖乱有独占鳌头的实力,至于西夏和回鹘,都是地处西北的国度。

  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本不缺马匹,马球这项运动更能持续下去。宋朝就差远了,现在要举行马球比赛,岂非是要宋朝垫底?诚心要人出丑吗?更为重要的是,在这次比赛中很可能要输给西夏,两国正在交锋较劲。林昭可不希望出现这个的结果。

  林昭已经无暇多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吐蕃人又是怎样的心态?何以要举办这样的活动?难道没有考虑宋朝使团的感受吗?现在的关键是答应与否?是否参与?

  最无奈的是,这事很难拒绝。

  乔夫人的寿辰之日,马球比赛只是为了助兴,人家盛情邀请,自己却不为所动很不合适。到时候还会被人说是不给乔夫人面子,出现这样的结果可就不好了……

  所以这件事很无奈,从吐蕃做出这个决定,正式提出邀请的时候,就容不得自己不答应!在这件事情上,林昭很被动!

  “好,到时候一定准时参加!”不管心里多不舒坦,表面上还是要云淡风轻,处变不惊地答应下来。

  阿里骨轻轻一笑,他知道实际上林昭答应的很勉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赞普有意如此,只能遵命行事了。阿里骨隐约有些同情林昭,希望到时候宋朝不要输的太惨,太丢人。

  不过,隐约之间他又有一种感觉,宋朝似乎不会轻易败。也许他会有办法的,现在只能拭目以待了。

  阿里骨又道:“林使,赞普同时还吩咐了,两日之后想与阁下会面!”

  董毡终于肯见自己了!林昭松了一口,轻声道:“求之不得!”

  阿里骨笑道:“好好准备吧,赞普很期待与尊驾的会面。还有马球比赛的事情,也千万切莫疏忽……西夏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了,至于我国,则是青宜结鬼章亲自带队……”

  一听这阵容,林昭的压力骤然间有些大了。没有办法,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挑战了!

  “伯洲,关于马球,你有看法吗?”林昭将吐蕃人要求打马球的事情告知之后,苏岸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比赛对宋朝最为不利。甚至可以说是针对宋朝的阴谋,是有意让人出丑,丢面子!

  苏岸愤愤道:“当真是可恶,公子,我总觉得这次吐蕃人很不热情,对我们一直不冷不热,似乎还不安好心。”

  林昭苦笑着点头道:“没错,确实如此,吐蕃人像是故意为难我们。不过不安好心应该还算不上,否则董毡也就不会这么快就要我见面了。会面虽然是大事,但是要应对,眼下倒是这个马球的事情,当真让人有些头疼!”

  “这个……”苏岸道:“大宋打马球的人并不多,不过好在军中还有些许留存。我们多少有接触,之前也有过比赛,只是很长时间不玩了,难免有些生疏,可能不对他们的对手……”

  苏岸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实事求是,道出了最根本的事情,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此,林昭很无奈,避无可避的事情。不管什么结果,都还是要参与,有时候明知结果,依旧还是要撞个头破血流。

  “我们的实力就如此不济吗?能有什么补救的措施吗?”林昭沉声询问,他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自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苏岸也很无奈,说道:“我们有五百禁军将士,我会从中挑选最擅长马球的将士。尽快组织他们训练……只是时间紧迫,怕是有些来不及……”

  “尽量吧,尽快挑选将士组建球队,至少到时候能拿出手来……还有让他们好好训练,临阵磨枪,不利也光!”林昭吩咐一声,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林昭没有太多精力去管这事,董毡要见自己,虽说不难应付。但是也要好好准备一番,西夏人肯定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自己这边要是没有充足的准备和吸引力,很难说服吐蕃人动心。

  球场上可以输给西夏,但是外交大事上,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

  ~~~~~~~~~~~~~~~~~~~~~~~~~

  接到马球比赛的消息,梁乙埋笑了!

  乔夫人寿辰当日,那可是万众瞩目的时候。虽说是马球比赛,参加的部族和球队对很多,但是吸引人的无疑就宋朝、吐蕃、西夏和回鹘了。

  吐蕃和实力应该很会抢,回鹘人也曾经是西夏的宿敌,但是这些梁乙埋现在都不在乎,已经都不重要了。

  眼下在青唐城,唯一的对手就是宋朝,就是宋使林昭。

  那日在欢迎宴会上,因此座次的事情自取其辱,丢了很大的面子。梁乙埋一直在思索着怎么找回面子,让宋朝人难看难堪,眼下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

  马球,那是西夏人日常经常玩的运动。对于习惯了马背驰骋的他们而言,这个很容易,正是他们所擅长的。

  而宋朝人……连战马都缺乏,哪里还有马匹用来玩这种游戏呢?听说他们倒是很擅长蹴鞠,只是这两样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梁乙埋甚至在想,宋朝人可能连一支队都无法组建。

  那么到时候在球场上会是什么结果呢?现在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了。梁乙埋很得意,心中设想到到时候的的情景,西夏人旗开得胜,宋朝人惨败,大失面子……想想这样的结果,他就忍不住想笑……

  宋朝人吟诗作赋,写写画画或许在长处,但是在运动和军事上,他们简直不堪一击。梁乙埋很自信,也很自负。这件事不需要多想,西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就像是环庆路李复圭的做法,简直是不自量力……

  这次也要让宋朝人尝尝自取其辱的感觉!

  梁乙埋心中愤恨,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同时梁乙埋也在好奇,吐蕃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明知道在马球比赛方面,宋朝人远远不如西夏,甚至连其他两国也相距甚远,却还是要……

  这明显是要宋朝出丑啊!梁乙埋觉得,吐蕃人似乎是在故意为自己制造机会,让自己一雪前耻!

  再联想到前日晚宴座次的事情,吐蕃人似乎处处都首先优待西夏,难不成董毡更加倾向于自己?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儿女亲家了,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了。

  梁乙埋一时间没有多想,没有将事情联系起来考虑更层次西,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象。或许是因为对林昭的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以至于让他的觉察度下降。这样的结果让他很是兴奋,只要董毡偏向自己,那么一切都好说……

  本来因为宴会座次自取其辱的郁闷也逐渐消散,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不过梁乙埋对林昭浓重的恨意却至始至终没有消散,并且已经开始酝酿着一雪前耻。

  当然了,绝对不会只是马球比赛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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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吐蕃赞普

  秋季的青唐城,景色很美!

  往年这个时候,河湟地区已经开始变冷,秋风瑟瑟,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霜冻和雪花。但是今年,或许是因为北风来的比较晚的缘故,已经到了八月下旬,依旧很温暖。

  尤其是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人身上,更有种暖洋洋,甚至昏昏欲睡的感觉,相当惬意。

  可是辛文哲却没有心情享受这般美好的惬意,她躺在床上,当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觉得,阳光有多么美好,生活有多么惬意,躺在床上一点也不舒服。

  因为她病了!

  从大散关到河湟吐蕃,一路也算是千里迢迢,对一群大男人而言已经很辛苦了,相对柔弱的女子情况自然更加糟糕。

  初到青唐城,辛文哲就感觉到很疲倦,只是因为心中还有大事尚未办妥,很不放心。只能硬撑着疲惫的身体,处理各种事情,偏生她做的事情极其耗费脑力,还需要特别谨慎。就开始越发的力不从心,疲惫程度自然而然也就在不断增加。

  辛文哲尚未来得及好好休息的时候,不幸的消息传来,此来青唐城的事情办的一点都不顺利。

  心力交瘁的辛文哲有些受打击,疲惫不堪的同时还心情抑郁,身体状况就越发的差了。偏生她还有些不太习惯河湟的气候,故而一下子病倒了。

  躺在病床上,辛文哲默默地看着窗外漂亮的落叶,以及那折射的阳光。

  美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憔悴的惨白,可见病痛与心理压力将美人折磨成了什么样?林昭要是看到。一定会心疼的。

  本来挽起的发髻这会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少了许多的精气神,明媚的女子变得病怏怏的。这会正有气无力地靠在毛毯之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七郎,你还好吗?”阿昌隔着帘子轻声询问。此刻辛文哲完全是女儿家的装扮,还生病卧床不起。男女有别,他自然不能亲自到眼前探视。无奈之下,只得从青唐城中买了一个汉家女子回来,作为侍女照顾辛文哲。

  “你出去!”辛文哲目光落到新来的侍女身上,轻声吩咐。她与阿昌谈话的内容相对来说都很机密。自然不方便让一个侍女偷听了去。

  待侍女走后,辛文哲才孤零零地躺在床榻上,轻声道:“我还好,你呢?事情是否有进展了?”

  阿昌听到自家七郎有气无力的声音,再加上侍女的描述,便知道辛文哲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也很清楚。七郎这个病除了身体原因之外,更大程度上是心病,是强大的精神压力造成了。

  那么这些个不好的结果……

  阿昌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七郎禀报!

  里面辛文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隔着帘子尽量大声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但说无妨!”也许是身体着实太过虚弱,大声说话对她而言都有些太困难。辛文哲立即感觉到一阵心慌气短。很是难受,随后忍不住连声咳嗽。

  阿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也知道,任何的隐瞒都是徒劳无功,七郎何等聪明,焉能察觉不到?与其让她猜疑不定,还不如直言相告。

  阿昌沉声道:“七郎,苏南党征那边还是没消息。最近索性不理会我们,现在想要联系上都不容易……”

  “怎么会这样?”辛文哲低声似乎在自言自语,心情骤然间沉重了许多。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辛文哲长叹一声,问道:“可有家里的消息?”

  “没有!”阿昌摇头道:“不过接到消息,李复圭似乎在环庆路动手了……”

  “是吗?”辛文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情越发有些沉重了。

  阿昌道:“七郎你莫要着急,有消息说。吐蕃赞普董正要与宋使林昭见面。现在正是非常时期,苏南党征在此之前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应该实在等待赞普与宋使见面的情况,然后才敢根据情况而动的……”

  “林昭……”辛文哲喃喃自语,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难免有种异样的感觉。

  “且先等着吧!”辛文哲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我安慰,只是有气无力地提了这么一句!此刻她感觉到好生孤单无助,好想有个人能帮助自己……

  帘子外面的阿昌也是同样的想法,现在的局势对自己并不好。本来只是一场生意场上的交易,现在却与外交和政治挂钩,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单凭自己几个人,在青唐城举目无亲,很难办成大事,何况主心骨的七郎还生了重病……

  如果能有人帮助自己就好了,阿昌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林昭。如今在青唐城,能提供帮助的可能只有他了……

  只是如此一来,难免就要泄露身份,可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阿昌有些犹豫。

  可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还不如坦诚以待,或许林郎中能够提供些许帮助。

  阿昌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林郎中并非那种背信弃义之徒,相反是个很诚恳的性情中人。在自己无奈何的情况下,是该考虑一下这个可能……

  这只是阿昌心中的一个想法,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要七郎点头才行。

  于是乎,七郎鼓起勇气,沉声道:“七郎,要不我们找林昭帮忙吧……”

  阿昌也是满心忐忑,生怕惹的阿郎再次动气……

  可是等待了许久,不见辛文哲回答,开始还想着七郎是不是在权衡利弊,纠结到底该怎么办?

  可是等候许久还是见有人答复,阿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七郎是怎么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即弥漫心头。

  阿昌迅速找来侍女入内查看,却发现辛文哲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

  辛文哲的病情似乎越发的严重了!

  ~~~~~~~~~~~~~~~~~~~~~~~~~~~~~~~~~~、

  这几日,林昭除了操心着苏岸组建马球队,寻找合适的队员,并且尽快进行训练之外。便是在准备着与吐蕃赞普董毡的会面。

  终于,两日之后,阿里骨早早来到礼宾馆等候。除了迎接林昭之外,同时也是今日的与会人员……

  再次来到吐蕃王宫,林昭心中的底气充足了许多。

  梁乙埋的为难反而成就了他,让他一举扬名青唐城,成为少年翘楚,无人再敢小觑,轻视,吐蕃赞普同样如此。所以林昭很自信,很从容。

  与宋朝皇帝赵顼那是时常见面,侃侃而言。在辽东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与辽主耶律洪基也是对答如流。

  比河湟吐蕃更大的国家,更重大的场面和君王面前都能从容不迫,今日也完全是个小意思。

  那日宴会上,虽说最终的座次比较靠前,比较接近董毡,但是对其容貌看的不是很清晰。

  今日总算能够近距离相见,瞧得更加仔细了,也好一睹吐蕃赞普的风采。

  一所小宫殿里,林昭瞧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自然是就是吐蕃赞普董毡无疑了

  董毡,河湟吐蕃青唐国政权第二代主,唃厮啰第三子,乔氏所生。从小接受良好教育。九岁其父就向宋请求封爵。宋于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授以会州刺史。青年时代起参与军政事务,随父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唃厮啰年老之后,代理国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宋朝授予其顺州防御史。次年十月,承袭青唐主位,成为河湟吐蕃赞普。

  即位之后,董毡承袭了父亲唃厮啰所制定的内外施政措施,继续巩固和发展河湟吐蕃政权。宋英宗治平四年二月,升检校太保。

  当年,入贡宋室,宋以治平元年赐唃厮啰例回赐。不久,又加太保,进太傅。本身的地位非常尊崇,宋朝给予的礼遇也非常隆重。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河湟吐蕃对宋朝的重要意义,以及董毡父子本人的恭敬态度上。董毡向宋朝进贡,那么乔夫人的寿礼自然就需隆重对待了。

  林昭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吐蕃赞普,董毡整个人看起来相对比较俊朗,姿容英俊兴许是遗传了母亲乔夫人的基因吧!想来乔夫人早年一定是个美女,否则怎么能被唃厮啰看入眼,如斯宠爱呢?

  不过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气度,气宇轩昂,让人敬畏!毕竟是一邦之主,统治了西北河湟地区偌大的地区,自信与气度自然是不能少的。否则很难掌控住河湟与吐蕃高原如此复杂的地区,和如此错综复杂的势力与人物。

  何况唃厮啰对其寄予厚望,从小就悉心培养,而今三十多岁,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赞普!

  此刻董毡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笑吟吟地打量着林昭。趁着这个难得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一下这个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宋使。

  林昭上前躬身道:“大宋礼部郎中林昭见过吐蕃赞普!”

  “林郎中有礼了!”董毡站起身来,很礼貌地迎接林昭。毕竟林昭代表的是宋朝皇帝,是君,而接受宋朝册封的自己是臣,君臣有别……

  同时,董毡更加期待,接下来的谈话中,林昭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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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茶马道

  “林使臣,在河湟还习惯吗?”作为主人,董毡轻声询问,表示慰问。

  “承蒙赞普关照,一切都好!”林昭嘴上打哈哈,心里确实老大不乐意,好个毛线啊!

  干燥的气候就不说了,最要命的是高原反应,禁军之中已经有不少将士出现这样的问题。好在之前早有准备,有医者及时帮忙调养,才没出什么事情。当然了,最不省心的就是吐蕃人暗地里使绊子,似乎有意为难,日子能好过吗?董毡这话当真好意思问……

  董毡哈哈一笑:“那就好!”

  这厮完全就是明知故问,诚心让人闹心是吗?

  林昭心里嘀咕一声,站起身来,说道:“皇帝陛下让本使代为慰问赞普!”

  君臣有别,林昭终究代表的是宋朝皇帝,如此正式的外交场合,礼节不可废 。宗主国的皇帝表现慰问,恭敬的感谢是必须的。

  董毡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恭敬地躬身表示感谢。宋朝皇帝能否感受到不好说,但至少吐蕃赞普这一礼被林昭生受了。

  阿里骨瞧着总感觉哪怪怪的,不过这都是情理之中,完全符合礼仪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管董毡和阿里骨怎么想,林昭这会是心满意足,也算是个小小的“报复”,笑道:“赞普太客气了!”

  董毡讪讪一笑,问道:“皇帝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可都康泰?”必要慰问还是需要的。

  林昭笑道:“都好!”

  “请林使臣代为转达我的问候!”

  “好!”

  一阵寒暄之后,林昭知道董毡肯定在等着自己切入正题。当即道:“此番前来河湟。在下为赞普带来了几件礼物。”

  “哦?什么礼物?先谢谢阁下好意?”董毡很是期待。宋朝到底将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苏岸作为林昭的扈从,将礼物交给赞普侍从,随即递了上去,林昭介绍道:“这是西湖所产出的龙井茶,希望赞普能够喜欢。”

  茶叶?

  这是草原民族很喜欢的东西,毕竟他们大量食用牛羊肉,比较油腻。而茶叶清香,能解油腻。正是最适合他们的饮品。

  董毡随即吩咐人立即煎煮,奉上来的时候,茶叶清香扑鼻,连阿里骨都忍不住轻轻一嗅,很是喜欢。

  作为吐蕃赞普,品尝过的名茶自然不在少数,但是闻到清香的时候,董毡还是忍不住神情一动。

  饮了一口,更觉得唇齿留香,好不舒服。忍不住连声称赞。显然,是遇到极品了。

  “好茶。果真是好茶!”

  林昭笑道:“赞普喜欢就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茶有什么讲究吗?价钱几何?”董毡看似不经意地轻声询问,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知道林昭绝对不会是给自己送茶叶这么简单,重点在于茶叶背后的东西。

  林昭笑道:“没什么讲究,至于价钱,外人是买不到了,当然了,赞普喜欢自然是供不应求。”

  “如此就多谢了!”

  林昭续道:“听闻赞普爱民如子,有如此清香宜人的好茶,自然不愿意一个独享对吗?”先给你带上一个高帽子,然后继续下面的话题。

  “哦?”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听闻吐蕃人很喜欢饮茶,尤其是大量食用牛羊肉之后,茶水更加清香解腻。可是每年吐蕃能够买到的茶叶似乎很有限……”

  林昭侃侃而谈,道出的却是实情。董毡是赞普,饮用好茶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寻常百姓可就困难了,河湟的茶叶大都是从川蜀而来。商人经过漫长的道路,将茶叶带来吐蕃的时候,价格已经翻了许多个跟斗……

  明知道茶叶对身体和生活有好处,可寻常百姓想要购买,却难以承受昂贵的代价。即便是购买,数量以及茶叶的质量都可想而知!

  “想必赞普肯定也希望河湟的百姓能喝上清香的优质茶叶吧?”林昭笑吟吟地看着董毡,默然不语,但是言下之意已经表达的再明显不过了。

  董毡笑道:“那是自然!”

  林昭也跟着笑道:“我大宋南方各州县都出产茶叶,若是建立起一条大宋到河湟的商路,赞普以为如何?”

  “商路?”阿里骨疑惑道:“现在不是有商路吗?青唐城的大宋客商也不少的。”

  “是不少,但是都是零星的散户,无论是规模和影响,货物的数量和品质都很一般,以及为贵我两邦带来的利益也都很有限。”

  林昭道:“如果由大宋官方和吐蕃方面共同组建一条商路,运送货物前来吐蕃,不知赞普意下如何?”

  林昭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大宋物产丰富,货物自然不只是茶叶……”

  董毡和阿里骨都是心中一动,河湟吐蕃虽说控制丝路要道,也算得上富足,但是物资丰富程度可比宋朝差远了,也算是在物资匮乏的行列之中。

  说白了,吐蕃的处境比西夏好不了多少。

  一旦宋朝关闭榷场,西夏国内就严重物资匮乏,吐蕃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所以当林昭提出建立由官方主持维护的商路之后,董毡怎么能不动心呢?这是实打实的利益,不仅可以从中获利,还能极大有利于吐蕃百姓的生活,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世上哪里有这种单纯的好事呢?

  董毡笑道:“林使臣的构想很不错,不知道此事我们吐蕃需要做些什么呢?”

  林昭道:“与其说是商路,不如说是贵我两邦固定的的官方互市贸易,既然是互市,自然就互通有无,物物交易,不知赞普以为如何?”

  “换什么呢?”

  “马匹!”林昭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说了半天,这才是正题,林昭就是为了马匹而来的,此刻当着董毡的面,不需要藏着掖着。

  只是人家并非白要,而是以物换物,开出的条件也算是很优厚了。

  林昭道:“河湟草原优厚,马匹产出众多,贵国自己使用肯定是绰绰有余,根本用不完。如果能将其转化为经济利益,想必贵邦也是乐见其成……所以我国才有打算在汴京和青唐城之间建立一条茶马道……”

  “茶马道?”

  “不错!”林昭点头道:“以茶叶为主的中原丰富物产,向贵国换取马匹和皮革,互通有无,彼此之间实现双赢,不知赞普意下如何?”

  双赢?

  董毡迟疑了一下,林昭所言确实很诱人,宋朝最为缺乏的就是马匹。与辽国和西夏处于一种敌对关系,注定了不能从那处获得战马,唯一的来源就是陇右和吐蕃。

  陇右四战之地,宋朝人自己养马很艰难。而吐蕃的河曲马无论是体质,还是品质上都是一流的,是上等战马。

  过去的时候,宋朝也有向吐蕃提出购买马匹,不过都是以金钱交易,数量也不是特别大。当然了,暗地里也有一些走私行为,董毡未必不知道。

  但是总而言之,规模都不是很大!

  而今宋朝人如此提议,很明显是要将茶马互市固定化,同时要求交易的马匹自然就在不少数。

  按道理而言,这对吐蕃来说是好事。毕竟马匹很多,根本用不了。同时也相对缺乏生活物资,若是能以此交换,对吐蕃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可董毡隐约之间似乎还些许担心,宋朝人得到了大批的战马,实力壮大之后是否会威胁到河湟吐蕃呢?

  国与国之间,哪里有永远的同盟?西北局势,三强鼎立,任何一个太过强大都不是很好。只有彼此制衡,才能左右逢源……

  不过林昭开出的条件委实不错,茶马道建立之后,给河湟吐蕃将会带来重大的经济利益。这一点,相对来说要比西夏强得多。

  西夏虽说要将公主嫁过来,但是姻亲关系又有何用呢?在国家利益面前,一个公主当真算不得什么,随时可以牺牲。君不见,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有几个得到善终?两国开战的时候,哪里考虑过她们的处境?

  林昭的提议,吸引力很大,董毡忍不住有些微微动心了。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哪里能随便应允下来?

  梁乙埋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宋朝的条件,不正是与西夏讨价还价的资本吗?反之亦然,茶马道的提议虽然好,但谁都想利益最大……

  “好,贵国的提议很好,不过事关重大,孤也需要深思熟虑一番,些许细节,我们再慢慢商讨,不知林使臣意下如何?”董毡很委婉地把这件事拖延下来了。

  林昭自然明白董毡的心态,笑道:“赞普所言极是!”路要一步一步走,慢慢来,咱不着急!

  一旁的阿里骨心中却有些犯嘀咕,宋朝使臣公然在这里谈起了茶马道的事情。那大散关的那些人自然就不可能是宋朝官方行为?那么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与林昭之间究竟又是什么关系?难不成当真只是顺路庇护?

  阿里骨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弟弟苏南党征,对那些客商,需要特别慎重。至于马匹交易的事情,只能无限期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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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 乔夫人

  “茶马道……茶马道!”吐蕃王宫大殿里,董毡喃喃自语。

  林昭已经走了,今日的见面算是初步的沟通,会面结束之后,董毡就一直念叨了此事。嘴上说是容后再议,实际上心里却是相当重视。

  “赞普,宋朝人是有备而来啊!”多吉一直作为侍从出现,只不过一直很低调,并未引起林昭的注意罢了。关于茶马道的提议,多吉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作为吐蕃赞普的首席谋士,这些事情他自然是要多加注意的”“。

  董毡点头道:“没错,宋朝人可是比梁乙埋实在啊!”

  “赞普的意思是?”多吉试探着询问董毡的态度。

  “你怎么看?”两个老家伙玩起了反问!

  多吉道:“如果这条茶马道建成,对我们河湟肯定是大有好处的。”

  “是啊,只是……”董毡似乎有自己的顾虑。

  “反正时间还早,赞普何必着急,且跟他们讨价还价一番再说吧!”多吉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赞普再征求一下太夫人的意见?”

  “好!”董毡看了一眼案几之上,林昭留给乔夫人的礼物,微笑着摇摇头。这位宋使虽然年轻,但是鬼主意倒是不少,很懂得曲线救国。

  董毡带着礼物走进王宫后院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位端庄雍容的老太太正在花园里晒太阳。

  老太太年纪约莫五十多岁,头发黑白相间,气度雍容。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是从面庞之上依旧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否则又怎么能得到河湟赞普唃厮啰的垂爱呢?

  此人正是董毡之母乔夫人,被宋朝册封为太原夫人!

  唃厮啰早年受的李立遵胁迫,娶了李家的女儿。因为其中的政治意味,所以婚姻一直并不幸福。

  直到后来,唃厮啰趁机打败李立遵,夺回河湟大权。将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地全部丢在了李氏身上,甚至两个儿子都被他软禁起来。

  此后,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乔氏走进了他的视野之中。唃厮啰因此找到了真爱。

  乔夫人美貌贤惠,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与跋扈的李氏相比,截然不同。受压迫日久的唃厮啰在此找到了柔情蜜意,对乔氏宠爱有佳。

  不久之后,他们便生下了儿子董毡,并且将之视为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宠爱程度完全超过了李氏所生两子!

  直到唃厮啰去世,董毡即位,乔夫人随即成为吐蕃太后。地位尊崇,无疑是整个河湟超然的存在。

  在外人眼里。乔夫人顶多是个富贵之家的老太太,即便身份无比尊贵,顶多也就是享享清福,颐养天年罢了!

  但是知悉内心的人却知道,乔夫人不一般,她不只是个老太太,某种程度上还是吐蕃的定海神针。

  乔夫人聪明,故而甚得唃厮啰喜爱。

  她不只是个受宠的夫人,一个贤内助,更是唃厮啰的好帮手。无论是对付李立遵,还是后来与西夏李元昊的周旋,乔夫人都没少帮丈夫出谋划策。

  某种程度上,唃厮啰一统河湟,打造出强盛的青唐国,乔夫人功不可没。

  唃厮啰临死之时,很清楚所面临的局势,河湟吐蕃看似很强盛,但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河湟吐蕃对外是一个国家,但内部更像是个松散的邦联。各个部族以唃厮啰和董毡所部马首是瞻,除了因为他们势力强大之外,高贵的赞普血统,以及宗教影响都至关重要。

  不过高原诸国中,有着吐蕃王朝赞普血统的也不少,随着唃厮啰的去世,“佛之子”的宗教影响也在下降。尤其是高远偏西的阿里古格王国,趁唃厮啰与西夏交战的机会迎请印度高僧阿底峡以后,逐渐成为高远上第二大的佛教中心。到董毡即位的时候,青唐城的宗教影响已经褪色不少。

  再者就是祸起萧墙!因为一时疏忽,以及虎毒不食子的顾虑。唃厮啰一念之仁,留下了

  瞎毡、磨毡角这两个“不孝子”。他们的分裂独立在一定程度的削弱分散了河湟吐蕃的力量,而且彼此之间的攻防和算计,无疑会加剧内耗,兄弟倪墙,给外人可乘之机。

  再者就是西夏的危险,从李元昊到后来的没藏讹庞,再到现在的梁乙埋,与宋朝之间的摩擦不断。西夏有个很常见的情况是什么,那就是通过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矛盾。

  西夏多次在宋朝的麟州搞小动作,出兵侵扰,甚至是交战,但并未占到便宜。焉知不会在紧急情况下,将目光转向青唐城,转身咬河湟一口!即便是西夏国相梁乙埋亲来青唐城,送公主前来和亲,依旧无法排除西夏对河湟的觊觎之心。

  同样,宋朝人也未必靠得住!

  若是没有了西夏这个共同的敌人,焉知宋朝会不会对河湟有什么想法?宋朝在前线的秦、渭诸州都主驻有重兵,些许小动作不断,兵锋直指河州,越过来就是河湟了。

  何况宋朝有“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的祖训,谁知道宋朝人什么时候也会把河湟之地当成是他们的“卧榻”呢?太祖皇帝当年说出这等霸气之语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给子孙带来如此负面影响。

  何况在河西走廊一带,回鹘人也逐渐坐大,本来曾经是河湟吐蕃的附庸和盟友。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也渐渐的不安分了,成为隐患和危险。

  所以河湟吐蕃看似强大,实际上也是危如累卵,不管是哪一边出现问题,失去平衡,都有可能引发王国的颠覆。

  由此可见,河湟吐蕃的处境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所以想要当好这个赞普不容易。唃厮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撒手人寰的。他在的时候凭借着自身的威望和能力。还能够镇住各方势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自己死后呢?儿子董毡毕竟还年轻,他能否担当起如此重任呢?唃厮啰有些担心,不过他最终还是安然死去,不至于死不瞑目。因为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妻子乔夫人!

  某种程度上,唃厮啰并非将河湟交给了儿子董毡,而是他们母子二人。乔夫人以尊贵的身份,依旧深沉的智谋。完全可以成为主导者。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儿子虽然年轻,却也能够独挡一面,同时也算是一种历练。乔夫人疼爱儿子,并不像给儿子造成什么障碍,毕竟在历史上,母子争权夺利,最后反目成仇的事情不少。

  所以乔夫人只是退居幕后,默默地注视着,必要的时候默默提点一句就是了。

  如此一来。董毡反倒是更加尊重母亲,在许多大事情上。更加尊重乔夫人的意见了。

  所以,乔夫人实际定海神针的作用绝非虚言!

  乔夫人瞧见儿子走来,笑吟吟道:“我们的赞普终于有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太太了!”

  董毡歉然道:“母亲,抱歉,最近各国使臣都来了青唐城,忙着招待,所以没多少时间来看你!”

  “嗨,你有正事要忙,何况还是为我这个糟老太太操办寿诞,辛苦了啊!”乔夫人似乎很乐观随何,为人也很幽默。

  随后瞧见董毡身后的侍从抱着许多东西,笑道:“怎么?今日是来给我送礼赔罪的?”

  “啊,不是!”董毡笑道:“这是宋朝使臣送给母亲的礼物!”

  “哦?是吗?”乔夫人笑道:“宋使有心了,不,应该说是使臣们都有心了,都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太呢!西夏人给我送了个孙媳妇,宋朝人又送我什么呢?”

  董毡神情一动,笑着将礼物呈上来,其中主要是个中原的特产。其中以器物用品居多,相对来说很普通。

  要说特别,其中有一件缝制精美的棉衣!

  西北虽然有棉花生长,但是大规模种植,用来织布做衣服的并不多,故而这件礼物算是比较特别,也很贴心。

  另外便是一个明晃晃的小圆圈,还特意装了一个精致的镶金手柄。乔夫人有些诧异,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小铜镜,伸手去拿的时候才发现不是。

  圆形器物是透明的,光泽比羊脂玉还要明亮通透,乔夫人疑惑道:“这是什么?”

  随即拿起来放在眼前,有过透明的镜面,乔夫人猛然一惊,儿子的眼睛变得如铜铃般大小。

  随即左右摇晃,视野里的任何东西都放大了许多,乔夫人不禁啧啧称奇,并且十分好奇。

  董毡笑道:“宋使林昭说此物叫做放大镜,如果你有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可以使用此物,很方面。”

  “是吗?”乔夫人笑道:“宋使果然有心了,糟老太太已经开始老眼昏花了,这东西用着正合适。”

  乔夫人问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宋使怎么说?”儿子这个时候过来,绝对只是转交礼物这么简单,想必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董毡轻轻一笑,母亲虽然年纪了,但是睿智和英明没有丝毫减弱,当即道:“宋使说要建立一条茶马道,从汴京直到青唐城,要用中原的物资换取我们的马匹!”

  “茶马道?”乔夫人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个新鲜的提法很是好奇,隐约似乎也很感兴趣。

  “所以宋使就先拿些样品,想让我先实验着使用对吗?”乔夫人佯作有些生气,旋即却笑道:“宋使很有心计啊!”

  “嗯,宋使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过才能非同一般,不可小觑!”

  “二十岁?”乔夫人也有些惊诧了,也有些好奇,随即笑道:“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要见见!”

  “母亲放心好了,你寿诞当日一定会出现的!”

  “嗯!”乔夫人似乎是在叹气,说道:“唉,西夏是给我们送人,宋朝是给我们送东西。宋朝人想要得到马匹,那西夏人想要得到什么?”

  董毡立即有些语塞,西夏的意图很明显,但一直没有说的太直接,太明白!此时还当真有些不太好回答。

  乔夫人笑道:“中原物产丰富,我们很羡慕,如果能用马匹换取足够的物资,倒也是个不错的举动。何况宋朝人……你可还记得你父王临死之际怎么说的?”

  董毡这才想起,父亲临死之前,虽然声称宋朝和西夏都靠不住,需要发展壮大自己实力。但是也特别提及了要和宋朝交好,共抗西夏。唃厮啰的遗命,乔夫人的坚持,董毡心里自然也就要掂量掂量。

  乔夫人道:“不管怎么着,宋朝人此举能给我们带来很实际的利益,且先应承着就是了。西夏人除了带了个公主,还有什么?你是否该和梁乙埋好好谈谈?

  虽说都是与虎谋皮,但是西夏人更像是狼一样,宋朝人多少还要估计点仁义礼智信的脸面……再者,宋朝和我们之间不是还有河州吗?即便有什么事情,也是瞎毡在前面先顶着。

  而西夏就对我们有切肤之痛了?没了宋朝人,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倒是个很的现实的问题,西夏的河西走廊与河湟高原相邻,彼此之间为争夺这一带,可没少办法战争。

  “是,儿子知道了!”董毡很谦虚地听从母亲的建议。

  乔夫人点头道:“此事你做主就是了,记得左右逢源就好了。对了,你真要蔺逋比娶西夏金山公主?”

  “不错,而且不止如此!”董毡禀报道:“同时蔺逋比还会迎娶回鹘公主迎结眸!”

  “回鹘公主?”乔夫人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又道:“好啊,你的主意倒是多,如此一来,岂非蔺逋比要一次娶两个?艳福不浅啊!”

  董毡自然清楚母亲言下之意,讪讪一笑,并不答话!

  乔夫人却道:“阿里骨也不小了,身边只有几个侍妾,你也该为他留意一下!”

  “好的!”董毡当真有些qiguài,母亲何以不疼爱亲孙子,反倒是对养孙如此在乎,如此宠爱呢?

  如此举动,当真让人有些诧异!

  董毡很清楚一点,只要母亲还在世,那么在立储这件事上,可能自己一个人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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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章 自作主张

  阿里骨回到府邸的时候,立即找来了弟弟苏南党征!

  “大哥,发生何事?”苏南党征知道,若非有紧要的事情,哥哥不会这么着急要见自己。 ..

  “那些从大散关来的客商还在青唐城吗?你最近可有注意?”阿里骨沉声询问。

  “在的,只是最近几日,按照哥哥的指示,并未与他们多有接触!”苏南党征迟疑了一下,问道:“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交易照常进行吗?”

  苏南党征本来有些惊喜的,他似乎很在乎这些赚钱的生意。虽然一直很听哥哥的话,但心里却还是很希望能够促成此事,做成这笔大生意的。

  “不!”

  没想到话音未落,阿里骨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为何?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南党征难免有些失望,同时也猜想着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大哥何以如此凝重么?

  阿里骨沉声道:“你可知道,今日宋朝使臣林昭前去面见赞普,和赞普说了什么吗?”

  “什么?”苏南党征没想到事情牵涉的如此复杂,甚至还与赞普有关系。

  “茶马道!”

  阿里骨道:“宋朝使臣提议在宋朝和西夏之间建设一条茶马道,一条沟通东西的商路。宋朝人负责运送他们丰富物产到青唐城,甚至更远的西域各国。而宋朝人,则只要我们的马匹!”

  “好事啊!”苏南党征笑道:“如果是这样,以后东西往来可就方便多了!而且如果运作得当,以后我们的事情可就能光明正大地进行了……”

  “事情哪有想象的和表面上那么简单?”阿里骨很是无奈。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在战场上相当勇猛。但是为人太过单纯。头脑不是那么聪明,想问题总是太简单了……

  阿里骨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因为今日提及了换马匹的事情,赞普很可能会重视起这个问题。你以为之前所有的小动作,赞普没有任何的察觉吗?那就有些小看他了!”

  “啊?”

  苏南党征顿时有些惊讶,他认为些许事情自己已经做的足够隐秘了。却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事,注意就好。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是以后的事情需要特别小心。”

  阿里骨道:“千万不敢麻痹大意,若是留下了什么明显的把柄就不好了。至于大散关的那些客人,彻底冷落吧……其实,最好还是彻底放弃,否则迟早会出问题的。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像我出现任何闪失……”

  “好的,大哥放心好了,我明白了!”苏南党征虽然不够聪明,想问题不够深远。不够长远,但是他最大的好处就是做事不问原因。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一点他一直做的很好。用后世人力资源的理论来说,就是执行力强!

  故而阿里骨一吩咐之后,苏南党征立即乖乖地听话,说到做到!

  “还有,你派人去调查一下,看看宋使林昭与大散关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阿里骨最好奇的就是这一点,难道当真只是巧合吗?”

  “是!”

  “苏南党征,现在我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安排你去做,此事事关机密,一不小心,可能会造成很严重影响……”阿里骨的神情突然之间变的异常凝重,很显然是有非常紧要的事情。

  “苏南党征,到时候你……”

  “啊?”听了阿里骨的安排之后,苏南党征当真是一脸迟疑,消息似乎也足够的惊讶,让他有些难以消化,难以接受!

  “别管那么多了,谨慎些准备动手就是了!”阿里骨道:“最重要一点,千万别泄露了身份就可……”

  “没问题,你就放心好了!”苏南党征信心满满。

  ~~~~~~~~~~~~~~~~~~~~~~~~~~~~~~~~~~~~~~~

  苏南党征与阿里骨的事情安排的很轻松,但是具体执行的时候,有些人就为难了。

  辛文哲的病情越发的严重了,甚至经常性出现晕倒和昏迷,阿昌对此十分着急!

  青唐城里请来的医者很一般,医术水平有限,似乎很难至于七郎的疾病。

  如此情况之下,阿昌当真十分担心,生怕继续耽误下去,七郎病情指挥更加严重,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安全危险。

  俗话说是心病需要心药医,可是事情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转机,根本没有任何的好消息能够激励人心。

  到底该怎么办啊?

  阿昌正在为难的时候,辛文哲醒来了,这位贵公子最近只要一睡醒,就会顶着病体询问结果。

  “阿昌,情况如何?”辛文哲有气无力地询问,整个人憔悴到了极点……

  “没有消息,苏南党征那边已经彻底没有消息了,据说是因为宋朝使臣,也就是林郎中见过吐蕃赞普董毡,提及要建立什么茶马道的构想。所谓茶马道,实际上也就是茶马互市,核心还是马匹!”

  听到这样的结果,辛文哲当真有些无奈,尤其是马匹两个字,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七郎,实在不行了,我们向他求助吧,至少也该为你找个好大夫来,争取尽快痊愈,恢复康健。”

  “向他求助?是否有些……”辛文哲似乎很是为难,这个决定对他与家族都事关重大,容不得马虎,容不得随意!

  “七郎,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或者就是现在送你回去。”话是这么说,可是对阿昌而言也担心,以辛文哲现在的健康状况,能否承受得了长途跋涉还真不好说呢?他可不敢拿七郎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在求助的事情上,七郎又特别坚持,当真让人有些伤脑筋!

  没过多久,辛文哲再次晕了过去!

  阿昌发现她的状况已经远比之前更为严重,他真的很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既然如此,索性还不如……

  阿昌隔着帘子,隐约看见沉睡中的辛文哲,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七郎,对不起了,请容许我也自作主张一回!”阿昌做出一个决定,立即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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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〇章 憔悴损

  林昭见过董毡之后,回到礼宾馆,头一件事便是询问马球队的情况!

  “伯洲,准备的怎么样了?时间已经不多了!”乔夫人的寿诞就在数日之后,时间非常紧张。

  苏岸似乎也有些无奈,轻轻摇摇头,一脸歉意道:“人数勉强是凑够了,但是技术,着实一般,到时候……恐怕……”

  意料之中的结果,对此林昭很是无奈!即便你再怎么不服输,现实条件摆在那里,再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

  林昭道:“尽量选一些身体好,气息悠长的兄弟上,在河湟高原上打马球,体力消耗一定会很大的。”同时林昭也是顾及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高原反应。即便到时候不能赢球,却也不听丢脸不是?

  “知道了!”

  林昭下场与禁军将士们一起训练一阵,也算是以身作则,表示鼓励。

  随即又回转心思,盘算起今日面见董毡的事情!

  茶马道的吸引力摆在那里,董毡肯定是动心了,他很难拒绝。如今没有答应完全在情理之中,大事情必须慎重,多加考虑是肯定的。当然了,接下来少不得一些讨价还价,对此林昭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他东西就好,还有就是乔夫人,林昭很会搞曲线迂回战术,特意给老夫人送去了不少好玩意,兴许老太太会喜欢的。

  同时也要懂得从内部分化瓦解,礼物不仅要送给吐蕃赞普和太夫人。林昭几乎给在青唐城的所有各部族首领都送去了礼物,当他们开始喜欢这些的时候。这条茶马道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将不言而喻。到时候董毡想不答应都不行!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郎中,有人求见!”

  “什么人?”

  “来人只说他姓辛!”

  辛文哲?

  不知道为什么?林昭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张俊俏的脸,心中隐约还有小激动。他终究还是来找我了,林昭快步走到向前厅走去……

  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了,辛文哲没有见到,露面的是他的扈从阿昌,林昭对他有印象。

  “阿昌?是你?”

  “见过林郎中!”阿昌现在也是无可奈何,孤立无援。整个青唐城能为他们提供帮助的唯有林昭了。尽管辛文哲并不愿意,或者说还在犹豫,但阿昌还是自作主张来找林昭。

  不说别的,至少先帮办法医治好七郎的疾病。青唐城请来的是些草包医生,长途跋涉回关中更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情急之下,阿昌想到了使团,其中肯定会有医者随行,医术应该不错!于是乎果断前来求见林昭,寻求帮助!如果那件事。林昭也能提供帮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你家……七郎让你来的?”林昭轻声询问。莫非是辛文哲让阿昌给自己带话,何以自己不亲自来呢?

  不想阿昌当即跪伏在地,沉声道:“求林郎中救救我家七郎吧!”

  “他怎么了?”林昭一听,顿时有些紧张了,同时心中涌起许多的念头?莫非是遭遇什么危险了?

  “七郎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

  苏岸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如此着急,根本来不及多问,便立即带了几个护卫,悄悄出礼宾馆,直奔青唐城南!

  到了之后,苏岸才知道,公子竟然是为辛文哲而来,心中顿时疑窦大生?到底出什么了?公子何以对他如此关心呢?关于辛文哲是女子的事情,苏岸并不知晓,故而觉得有些不通情理,没觉得公子在取向上有偏颇啊?

  林昭根本不多解释,直接跟着阿昌走进了后院之中!

  “七郎就在这里!”

  “他怎么样了?”林昭言语之中明显有些急切,满含关切。

  阿昌着急之下也没有多留意,便直接带着林昭进房间了。至于苏岸等人则被留在了房间之外,以至于苏伯洲还有些紧张,唯恐是个骗局,会对林郎中不利。

  林昭根本没有管那么多,直接进了房间,一颗心全在辛文哲身上!

  “小英,她怎么样了?”苏岸站在帘子之外,轻声询问。

  “还在昏迷中,这次已经很久没醒了!”

  “啊?”

  林昭一听,顿时有些着急,根本不多想,直接上前挑起帘子,向内走去。

  阿昌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侍女小英的一声惊呼,林昭已经走了进去。

  此刻辛文哲正躺在床榻之上,完全处在昏迷之中,发髻已经散开,如云的青丝散开在枕头上,显得有些凌乱。

  那张俊俏的脸此刻一脸病容,惨白到了极点,见不到一丁点的血色。

  也不见了往日吐气如兰,甚至呼吸都略微有些微弱,身体极度的虚弱,病情已经相当严重。

  “怎么会这样?”林昭转身厉声询问。

  “啊,林郎中,我家七郎……”

  “行了,我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七郎是女儿身,难怪了!想些这些日子辛文哲的些许变化,以及今日林昭又是这般紧张,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来到河湟之后,七姑娘便有些水土不服,继而身体不适。加上我们的生意也遇到了些麻烦……七姑娘心中忧郁,内外因叠加,所以……”

  “你们到底做的什么生意?”林昭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阿昌顿时不言不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我也不问了,这些事容后再说,医士马上就到……”林昭这会已经顾及不了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人命重要。

  如此关心程度……阿昌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了然。

  “要不,把他带回礼宾馆去治疗吧,那里医者多,药材也相对齐全,你以为如何?”林昭转身看着阿昌,轻声询问。

  “这……”阿昌显然有些犹豫了,转念一想,为七郎治病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居住在此处似乎并不安全,最近一段时间,阿昌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说不定会对七郎不利。

  竟然人家林郎中如此热情,索性就答应了吧!

  “那就多谢林郎中了!”

  “好了,快些准备一下,马车就在外面!”

  “嗯!”阿昌准备东西的时候,林昭二话不说,上前将辛文哲裹在毛毯之中,抱了起来。

  这……

  阿昌有些无奈了,这位林郎中怎么如此无礼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既然知道我家七郎是个女子,何以还是如此直接呢?

  林昭这会光顾着救人了哪里考虑那么多,何况现代人的思维,根本不把这些礼教大防放在眼里。再说了,不就是亲密接触吗?那日在河州的密林之中,可比这亲密多了。

  好在辛文哲与阿昌都是出身于西北,胡风甚重,在些许事情上倒不像中原那些严谨。阿昌也看得出来,林郎中相当紧张自己七郎,似乎情深意重。此事究竟是好是坏,现在当真说不上来……

  随后安排好的马车直接停在了院子里,苏岸令所侍卫与扈从全部背向而立,然后才抱起辛文哲出门,直接上了马车。

  随后直接向礼宾驶去,马车有些摇晃颠簸,躺在马车里的辛文哲似乎在昏迷之中,但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口鼻之间,时不时发出低沉的闷哼,似乎很不舒服……

  林昭见状,索性将辛文哲直接抱在怀中,用自己充当减震的肉垫,并且给她温暖。此次可,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美人,虽说重病之中,容颜憔悴,但是眉眼之间依旧可见,是个美人坯子。

  尤其是眼神之间多了几分自信与风情,这家伙男装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端庄,可是眼角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像是一种野性之美。是那么的特别,与之前所见过的女子截然不同。或许因为生病,憔悴损,那一种别样的感觉……

  说实话,林昭自己也弄不明白,何以如此紧张辛文哲,心中似乎有种莫名的情愫。至于从何时开始?也许就是那场美丽的误会吧!那一次偷窥,那一次亲密接触,抑或者河州小河边的那场谈话。想想当日真是的,那般诘问,让美人落泪,当真有些歉疚!

  在青唐城告辞离开的时候,林昭心中隐约有些不舍,但当时重任在身,根本没有多想。可当阿昌告诉他辛文哲重病的时候,他才知道心中的感觉有多么强烈……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来青唐究竟做什么,林昭想知道,但是眼下却不那么急切……

  什么事情都没有辛文哲的病情重要……

  马车摇摇晃晃,林昭抱着辛文哲一路前行,此时他一颗心全都放在了辛文哲身上,故而对周遭的注意有所下降。

  林昭并不知道,他进入这所幽静小院的时候,有几双眼睛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先是有些惊诧,最后是恍然大悟……

  因为林昭今日见董毡是中午时分,回到礼宾馆练马球已经是下午,等见到阿昌,再赶到这里,已经是下午傍晚时了。

  秋季白昼变短,这会返回的时候,夕阳渐渐下山,夜幕开始笼罩青唐城。而监视林昭行动的宵小们也按捺不住了,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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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长街遇袭

  傍晚的青唐城逐渐笼罩在夜幕中,秋季高原的夜晚有些寒冷,所以出行的人并不是很多。.. :马车车轴转动,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飞快前行。

  辛文哲身患重病,必须要尽快医治,故而林昭没有片刻的耽误。

  对于河湟吐蕃的治安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何况身边有苏岸带着的禁军将士,还有阿昌等些许扈从,各个都是好手,安全方面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辛文哲被动地依偎在林昭怀里,时不时发生出生低沉的闷哼,憔悴到了极点,看着林昭有些不忍。

  同时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位沉稳鉴定的女子担忧至此,以至于急火攻心?

  正在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坐骑嘶鸣声,只听苏岸呼喊道:“有刺客!”

  林昭顿时心中一惊,竟然在青唐城遇到了行刺,猛地听到有弩箭破空的声音,车壁上也叮叮作响,显然是马车中箭。

  马车之外,苏岸大为着急,没想到随便出门一趟竟然遭遇了刺客。阿昌也是一惊,好在他们都是一流好手,反应十分敏捷,才在躲过了突如其来的弩箭射击,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扈从和马匹中箭,情况并不太严重。

  “保护公子!”

  “保护七郎!”

  苏岸和阿昌分别大喊一句,话音落地,便有黑衣杀手直接扑了上来。

  林昭坐在马车之中,透过窗口瞧见外面的情况,纹丝不动。一只手抱着辛文哲。另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剑柄。

  喊杀声在车窗外响起。林昭只听到接连不断的兵刃相交之声。

  苏岸等禁军将士,以及阿昌等扈从都是身手敏捷,武功高超的好手,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对付来犯的刺客还是可以的。

  拼杀之间,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刺客靠近马车,有伤到林昭和辛文哲的机会。

  他们很轻松地做到了这一点。杀手见到猛烈的反抗,似乎有知难而退的意思,见势头不对,竟然全都撤走了。

  “公子,暂时没事了,我们只是有几个人受伤而已!”

  “先不管别的,快速离开这里再说!”林昭知道苏岸很可能有话和自己说,不过刺杀来的太过突如其来,只有回到礼宾馆才能真正安全。至于刺客的身份和目的,已经相关细节问题。现在都没空思考。同时,林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刺杀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吧!

  “是!”突然的刺杀让苏岸和阿昌都警醒了许多,小心翼翼地护送林昭和辛文哲快速离去。阿昌心中则疑惑,猜想着这些人会不会是冲着七郎来的?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住所周围有不明身份之人活动。他同时也有些庆幸,幸好听了林昭的意见,看来去礼宾馆是对的。

  短暂的刺杀过去了,但林昭心中依旧萦绕着些许不安。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昭喃喃自语,随即吩咐苏岸一路小心。

  从辛文哲在城南的住处到城中心的礼宾馆有很长一段路,此刻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他们,难免有些紧张,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马车一路前行,已经靠近了城中心,眼看着再有片刻时间就能回到礼宾馆。马上就安全了,扈从们紧绷的神经多少有点放松。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当经过一条幽静的街巷时,两边不知道是吐蕃高官还是富户的宅邸,路旁则是高大的树木,此时已经落叶殆尽,漆黑的夜里,光秃秃的的树干也看不清楚。

  突然,从树干之上跳下来些许杀手,直接朝马车扑了过来。

  众侍从当即一惊,立即拔刀,上前护卫在马车之旁!

  这一次,刺客远比上一次要汹涌!

  果然来了,一晚上接连两次遭到刺杀,林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什么人这么看得起我?

  数十名杀手冲杀过来,目标正是正中间的马车……

  苏岸和阿昌大惊,立即与杀手交锋。黑夜之中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场面极其混乱……

  杀手似乎铁了心要置人于死地,冲杀的特别凶猛,禁军将士和扈从们都很吃力,甚至有招架不住的趋势!

  林昭从窗口看出去,恰好瞧见一个禁军将士中刀,鲜血喷溅在马车上,随即倒地身亡。杀手瞅见这个难得的机会,举刀猛地扑向马车。

  林昭紧握的长剑终于出手了,在杀手靠近马车的那一刹那,透过车壁,穿入了刺客的胸膛,也算是给死去的那个禁军将士报仇了。

  此刻的人数不少,大约在三十人左右,而禁军加上辛文哲的扈从,总共二十人左右。即便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人数上始终处于劣势。

  何况在此之前,已经遭遇了一次刺杀,有将士已然受伤,当猝防不及的第二次刺杀来到的时候,伤亡与劣势是必然的。

  因此即便是全力以赴,也只能暂时阻挡杀手的疯狂袭击。随着时间继续延长,情况将会越发对他们不利。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有援兵赶到……

  街道两边的住户已经有所发觉,只怕外面刀光剑影不断,让他们有些害怕。

  此处已经算是青唐城中心区域了,距离王宫,礼宾馆,以及诸多达官贵人的居所都很近。相信巡城的吐蕃士兵发现情况,应该能及时赶来……

  可是结果让他们有些失望了,许久不见有人赶来,这未免有些奇怪。林昭无暇多想是吐蕃士兵的疏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知道继续下去,将会相当的危险,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突围。只要逃出了包围圈,相对来说就安全了。

  他不相信,在青唐城最中心的位置,有人敢暗杀不成后,连续满街追杀……

  也正在此时,也许是外面太过噪杂,也许是因为林昭的怀抱太温暖,昏迷多时的辛文哲悠悠醒来。

  第一眼瞧见林昭的时候,美人有些诧异,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可能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你怎么会这?”辛文哲已经察觉到并非梦境,而是现实,她很诧异,自己怎么会在林昭的怀里。

  “你病了,我带你去治病!”林昭只说了一句话,辛文哲已经明白过来,八成是阿昌去找过他了。只是不知道,阿昌到底说了多少事情,至于后果……她现在还来不及思考。不管怎么着,他出现了,他愿意帮助自己,已经很满足了。辛文哲有些激动,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辛文哲已然听到了马车之外的兵刃相交之声,问道:“怎么了?”

  林昭微微一笑:“上次在河州,是你连累我;今日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啊!”

  此事可以说是彼此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一下就冲淡了外面刀光剑影的惊诧与恐惧,轻轻一笑,什么都没说!

  林昭柔声道:“放心,一切有我在,没事的!”

  随即,趁着苏岸靠近马车的时候,林昭吩咐道:“伯洲,情况危急,不可怜找,突围!”

  “是!”苏岸随即示意阿昌,两人抢上前一步,将余下的十来个有战斗力的禁军和扈从集合在一起,组成一个三角形。

  众人翻身上马,借助马匹的优势向前冲开一个口子。苏岸与阿昌当先而行,长剑挥舞,展开一条血路。三角形如同一颗锋利的楔子,向前拼杀,突围……

  余下的两边则护卫在马车之旁,保证车上的林郎中与辛七郎不受伤害。

  长街之上,重重暗杀之下,林昭正在突围……

  ~~~~~~~~~~~~~~~~~~~~~~~~~~~~~~~~~~~~

  城南,阿里骨与苏南党征匆匆而来!

  火把将黑夜映照的格外明亮,街巷之中,倒毙的战马和将士,地上和墙上到处都是血迹。旁边的树干之上,还插着一支羽箭!

  很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战斗!

  “将军,从身上发现了宋军腰牌!”随从探查过地上尸体的之后,立即来禀报。

  阿里骨与苏南党征对望一眼,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宋军将士中箭死在吐蕃都城?而眼下青唐城里唯一的宋军便是使臣林昭的护卫,那么这件事,他们两人不惊讶才奇怪呢?

  黑暗之中,即便有火把熊熊,其他的将士们也没注意到,两位将士脸上看似震惊的表情有些僵硬,眼底里似乎还有一种波澜不惊……

  今日青唐城晚间的治安由苏南党征负责,他与阿里骨得知城南发生疑似行刺之后便匆匆赶来,没想到竟然和宋使有关系。

  “苏南党征,你速去王宫禀报赞普,或者先行禀报给多吉先生,我去礼宾馆看看!”

  “好!”

  这本来是很好的分工,一切都在按照预料的节奏发展……

  可是就在此时,匆匆的马蹄声在街头响起,有巡城兵来报:“两位将军,城中心一辆马车并十多骑士遭遇追杀……”

  今晚的青唐城还真是不平静啊!

  一辆马车,十多骑士……

  阿里骨喃喃自语一句,突然之间心中一动,转身与苏南党征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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