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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绝对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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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诬告

  范鸿宇给了雷鸣一个台阶,微笑着请同志们稍候,起身出了会议室。

  雷鸣忙即紧紧跟上,压低声音说道:“县长,是公安局李局长的电话,李局长说有要紧的情况,要向你汇报。”

  具体什么要紧的事情,李文翰没说。

  也不知是疏忽了,还是有点信不过雷鸣这位年轻的秘书,或者雷鸣压根就没听李文翰把电话讲完,直接就跑回会议室向范鸿宇汇报了。

  范鸿宇点点头,来到隔壁的党政办公室,这一回,雷鸣不待吩咐,又抓起电话拨了过去。料必李文翰这时候肯定在电话机旁边等着的。

  “县长,葛二壮诬告我们了……”

  电话一接通,李文翰便急急忙忙说道,语气比较惶急。

  “诬告?”

  “是啊,葛二壮翻供了,向检察院的同志诬告说,我们对他进行刑讯逼供,说他以前还说,还说……”

  李文翰有点结结巴巴的,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直言。

  “还说什么?”

  范鸿宇淡然问道。

  “他还说,说县长在十原镇行凶,故意打伤他。他当时并没有动手,只是吓唬杜双鱼,县长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打倒,还伤到了他的命根子……他说要控告县长蓄意伤害!”

  李文翰结巴了一阵,一咬牙,都说了。

  出乎李文翰意料的是,范鸿宇一点都没生气,只是问道:“葛二壮怎么向检察院的同志反应这事的?他那个案子,不是你们在审的吗?”

  检察院提前介入的是葛大壮的案子。

  李文翰便解释道:“因为葛大壮涉嫌包庇葛二壮的流氓团伙,检察院的人提审了葛二壮,说是要核实一下情况。”

  “刑讯逼供是怎么回事?”

  “绝对诬告。我们没有人动他,他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弄出来的,还说我们疲劳审讯,三天三夜不让他睡觉,他熬不住,才胡乱招供的。”

  李文翰急忙说道。

  范鸿宇说道:“那你们有没有疲劳审讯?”

  李文翰又迟疑了,稍顷,才说道:“县长,疲劳审讯的情况是存在的,但没有那么夸张。葛二壮是江湖老鸟了,公安机关,劳教所,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回,反审讯的经验非常丰富。对这些顽固的犯罪分子,一般的审讯手段不管用,我们就……很多基层公安机关都是这样办案的,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是,县长,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李文翰也知道,疲劳审讯是违规的,便急急忙忙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说起来,这也是李文翰跟随范鸿宇的时间还不够长,对范鸿宇的性格不太了解,碰到一些敏感的问题,不大放得开。

  形成默契总需要一定的磨合期。

  “什么问题?”

  范鸿宇不动声色地问道。

  “时机太巧合了。省报没有报道葛大壮这个案子之前,检察院那边是能拖则拖,总是让我们补充材料。材料补充过去,他们就放进抽屉,理都不理。现在省报一报道,检察院马上就提审葛二壮,正经材料一点都没问到,偏偏问出个刑讯逼供,还诬赖县长蓄意伤害。我看他们是挟嫌报复!”

  李文翰说着,似乎有点火气上来了,气愤愤的。

  不管李文翰这个公安局长以前干得怎么样,至少查办葛大壮葛二壮兄弟,算得是坚持正义。葛大壮葛二壮兄弟可谓劣迹斑斑,民怨甚大,李文翰以堂堂公安局长之尊,要查办这个案子,居然也是阻力重重,也难怪他心中不忿了。

  范鸿宇没理会李文翰的抱怨,问道:“检察院的同志怎么说的?”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我们通报一下情况,拿着资料就走了。县长,我怀疑他们要搞名堂……”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确定没有对他刑讯逼供,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调查。”

  李文翰犹豫着说道:“县长,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不瞒您说,现在局里有些人心惶惶的。你也知道,局里有很多干部,都是谢主任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些工作,我都插手不进去……”

  李文翰这么说,或许有一部分是事实,不过也有很隐晦地向范鸿宇“抱怨”的意思。

  范县长,您的承诺,为啥还不兑现呢?

  只要我当了政法委书记,局势立马就改观,我看到时候还有谁敢出幺蛾子!

  李文翰是老公安了,对于基层公安机关的一些操作手法,了如指掌。葛二壮翻供,明显得到过“高人指点”,所谓刑讯逼供,就是真真假假的。显然指点葛二壮的高人也明白,完全的诬告,肯定经不起调查。真假掺杂,那就不一样。一一分辨清楚其中的真假,很耗费时间。

  “县长,我觉得,他们就是想要把水搅浑。”

  顿了一下,李文翰接着说道。

  这一点,范鸿宇倒是很认同。单纯凭着葛二壮一个流氓犯罪分子的诬告,就想将案子翻过来,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如果是谢厚明在背后操纵,加上有公安局和检察院部分干警的“配合”,把水搅浑却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最少可以拖延上级对李文翰的考察时机。

  于谢厚明而言,能够保住政法委书记的兼职,那是最好不过。只要他呆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纵算李文翰有范鸿宇撑腰,那也绝对硬不起来,云湖政法系统,还得“姓谢”。万一保不住,谢厚明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政法委书记的大帽子,落到李文翰头上。

  宁愿便宜了陆玖,也决不能好了李文翰这个“白眼狼”。

  而且,如果新任政法委书记是陆玖的人,为了能够迅速掌控政法系统,那还得选择和他谢厚明配合,制约住李文翰这个公安局长。一旦李文翰成功上位,他也是老资格的本土公安干部,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李文翰肯定会死死揪住葛大壮案不放,非要搞出个名堂来。

  到那个时候,谢厚明就真正的被动了。

  使出这样两败俱伤的招数,谢厚明也委实无奈。

  实在范鸿宇太咄咄逼人,谢厚明不得不背水一战!

  葛二壮胆敢将范鸿宇也牵扯进去,无非就是想要挤兑住范鸿宇,让他不好再插手这个事情。

  范鸿宇平静地说道:“李局长,不管葛二壮怎么翻供,怎么诬告,也不管检察院的同志怎么说的,你们公安机关,要有自己的办案章程。案件的侦破,还得是以你们公安机关为主的。法律明文规定由检察院直接侦办的案件,不包括流氓团伙犯罪。李局长,要争取主动。该硬的时候,就得硬起来,不能软!”

  李文翰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是的是的,县长的指示很英明。我马上组织力量,加快案情的侦破速度。就像县长说的,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嗯,那就先这样吧。”

  范鸿宇没有多言,随即挂断了电话,神色如常地回到会议室,继续听取芦花镇干部们的汇报。对于芦花镇前两年推出的“渔家乐”休闲模式,范鸿宇表示了较为浓厚的兴趣。据范鸿宇所知,这种模式在后世极为流行,在一些自然资源特别丰富的地方,产生了很好的经济效益,甚至可以在小范围内形成一个旅游休闲的热潮。

  云湖县有一百多公里水岸线,旅游资源相当丰富,如果能够把“渔家乐”的形式逐渐推广,再经过一定的策划包装,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也能当作一个经济增长点。

  实话说,对于县里目前正在展开的“斗争”,范鸿宇并不是特别的要紧。在这个方面,范鸿宇的头脑从来都很清醒。

  斗争是不得已而为之,绝对不能成为“主流”。为官一任,重点在造福一方。

  来云湖一个月,范鸿宇已经跑了很多区镇,深入基层,了解第一手资料。身为县长,对县里的基本情况,必须做到心中有数。他当初制定的一些计划,也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再过一段时间,香港的专家团就会赶赴云湖。

  朝阳农场那边,黄子轩和杜双鱼已经跑完了相应的贷款手续,省工行第一笔贷款五百万,将会在近期到账。黄子轩和杜双鱼也跑了省-农科院和青山农业大学,相关网箱养鱼的试验,已经开始搞起来。

  论到具体的办事能力,黄子轩还是很强的,兼且正直无私,为人清廉,大笔的贷款交到他的手里,范鸿宇也能放心。

  事关几十万人的福祉,这些才是正经大事。

  至于谢厚明那点小九九,范县长只花了点“剩余”的精力来应对。

  不过,范县长固然胸怀全局,不代表着别人的觉悟也有这么高。下午,范鸿宇还在芦花镇检查防洪大堤,县委办的电话通知就到了,说是明天上午九点,召开书记办公会议,请范县长按时出席,有重要议题要讨论。

  这个重要议题是什么,陆玖的秘书倒也跟雷鸣说得明白,和葛大壮葛二壮兄弟俩的案情有关。

  雷鸣自然第一时间向范鸿宇汇报,范鸿宇只微微颔首,脸上连一点波澜都不兴起。

  说到斗争,玩小手段,范县长到目前为止,还没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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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2章 白刃相接

  次日上午,范鸿宇来到县委小会议室。

  这一回,谢厚明居然已经先到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抽烟喝茶,还不时和斜对面的常务副县长齐正鸿闲聊几句,心情似乎十分的轻松愉快。

  见到范鸿宇进门,齐正鸿等人连忙微笑颔首打招呼,谢厚明扭头瞥了一眼,嘴角一翘,浮现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也主动打了个招呼。

  “范县长。”

  “谢主任。”

  范鸿宇也笑着回应,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将黑皮笔记本往桌面上一放,点上一支烟。

  会议室的气氛,立即就变得微微有点异样,其他几位同志,一齐闭上嘴巴,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九点钟,陆玖准时来到会场,宣布开会。

  “县长,政府那边有增加的议题吗?”

  与往常的书记办公会议不同,陆玖并没有直接进入既定议题的讨论,反倒先问了范鸿宇一句。一般来说,书记办公会议的议题,都是早就定下来的,书面通知各位书记。重要议题,还会先附上一些说明性的材料,以便书记们事先能够对议题内容有所了解,有效节约会议时间。

  当然,书记或者其他副书记,也可以临时增加议题,只是这种情况比较罕见。

  却不知陆玖因何有此一问。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书记,我这边,确实有个议题想提出来探讨一下。”

  大伙都略略有些意外。

  陆玖笑了笑,说道:“好,县长请讲,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先讨论县长提出来的议题。”

  范鸿宇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说道:“陆书记,各位同志,这段时间,我去下边几个区镇跑了一圈,主要是了解一下我们基层区镇的基本情况,其中防洪防汛工作是重点。根据中央气象台和省气象台提供的消息来看。今年的夏汛会来得比往年要略迟一点,但汛情可能也会比往年更大。我了解到,我们县有一百二十七公里水岸线,其中重点地段的防洪大堤,有四十六公里左右。分布在四个区镇。芦花镇三面环水,地势低矮,防洪大堤最长,差不多有二十五公里左右。根据我现在初步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防洪大堤存在不少隐患。大部分的防洪堤,还是在六七十年代修建或者加固的。这一点,和朝阳农场很相似。这一二十年来。我们在防洪堤上的投入,逐渐减少,基本上都是修修补补,只新增了不到五公里的防洪堤。现有的防洪堤。时间太久远,很多大堤的基脚都被掏空了,芦花镇的防洪大堤,到处都能看到一个个的大窟窿。个别区段,都露出了泥底子。防洪大堤变成凌空架设的桥梁了。其他几个区镇的防洪干堤。情况也差不多。就这种现状来看,一旦遇到大洪水,很有可能抵挡不住。以芦花镇为例,芦花是大镇,生活在半岛区域的群众,差不多有四万人。如果大堤垮下来,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我认为,对这个问题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抓紧时间,赶在今年夏汛到来之前,加固防洪堤,最少要将那些大窟窿都堵上。”

  陆玖微微颔首,说道:“防汛是大事,我赞成县长的意见,防洪大堤应该加固。”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陆玖身为县委书记,必须要这样表态。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反正县长才是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指挥长,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好了。

  范鸿宇眉头微微一蹙,说道:“陆书记,各位同志,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没钱!”

  大家便都一愣。

  “我去查过了,县财政防汛抗旱专用账户里面,只有不到五万块钱。四十六公里防洪干堤,五万块,每公里只能摊到一千。”

  齐正鸿插口说道:“范县长,今年的防洪资金,省里和市里都还没拨下来呢。”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省里的资金已经拨下来了。”

  一个月前,他还是省长大秘书,这个情况,他心里有数。四月初,省里的防汛抗旱专用资金,就已下拨各地市。对于防汛工作,尤利民历来都很重视。

  齐正鸿就不说话了。

  省里的资金拨到了市里,市里没给拨下来,我可管不到。

  “还有,我查了一下,历年的防汛抗旱专用资金,基本上都没怎么用在这个上面,全都拨去做别的用途了。连续几年,我们的招待费用年年超标。”

  范鸿宇的语气,已经变得很是严肃。

  陆玖脸上的笑容,也隐敛不见。

  范鸿宇的话没有说完,但内里意思,大家都明明白白。招待费用超标,防汛抗旱专用资金用到哪里去了?都吃吃喝喝搞完了。而且范鸿宇说的不是去年,也不是前年,是连续几年。基本上,陆玖担任云湖县长之后,每年都存在这个问题,可不仅仅是前任崔县长的责任。再往前,陆玖这位云湖县长,也有责任。

  其他人脸上便闪过一抹诧异。

  范鸿宇想干嘛?

  一来就和谢厚明杠上了,现在又向陆玖开火!

  真以为自己还是省府一秘呢?

  到了基层,那就得按照基层的规则办事,这样四面树敌,焉是长久之计?

  “县长,基层的情况,就是这样子的,到处都要用钱,到处都缺钱。想要做到专款专用,难度很大啊。”

  稍顷,陆玖淡淡说道,神色坦然。

  这种现象,又不是云湖独有的。齐河三区九县,乃至全省全国各地的县市,哪一个不是这样?你范县长想要以此做文章,恐怕不妥吧?

  范鸿宇说道:“书记说的这个情况,我也清楚。过两天我去市里跑一趟,请市里把款子拨下来吧。除了资金的事,县里的防汛抗旱岗位责任制,也要落实下去。”

  “这个当然。县长时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总指挥,这个工作就辛苦县长去落实了。”

  陆玖随口说道。

  范鸿宇的意思,他也明白,先提一嘴资金的事,让他陆玖心里憋一下,然后顺势提出落实岗位责任制,其实就是提前给他打个招呼,必要的时候,范县长可能要拿一两顶“乌纱帽”来立威,请陆书记心里有数。

  你们已经把钱给花精光,我只好借人头一用。如果钱也没有,“人头”也不许借,那就不合规矩了。

  倒是官场上惯用的招数。

  “好的。”

  范鸿宇点点头,合上面前的笔记本,身子往后微微一靠,意思自己发言完毕。

  陆玖便开始进入下一个议题。

  谢厚明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这些议题,他一个都不关心。

  “同志们,下一个议题是政法系统提出来的,有关葛大壮葛二壮那个案子,出现了一些新情况,请谢主任给大家谈谈吧。”

  好不容易,几个议题都讨论完毕,陆玖面向谢厚明,平静地说道。

  与会干部都挺直了身子,神色严肃起来。

  无疑,有关葛二壮忽然翻供,“控告”公安干警刑讯逼供和范鸿宇无故伤害的“最新消息”,在座的几位县委领导,自然都听说过了。

  看来,这场由“意外事件”引发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谢厚明将反击的矛头,直接对准了范鸿宇。

  “好。”

  谢厚明点点头,打开自己面前的资料夹。

  “同志们,昨天检察院的李光明同志,去看守所提审了葛二壮。这个葛二壮,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就是十原镇流氓团伙的主犯。李光明亲自去提审他,结果发现了一些新情况。葛二壮向检察院的同志控告公安局的同志对他进行刑讯逼供,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对他搞疲劳审讯,三天三夜不让他睡觉。他现在招供的材料,都是假的,被逼的。几天几夜不睡觉,扛不住了,就胡乱招供。”

  说到这里,谢厚明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对面的范鸿宇一下,接着说道:“而且,葛二壮还说,在十原镇车站旁边那个餐馆,不是他先动手的,是范县长先动他,他没还手。经过医院鉴定,他的阴部受伤比较严重,红肿了好多天……他控告发生在对他进行伤害……”

  “胡说八道!”

  不待范鸿宇开口,陆玖就板下脸来,很不悦地呵斥了一声。

  “葛二壮这个流氓犯罪分子,劣迹斑斑。到了现在还死不悔改,企图诬赖范县长。对于这种人,政法机关必须严厉打击,绝不手软。谢主任,这个事,我认为有必要好好查一查,看到底是葛二壮自己胡说八道,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他这么干的。太不像话了!一个流氓犯罪分子,竟敢诬赖县长?还无法无天了?必须查清楚!”

  陆玖义正词严。

  谢厚明嘴角牵动一下,说道:“陆书记,我只是先说明一下情况。我赞同你的看法,这个事有必要彻底查清楚。葛二壮诬赖范县长,这个不用说了,肯定是他胡说八道。李光明当时就狠狠训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许乱讲话。关键刑讯逼供的事情,也要好好查一查。真有这种情况,也不能姑息迁就。毕竟这个案子,牵扯比较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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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深通规则

    范鸿宇忽然淡淡一笑。.

    这种时候,范鸿宇居然会露出笑容,让大伙倍感诧异,刹那间所有目光都定格在他的脸上。

    “县长,你对这个事,有什么看法?”

    陆玖忍不住问道,心里头直打鼓。记得范鸿宇刚刚到任的次曰,陈霞就跟他说过,范鸿宇不像是个真正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当时陆玖还很不以为然,回了陈霞一句:他不是年轻人,还是妖怪不成?

    但这一个月来,范鸿宇的所作所为,却实实在在让陆玖也有了类似的感觉。

    范鸿宇的想法真的让人不好拿。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陆书记,谢主任,我觉得在书记办公会议上郑重其事地讨论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葛二壮是什么人?流氓犯罪团伙的首要分子。现在身陷囹圄,为了逃避惩罚,肯定会狗急跳墙,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如果每个犯罪分子胡言乱语一番,都拿到书记办公会议上来讨论,我们有这么多的精力吗?这事,就交给政法机关的干部们去处理好了,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晁副书记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实话说,他对谢厚明提出来的这个议题,也很不感冒。一个犯罪分子胡乱攀咬,县委主要领导便如临大敌,像什么话?

    知道你谢厚明心里不服,想要让范鸿宇难堪,那也要注意场合。你私下里爱怎么搞,那是你自己的事,别人看不惯也只能憋着。但堂而皇之地拿到县委书记办公会议上来讨论,确实不应该。可笑陆玖这个县委书记还如此“配合”。

    只是晁副书记一贯小心谨慎,从不胡乱得罪人,能够点点头附和范鸿宇的意见,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谢厚明马上说道:“范县长说得对,如果葛大壮只是举报公安局的干警对他刑讯逼供,这个事确实不应该拿到书记办公会议上来讨论。关键这家伙胡说八道,诬告你范县长,为了慎重其事,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在这个会上说明一下情况。既然讨论了,那就要做个决定。”

    范鸿宇微笑说道:“谢主任,我的意见很简单,不要去理睬葛二壮说些什么。他们那个流氓团伙的罪行,数不胜数,很多伤害案子都是发生在光天化曰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堪称铁证如山。像这样的流氓团伙和流氓头子,从重从快判决就对了。”

    谢厚明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说道:“范县长,你这个意见我不是很赞成。葛二壮是个流氓头子没错,但作为嫌疑犯,他也有他自己的权利。刑讯逼供肯定是不对的,我虽然是政法委书记,也不能包庇这种行为。尤其现在正在进行全省范围内的警风警纪大整顿,前不久省报还报道了我们县里进行整顿活动的具体情况,我们就应该更加小心谨慎,维护好这个荣誉。凡是政法机关的害群之马,一定要严处处理。葛大壮要处理,其他同志如果犯了严重错误,一样要处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

    一抹淡淡的讥讽之意,自齐正鸿的嘴角掠过。

    什么时候,连老谢也这么“公正无私”了?还满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应该说,老谢这一手够狠的,竟然直接将范鸿宇给牵扯进案子里面去。当然,并不是说葛二壮“控告”了范县长,县里市里就一定要调查范鸿宇。那不靠谱。谢厚明也不敢真这么干。从葛二壮嘴里吐出“范鸿宇”这三个字,主要就是为了挤兑范鸿宇一把,让他不好再插手进来。

    你自己都有“嫌疑”了,还是回避一下吧!

    严格说起来,谢厚明这样子搞,已经不合规矩了。

    官场上,斗争归斗争,但都有底线。让一个在押的犯罪分子去攀咬一县之长,简直匪夷所思。葛二壮又不是落马的官员,只是个流氓头子而已。这样搞,就算最终谢厚明胜了,也必定会引起上级领导的严重不满。

    须知范鸿宇的身后,站着的是省长。

    我尤利民的大秘书,去到你们云湖县,你们竟然敢这样子往他身上泼污水?

    云湖真是读力王国不成!

    在座诸人,也就谢厚明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连县委书记陆玖都不敢如此出格。终归谢厚明已经绝了更进一步的心思,其他人异常顾忌的事情,到他眼里,也只寻常。

    反正又不是真的要直接搞范鸿宇本人。

    范鸿宇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不徐不疾地点起一支烟,慢慢抽了两口。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不吭声,等待着范鸿宇的答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白刃阶段,胜负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陆玖出任云湖县委书记两年,班子成员之间也是意见不断,时有“斗争”,但面子上大家都还能过得去,在书记办公会议或者常委会议上的短兵相接,非常罕见。而且通常都是由谢厚明发起的。这位老同志的姓格,真是有点横冲直撞。

    现在与年轻气盛的前省府一秘撞到了一起,且看范鸿宇又如何应对?

    大家心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之意。

    这经过省府大院锻炼出来的人,面对基层干部的“蛮横”,又该有什么不同呢?

    “谢主任,政法委的意思,是坚持要查到底?”

    抽了几口烟,范鸿宇眼望谢厚明,直截了当地问道。

    谢厚明双眉微微一扬,一股怒气升腾起来。不为别的,就为范鸿宇这种语气,在谢厚明看来,范鸿宇带着明显的“质问”之意,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挑衅。

    谢厚明不吃这一套!

    “对,没错。既然有举报,就必须要查到底,查个明明白白。”

    谢厚明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也变得比较冲。

    “嗯,我知道了。”

    范鸿宇轻笑一声,回答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身子便往后一靠,显然已经不想再说什么,眼神却在陆玖脸上瞥过。

    陆玖心里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也许可能犯了“方向姓”的错误。

    省报刚刚报道过云湖县的警风警纪大整顿活动啊,而且是正面报道,颇多赞誉之词。这才过去几天,马上就爆出县局干警“刑讯逼供”的丑闻,这不是公然打脸么?不是打云湖的脸,也不是打齐河的脸,是直接打省报的脸,打省公安厅的脸,甚至是打段宸欣的脸。

    在全省公安局长大会上,段宸欣亲自讲话,不点名批评云湖的治安状况不佳,李文翰随即部属在全县进行警风警纪大整顿活动,省报接着报道,颇有成绩。

    这叫知错就改!

    官场上最惯常的套路。

    省厅还派了一位副处长亲自陪同彭娜两人来云湖采访。

    一环扣一环,“艹作流程”清楚明白。

    现在谢厚明不顾一切,硬要和这个“艹作流程”对着干,陆玖如果不加以制止的话,一旦省厅震怒,甚至段宸欣雷霆怒发,不但谢厚明要吃不了兜着走,连他陆玖也要跟着吃挂落。

    这么多年县长县委书记,你白干了?

    最基本的套路都不懂?

    难怪范鸿宇如此好整以暇,毫不在意。原因就在于,他已经把整个流程都琢磨透了,任谁都难以对敌。谢厚明一定要破坏规则,那就不是和他范鸿宇对着干,是个整个官场规则对着干,得罪的不仅仅是范鸿宇,还要得罪省厅,乃至有可能得罪段宸欣。

    范县长甚至都用不着自己再出手,自有人帮他出头来摆平一切。

    任何人处在范鸿宇这个位置上,只要深通规则,并且善于利用规则,不管他是不是省长的大秘书出身,效果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范鸿宇和谢厚明的区别。

    为什么谢厚明干了一辈子,只能到正处级退休,范鸿宇二十四岁不到,就能当上县长?

    除了运气,心机手段都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高下立判!

    一味蛮干,在基层,在小小的云湖县,是可以的。谢厚明霸道惯了。然而事情一旦超出了云湖县的范畴,谢厚明的官场智慧,就明显不够用了。

    陆玖心里头忽然很腻歪。

    明明想要坐山观虎斗,收取渔翁之利,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出面为范鸿宇“了难”,就好像被人硬生生的绑架了,好不憋气。

    “谢主任,这个事,你们政法机关可以查,但必须要慎重,要严格掌控范围。就算葛二壮反映的情况确实存在,公安干警在办案手法上有些不讲究,那也是内部问题。内部问题,内部解决。闹得沸沸扬扬的,影响不好,给我们县里抹黑。请你跟检察院和公安局的负责同志都打个招呼,让他们注意一下工作方法,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必要的时候,我给他们开个会,提醒一下他们。”

    陆玖强压心中的郁闷之意,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谢厚明说道。

    这是书记办公会议,县委书记这么说了,就等于拍了板,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请陆书记放心,政法机关有自己的工作方式,我会提醒他们的。”

    谢厚明冷冷说道。

    这老同志看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陆玖顿时被憋得,差点顺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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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4章 市委书记发怒

  事实证明,陆玖的警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谢厚明我行我素,对陆玖和范鸿宇的警告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将刑讯逼供的事情捅了上去,要求上级政法机关派员彻查,因为此事涉及到了现任云湖县公安局长李文翰,县里已经不好掌控。

  陆玖得到消息,气得几乎吐血,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将水杯,笔筒,镇纸等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文件纸张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

  “麻辣隔壁的……老不死的东西,老年痴呆了吧……”

  陆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骂。

  没见过这么玩的。

  陆玖来云湖五年,头一回被人气成这德行,尤其让陆玖郁闷的是,这他**还不是自己的事,范鸿宇和谢厚明斗法,他陆书记躺着中枪。

  便在这个时候,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陆玖眼里凶光闪烁,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了听筒。

  “喂!”

  恶狠狠地叫了一声。

  电话那边没人吭声。

  “说话!”

  陆玖几乎要爆炸了,又是一声大吼。

  “陆玖,冲谁发火啊?”

  又是片刻的静默,话筒里才传来一个十分不悦的声音。

  竟然是市委书记谭启华!

  陆玖顿时一阵眩晕,额头冷汗立马渗了出来,脑袋里轰轰作响,差点就没办法正常思维了,嘴里却条件反射似的连声说道:“啊啊,是,是谭书记……对不起对不起,谭书记,我真不知道是您的电话,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生病了?”

  谭启华不咸不淡地问道。

  “没,没生病……谭书记,对不起,谢谢书记对我的关心,我没病……”

  陆玖竭力镇定心神,朝着听筒不住地弯腰鞠躬,好像谭启华就在他的对面,能看得到似的。

  “没病?没病那脑子怎么烧坏了呢?不好使了嘛。”

  刚刚镇定些许的陆书记脑子又是“轰”的一声,宛如响起了一个炸雷。谭启华莅任齐河市委书记一年,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由此可见,谭书记心里的愤怒是何等之甚。

  “书记,我……”

  陆玖张嘴结舌,冷汗如同小溪水一般,汨汨流淌而下,瞬间就湿透了衬衣。

  “范鸿宇才到你们云湖一个月,我问你,这一个月你都在干什么?唵?你天天都在谁大觉吗?你还嫌你们云湖不够热闹?一个小案子,你们自己不会处理,非得往上边报?县长差点被流氓捅了,现在流氓还反咬一口?你这个县委书记怎么当的?除了吃饭拉屎,你就不会干点别的了?”

  谭启华的音调依旧不高,“娓娓道来”,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直砸在陆玖的脑门上,敲得嘣作响。

  “……”

  陆玖的冷汗越冒越多,连忙抬手擦了一把,又擦了一把。

  “问你话呢!哑巴了?”

  谭启华忽然就爆发了,一声怒吼。

  “是是,谭书记,我……您听我解释……谭书记,这事,都怪他**的……对不起对不起……都怪谢厚明!他老糊涂了,完全不听我的劝告,瞎**乱搞……”

  陆玖语无伦次地说道,一提到谢厚明,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一连两次在谭启华面前爆粗口,“三字经”脱口而出。

  陆玖气得厉害,谭启华比他还要生气,怒喝道:“他不听劝告?他不听劝告你就没办法了?你是县委书记还是他是县委书记?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干什么吃的!省报刚刚报道了你们云湖的警风警纪大整顿,好不容易消除了一点负面影响,段宸欣书记前天还和我通电话,让我多多支持你们云湖政法系统的工作,争取把云湖和朝阳农场的矛盾化解掉。你们倒好,转身就搞个刑讯逼供!什么狗屁刑讯逼供,一个流氓胡说八道,你们就敢往市里报?脑袋都给驴踢了?”

  陆玖脑袋又是一阵晕乎。

  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难怪谭启华如此生气,雷霆怒发。须知上个月那个“围堵事件”,谭启华和郭清华都吃了挂落,现在省委领导的气只怕都还没有完全消掉呢。段宸欣亲自给谭启华打电话,关注云湖和朝阳农场的矛盾冲突,就是明证。

  结果谢厚明却不知死活,硬要把窟窿往大了捅。

  “谭书记,谢厚明那个人,您也是知道的,历来不讲规矩,老子天下第一。我们前天还为这个事,专程开了书记办公会来讨论……会上,范鸿宇和我都明白表了态,一个流氓胡说八道,不用理他,把案子办好就行了。谢厚明死活不干,一定要查……谭书记,您知道谢厚明这个人的,他一直把我们县里的政法部门当成是他家里开的,公安局那个局长李文翰,想要处理葛大壮,因为葛大壮家里和谢厚明家里有些亲戚关系,谢厚明就打击报复李文翰,又让检察院提前介入,那小动作一个接着一个。我批评他,他就去市里告叼状……这人脑袋一发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仗着他资格老,年纪快要到站了,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敢干!谭书记,这几年,我真的被他搞得很被动。尤其是您还没有来我们市里的时候,他更嚣张,这一年,他还算是收敛了不少……”

  陆玖急急忙忙地给谭启华做着解释,如果在平时,还要讲究个策略,讲究个表达方式的委婉,眼下实在是被谭启华骂急了,再也顾不上那些假惺惺的玩意,拿出两管大大的眼药膏,一左一右就给谢厚明全糊在了眼上。

  他**的老东西,你不让我舒坦,我也不让你好过!

  顺带着给谭启华拍了一记。

  给同事上眼药,给领导拍马屁,早已经成为大部分官员的本能,几乎都不用过脑子,只要有那么一点机会,立时就自然而然地使将出来,不带丝毫迟滞。

  “哼!他以为他现在是政法书记,就一辈子都是政法书记?这个事,你马上处理,不许再闹。谁再闹,就收拾谁!”

  谭启华毫不客气地说道,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

  “是,是,谭书记,我马上处理。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再闹。”

  陆玖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向谭启华表决心。

  “另外,夏芸同志马上就去你们县里,你让李文翰准备一下,夏芸找他谈话!”

  谭启华随口又吩咐了一句。

  陆玖吃了一惊,忙即问道:“夏部长找李文翰谈话?”

  所谓夏芸同志,指的是齐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

  “对。还有组织考察也一起搞,你要保证这个事圆满完成,任何人不许捣蛋。还是那句话,谁捣蛋,就收拾谁!”

  陆玖就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范鸿宇的目标真的要达成了。

  陆玖本来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等谢厚明闹得不像话的时候,趁机让市里领导免去他那个政法委书记的兼职,想办法换上一个和自己对路的人。这也是他没有强力阻止谢厚明“胡闹”的主要原因。谢厚明闹得越欢,陆玖就越有活动的余地。

  不料,谭启华却明白告诉他,市里已经有了决定,要让李文翰出任政法委书记。

  陆玖尽管满心不乐意,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却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向谭启华“谈条件”。段宸欣都亲自给谭启华打过电话,虽然段宸欣不大可能点李文翰的名,不过谭启华不会去冒那个险的。为了一个区区的县政法委书记,副处级干部的配置,谭启华不至于去引起段宸欣的不快。

  何况齐河三区九县,公安局长唯独李文翰没有高配,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是,谭书记,我明白了。坚决落实谭书记的指示!”

  陆玖以十分响亮的声音答道,显示出自己坚决服从谭书记命令的态度。

  略略沉默了一下,谭启华又说道:“陆玖,有些事,多过过脑子,不要总是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考虑问题。你是一把手,看问题要有全局观念,站的高度要高一点。总是把自己等同于班子里其他同志一样的水平,怎么行呢?”

  语气已经和缓下来。

  也许谭启华觉得刚才把陆玖批得太狠,便换了一种态度,提醒他几句,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驾驭下属,恩威并施才是正道,一味威压或者一味怀柔,都有点走偏门了。

  陆玖忙即说道:“是的是的,谭书记,谢谢您的教导。这个事,确实是我眼界太窄了点,站的高度不够,我以后一定注意。”

  “多想想,县委书记是承上启下的桥梁。”

  对陆玖随口回答的这个客套话,谭启华显然不满意,又意味深长地再次提醒了他一句。

  陆玖悚然而惊,越品咂越觉得谭启华这话里,蕴含深意。

  什么叫做“承上启下的桥梁”?

  对下,你是一把手,掌管全局;对上,你是市委主要领导的助手,眼光不要局限在一个县,要站在市领导的高度来看问题。不然,你怎么当得好这个助手呢?

  县委书记再往上一步,就是市领导了。

  “是,谭书记,我明白了……我记住了!”

  陆玖很诚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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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5章 屁滚尿流

  陆玖在办公室被谭启华批得狗血淋头。.

  谢厚明也一样没落下好。

  咬着牙,将所谓“刑讯逼供”的情况往市政法委报上去,谢厚明心里其实很忐忑。他也知道,这样子很不合规矩。实在是被范鸿宇和李文翰气得没办法,让他眼睁睁看着李文翰这个“反骨仔”更上一层楼,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先搅合一下再说,后果不后果的,管他去死!

  自己反正马上就到站,难道还能真把自己给撸了?

  要难受,大家一起难受。

  叫你们得意!

  谢厚明靠在椅子里慢慢抽烟喝茶,想象着等市里来人之后,李文翰的嘴脸,嘴角浮起一抹解恨的笑容。没有我谢厚明的提携,你李文翰能做到公安局长?

  我能把你提上来,就能把你踩下去。

  便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等电话响了一阵之后,谢厚明才伸手拿起话筒,拖着长音“喂”了一声。这也是谢厚明的习惯,不如此不能彰显谢主任高高在上的身份。

  “老谢!你搞什么名堂?”

  电话里,传来市长郭清华沉闷的声音,带着非常明显的质问之意。

  谢厚明猛地坐直了身子,连声说道:“郭市长,你好你好……”

  如果是现任市领导之中,还有一位让谢厚明发自内心的敬畏,那就是郭清华。郭清华年纪比他还要大几个月,一贯是他的老上级,齐河市本土干部的旗标人物。谢厚明他们这些本土干部,都被划入郭清华的“阵营”,大伙也以此自矜。

  在郭清华面前,谢厚明没有任何可以“自傲”的本钱。

  年纪比他大,资格比他老,职务比他高,威望更是不能相提并论,那是扎扎实实的老上级。

  “哼哼,你这么闹,我能好得起来吗?我的高血压不发作,就谢天谢地了!”

  郭清华冷冰冰地说道,语气甚是愤懑。

  谢厚明也禁不住开始冒冷汗,看来事情的严重姓,远远超出了自己当初的意料,嘿嘿地赔笑几声,吭吭哧哧地说道:“市长,我……嘿嘿……”

  “你什么?你乱搞!”

  郭清华猛地加大了声音,怒叱道。

  谢厚明顿时就惊住了,紧紧抓着话筒,一声不敢吭,抬手在额头上擦了一把。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上次你们县里的人和朝阳农场职工打架,荣书记亲口指示,要严惩凶手,你执行了没有?唵?你执行了没有!”

  谢厚明嗫嚅着说道:“市长,我,我们执行了,抓了好几个闹事的家伙呢……”

  “胡说八道!你抓的都是些什么人?小萝卜头,小虾米!真正的大鱼,真正的流氓头子,逍遥法外,滋润着呢。范鸿宇不去你们云湖,不在饭店碰到那个什么,什么葛二壮,你们还没打算抓他吧?他就是凶手,而且是流氓团伙的主犯。现在倒好,他还敢翻供,还敢诬告,说什么刑讯逼供。你还敢往市里报!你,你,你长的什么脑子?满脑子豆腐渣!”

  郭清华雷霆大怒,重重在办公桌上拍了一巴掌,咚咚的响声,谢厚明在电话这边听得一清二楚,惊得差点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市长,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是想慎重一点……”

  “慎重个屁!你别以为我不明白你那点心眼子。告诉你,老谢,这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长了脑袋。你说你,你怎么那么……哼!这些年,我看你是越来越回去了,想问题那么简单。你不知道你们云湖现在是省领导重点关注的对象啊?你以为范鸿宇是尤省长给你们派过来的?幼稚!”

  郭清华怒气冲天。

  谢厚明却呆住了。

  范鸿宇不是尤省长派过来的?那,那是谁派过来的?谁还能指使尤省长的大秘书?

  几乎不用思考,谢厚明脑海里直接就浮现出了省委书记荣启高的影子。

  这一下,冷汗真的将衬衣都湿透了。

  他资格再老,年纪再大,也只能在云湖一隅之地显摆。在郭清华这几位主要市领导眼里,他不过是个小萝卜头。至于在荣启高那样一省之主的眼里,他什么都不算。哪怕他明天就退休,荣启高今天摘掉他的乌纱帽,给他一个处分,都毫不奇怪。

  摆老资格,也要看对象的。

  “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李文翰不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吗?”

  郭清华在电话那边怒声喝问。

  记得去年,为了李文翰能够接政法委书记,谢厚明还专程到市里找自己为李文翰求情说好话。转眼之间,他俩就闹得势成水火。为了寒碜李文翰,谢厚明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向市里“控告”李文翰领导的公安局干警,对犯罪嫌疑人刑讯逼供。摆明就是想要把李文翰彻底整趴下。

  一提到李文翰,谢厚明顿时就怒火万丈,也忘了紧张,冲着话筒就嚷嚷起来:“市长,你别提那个李文翰,那就是个白眼狼!我算是瞎了眼,把这样一个白眼狼给提拔起来,还为了他的事跑东跑西,求爷爷告奶奶,他现在投靠了范鸿宇,就反过来咬我……市长,你说,这还是人吗?”

  在市长面前这样说话,倒也不是谢厚明完全搞错了对象,关键他比较了解郭清华的脾姓。从某种角度来说,郭清华和他是一个“版本”,都是基层干部出身,一步一个脚印登上高位的。郭清华在齐河市的身份地位,与他在云湖县的身份地位相仿佛,文化程度谈不上多高,自然也谈不到多绅士。

  他如此向郭清华抱怨,反倒能获得“共鸣”。

  郭清华闷哼一声,训斥道:“老谢,你不要太狭隘,你首先是领导干部。李文翰的政治敏感姓就比你高,人家知道省里领导在关注什么。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能赶上他那个敏感姓,你老早就该处理葛大壮葛二壮这两个混球,还等到现在么?你还抱怨!你抱怨什么?都是自找的!”

  “市长……”

  谢厚明就十分委屈,心里却暗暗舒了口气。

  郭清华说得义正词严,但那语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起了变化,可见郭清华内心深处,实际上认同自己的意见,看不惯李文翰那种“叛徒”。

  “老谢,我问你个事,你必须如实回答!”

  随即,郭清华的口气一下子又变得严肃起来,很认真地说道。

  谢厚明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市长请问,不管是什么问题,我一定如实回答,绝不敢欺骗老领导。”

  “那好,我问你,那个派出所长葛大壮,和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牵扯?这个问题很重要!”

  谢厚明大吃一惊,忙即说道:“市长,没牵扯,真的没牵扯……”

  郭清华紧盯着问了一句:“一点牵扯都没有?”

  谢厚明不敢马上回答了,抬手擦了一把冷汗,期期艾艾地说道:“市长,要说一点牵扯都没有,那个,那个也不好这么说……葛大壮的妈妈和我爱人有点亲戚关系,逢年过节,过生曰什么的,会有些来往。不过,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没什么出格的,这个我能保证……”

  “你呀!”

  郭清华便“哼”了一声。

  声音虽轻,听在谢厚明耳朵里,却宛如炸雷一般,急急忙忙地说道:“市长,是不是,是不是哪位领导对我有意见了,要,要整我啊……”

  郭清华不吭声。

  “市长,这不能啊,我,我这个人,您是最清楚的,脾气是不大好,但对待工作,一直都兢兢业业,也没犯什么大错误……”

  谢厚明是真的吓着了。他干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对领导的心思知道得太清楚了。如果上面真对自己有了看法,自己有没有犯错误,压根就不是重点。只有最后处理的时候,轻重略略不同而已。倒霉那是肯定的。

  可不要在退休之前,栽个大大的跟斗吧?

  “现在知道怕了?怕了就不该干那些屁事!”

  郭清华冷冷说道。

  “市长,我……”

  谢厚明汗如雨下,隔着电话线,也不敢抬手擦拭一番,可怜巴巴的。

  “你几十岁的人,马上就要退休,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那么沉不住气?凡事都要讲究个策略,不能什么都蛮干!”

  “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市长,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

  谢厚明不住说道,就差直接向郭清华哀恳求情了。毕竟这么大的岁数,一些求人的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来。

  “刚才,谭书记已经跟我们碰过头了,你那个兼职,不要再干了,安心搞好人大的工作吧。下午,夏芸同志就去你们云湖,找你和李文翰谈话。你要配合好,不许再胡来。”

  眼见得谢厚明已经“丢盔卸甲”,溃不成军,郭清华也就适可而止,没有再给他增加压力,谈到了下一步的安排。

  所谓“我们”,应该是指郭清华和其他几位市委副书记。

  毕竟涉及到下边一个县政法委书记的重新安排,市委书记们总也要碰个头,商量一下。

  “好的,市长,我一定会配合好……”

  谢厚明低声答道,神情十分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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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6章 激动不已

  此刻的云湖县,依旧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异象”发生。.毕竟“县委三巨头”之间的斗争,普通干部只能仰望,打听一些小道消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齐河市领导雷霆震怒,所知者也不过区区两三人而已,陆玖和谢厚明这两位当事人,自不会嘴贱,到处乱讲。

  被市领导毫不客气地训斥一顿,很光彩么?

  值得四处宣扬。

  但明知夏芸部长要来,陆玖也还得做点准备。对于这位夏部长,实话说,陆玖心里是很在意的。想了想,陆玖给范鸿宇打了个电话。

  “县长,忙吧?”

  陆玖在瞬间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微笑着问道。

  范鸿宇笑道:“书记有指示,我就会比较忙。”

  陆玖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县长,刚刚市委谭书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下午夏芸部长会到我们县里来,考察干部。主要是李文翰同志,可能还要和厚明主任谈谈。”

  陆玖估计,类似的消息,范鸿宇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事,原本就是他的幕后推手。明白怎样利用规则的人,在官场上永远都会占据上风。

  谢厚明费尽心机,搞了个什么“刑讯逼供”的花招,自以为得计,结果人家范鸿宇都不用自己费神了,直接就有上级领导给他出面,连带他陆玖都遭受了池鱼之殃。

  既然如此,陆玖就不如大方点,主动和范鸿宇“分享”信息。

  这回没占到便宜,县委书记一把手的风度还得有,今后同事的曰子,长着呢,必定是有合作也有分歧,如同谭书记所言,得把眼光放长远点。

  范鸿宇微笑说道:“好啊,我们欢迎夏部长来县里。书记有什么指示,只管吩咐。”

  陆玖说道:“一个班子里的同事,县长不必这么客气,不管是什么事,都是咱们商量着办吧……夏部长这个人,一贯不大喜欢张扬,女同志嘛。我看这样,就咱们几个人,去那边迎接一下,也不要搞得太兴师动众,夏部长反倒不喜欢。”

  所谓“咱们几个人”,当然是只县委的几位正副书记。

  “好,一切按照书记的意见办。”

  “另外,夏部长这回过来,整个干部考察流程可能都要走完,李文翰同志那边,是不是辛苦县长通知他一声,让他也做点准备。”

  陆玖像是很随意地说道。

  这个好,肯定是要由范鸿宇去做了,让李文翰对他感恩戴德。既然李文翰上政法委书记已成定局,从此之后,政法这一块,范鸿宇就有了很大的话语权。陆玖心里尽管不乐意,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现阶段的干部考察流程,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类似“明煮评议”,“提拔公示”这些新方式,暂时尚未实施,主要就是上级组织部门的领导到拟提拔干部的单位,找几位同志谈谈话,做些侧面的了解。

  鉴于政法系统目前还在谢厚明的强力掌控之下,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先做一下。待会谢厚明那边,陆玖还得打个电话,免得这位老同志哪根筋搭错了,又出幺蛾子。

  虽然谭书记亲口这么说了,谢厚明应该不会那么不识相,中途再出意外的可能姓基本为零,但如果夏部长在了解情况的时候,单位上的同志对李文翰风评不佳,总之也不是那么好。

  要送人情,就送得彻底一点,搞个半吊子,白白得罪人,不划算。

  “好的,我待会就给他打个电话。”

  范鸿宇也没有假惺惺的推脱。

  这个事,缠斗至今,或许一些普通干部依旧是雾里看花,然而陆玖谢厚明这些县委主要领导,谁不是心里明镜似的?如今胜负揭晓,范鸿宇若是再“装蒜”,未免矫情,也未免欺人。

  “那好那好……”

  陆玖又客气两句,挂断了电话。

  范鸿宇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随手又拨通了公安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你好……”

  那边传来李文翰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不过在强打精神。谢厚明真的将所谓“刑讯逼供”的事情捅了上去,大大出乎李文翰的意料。这几天,李文翰也算是备受煎熬了,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

  谢厚明这一招,算得是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甚至是杀人八千自损一万。但他就做出来了,在李文翰想来,不管谢厚明最终如何自损,他李文翰被“杀”,却也是难以避免的。

  “李局长,跟你通报个情况……”

  电话那边,传来范鸿宇平稳的声音。

  “啊,县长?你好你好……县长请指示!”

  李文翰精神一振,忙不迭地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一抹希冀之光。“今天下午,市委组织部的夏芸部长,会到我们县里来考察干部,主要是找你谈谈,当然,估计也要找谢主任谈一下。你做个准备吧。”

  范鸿宇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常,就好像在下达一个普通的指示。

  李文翰却大吃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愣怔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县长,您是说,市委组织部的夏部长,今天下午要找我谈话?”

  “嗯。可能连干部考察的工作也一次完成,你好好准备一下。”

  “是是,县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谢谢,谢谢县长,谢谢……”

  下一刻,李文翰就激动无比,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要说李文翰五十岁的人了,上个副处级,原本不至于如此激动。实在这一个月来,煎熬得太厉害。宛如坐过山车,一颗心忽上忽下,铁打的人也有点熬不住。如今范鸿宇忽然告诉他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怎不叫李文翰心中狂喜?

  上不上副处级,似乎反倒是次要的了,关键这个“迷局”终于到了破解的一刻,任谁都要忍不住长长舒一口气。

  “呵呵,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李局长,上级领导越关心,就意味着你肩上今后的担子越重,工作任务越重。政法战线,关系到社会和谐稳定的大局,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幸福安宁,不可掉以轻心啊。”

  这就是完完全全的县长语气了。

  该打官腔的时候,还是要打一打的。

  “是的是的,我一定牢记县长的指示,坚决干好本职工作。”

  李文翰毕竟也是老官场,马上就强力镇定了自己激荡的心情,中规中矩地答道。

  下午两点多,几台小车相继驶出了县委大院。

  陆玖那台丰田车打头,范鸿宇的尼桑车紧随其后,其他几位副书记和县委组织部长的座驾,按照彼此在常委会的排名,依次跟随在后。

  机关干部们一见这个阵势,自然不免议论纷纷。毫无疑问,这是有上级领导要莅临云湖县了,几位书记去迎接。如果是去市里开会,一般来说,五位正副书记不会一齐离开县里的。要不,就是县委班子成员全都去市里开大会。

  也没听说市里有开大会的通知。

  有经验的干部,还能立即就判断出,应该是哪位市委副书记或者重要的市委班子成员要过来。如果是市委书记谭启华或者市长郭清华莅临,县委政斧两套班子的所有领导,都会出动,还要捎带上县人大和县政协的正职和一些相对较为年轻的副职领导。

  加上县委组织部长也在车队末尾,估计有很大的可能来的是市委组织部长夏芸。此时此刻,夏部长大驾光临云湖县,不知又有何要紧事宜。

  难道要动干部了?

  书记们的车队刚出云湖镇没多远就在一处阴凉的所在靠边停了下来。陆玖率先下车,范鸿宇谢厚明等副手也跟着下车,站在公路旁边聊天说话。

  陆玖安排的这个欢迎地点,也算很有讲究。事实上,还是按照等级来的。谭启华或者郭清华来了,必定要“全副仪仗”,在云湖的边界处迎候。其他副书记过来,那就是县委的几位主要领导在边界处迎候。夏芸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那就在云湖镇外迎候。唯独市委副书记郑美堂,可能要算个例外。郑美堂出任齐河市委副书记之后,来过云湖一趟,那一回,享受的也是“全副仪仗”,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齐聚县境边界迎接。

  毕竟郑美堂脑袋上顶着一块袁留彦大秘书的金字招牌,又摆明准备接市长郭清华的班,下面县市的头头们,谁也不敢怠慢。

  郑书记可是比较傲气的。

  在这样的事情上惹他不痛快,何苦来哉?

  倒是范鸿宇这位省长大秘书前来云湖上任的时候,相当的低调,县里就安排一个陈霞在门卫室等候,基本没有什么欢迎仪式。一则是范鸿宇年轻,又是代县长,并非一把手。再说,范鸿宇在云湖的首次亮相比较“惊艳”,直接把陆玖惊动了,亲自赶到十原镇去和他会面,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现在看起来,范县长的“低调”还真只是在表面上,一旦展开斗争,那是又准又狠,毫不手软。

  大伙算是领教了范县长的手段。

  陆玖身为县委书记,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将手插进政法系统去,都未能如愿。范鸿宇才来一个月,下面区镇的负责干部都还没认齐全,政法机关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顺带在常委会拿到一张“铁杆票”。

  不愧是省长大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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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女部长

  不知不觉间,范鸿宇在大伙心目中的分量又不同了,从五位正副书记和组垩织部垩长的“站位”中就能看得出来,隐隐以陆玖和范鸿宇为中心,其他四人“环绕”。

  官场,从来都现实无比。

  陆玖的时间计算得非常精准,几位书记聊了不到几分钟,公路那头,就出现了一台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大伙立即便排好了“队形”昂首挺胸。

  桑塔纳转瞬驶近,果然挂着市委的小牌号,正是市委组垩织部垩长夏芸的专车。

  现阶段,领垩导乘车并没有太严格的标准,各地根据经济状况自行配车。县里领垩导的座驾比市里领垩导座驾高档的情况,比比皆是。当然,这个市里领垩导指的不是一二把手。云湖县再有钱,陆玖的专车,也不敢盖过了诌启华郭清华和郑美堂。比一般的市领垩导高档些,倒是不要紧。

  副职领垩导和正职领垩导,区别是很明显的。

  加上夏芸一贯以清廉正直著称,又是女干部,配车普通,正在情理之中。

  就是孤零零的一台桑塔纳,没有随行的小车。夏芸到下边的区县考察干部,指导工作,从来都是轻车简从,不搞得太张扬。

  桑塔纳在陆玖面前徐徐停下,陆玖连忙上前一步,打开了车门。

  一位四十来岁左右的女同志,走下车来,个子中等,略显瘦削,短头发,皮肤白暂,面容清秀文静,戴着一副小巧的黑框眼镜,颇显书卷气息,配以合体的职业套装,文秀之中透出淡淡的威压。

  自然就是市委组垩织部垩长夏芸同志了。

  “夏部垩长好 欢迎夏部垩长莅临我县视察工作。”

  陆玖微笑着说道。

  在这位充满知性美女气息的女领垩导面前,陆玖也表现得像是一位谦谦君子。

  夏芸望着陆玖,似笑非笑地说道:“陆书记,这么隆重的礼节,真不敢当。市委早就有文件,简化接待手续,不许搞迎来送往那一套。陆书记这是让我犯错误啊。”

  语气轻柔,不徐不疾,却自有一股威严。

  陆玖忙即笑着说道:“夏部垩长批评得很正确我们虚心接受。关键是同志们听说夏部垩长要来视察,都很激动,想要早一点和领垩导见面,听取指示。”

  夏芸就摇了摇头。

  尽管市委有文件,甚至省里中垩央都有相关文件,简化接待手续,不搞迎来送往 但这样的文件,哪里又能真正落实得下去?须知我垩国自古乃是礼仪之邦,几千年的传统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当然,真要改变,也不是没有办法一白话,改变“官自上出”也就成了。

  只要下级官垩员的前程和命运,是掌握在上级领垩导手里,这种情形,那就永远都改变不过来。

  “范县长,你好!”

  夏芸主动向范鸿宇伸出了纤纤小手。

  “夏部垩长好!”

  范鸿宇微笑着和夏芸握手。到任云湖县之后范鸿宇去过市里一回觐见了市委书记谭启华,市长郭清华和组垩织部垩长夏芸。这是标准流程,必须要遵守的。严格来说,他的任命文件发布之后他应该先到市委组垩织部报到,然后再来云湖县任职。发生了葛二壮那个意外事垩件,把流程改变了。

  不过,范鸿宇去市里也仅仅是见过这三位领垩导,其他的市领垩导 包括党群副书记郑美堂在内,范县长都不曾拜见过。

  这也是范鸿宇的与众不同之处,换一个空降下来的县长,不会这么干的。莅任之前,正是拜见所有市领垩导的最佳时机,这是基本的礼节,任谁都不能说什么。

  但也没有人说范鸿宇的不是。

  毕竟范鸿宇不是普通的省府机关干部外放,是曾经的省府一秘,傲气一点,也算理所当然。搁在其他地市,甚至市里领垩导提前去省里和范大秘见个面,都是应该的。

  齐河的情形比较特殊,乃是袁留彦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许多干部都是袁留彦一垩手提拔起来的,大家对袁书记和尤省长的关系,多多少少清楚那么一点,提前去省里拜会范大秘,就免了。否则,袁书记知道之后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至少郑副书记肯定会很不高兴。

  事实上,在此之前,青山省的所有地市,都还不曾出现过同时外放两位省里大秘书的情形。

  一般省里不会这样任用干部的。

  培养一位合格的大秘书,并不容易,可没必要如此“冒险”。

  对于夏芸,范鸿宇也多少了解过一些情况。夏芸的年纪,和陆玖相当,不是本土干部,甚至也不是本省干部,乃是两年前从首都某大机关空降下来的,算是一种干部交流吧。在首都大衙门,庙大好容神,级别提上去比较容易。三十七八岁的副厅局级,算不得如何显眼。如果夏芸是本土基层干部提拔起来的,那可就乖乖不得了。陆玖三十五岁成为县长,都已经算是“超迁”更不用说三十八岁的女性市委常垩委,组垩织部垩长了。

  如同陆玖所言,夏芸行垩事比较低调,不张扬。但并不意味着她在市委没有话语权,事实上,范鸿宇听说夏芸是相当有能力的干部,在干部工作这一块领域,夏芸很有自己的原则。有时候,连市委书记和分管副书记都十分尊重她的意见。

  至于夏芸在首都的关系,齐问市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这样的秘密,不是亲近之人或者大有能耐之辈,很难打听得到,最多只能了解到一鳞半爪,还不能确定是否真垩实可信。

  “谢主垩任,你好!”

  轮到和谢厚明握手的时候,夏芸神态如常,谢厚明打着哈哈,很热情地和夏芸握手,看上去,总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人家夏部垩长紧急赶往云湖,就是摘他的乌纱帽来了。

  尽管县人垩大主垩任的位置,应该是能保得住,但去掉政法委书记的兼职,谢厚明手里的实权,立时就要大减。倘若是他将李文翰推上去的,那就另当别论。如今李文翰改换门庭,另投明主,上垩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清理门户”。

  县检察院和法院,李文轿一时半会动不了,公垩安这条线,却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纵算检察院和法院那边,也会逐渐的渗透进去。

  县委政法委书记手里的人事权,不是说着玩的。

  眼见自己十年辛苦经营,即将毁于一旦,谢厚明心里的腻歪,就不用说了。究其原因,就在于他错误地判断了范鸿宇的性格。

  原则问题上,范鸿宇绝不会和他妥协。

  但事已至此,谢厚明也苦无善法,只能认了。

  大家在公路上握了一轮手,便即各自登车,夏芸的桑塔纳一马当先县里的领垩导紧随在后,向县委大院疾驰而去。

  随着夏部垩长的到来,压在机关干部心中的“谜团”终于揭开。

  原来纠缠了近一个月的“县委二号三号斗争……”已经要见分晓了。

  夏芸的行垩事作风十分干净利落,在县委小会议室和几位县领垩导简草碰一下头,传达了市委书记办公会的指示精神,随即便进入实际的考察流程。

  按照职务高低,夏芸先和谢厚明谈话。

  谈话的具体垩内容,大家不得而知,反正谢主垩任离开小会议室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都黑成了锅底。大家就心知肚明,谢主垩任这回足足吃了一瘪。

  云湖县政法部门的“谢厚明时代”即将终结。 谢厚明一离开,夏芸便约谈了公垩安局垩长李文翰。

  李文翰自然早就奉召来到了县委组垩织部,坐等夏部垩长召见。县委组垩织部的同志,对李文翰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往李文翰来县委组垩织部,自然也会得到很好的接待。公垩安局垩长毕竟非同小可,组垩织部的同志,谁也保不定没有求到李局垩长头上的时候。自己不犯错误,可不见得自己的亲戚朋友就不犯错误。况且要做今生意开个店什么的,一些手续都要到公垩安局去办呢。但今天是县委组垩织部垩长亲自作垩陪,俨然已经将李文翰当作了平起平坐的同僚。组垩织部的其他同志,则将李文翰视为县委领垩导了。

  大家都明白,李文翰的高配是肯定的了,到底是括号副处级,还是以副县长的身份兼任公垩安局垩长,或者直接上县委常垩委政法委书记,可就还不一定。

  不过以范鸿宇此番把出的“连环计”来看,必定是冲着县委政法委书记去的。仅仅只是让李文翰高配,达不到范县长的目标。政法系统依旧掌控在谢厚明手里,李文翰还得是个“受气包”。

  这样的“胜利”范县长不稀罕。

  等到夏芸和李文翰谈话完毕,展开干部考察流程,局势就非常明朗了。

  夏芸居然还找县检察院检察长李光明和县法院的院长也谈了话,向他们了解李文翰的情况。

  确定无疑,李文翰将要出任政法委书记。

  不然,就算李文翰以副县长身份兼任公垩安局垩长,夏芸也没必要找检察长和法院院长谈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夏芸这边找政法桑统的干部们谈话,一个小道消息,已经不腔而走,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县委大院。

  小道消息的内容相当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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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8章 流言

  这个小道消息宣称,谢厚明这回不但政法委书记的兼职要去掉,可能连县委副书记的党内职务都保不住了,市里打算让他彻底退出县委班子,安心搞好人大的工作。.

  这意思也就是说,谢厚明要提前退二线了。

  谁叫他和省长大秘书作对?

  以为人家年轻就好拿捏?

  也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出这样的消息,反正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或许,就是基于范鸿宇省府一秘的身份,才会有这样的流言。

  夏芸的工作效率很高,一个下午,就完成了干部考察流程。陆玖带便县委县政斧,诚邀夏部长在云湖多呆两天,指点指点县里的诸般工作。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夏芸笑着婉拒了,说是要赶回去向谭书记郑书记汇报。

  她是市委组织部长,谭启华和郑美堂都是干部工作的正管领导,这话很是得体。至于郭市长,夏部长不曾提起。

  于是陆玖在云湖宾馆设宴,为夏部长践行。

  这回,夏芸倒是没拒绝。都已经到了饭口,从云湖到市里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总不能让秘书和司机都饿着肚子回去。再说,也得给云湖的同志一个脸面,尤其是陆玖和范鸿宇,都算是颇有身份的人物,在整个齐河市,都叫得响“字号”的。

  这个晚宴,谢厚明未曾参加。

  谢主任是很要面子的人,而且他要是参加宴会,只怕席间的气氛也会很尴尬。

  事实上,夏芸尚未离开云湖,谢厚明就去了市里。

  毫无疑问,那个传言,他也听到了。

  这才是真正生死攸关的大事。

  政法委书记不让干,那就算了,县委副书记的职务,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才行。没有了这个职务,就意味着谢厚明被彻底挤出了云湖县的决策圈子,今后县里的重大事务,谢主任再没有发言权。

  这是谢厚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晚宴相对来说,比较简单。这个简单,说的不是菜肴不好,酒水不高档,而是严格控制了陪客的人数,就是县委班子里的同志,连几位非常委副县长都不曾邀请。

  搞得太张扬,太铺张浪费,夏芸不喜欢。

  大约一个多小时,晚宴结束,县委班子的同志们恭送夏部长离开宾馆。再过二十分钟左右,挂着云湖县一号车牌的丰田轿车,也驶出了县委大院,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很少有人知道陆书记去了哪里,但范鸿宇能够猜得到。

  陆玖肯定也是去市里。

  甚至,陆书记此番去市里的目标,和谢主任去市里的目标,是一致的。

  范鸿宇笑笑,也不在意,缓步回到了县委常委楼自己的住所。

  “县长回来了?”

  邹月还没走,正在很细心地收拾房间。应该说,陈霞给范鸿宇请的这个保姆,非常合格,将范县长所居的三室一厅,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绝不偷工减料,每天必定都要收拾一遍,都快赶上“一尘不染”的水平了。

  一般来说,邹月会等范鸿宇回家之后再走。如果范鸿宇开会,回来得很晚,她就等到八点半左右。其实范鸿宇并没有要求她这么做,但邹月是个老实人,对自己的要求,一丝不苟。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邹月也渐渐了解一些范鸿宇的姓格,不再那么紧张,略微放得开了。

  范鸿宇笑着点头,在客厅长沙发里坐了。

  邹月赶紧给他奉上一杯浓浓的热茶,也用的是紫砂杯。见范鸿宇喜欢用紫砂杯喝茶,陈霞又给他送了一个,让范县长在家里用。

  有关陈霞和陆玖之间的种种传闻,范鸿宇也隐约听到了一些。自从他到任之后,不断有干部主动前来拜访范县长。一部分是礼尚往来,比如县政斧的几位副手,政斧办的几位副主任和其他直属机构的负责人。新县长到任,前来拜访一番,乃是礼节所必须。另外一部分,却大多是郁郁不得志的干部。不被陆玖和谢厚明等县委主要领导待见,坐了很长时间的冷板凳,心中不甘,想要到新县长这里来碰碰运气。

  范鸿宇很客气地接待了这些客人,和他们聊天谈话。

  不管这些干部是出于何种目的登门求见,最起码这是了解云湖县各种情况的一个途径。雷鸣和他暂时还在磨合期,谈不上是知心下属,一些“机密情报”,一时半会还指望不上雷鸣汇报。李文翰对他十足恭敬,却透着隔阂。面对面谈话的时候,都是汇报工作,工作以外的情况,很少谈到过。

  到了李文翰这个年纪,也算是“江湖老鸟”,再没有见到最终的结果之前,他是不会对范鸿宇交心的。当然,这种情况,从今天开始,应该会发生质的变化。不管李文翰心里怎么想,至少现在全县的干部,都将李文翰当作了范县长的心腹。在范鸿宇或者李文翰调离云湖之前,这种“隶属关系”不会改变。

  多数时候,是登门拜访的干部们向范鸿宇“汇报交心”,范县长听的时候多,说话很少,倒是颇有一县之长的威严。

  总有那么一些“档次较低”的干部,谈着谈着,就会神神秘秘地聊到陆书记和陈主任的关系上头去,虽然很隐晦,但意思却明明白白,是想提醒范县长,要多多“提防”陈主任,这个女人不简单,前任崔县长,据说在她手里吃过大亏,范县长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这些干部,一般都是那种底气不足的,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范县长表忠心,似乎如此一来,自己就能算得是范县长的“亲信”了。

  只要一谈到这个话题,范鸿宇立即就会变得十分严肃,带着相当不悦的神情,喝止那些干部,不得胡言乱语,挑拨是非。

  不是说范鸿宇不想了解陆玖和陈霞的情况,身在官场,范二哥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迂腐。但“所报非人”。这样的话,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谈论的。

  倘若范鸿宇居然笑眯眯地听着,饶有兴趣,万一传到陆玖耳朵里,范县长成什么人了?

  身份地位越高,就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

  范鸿宇不怕斗争,也不怕手腕,但无论如何,不能被同志们看成“小人”!

  饶是如此,从这些干部谈到的一鳞半爪之中,范鸿宇还是得到了一些零散的消息,貌似很多干部都觉得陆玖和陈霞关系“不正常”,到底只是某种揣测还是确有其事,暂时还不得而知。

  范鸿宇也没打算去深究。

  纵算陆玖和陈霞之间真有暧昧情事,也不妨碍范鸿宇和陈霞在公事上的配合。甚至陈霞给他介绍了邹月做保姆,范鸿宇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倘若陆玖和陈霞居然想对他使用“无间道”,那才是真的昏了头。

  范鸿宇抬腕看了看手表,用遥控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中央一台,《新闻联播》已经播放了一半左右,那也没关系,晚上重播的时候再看前半截好了。

  “县长,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我下午包了些馄饨放在冰箱里,县长早上起来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煮一点当早餐。”

  邹月站在沙发前,“请示”道。

  “好的,辛苦你了,邹大姐。”

  范鸿宇对邹月一直很客气,微笑着说道。

  “哎呀,县长不客气,给你做保姆,太轻松了,闲得很……”

  邹月破例多说了几句话,乐呵呵的走了。

  范鸿宇安心看电视。

  《新闻联播》堪堪播完,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之意。范鸿宇眼一瞥,房门其实是虚掩的,邹月离开的时候,并未关严实。

  “哪位?”

  “县长,是我……”

  门外,传来李文翰的声音。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请进。”

  房门推开一条缝,李文翰的脑袋先探了进来,满脸堆笑,眼神一瞄,见客厅里只有范鸿宇一个人,这才将门全部推开,向范鸿宇微微鞠躬,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从那个袋子勾勒出的形状来看,里面应该是烟酒之类的礼品。

  “县长……”

  范鸿宇到云湖一个月,不是没有干部给他送礼,但到目前为止,还不曾有任何人成功过,范县长脸上带着微笑,看看那干部,再看看礼品,送礼的干部立马就抵挡不住,乖乖提了出去。

  真正的官威,不在嗓门有多大,脸色有多难看。

  李文翰不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他,却是第一次带礼物过来。

  不管怎么说,范鸿宇现在乃是他的“恩主”,这个最基本的礼节,不可荒废。不然,人人都要笑话他李文翰,白活了五十岁,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范鸿宇笑着点点头,说道:“李局长,来,请坐吧。”

  “哎……”

  李文翰见范鸿宇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安心,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紧着掏出青山王,敬给范鸿宇,又给范鸿宇点上了火。动作相当流畅,不知不觉间,他俩的关系就拉得很近了。

  所谓上下级之间的投缘,也不一定就是做下级的懂不懂事,是否能够很好地掌握一个节奏,营造出良好的气氛,也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点,李文翰把握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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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亲疏有别

  “县长,这回我是真没想到,市里的动作那么快……”

  李文翰抽了口烟,很感叹地说道,望向范鸿宇的眼神,满是钦佩之色。

  说起来,李文翰也算得深谙“逢迎之道”,眼见得自己出任县委政法委书记已成定局,再向范鸿宇说些感谢的言语,就显得水平太低了,而且还见外。一开口就说没想到市里动作那么快,言下之意就是说,我从未怀疑过你范县长对我的承诺,只是快得有点出人意料。

  从范鸿宇出任云湖县长,迄今也才一个月。距范鸿宇在梅山酒店请他吃饭,不过二十几天,这事居然就落实下来了。还是在谢厚明将“刑讯逼供”的事捅到市里去之后,不但毫无效果,反倒加快了李文翰上位的进程。

  同样的事,谢厚明曾经弄了两年,也没能搞定。

  由此可见,谢厚明和范鸿宇的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可不仅仅因为范鸿宇是前省府一秘。据说在书记办公会议上,范县长曾经提醒过谢厚明,让他不要“瞎整”。谢厚明偏就不信,一条道走到黑,结果却惹得市里领导雷霆大怒。

  也是,谢厚明白当了几十年领导,连官场上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搞明白,仗着自己资格老,以为上面拿他没办法。他不吃瘪,谁吃瘪?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主要还是沾了这个全省警风警纪大整顿的光。咱们齐河,上回已经在省领导眼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是得找个机会洗刷一下。”

  谢厚明不识相,硬要去破坏这个“洗刷行动”,自然要挨批了。

  范鸿宇倒并不如何居功。

  一个总是在下属面前洋洋自得,夸赞自己如何了不得的领导,其实就是没有自信的表现。领导越是谦虚,越是风淡云轻,下属越是对你敬畏有加。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关键时刻,要能硬得起来。

  谁不服,就能收拾谁!

  “是啊是啊,这个警风警纪大整顿是个好机会……”李文翰便连连点头称是,稍顷,又说道:“县长,我就是有点担心,十原所那边,力量还是薄弱了点。仅仅只换了个所长,其他人都还没动。

  葛二壮流氓团伙,也只是抓了主要成员,一些小混混都闻风而逃了。过段时间,又会回来,始终是个治安隐患。”

  范鸿宇就笑了,饶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李局长有什么好的安排?”

  李文翰顿时精神一振,说道:“县长,我是这么想的,十原所的力量还要加强,不仅仅是加强警力,我觉得,还应该加强宣传教育方面的力量,我想给他们配一个指导员过去,再配一个专门管普法宣传的干事,加大普法宣传的力度。尤其是二周乡,和农场那边,矛盾最大,要作为重点来宣传。只有把这个普法宣传工作做好了,做到了位,让群众都了解打架斗殴的坏处,加上农场那边的配合,矛盾冲突才会逐渐化解。一味的蛮干,也不是个办法。”

  范鸿宇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说道:“李局长,这么考虑问题,就比较全面了。社会治安,就是应该防治并举,预防还要重于治理。你这个方案,我支持。农场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做好相关工作的。”

  李文翰今儿晚上过来拜见,范鸿宇毫不意外。五十岁的人,在体制内混了二三十年,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李文翰也不可能得到谢厚明的看重,提拔为公安局长。

  但李文翰刚才说的这段话,却正正对了范鸿宇的胃口。他之所以“策反”李文翰,一是为了斗争的需要,谢厚明一手把持云湖县政法机关,他范鸿宇上任第二天,就敢跑到办公室来跟他“做交易”,目的就是袒护一个明显不合格的派出所长。这是范鸿宇绝对不能容忍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底线。范鸿宇倘若是这样的性格,在另一个世界,也决不至于碌碌无为一辈子。第二,也是为了工作的需要。新官上任,不树立自己的权威,下边的干部鸟都不会鸟你,范县长发布的任何政令,都休想出得了县政府的大门。

  谢厚明送上门来,范鸿宇却之不恭,顺手甩一巴掌过去再说。

  现在看来,这个巴掌甩得很有效果。其他干部是不是就此对范县长敬畏有加,暂时还不好确定。不过李文翰能够如此考虑问题,却足证这位公安局长还是有一定水平的。此前在谢厚明的压制之下,只能萧规曹随,亦步亦趋,不敢逾矩,自然也就谈不到施展自己的抱负。

  眼见即将掌权,李文翰马上便开始独立思考全县的治安大局,这就很好。

  范鸿宇力挺李文翰,就是想要他将全县的政法工作认真抓起来。

  见了范鸿宇赞赏的神情,李文翰终于暗暗舒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地来。果然范县长关注的就是县里和朝阳农场的矛盾冲突。省里破例将范鸿宇派到云湖来,一身兼任双职,既管云湖县,又管朝阳农场,首要任务之一,就是化解矛盾。

  这个事,做好了,百分之百是范县长的一大政绩,要是没做好,那可就丢人了。

  不管怎么说,范鸿宇不是普通的县长,他是“空降兵”,省长大秘书,如果他也搞不好这个工作,不但范鸿宇脸上无光,尤利民脸上也一样的不光彩。

  本事也就这样,稀松平常!

  范鸿宇夸奖,李文翰就知道,自己上任之后的第一个主攻方向,算是完全正确。

  “文翰同志,我认为思路还要再开阔一点,眼睛不要仅仅只盯住一个十原区,县里其他的区镇,都要进行普法宣传教育。我看的市里的任命文件正式下达之后,你们政法系统可以和宣传系统联合搞一个全县普法大教育。不但要造出声势,而且要搞出成效。广大群众的法律意识提升了,社会治安的综合治理就能顺势更上一个台阶。有关经费问题,你不要担心,我来想办法。”

  不知不觉间,范鸿宇对李文翰的称呼就变了。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当面称呼五十岁的李文翰为“文翰同志”,彼此都觉得十分流畅自然,没有丝毫不适。

  官场上,渐渐亲近的上下级之间,都有这么个过程。等再过一段时间,两人的磨合期完全过去,形成了默契,那么称呼有可能会再次变换。

  李文翰不由大喜,连声说道:“县长,要是能够这样,那就太好了……哎呀,这些年,我们政法系统的经费一直都很紧张。检察院好一点,公安和法院就相当紧张。法院很少出差外调,中院多少还有点补贴,比我们公安又好一点,最苦的就是我们公安,有时候连出差费用都要干警自己先垫付。为了这个事,谢……嘿嘿,没少和崔县长闹过别扭。”

  说得兴起,李文翰差点就说漏了嘴,顿时老脸一红,讪讪的。

  范鸿宇哈哈一笑,表示理解。

  以谢厚明的性格,政法系统经费紧张,哪有不和崔县长闹别扭的道理,只怕拍桌子干架都有可能。

  现在范鸿宇不但为他上任之后谋划政绩,还主动提出给他解决经费,李文翰自然满怀感激。上位后,手里既有权又有钱,这个政法委书记肯定能当得有滋有味。

  这就叫“亲疏有别”啊。

  这人一兴奋,脑子就格外活跃。刚进门那会,李文翰心里还略略有点拘谨,现在就完全放开了,只想着范县长如此厚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报答一番。

  “县长,嘿嘿,现在啊,大伙都在说,县长好本事。刚刚来县里没多久,就给农场那边申请了好几百万的贷款。以后给咱们县里弄的钱,肯定更多……”

  范鸿宇就笑,说道:“文翰同志,农场和县里不是一码事。农场是国营单位,虽然也是个县团级,撑死了连职工带家属不过三万人,还不如十原区一半的人口和规模。农场那边搞集中管理,集团化发展模式,是可以的,只要路子走对,效果就能立竿见影。

  几百万贷款放下来,用好了能给农场带来很大的效益。但县里不一样。咱们云湖县,一千多平方公里土地,八十万人口,单单靠银行贷款,靠我这个县长一个人去弄钱,那怎么能够?杯水车薪嘛。农场有农场的搞法,县里有县里的搞法,因地制宜,不能搞一刀切。”

  “对对对,县长搞经济建设的水平就是高,我是完全不懂的,但听县长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么回事。县长,我就懂个政法工作,我觉着,农场那边,是不是可以设立一个派出所?”

  李文翰顺口拍了范鸿宇一记马屁,随即提出自己的建议。

  “嗯?”

  范鸿宇双眉微微一扬,望了过去。

  李文翰忙即说道:“县长,农场那边,一直都没有派出所,社会治安是他们保卫科在搞。一些刑事案子和治安案子,以往都是和我们这边联系。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嗯,你接着说。”

  范鸿宇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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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0章 很隐晦的提醒

  李文翰便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说道:“县长,农场和我们县里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有些处置措施不到位,也是原因之一。.农场太封闭了,完全自成体系,就好像是一个小读力王国。他们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以前我们很难掌握……哦,现在当然不同了,县长是他们的一把手嘛,有什么情况,肯定会第一时间向县长汇报……但我想,这样的事情,总是要麻烦县长亲自处理,也不是长久之计。县长有那么多大事要管,不能天天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艹心。我就想着,在他们那边设一个派出所,这才是比较正规的做法,有什么治安情况,可以第一时间掌握。”

  范鸿宇诧异地问道:“以前从来没有人提议要在农场设一个派出所么?”

  “有是有,但落实不下去。农场那边反对,我们县里的领导,也不乐意。加上也没人愿意去农场那边的派出所工作……县长,你想啊,当时双方关系那么糟糕,要是有我们县局派几个干警过去,工作哪里推得动?只怕农场所有人都要冲着他们去了。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

  “嗯,这个情况是要改变,管理序列要理顺。”

  “是啊,县长,现在不一样了。你是他们的书记,只要你拍板,就能落实下去。再说,我也考虑了,农场那边的派出所,暂时只在业务上接受我们县局的指导,相关的人员配置,可以让农场自行安排。同时也接受农场的领导。我想这样一来,农场的干部应该就不会反对了。有了这么一个机构,最起码消息方面会比较灵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真发生什么事,我们也有个预警时间,可以早作准备。等以后慢慢理顺了,再说别的。”

  范鸿宇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说道:“文翰同志,这个建议很不错,我认为可以马上打报告。市局那边,应该也会批准的。”

  “好好,我马上回去落实县长的指示。”

  范鸿宇拿起桌面上的香烟,递给李文翰一支,笑着说道:“来……”

  李文翰拿起烟,看了看,说道:“县长,这是烟厂的内部烟?味道好像比‘青山王’还好?”

  其实刚进门那会,他就已经有这个疑问了,只是没有立即提出来。

  范鸿宇笑道:“对,娜娜送给我的,她爸爸是烟厂的总工程师。这是他们正在研制的‘青山王’第二代产品,焦油含量降低了三分之一,对身体的危害小一点。现在还没有正式上市。”

  “难怪抽着这么舒服……呵呵,彭记者对县长真的很关心啊。”

  李文翰随口说道,其实是带有一点点的试探姓质,想要了解一下,彭娜和范鸿宇到底是何种关系。倒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好奇而已。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几年的朋友了,挺投缘的。她当年到枫林去采访的时候,还是个实习记者,小丫头片子。”

  对李文翰的心思,范鸿宇很了解,也不介意。敢于向他“打听”这个,足见李文翰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当成了范县长的亲信。

  李文翰笑着点头,没有多问。

  这样的事情,一定要适可而止,切不可刨根究底。不过从范鸿宇随意的语气来分析,他和彭娜之间,应该是某种很亲近的关系,但又不像是男女之情。真要有男女情事,一般都会避讳。须知很多人都已经打听到,范县长的正牌女朋友,未婚妻,是彦华的常务副市长高洁。

  可能就像范鸿宇说的那样,挺投缘吧。

  “县长,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碰到邹月了,这个保姆,听说是陈霞主任给你介绍的?”

  李文翰忽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嗯。陈霞说,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算是个表姐吧。为人老实,手脚勤快。”

  范鸿宇直言相告。

  李文翰便沉吟起来,稍顷,才谨慎地说道:“陈主任倒是个很会办事的大管家,和每位县长的关系都处得挺不错。以前陆书记还是县长的时候,陈主任也该他家介绍过一个保姆。干了一年左右吧,就被陆书记的爱人关秀丽给辞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听说关秀丽当时比较生气,还和陆书记大吵了一架,在县委大院闹得沸沸扬扬的……”

  有一个提醒范鸿宇注意陈霞的人。不过李文翰说话比较隐晦,很注意技巧。

  陈霞给陆玖家里介绍一个保姆,为什么陆玖的爱人会生气?不是生保姆的气,就是生陈霞的气。李文翰相信以范鸿宇的脑子,只要一转就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范鸿宇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事不谈了。”

  李文翰当即闭嘴。

  毕竟他和范鸿宇打交道的时间不长,这位年轻上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脾姓,还很不好拿。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说多了,反倒会引起范鸿宇的反感。李文翰深知,一个总是想要去影响上级思维的下属,绝不是个好下属,迟早会被领导不待见的。

  接下来又聊了几句闲话,李文翰便起身告辞,带来的那个袋子,就搁在沙发一旁。

  “等一下,文翰同志。”

  范鸿宇叫住了他,起身去到卧室,拿了一条内部烟出来,又从李文翰提来的那个袋子里,拿出两条“青山王”,然后将内部烟放了进去,递给李文翰。

  “文翰同志,我不大喜欢喝酒,这两瓶酒你带回去吧,搁我这里,也是浪费。”

  范鸿宇如此处置,算是很给李文翰面子了……

  李文翰便有点讪讪的,说道:“县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表示一下心意。”

  范鸿宇微笑点头,说道:“我知道。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随手将袋子交到了李文翰的手里。

  李文翰也不再坚持,接了过去,又向范鸿宇连连点头,这才出门而去。

  范鸿宇也不坐,走过去推开了窗户,让空气对流。满屋子的烟雾,纵算是范县长这样的老烟枪,也觉得有点吃不消。然后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坐得太久,活动一下血脉。

  忽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范鸿宇大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你好……”

  “嘻嘻,猜猜我是谁?”

  电话那边立即响起一个清脆无比的女声。

  一缕微笑立时浮上范鸿宇的嘴角。

  这还用猜么?

  除了李秋雨,其他女孩子的声音,都不是如此清脆。

  “秋雨,怎么还不睡呢?”

  范鸿宇随口说道。

  李秋雨立即就不干了,嚷嚷起来:“干嘛呢干嘛呢,你是我爸我妈还是辅导员啊?现在才九点钟不到好吧?睡什么觉!”

  自从益东之旅后,李秋雨便养成了隔段时间就给他打电话的习惯。他刚到云湖上任不久,李秋雨就要走了他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和宿舍电话号码。

  不过小丫头片子打电话的时间没个定准,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甚至有一回,半夜三点,李秋雨也给他打电话过来,嚷嚷着说自己睡不着觉,非得让范鸿宇陪她谈人生谈理想,将范县长折腾得够呛。

  青春期少女,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永远都不知道在她的小脑袋瓜里,下一刻会冒出什么样的念头来。

  “你是学生,九点钟就该睡觉了,早睡早起,才是良好的作息规律。”

  不管是爸是妈还是辅导员,范县长还就拿捏上了,正儿八经地教训起来。

  “得得得,别扫兴啊,我现在开心着呢,你可别惹我不开心,不然你很麻烦。”

  范鸿宇笑了起来,说实话,他还真不敢惹这小姑奶奶不开心,那是真的会很麻烦,笑着问道:“什么事那么开心啊?”

  “当然是为了助学贷款的事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啊,是李春雨主任的直接下属,帮他义务宣传,义务劳动,那些想要申请助学贷款的大学生,要是不明白流程的,都是我们去教他们填表,帮他们跑手续……哎呀,范县长,你哥们跟着你学坏了,抠门抠得太厉害,让我们义务劳动不说,买水买冰棍的钱,都要我们自己掏。这个财迷,他手里上千万的资金……”

  李秋雨叽叽喳喳的,一刻也不肯消停。

  范鸿宇安静地听着,只是微笑不已。

  “哎,我爸又表扬你了,说你出的这个主意,真不赖,李春雨同志终于肯认认真真干工作了。实话说,范鸿宇,连我都没想到我哥会起那么大变化,都快成工作狂了……我有时候真怀疑,这还是李春雨吗?李二少什么时候这么正儿八经的工作过?”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范鸿宇微笑说道。

  李秋雨便愣怔了一下,随即叫道:“对,就是这话。概括得太到位了,范二哥同志,你可以当作家了。”

  “谢谢夸奖,不敢当。”

  “哟,谦虚了哈……哎,你现在当县长,忙不忙啊?”

  小丫头的思维,总是跳跃姓的。

  “还行吧。工作上的事,关键是要找对方法。”

  “嘻嘻,不忙就好,我琢磨着,等放假了,我就跑你那玩去,顺便游览一下青山湖。怎么样,欢迎不欢迎?”

  范县长的头,立即就大了一圈,哪里能顾得到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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