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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武林状元】(全)作者:东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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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天罡旗令

  阮天华举目看去,只见大门口颤巍巍走进—个白发如银,手扶古藤手杖的老
婆婆来。这位老婆婆生得白发白眉,皮肤白皙,脸上虽有皱纹,如果不是一头如
银白发,和两道垂下的白眉,你一定会说她不过五十许人。白发老妇身后,紧随
着两个十五六岁的紫衣小婢,眉目如画,清秀动人。

  白发老妇慈祥的笑了笑道:「老身早就来了,伏大娘,你也五十出头的人了,
火爆脾气竟然一点也没改,这位相公说得不错,咱们这一门,虽然不算是名门正
派,但也不能逞凶嗜杀,你不听他解释,就连施杀手,就算给咱们东山再起,也
不过是给江湖上多添一个黑道帮凶而已,如何站得住脚?」

  中年妇人被她申诉得汗流夹背,口中唯唯应「是」,一句话也不敢抗辩。阮
天华心中暗道:这老婆婆不知是何来历?看来她的身份一定很高了。

  矮胖老者连忙陪笑道:「老夫人请上坐。」

  白发老妇走到上首椅子落坐,间道:「丫头怎么还没来么?」

  中年妇人道:「就是因为公子没来,这小子假冒公子,向小红刺探咱们隐秘
……」

  白发老妇蔼然一笑道:「我看这位相公不像是什么坏人,说不定是一场误会
……」

  矮胖老者道:「少主至今未来,会不会在路上……」

  白发老妇笑道:「司护法放心,丫头自保有余,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时,小红端着一盏茶送上,说道:「老夫人请用茶。」

  白发老妇含笑道:「这丫头倒是伶俐得很。」

  小红退下之后,阮天华已经从他们口气中,听出他们好像是一个什么门派,
今晚有个聚会,自己不便多留,这就拱拱手道:「老夫人垂察,在下原是找四师
叔来的,小红姑娘误为在下说的四师叔是这位司爷,这原是误会,老夫人如不见
责,在下这就告退。」说完,又一抱拳,正待退出。

  白发老妇蔼然笑道:「这位相公请留步。」

  阮天华道:「老夫人还有什么见教?」

  白发老妇道:「相公请坐,老身还未请教相公尊姓大名。」

  阮天华还没有坐,拱手答道:「在下阮天华。」

  白发老妇问道:「阮相公和形意门阮掌门人如何称乎?」

  阮天华道:「老夫人说的正是家父。」

  白发老妇蔼然笑道:「伏大娘,阮相公说的早晨从听涛山庄来,那是不会错
了,你硬要把阮相公留下,岂不无缘无故又和形意门结下梁子了么?」原来她早
就来了。

  伏大娘俯首道:「属下只是一时气愤,还当他是对头派来的奸细。」

  白发老妇又道:「但阮相公又如何会找上这里来的呢?」阮天华就把自己原
是找四师叔来的,中午在祟仁城外一处面摊打尖,是那秃顶老头指点,要自己找
到大槐树来,大概说了一遍。

  白发老妇点头笑道:「秃鹰腾老三也是多年老江湖了,怎么不问问清楚,就
把阮相公当作了丫头……」一面含笑道:「好了,现在大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老身也要向阮相公略作介绍,老身姓于,小儿于大年,是昔年天罡旗的掌令……」

  她口气微顿,接着解释道:「老身说的天罡旗,阮相公年纪还轻,只怕没有
听人说过,天罡旗,在二十年前,也算得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也有人叫咱们天
罡门,掌令等於其他门派的掌门人。二十年前,天罡旗突然遭到一群不知名的蒙
面人袭击。小儿大年夫妇和许多护法,都是在家中个别遭受围攻,一夜之间,几
乎伤亡殆尽,剩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是重伤未死,留下了一命……」

  阮天华道:「这些人,出手如此残酷,老夫人可知他们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于老夫人道:「直到今天,还是一个谜。」她伸手一指伏大娘,
说道:「伏大娘就是本门一位护法的未亡人。」接着又指指矮胖老者说道:「这
位是司长庆司护法,当时身中一十三剑,没有死的人,还有就是在崇仁城外摆面
摊的腾老三,另外还有几位,也会在今天赶来。」

  阮天华就朝伏大娘和司长庆拱拱手,然后说道:「伏大娘,在下方才多有开
罪之处,还望多多恕罪。」

  伏大娘是一个爽朗的人,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阮相公不介意就好。」

  阮天华眼看这一阵耽搁,差不多已快是申牌时光,这就拱拱手道:「老夫人、
伏大娘、司大叔,在下告辞了。」

  于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阮相公请宽坐,老身方才奉告寒门之事,
实有一事奉托,不知阮相公可否屈留些时候?」

  阮天华道:「不敢,老夫人有什么见教,但请明说,在下如能胜任,自当稍
效棉薄。」

  于老夫人欣然道:「能蒙阮相公金诺,老身先行谢了。事情是这样,自从大
年夫妇落难,只遗下一女,那时才只有有六岁,当时大家就决定二十午后,再行
集会,重整天罡旗,今天就是本门集会之期……」

  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于老夫人续道:「集会的地点就在三山庙,老身要小孙女在期前来找伏大娘
的,老身等小孙女走后,又放心不上,随后又赶了来,怎知小孙女到这时候还未
到来。老身先前是怕她学武分心,因此二十年来,始终未曾和她说过本门之事,
也没和她说今晚在此集会,只要她在今日之前,赶来这里,小孙女此时尚未赶到,
可在路上有了耽搁,但今晚集会,是二十年前所决定,乃是本门一件大事,自然
不能改期,因此老身想请阮相公帮忙,今晚代小孙女一行,不知阮相公意下如何?」

  阮天华听得一怔,原来她要自己帮忙,竟是要自己去假冒她的小孙女,这个
如何使得?心念一转,不觉拱拱手道:「老夫人,这忙在下只怕帮不上,在下怎
好改扮女子……」

  于老夫人笑了笑道:「阮相公放心,老身怎会要阮相公堂堂七尺之躯,去改
扮女子?因小孙女从小都是穿着男装,身材比起阮相公虽然矮了一些,但面貌也
和阮相公差不多,老身只是要阮相公就是这身打扮,去三山庙应付一下,错过今
晚,本门的人又各自分散,重整本门,不知又要延到何年何月去了,因此今晚之
会,对本门十分重要,务请阮相公鼎力赐助才好。」

  伏大娘道:「阮相公,老夫人说的极是,重整本门是一件大事,如果少主人
不参加,今晚这会,无形中就散去了,目前只有阮相公去代一下,你不明内情,
就不用开口,一切有我会代你说的。」

  阮天华眼看着老夫人说的如此郑重,自己一时倒不好推拒,只得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勉为其难了。」

  于老夫人喜道:「阮相公答应了,这样就好。」

  伏大娘仔细朝阮天华脸上端详了一回。说道:「老夫人说得不错,阮相公脸
型确然和少主人有几分相似,无怪腾老三会认错人,这样好了,为了避免今晚与
会的人日后误会,属下替阮相公稍为改变一点容貌,大家就认不出来了。」说完,
回头叫道:「小红,你去把易容的木盒子拿来。」小红答应一声,从里面捧著一
个朱红小木箱走出,放到桌上。

  伏大娘伸手移过板凳,朝阮天华招手道:「阮相公请坐下来。」阮大华只得
依言在板凳上坐下。

  伏大娘打开木箱,从箱中取出一支极细的毛笔,然后又打开一个小瓷罐,用
笔沾了些,就在阮天华脸上仔细的一绘,她在木箱中取出几支极细的毛笔,打开
几个小瓷罐,一会用另一支笔,沾另外—罐,一会又用那一支笔,沾那瓷罐,反
正时常在更换,阮天华不知她在自己脸上涂了些什么?

  伏大娘手法极快,—会工夫便已竣事,收好木盒,一手递过一面铜镜,说道
:「阮相公请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镜里不再是阮相公的面貌了吧?」

  阮天华举镜一照,只见自己一张脸孔,果然已经完全改变,心中暗暗奇怪,
刚才伏大娘在自己脸上涂改的地方并不多,怎会完全改变成另一个人呢?最使阮
天华惊奇的,自己凝足目力,仔细观看,竟然看不出伏大娘在那里涂改了,好像
这张脸就是天生的一般。

  虽然镜中这人和自己一样英俊,但总觉得有些姑娘腔,这是因为于老夫人的
小孙女,本是一个女子,就算穿了男装,还是掩不住有一股女孩子儿模样,所以
自己脸上也有了女孩子气。

  于老夫人含笑道:「伏大娘,你这一手,真是神乎其技,这一来,和立雪简
直一模一样,若非老身看你易的容,真会把阮相公当作立雪了呢。」

  伏大娘笑道:「老夫人夸奖,属下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了什么?」

  接着哦道:「小红。你也要改扮一下,待会我和司护法要先去三山庙接待,
你扮作少主人的书僮,用过晚餐,等到初更时候再去。」小红应了声「是」。

  伏大娘朝于老夫人笑道:「属下本来就准备要小红扮少主人书僮的。」

  于老夫人点点头道:「很好,这孩子伶俐的很,她扮书童倒是挺合适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司长庆和伏大娘因须赶往三山庙接待,别过于老夫人,先行走
了。

  傍晚时分,小红和随侍于老夫人的两名小婢,淘米,洗菜,升火、做饭,在
厨下忙着。于老夫人和阮天华则在堂屋中聊天,从阮天华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问
到他这次离开听涛山庄,是到那里去的?阮天华只觉得老夫人慈祥和霭,殷殷垂
询,当下也不隐瞒,就把这次听涛山庄所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于老夫人听了毫不感到惊诧,只是点着头,笑了笑道:「那人假冒令尊,和
有人假冒阮福,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事关令尊在华盖山紫贤洞得到的一册手抄秘
笈而起……」

  阮天华惊异的道:「老夫人也知道么?」

  于老夫人笑道:「令尊得到一册贵门手抄秘笈之事,现在早已传遍江湖,老
身也只是听说罢了。」

  阮天华道:「但在下和四师叔等人,却从未听家父提起过,还是听假冒阮福
的那人说出来的……。」

  于老夫人轻轻歇息一声道:「这就是人心不古,令尊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他
得到的是一册「形意真解」,也是形意门的东西,与外人无关,再退一步说,就
算令尊得到的不是形意门的东西,但得到的是令尊,这也是缘法,别人怎可心存
非份,取巧豪夺?」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这次令尊得到一册形意门的秘笈,
何以会引起这许多人觊觎,阮相公可知其故安在吗?」

  阮天华望着她道:「在下想不出来。」

  于老夫人道:「老身也只是听说,据云令尊此次得到的秘笈,乃是贵门失传
已久的神功驭剑术,这种驭剑术神功,昔年只有昆仑、崆峒和贵门三个门派会使,
虽然练法各异,却都能以气使剑,只是后来这三个门派都失传了,令尊此次从紫
贤洞得到的这册秘笈,因为是驭剑神功,是以消息传出之后,黑白两道的人,就
算有的不想攫为已有,也颇想一观,是以觊觎的人就特别多了。」

  阮天华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只是……」

  于老夫人看他面有犹豫之色,问道:「阮相公可有什么怀疑吗?」

  阮天华道:「是的,在下在想,家父一向……不论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四师
叔,有时在吃晚餐的时候,有时晚餐之后,在房里喝茶的时候,从未隐瞒过什么,
所以外面传说家父得到秘笈一事,在下觉得并不可信。」

  于老夫人点点头道:「阮相公是他唯一的骨肉,他既然没告诉你,那可能只
是传说而已。」刚说到这里,小红和两个小婢已经端着饭莱走出,放到桌上。小
红道:「老夫人,阮相公请用饭了。」

  于老夫人笑道:「你们倒做了不少莱肴。」

  小红道:「都是些现成的东西,小婢不知道老夫人的口味,还是二位姐姐帮
小婢做的。」一面朝阮天华道:「阮相公,只是没有酒,怠慢相公了。」

  阮天华道:「在下不会喝酒。」

  于老夫人和阮天华各自坐下,老夫人只吃了一碗饭,阮天华却一连吃了三碗,
对三位姑娘做的莱,赞不绝口,小红脸上喜孜孜的很是高兴。饭后,小红等三人
收过碗盘,又沏上香茗,才退到厨房去吃饭了。于老夫人又叮嘱了阮天华许多话,
教他待会儿前去三山庙,如何应付,不知道的事,可以问伏大娘。

  阮天华一一记住了,过了一回,小红已经换了一身男装走出,她把秀发盘起,
还用青布包了发髻,看去真像一个十三四岁的书僮。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打扮起来,倒真像个书童,只是这样清秀的书童,也只有像阮相公这样英
俊的相公才配。」

  她口中「哦」了一声,又道:「你小红这名字也该换一个才行。」

  小红俏皮一笑道:「对了,阮相公,你叫我小红好了。」

  阮天华绐她一提,也朝于老夫人问道:「老夫人,在下代令孙女赴会,应该
叫什么名字呢?」

  于老夫人笑道:「看老身多糊涂,阮相公不问,老身差点忘了,小孙女叫做
立雪,这名字很好记,立志雪仇的意思。」

  「于立雪?」阮天华不由愣住了。

  于老夫人诧异地道:「怎么回事?阮相公听过这个名字?」

  阮天华点点头道:「我有个义弟也叫于立雪,跟令孙女同名。」

  于老夫人讶然道:「阮相公能告诉老身,你这位义弟多大,又是怎么认识的?」
当下阮天华将结识于立雪的经过说了一遍,于老夫人点点头道:「根据阮相公的
描述,是立雪无疑,怎么她现在还未到呢?」

  阮天华这才自己这位义弟原来是位姑娘,顾不得第一次相逢时,那声尖叫自
己就以为是女人的声音,后来两人结拜兄弟时,他流露出的神态和所说的话,现
在想来就恍然大悟了。阮天华不由俊脸微红,赧然道:「原来义弟是位姑娘……」

  于老夫人慈祥地一笑道:「立雪自小就爱穿男装,不注意的话,还真不容易
发现呢?」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阮天华忧虑地道:「可是义妹没有按时赶来,莫非路上出了问题?」

  于老夫人道:「但愿她不会出问题……」

  小红道:「老夫人,大娘临走时吩咐过,请老夫人到房里去休息。」

  于老夫人道:「老身是要休息了,阮相公,那就麻烦你了。」两名小婢扶着
老夫人站起。

  小红道:「阮相公。我们也可以走了。」

  阮天华朝于老夫人拱拱手道:「老夫人但请放心,在下会应付的。」

  于老夫人道:「如此就好。」她由两名小婢搀扶着进房而去。

  小红道:「阮相公,你先出去,小婢就出来了。」阮天华依言走出,小红吹
熄灯火,随手带上了门,朝站在门口的阮天华嫣然一笑道:「相公,我们可以走
了。」

  山林间都被夜风笼罩,一片黝黑,今晚天上云层很厚,连星星都找不到一颗。
小红已经换了一身男装,挺像小书童,她一手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引路。阮
天华青衫配剑,随着她身后,两人都没施展轻功,只是和平常赶路一般,一、二
里路,不消一会工夫就到了。

  三山庙大门敞开着,只是没有灯光,两人刚走近大门,门内有入喝道:「纵
横江湖三十六。」

  小红脚下一停,应道:「六合之内旗为尊。」

  门内立时闪出一个灰衣道人,抱抱拳道:「小哥,请熄灯。」

  小红把灯笼朝上提起,高举过顶,说道:「这盏灯要照亮大家,怎么能熄?」

  灰衣道人立即抱拳,躬身道:「原来是少门主来了,快快请进,贫道替少门
主带路。」说完,急步走在前面领路。

  小红依然手提灯笼,跟着灰衣道人走去,阮天华却跟在小红身后。三人穿过
大天井,就从左边走廊,穿行过两重殿宇,一直来至第三进,只见迎面一座大厅
上,四扇落地雕花长门紧紧闭着,从花格子中透射出明亮的灯光。阶上两旁站着
四个一身灰衣的和尚,腰悬戒刀,一手按着刀柄,作出严神戒备神气。

  灰衣道人迅快走上石阶,双手推开中间两扇雕花长门,当门而立,大声道:
「少门主到。」小红走近石阶,就让阮天华走在前面,然后熄去了手中灯笼,朝
抱柱上一挂。

  阮天华走近厅门,灰衣道人已经退后了一步,躬身道:「少门主请进。」

  阮天华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只见厅上已有十几个人,本来分雁翅般坐着,
这时全都肃然起立,神色间一片恭敬,等阮天华左脚跨入,他们一齐躬身道:「
属下恭迎少门主。」

  伏大娘早已站在门口,迎着阮天华低声道:「你要大家请坐。」

  阮天华抱抱拳道:「大家请坐。」伏大娘和灰衣道人一左一右,陪阮天华一
直走到上首。

  伏大娘道:「少门主坐下了,大家才会坐下。」上首中间一共放了五把椅子,
伏大娘请阮天华坐了中间一把。

  左首两把椅上坐着两个人。靠近中间一把,是一个灰衣老和尚,身材高大,
广颡巨目。第二把椅上才是灰衣道人。右首两把椅上,靠中间一把坐的是一个身
穿蓝布大褂的老者,约莫六十来岁满脸都是皱纹。第二把才是伏大娘,他们四人
随着阮天华一起落座,十几个人才一齐坐下。

  灰衣道人随即站起身,说道:「本旗自从门主遇难,已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
走动,二十年前,老夫人曾预定二十年后的今天,作为本旗重出江湖,复兴本旗
的日子,如今少门主已经长大成人,本旗今晚集会,也就是由少门主担任门主的
就职大典,少门主请起立,接受天罡旗令。」阮天华依言站起。

  坐在他左首的灰衲老和尚从大袖中取出一支尺许长紫金旗杆,上缀一面三角
杏黄旗,旗中央绣一个黑色圆圈,圈中绣一个黑色「罡」字。他走到中间站定,
一手展开旗令。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纷纷站起。伏大娘低声道:「少门主要向旗
令行跪拜礼,八拜之后,方能站起。」阮天华是代表他们少门主来的,依言朝旗
令跪拜了八拜,才行站起。

  灰衲老和尚神色庄重的道:「这面旗令,已由老衲保管了二十年,今晚能面
交门主,实是本门一件大事,咱们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少门主接过旗令,
就是本门的门主了。」说完,双手把旗令递交给阮天华,  阮天华双手接过旗
令。

  伏大娘低声道:「门主展开旗令,面向大家站停,让大家参拜。」阮天华像
方才灰衣老和尚一样拿着旗令居中站定。这回所有的人一起跪拜下去,也拜了八
拜,方始站起。

  伏大娘又道:「门主请将旗令卷起,交给掌令护法。」阮天华卷起旗令,灰
衣道人已经急步赶出,双手过顶来接旗令,阮天华就把卷好的旗令,交给了灰衣
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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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大娘道:「门主请坐。」

  灰衣道人收好旗令,依然站着说道:「门主接受本旗五大护法参见。」

  伏大娘低声道:「门主坐着别动,只要点头示意就好。」她话声方落,坐在
左首第一个位上的灰衣老和尚起身走

  到阮天华面前,躬身道:「属下宏道参见门主。」

  阮天华点头道:「宏道护法请坐。」

  宏道法师道:「属下谢坐。」抱拳一揖,才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接着坐在右首第一个位上的蓝褂老者起身走到阮天华面前躬身道:「属下辛
无忌参见门主。」

  阮天华也点头说了声:「辛护法请坐。」

  辛无忌抱拳一礼道:「属下谢坐。」也回到原来的位上坐下。接着是灰衣道
人广法和伏大娘也依次参见了门主,各自回到原来的位上坐下。广法道人高声道
:「护法司长庆请进来参见门主。」司长庆就是在伏大娘家中见过的矮胖老人,
他是在殿外屋上担任守护。

  就在广法道人喝声甫落,突听门外有人应了声:「司长庆来了。」呼的一声,
一团东西从门外直飞进来。

  这团东西,本来是朝阮天华迎面飞来的,但广法道人身手矫捷,一下闪身越
出,抬手之间就把那团东西接住,口中喝了声:「殿外何人?」

  但话声出口,发现接到手中的竟是黏稠稠、血淋淋一颗人头,急忙定睛一瞧,
这颗人头竟是司长庆项上人头,一时心头又急又怒,颤声喝道:「司护法遇害了,
大家快追。」一手掣剑,纵身朝殿外掠去。

  就在人头飞入之际,坐在阮天华左右的三位护法,当时虽然还不知司长庆遇
害,但天罡旗正在集会之际,有人从殿外掷进东西来,已然警觉有变,纷纷站起。
这时一听司长庆遇害,大家仇怒交进,各自手掣兵刃,疾如飞鸟,三道人影先后
朝殿外扑去。

  只听殿外有人呵呵嘿嘿的笑道:「你们忙什么?咱们正要进来清点人数呢。」
话声入耳,紧接着响起三声砰砰巨震,飞扑出去的三人,全被逼了回来。对方的
人也在此时一步步逼了进来。

  出现大殿前面的人,一共有五个人,他们一式身穿黑袍,各人身材脸型虽然
不同,但他们有一共同之处,就是面目冷森,全身透着怪异而浓重的杀气,你只
要向他看上一眼,就会不寒而栗。纵身扑出去的三人是灰衣和尚道宏法师、辛无
忌、和灰衣道人广法。

  伏大娘脸色铁青,一手紧按着刀柄,目光朝前一瞥,就低声道:「门主不可
出手,小红,你好生保护公子,我去会会他们。」身形闪动,朝前面掠去。

  这几人之中以道宏法师身份最高,此时他面前正有一个黑袍人一步步的朝他
逼来,老和尚出家当和尚,只是为了掩饰身份,可不是真正菇素讽经的出家人,
他双掌提胸,切齿喝道:「尔等残杀本门司护法,究竟是何来历?莫非就是二十
年前和本门仇深如海的贼徒……」

  他正在后退后的人,但在这句话出口之时,脚下突然不退反进,提胸双掌,
迅疾推出,朝对方当胸印去。这一记当真发如奔雷,双掌之上,至少也凝聚了十
成以上的力道,掌力之强,有如两柄开山巨斧,刚猛绝伦,别说面前是人,就是
和人一样高的大石,也经不起他这奋力一击,不被击成粉碎者几希。

  那知古怪事情就在此时发生,宏道法师双掌全力推出,对方竟然不避不让,
一下击中胸腹,宏道法师的双掌因为用力太猛,扑的一声,整支手掌,没入对方
胸腹之间,两人脚下谁也没有后退,支持着不动。

  这一瞬间,道宏法师就已感到不对,自己没入他胸腹的手掌,既未击断他一
根肋骨,但自己的力道。却从双掌掌心迅疾外泄,大有不可遏止之势,心头不禁
大骇,急忙要待收回手掌,那知对手胸腹之间,似有一股极大吸力,双掌陷在他
胸腹之内,再也拔不出来。

  不,你越挣扎,对方吸力也突然加强,从掌心泄出的力道,也随着加速,一
泻千重,有如长江流水进入大海,就失去它在三峡的那股奔腾澎湃之势了。老和
尚虽然修为功深,但有两只手心在泄气,你有多少功力,就可以泄出多少,不消
一回工夫,已经脸色惨变,气喘不已。

  这时正好伏大娘纵身掠来,看出老和尚情势危急,口中怒叱一声,挥手一刀
朝那黑袍人头颈横削过去。黑袍人胸腹之间吸住了道宏法师双掌,他双手可空着
并没用上,伏大娘挥剑攻去,他左手一格,当的一声,把她长剑荡开,原来他左
手竟是一支铁手。就在此时,另一支长剑刷的一声朝伏大娘刺来。

  伏大娘右腕一翻,锵然剑鸣,接下一剑,立时和那人动上了手。这时广法道
人也和一个黑袍人动上了手,风生八面,打得极为激烈。辛无忌使的一支两尺长
的精钢尺,和他动手的黑袍人也是外门兵器太极牌,一个铁尺挥舞,身形忽左忽
右,着着进击。一个铁牌硬打硬砸,记记如泰山压顶,势道凌厉。

  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早已算准了天罡门几个高手有些什么能耐,早已安
排好谁对付谁,因此每一对动手的人,正好棋逢敌手,使得天罡门的人,除了和
强敌力拚,没有惊力去支援别人。就在宏道法师等四大护法一齐出手之际,大厅
两旁还有十几个天罡门的人。

  他们之中以秃鹰腾老三身份最高,武功也较强,他从身边掣出一柄铁叉,首
先扑上。其余十几个人有的使钢刀,有的使铁尺,也有使戒刀的,纵纷围了上去。
对方进来的五个黑袍人中,还有一个没有对手,此时只听他嘿了一声,左手挥出,
「当」的一声,胜老三一柄铁叉立时被震脱手。

  胜老三却也不是弱手,随即和身扑上,双手成爪,向黑袍人当胸抓去。黑袍
人左手横掠出去,喀喀两声,胜老三双手腕骨立被折断。胜老三也是拚上了命,
忍着折腕之痛,一记撩阴腿飞踢而出。此时已有七八个人逼近黑袍人进攻。

  黑袍人双手迅疾探出,左手扑的一声插入胜老三胸膛,胜老三惨叫一声,立
时死去。右手也同时插入另一个扑近过去的人的胸膛,双手一分,两具尸体向旁
丢去,这时正在混战之中,谁也无暇留意惨叫的是什么人。黑袍人也不去理会他
们手中是刀是尺,不闪不避,双手一探。便有两个人被抓碎胸膛,惨号未绝,两
具尸体巳被丢开,转眼工来,已有八个人丧生在他双爪之下。

  阮天华眼看变故骤起,他究竟不是天罡门的人,事不关己,而且伏大娘也叮
嘱过要自己不可出手。那时双方四对四,也毋须他出手相助。但此刻情形不同了,
十几个天罡门的人,一起涌了上去,那黑袍人双手抓出,就要两个人开膛破腹,
死于非命,他身形转动之际,不论对方如何抵御躲闪,总是难以逃出他的双爪,
一时惨号之声不绝,也看得阮天华心头大怒,右手抬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正
待纵身出去。

  小红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低声道:「公子,大娘说过,你不可出手。」

  阮天华双目之中精光逼人,凛然道:「难道我们坐视这十几个人被人残杀么,
你站在这里别走开,我去对付他。」话声一落,人已飞出,一下落到那黑袍人身
前,嗔目喝道:「住手,你这般残杀无辜,不觉得太残忍么?」

  这时十几个天罡门的人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剩下不过四五个人,他们
虽然眼看同伴被贼人抓死,还是奋不顾身的抢攻而上。此刻看到门主仗剑飞身赶
来,才敛手而退。黑袍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大笑,说道:「你就是天罡门的门主。」

  阮天华凛然道:「不错,你取出兵刃来,咱们放手一搏?」

  黑袍人道:「很好,我兵刃就是这双手了。」话声甫出,右手闪电朝阮天华
肩头抓来。

  阮天华冷嘿一声,长剑斗然削出。黑袍人身形一偏,左手都朝他剑身上抓来。
小红看到阮天华突然飞身而出,他虽然不是他们真正的少门主,但她却还是护主
心切,阮天华纵身飞落黑袍人面前,她也跟着纵身掠出,落到黑袍人的右侧。

  此时黑袍人左手朝阮天华剑上抓来,她口中喝了声:「公子小心。」刷的一
剑朝黑袍人右侧攻去。

  阮天华看他伸手朝自己剑上抓来,心头不由得一怔,暗道:难道他手指不怕
剑锋不成?心念闪电一动,手中长剑忽然划了一个小圈,由上而下,疾削他抓来
的手指。这时也正好小红挺剑刺向黑袍人右肋,黑袍人手一挥,使了一记流云飞
袖,斜挥而出,撞向小红剑身,左手使了一记「手挥五弦」,四指如拂似弹,朝
阮天华削去的剑上拂来。

  这一下可以看出此人的功力果然大是了得,右手衣袖拂上小红长剑,小红但
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大力,把她连剑带人震出去了一大步。她左手四指拂在阮天
华剑身上,同时发出叮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也把阮天华震退一步,长剑几乎被震
脱手。

  阮天华不由大吃一惊,暗道:「此人左手竟然会是铁的?」身形突然欺进,
右手长剑连挥,一连刺出三剑。这三剑正是形意剑法中的连环三剑,招中套招,
出手轻快,剑势连绵,他三剑甫发,早已气运左手,突然大喝一声,如春雷乍发,
一记炮拳,从中发出,击向将方右胸。

  小红更不怠慢,身形一晃,转到了黑袍人身后,一声不作,举剑就刺。黑袍
人不由怒嘿一声,左手疾发,一下伸入阮天华的剑光之中,一把就抓住剑尖,右
手衣袖随着挥出,但听蓬然一声,阮天华一记炮拳和他衣袖乍接,被一团劲气迎
面撞来,连呼吸都几乎窒住了,一个人被震得脚下浮动,不由自主登登的往后连
退了四五步。

  黑袍人岂容他有喘息的机会?身形跟着离地飞起,快若风飘,阮天华还没站
停,他已经欺到面前,右手一把扣住了阮天华的脉腕,随手一带,把他一下拉到
身边,一下挟到胁下。小红在他身后刺出一剑,但因他朝前欺去,自然也落了空。
这时眼看阮天华已被黑袍人挟到胁下,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忍不住惊叫一声,
身发如风,朝黑袍人直欺过去,口中喝道:「你放下公子。」她一时情急,拳剑
疾刺,形同拚命,一口气左左右右接连刺出了七八剑。

  黑袍人身形轻闪,就让开了她一轮急剑,喉中格格沉笑道:「小丫头,你还
是一个女的,很好,你对公子倒是多情得很。」伸手一捞,一把就抓住了小红的
长剑。小红此时如若放弃长剑,手中岂不是没有寸铁了?是以剑尖虽被对方抓住,
她死也不肯后退,只是用力挣扎,但听「喀」的一声,长剑立时齐中折断。

  小红手中只剩了半截断剑,还是不肯后退,挺剑便刺。黑袍人不觉一怔,嘿
然道:「你到忠心得很,好,那就让你去陪伴陪伴公子也好。」伸手抓出,一把
把小红擒了过去。

  小红一低头张口就朝他手腕咬下,那知黑袍人左手是一只铁手。这一口咬在
铁腕之上。上下两排牙齿,咬得隐隐作痛,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黑袍人怪笑一
声,一手一个,挟着两人,朝厅外飞掠而去。这时天罡门四大护法,全已落了下
风,宏道法师一身功力,几乎已有十之七八从他掌心「劳宫穴」外泄,一个人已
虚脱了一般,委顿在地。

  伏大娘,辛无忌、广法道人三人和敌人在拚搏之间,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对方
三个黑袍人的左手竟然会是个只铁手,等到发觉,手中兵刃已被对方抓住,三人
也都已身负重伤,倒地不起。四个黑袍人眼看他们同伴已经擒到了天罡门的门主,
飞身出去,也就纷纷掠起,像一阵风般跟了出去。

  偌大一座大厅,尸横遍地,只剩下四五个死里逃生的天罡门几个手下,惊魂
甫定,赶快去扶起四个身负重伤的护法。其中以伏大娘伤得比较轻,她只是腰间
中了一剑,经过止血包扎,已经可以坐起身来。伤势最重的是辛无忌,被对方铁
牌击中左肩,不但肩骨已碎,还伤及内腑,口喷鲜血,人已昏死过去。

  广法道人身上中了三剑,最重的一剑,是在左腿,但并非要害。宏道法师内
力尽泄,虚脱在地,虽然不是负伤但比负伤还严重,一身功力,最少也去了十之
六七,绝非短时期内所能修复。四五个天天罡门手下七手八脚的忙碌了一阵,也
只能替伏大娘和广法道人敷上刀创药止血,对宏道法师和辛无忌可束手无策,一
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大厅门口,突然抢进三个人来,那是于老夫人和她两个随侍的小环。
于老夫人一张本来慈祥的脸上变得煞白,手握鸠杖急急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事故?」伏大娘依着抱柱而坐,看到于老夫人要待支撑着站起。

  于老夫人道:「你坐着别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伏大娘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咱们全栽了,来的是铁手帮的高手,老夫
人身边可有救伤丹药,宏道法师和辛护法都伤得很重……」

  于老夫人朝两名小婢挥挥手道:「你们快去救人。」接着说道:「老身今晚
不便出面,以为今晚之事,十分隐秘,不会有什么事故,但睡了一会儿,心里老
是感到不安,赶来看看,不料果然出了事,阮公子呢?」

  伏大娘道:「阮公子被贼人掳去了。」

  两名青衣小婢已经从百宝囊中取出天罡门的治伤丹药,分别喂给宏道法师和
辛无忌服下。于老夫人问道:「司护法呢?」

  伏大娘黯然道:「司护法已经遇害了。」

  于老夫人白发飞扬。鸠杖捣得地上砰砰作声,切齿道:「铁手帮一向都在北
方,怎么也到江南来了?很好,这么看来。二十年前也是他们干的了。很好,冤
有头,债有主,咱们只要知道是谁干的,这就好办了……」

  五个铁手帮黑衣人掳走了阮天华和小红,一阵急行,至少也奔驰出数百里路。
忽见右首山谷间露出一点灯火。老四喜道:「咱们奔波了这许多路,前面既有灯
火,可以给咱们歇歇脚了,最好弄一罐酒润润喉咙。」

  老四道:「这两个小子呢?」

  老二道:「把他们放在树梢上吧,待会再回来。」说着,将阮天华二人果然
藏在树枝上。

  老三忽然道:「看来那灯火还远得很。」

  老五道:「看得到灯火,还会远吗?」五人洒开大步,朝着那灯光奔去,又
走了十来里路,那灯光是从一片密林间射出,只是颜色惨绿,看去阴沉沉的,和
寻常灯火不是暗红,或是昏黄,迥然不同。

  老大目光一注,凝声道:「这盏灯颜色有异。」

  老三道:「难道还会是雪山宫灯不成?」

  老二道:「虽非雪山宫灯,但这灯确实有点邪门。」

  老三哼道:「管他邪门不邪门,咱们铁手五煞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越是邪门,
咱们越要去见识见识,闯。」当先加快脚步,朝林中走去,其余四人也脚下加紧,
跟了过去。

  这时老三已经奔到那盏绿灯之下,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闯上古龙
岗来?」喝声入耳,只觉眼前一暗,绿灯倏灭,一阵极轻微的劲风扑面而来。

  老三骤觉有人偷袭,心头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老子。」右手凝聚
功力,朝前反击过去。

  他这一掌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一团掌风呼然应手而生,疾卷而出,但听有
人惊「啊」一声,显然中了他自己发出来的歹毒暗器。这同时忽听身后老二,老
四响起两声叱喝,敢情已和人动上了手,但很快就听到「拍」、「拍」两声,紧
接着就听到两声闷哼,呼呼两倏人影飞出林去,那自然给老二、老四对了一掌,
被震飞出去的。

  老三心中微笑,些这人看来身手平平,比之天罡旗几个护法还差得远。正待
移步,黑暗中刷刷两声,又有两把长刀金刃劈风,从左右劈了过来。老三那会把
他放在眼里,右手呼的一掌,向右劈出,左手铁手五指如钩朝左首劈来的刀上抓
去。

  右手劈来的长刀立被掌风撞开,那人惊啊一声,急急跃退,左手当的一声,
一把捞住了刀背,往右一带,那人也同样惊啊了一声,弃刀后跃。老三岂会让你
退去,左手五指一松,长刀脱手闪电般朝那人掷去,登时响起了一声惨叫,就不
再作声。

  但在这一瞬之间,陡听一声唿哨传了过去,这声唿哨乍起,密林四周,立时
如响斯应,响起了一片唿哨之声。唿哨就象怒涛一般,汹涌而来,五个黑袍人顿
时陷入了重围,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敌人?这时四下里一片黝黑,星月无光,何况
身在密林之中,更难以分辨得出方向。

  老大暗暗攒了下眉,这些人连什么路数都没有摸清,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人
家动上了手,对方人数众多,自己五人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就在此时,只
听右首坡上传来一个铿锵的声音说道:「林中究是何方朋友?今晚这古龙岗上,
是咱们五山山主聚会之期,你们擅闯禁地,出手杀伤五山门下,那是没有把咱们
五山山主放在跟里了,是好朋友,就亮个万儿出来,让咱们听听。」

  五山山主,这名头铁手五煞老大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对方既然亮出名号来了,
铁手五煞不得不答话。老大凝足功力,说道:「在下兄弟五人,赶路经过,发现
林中灯火,还道是山中猎户人家,想来借宿一宵,并不知道五山山主在此聚会,
怎知进入林中,灯光骤熄,贵门下乘黑偷袭,在下兄弟为了自卫,不得不出手还
击,事出误会,在下兄弟实在深感抱歉,大家都是道上朋友,诸位多多原谅,请
借个道,容在下兄弟退出。」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双方本是误会,也赔了罪,只是没说出五人身份来。
突听左首有声嘿嘿笑道:「误会,借道,你怎没说你们五个人是什么人?」

  此人话声甫落,左前方又有一人沉声哼道:「你们出手毒辣,连伤了咱们七
八个人,只说了句抱歉,就想走吗?」此人话声一落,只听围在林外的响起一片
铿锵刀剑之声,这阵刀剑争鸣,显然是对方志在示威,但听声音少说也有百数十
件,声势极为浩大。

  老大面情凝重,目光环顾,朝四人低低的道:「看来对方人数众多。咱们五
人集中,易被包围,不如分五个方向突围,倒可以减少对方力量……」

  老二抢着道:「老大这话不错,事不宜迟,咱们就这么办。」

  铁手五煞正待分头突围之际,忽听得一声焦雷般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
说道:「你们五位可是铁手帮的朋友,如果是的话,那就不是外人了,快请出林
相见。」铁手五煞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株大树顶上站着一个宝塔般的人影,此
人个子高大,但站在树梢枝头,稳如泰山,光是这一手轻功,已可知道此人武功
甚是了得。

  老大拱拱手道:「在下兄弟正是铁手帮五煞……」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宝塔般人影怒笑一声道:「铁手五煞,是铁手帮的
五大护法,今晚难得五位都到齐了,欢迎,欢迎,大家是自己人,你们还不退下
去?」他最后两句,自然是对围着树林的人说的,话声甫落,但听四周轰应一声,
迅速的往后退去。这一瞬间,那个站在远处树顶上的宝塔人影也不知何时倏然隐
去。

  老大低声道:「咱们出去。」当先举步朝林外行出。其余四人跟在他身后,
亦步亦趋的走了出去。

  林外,是一片平坦的山岗,这时已经亮起数十盏气死风灯,岗上摊了一大片
圆形的地毡,毡中央放一个桌面,佳肴罗列,正有五个人围着桌面而坐,这五个
人中有一个正是方才站在树顶上说话的宝塔人影。他们每人身后,伺立一名手捧
银壶的青衣少女,不停的替五人金樽中斟酒。

  铁手五煞刚一走出树林,席地而坐的五人已经站了起来,拱拱手道:「铁手
五煞,名动江湖,今晚能在这里和五位相遇,真荣幸之至,快快请入席,咱们痛
饮几杯。」

  老大走近过去,拱拱手道:「兄弟陆大成,见过五位山主。」

  老二也接着拱手道:「兄弟季大海见过五位山主。」接着老三扈大佑,老四
卜大枢,老五赫大荣也一齐抱拳为礼。

  宝塔般老者呵呵大笑道:「久仰、久仰,兄弟诸广山伏三泰。」接着介绍他
左首长髯过腹的矮小老者是万洋山主羊乐公,再过去一个颀长清癯老者是五岭山
主冉逢春,右首一个浓眉紫脸汉子是九岭山主。再右首一个中年白面书生是九连
山主况神机。陆大成等人一一抱拳,说着久仰。

  伏三泰大笑道:「贵帮一向都在北五省,很少驾临江南,今晚真是难得之至,
来,来,五位老哥快请过来喝上几杯。」陆大成等人不好推辞,只得一起席地坐
下。

  五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捧上五只金樽,举壶斟满了酒。伏三泰举起金樽,
朝五人道:「今晚盛会,是咱们五山联盟之日,五位光降,乃是嘉宝,兄弟敬五
位一樽。」举樽一饮而尽。

  陆大成等人因不明对方来历,何况敌友难分,酒里做手脚最是容易,自然不
可贸然就饮,五人只是举杯略为沾唇。伏三泰看出五人心意,面含微笑,伸手取
过陆大成面前金樽,把酒倒了五分之一在自己樽中,然后又依次取过季大海等人
的金樽,一一倒了五分之一,然后举杯一口喝干,笑道:「咱们五山联盟,虽和
贵帮素无交往,但今晚和五位萍水相逢,杯酒联欢,今后就是朋友了,咱们是存
心结交,酒中决无花样,陆兄弟五位只管放心,喝个痛快。」说完,放下金樽,
又举筷夹着罗列的菜肴,每式都吃了一些,以示无他。

  陆大成大笑道:「伏山主好说,敝帮规矩,凡是奉派在外,不准饮酒,但五
位山主这番盛情,又不可却,兄弟等人如果墨守陈规,岂非不识抬举了?这样吧,
兄弟等人尽此一樽,聊表对五位山主的敬意。」说完,举起金樽,一饮而尽。其
余四人也一齐举金樽,一起干了。

  伏三泰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

  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山岗上黄泥,细草,都被太阳晒得发出温煦的暖气。铁
手五煞就躺卧在柔软的细草丛中,宿醉未醒。不,这时才醒过来,老大陆大成倏
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卧在地上,不觉发出一声轻咦,急忙翻身坐起。

  他迭声轻咦,声音虽轻,但练武的人耳朵都特别敏锐,季大海等四人都及时
警觉,一起挺身坐起。陆大成想到昨晚遇上五山山主,邀自己五人一起喝酒,自
己五人只喝了一樽酒,就酣卧至今,莫非他们在酒中做了手脚?那又不像,他们
和自己无怨无仇,真要做了手脚,怎会任由自己等人酣卧,并无伤害?再举目四
顾,一片荒岗,昨晚山冈四周,至少有数百人集会,竟然看不出半点痕迹来。

  扈大佑嚷道:「老大,咱们着了人家的道?」

  陆大成满腹狐疑的摇摇头道:「不像,咱们好好的,那有半点着了人家的道
迹象?」

  季大海道:「那是遇上了鬼。」

  陆大成笑道:「咱们闯荡江湖数十年,几曾遇上过鬼?」

  卜大枢道:「那怎么会睡在荒岗上的?」

  陆大成道:「也许咱们真的醉了,对方在此集会,不欲人知,才故弄玄虚,
反正他们并无恶意。」

  季大海道:「咱们快去树上看看,那两个小子还在不在?」五人一跃而起,
找到石侧一片树林,昨晚明明把二人藏在一棵大树枝丫上,却已不见踪影。

  季大海怒声道:「两个小子被他们掳去了,咱们找他们去。」

  陆大成微微摇头道:「他们号称五山山主,武功极高,人数众多,就是找上
了。咱们也来必讨得了便宜,这件事,咱们不过受人之托,我看咱们还是回去覆
命,再多不收报酬,犯不上和他们五山之众为敌,何况是不是他们掳走的,也不
能确定,因为已经经过这许多时间,那两个小子自解穴道走了,也大有可能,咱
们走吧。」

  卜大枢道:「铁手五煞,这不是栽到家了?」

  季大海瞪目道:「铁手五煞,几时栽过?只要真是他们五山的人掳去的,本
帮就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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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居心叵测

  阮天华醒过来了,当他睁开眼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极大的牙床之上,身上
盖的是绣被,头下枕的是鸳枕,床前罗帐低垂,悄无人声。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的呢,他迅速快翻身坐起,一手撩开罗帐,跨下牙床,但见床前靠窗放一张黄漆
书桌,两边各有两椅一几,椅上还铺了锦垫,陈设极为精致,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忽听房角有人打着呵欠,喜道:「相公醒了?」

  阮天华一看是小红,忙道:「小红。这是什么地方?」

  小红摇摇头道:「不知道,小……的也刚醒来不久。」

  阮天华道:「你可记得咱们是在三山庙被几个黑衣人擒来的?那么这里就是
他们的巢穴了。」

  小红点着头,眨眨眼道:「小的记得,只是他们既然把相公擒来,咱们应该
是阶下囚了,但他们不但并未制住咱们穴道,还把相公待若上宾,真叫人想不通
他们有什么企图?」

  阮天华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对我待若上宾?」

  小红咭的笑道:「相公难道还看不出来,这间房里陈设精雅,岂是普通客房。」

  阮天华朝四周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他们为什么对我待若
上宾呢?」

  小红悄声道:「这就是有问题咯,他们如若没有企图,不会这般对待相公,
因此见到他们之时,相公务必小心应付才好。」

  刚说到这里,忽然房门呀然开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俏生生走入,看
到阮天华已经起来,慌忙躬身道:「公子起来了,小婢这就去端脸水。」说完,
正待转身退去。

  阮天华道:「姑娘请留步。」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欠身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阮天华问道:「在下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一怔道:「公子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阮天华道:「在下不知道,才向姑娘动问的。」

  青衣少女黠笑道:「公子不知道,小婢就更不知道了。」

  小红哼道:「你是这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小婢是侍候贵宾的人,除了供人使唤,旁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小红怒声道:「你……」

  阮天华急道:「小红,她也许真的不知道。」

  青衣少女急步往外行去,不多一回,就端着脸水走入,说道:「公子请洗脸
了。」回身朝小红道:「你随我到外面洗脸去。」

  小红心想我正要出去看看,一面含笑道:「姑娘请先。」

  青衣少女被她笑得粉脸一红,冷冷的道:「你跟我来。」转身往外就走,小
红就跟在她身后走出房去。

  阮天华走到面盆架前,洗了把脸,不久,小红已经回了进来。阮天华急忙迎
着问道:「你可曾看到什么?」

  小红悄声道:「没有,这里好像是在一座大宅之中,除了有一个天井,和一
条长廊,什么也没有看到,小的不敢走得太远,怕被人家发现……」正说之间,
那青衣使女已捧着一只长形托盘走入,盘中放了一只青花瓷瓶,和一个白瓷盘子,
热气腾腾,散发着清芬甜香。

  青衣使女把托盘放到窗前的书桌上,回身欠欠身道:「公子请用早餐了。」

  阮天华举目看去,白瓷碗中盛的是一碗燕窝粥,白瓷盘中则是四个雪白的包
子,这就含笑道:「多谢姑娘了。」

  青衣使女低下头,说了句:「不用谢。」

  阮天华道:「姑娘,贵主人这般隆情招待,在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岂不失
礼?」

  青衣女淡淡一笑道:「公子用过早餐,主人自会着人来请,见了面,公子就
会知道。」说完,俏生生往外行去,走到门口,才回头朝小红道:「你随我去吃
早餐。」小红答应一声,慌忙跟了过去。

  阮天华世不客气,就坐下来独自吃了,刚用毕早点,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
步声,门首出现了一个身穿湖绉长袍,冬瓜脸,皮肤白晰的中年汉子,口中轻咳
一声,陪着笑道:「打搅公子了。」

  阮天华望着他问道:「阁下……」

  冬瓜脸中年人脸挂笑容,已经举步走了进来,陪笑道:「兄弟苟不弃,忝为
五山总管事……」

  阮天华抱抱拳道:「原来是苟总管,在下久仰得很。」

  苟不弃连连谦虚的道:「岂敢、岂敢,兄弟还没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阮天华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假思索的道:「在下于立雪。」

  「原来是于公子。」苟不弃陪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于公子容光焕发,
神采奕奕,想必也练过武功了?」

  阮天华道:「在下练过几年,粗浅得很。」

  「于公子太客气了。」苟不弃笑道:「别说于公子了,就是尊价,也敏捷俐
落,身手不凡。」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于公子可是和铁手五煞有仇么?」

  阮天华听他说出「铁手五煞」,心想:「那是五个左手装着铁手的黑衣人了。」
一面答道:「铁手五煞这四个字,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苟总管说,只是在下和小价
确是被五个左手装着铁手的黑衣人劫持来的。」

  苟不弃问道:「于公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劫持你的么?」

  阮天华道:「不知道。」

  接着反问道:「苟总管,在下也想请教一事,在下和小价可是贵主人救下来
的吗?」

  「正是,正是。」苟不弃连连点头道:「于公子和尊价被人点了穴道,放置
树上,为敝上发现,才救回来的。」

  阮天华道:「不知贵上如何称呼?」

  苟不弃道:「于公子方才不是听兄弟说过五山联盟吗?敝上共有五位,就是
五山山主。」

  「五山山主?」阮天华道:「苟总管能否赐告五位山主的姓氏大名吗?」

  「自然可以。」苟不弃道:「五山山主就是万洋山羊乐公羊山主,诸广山伏
三泰伏山主、五岭山应天生应山主、九岭山冉逢春冉山主、九连山况神机况山主。」

  苟不弃接着道:「五山,其实也就是五个门派,天下武林,有少林、武当,
昆仑,五岳等大门派,当然也有其他门派的存在,不过五山自创派以来,门人弟
子很少在江湖走动,名声不彰,最近经五山山主研讨,决定五山合并为一个门派,
当晚也正好救下于公子……」

  苟不弃含笑看了他一眼,笑道:「五位山主昨晚看到于公子骨骼清奇,是天
生练武奇材,因此颇有收录于公子为五山派开山门大弟子之意,这是天大的机缘,
不知于公子意下如何?」

  阮天华道:「五位山主要收在下为徒?」

  苟不弃道:「正是,于公子若是学会了五位山主的武功,足可傲视侪辈了。」

  阮天华面有难色,说道:「这个在下恐难应命。」

  苟不弃不禁一楞,许多人想拜在一位山主的门下,都不可得,如今五位山主
想收他做徒弟,他却一屑不顾。苟不弃是成精的老江湖,阮天华面有难色,他岂
会看不出来,这就目光一注,问道:「于公子有什么为难,只管说出来让兄弟听
听。」

  阮天华原是寻找父亲和三位师叔来的,岂能拜在五位山主门下,多耽时日,
但这话他不能实说,才用了于立雪的名字,如今经苟不弃这一追问,不,他两道
炯炯目光盯在自己脸上,好像两把霜刃,射透自己心肺一般,只得说道:「在下
此次出门,实因家父外出未归,久无消息,在下是找寻家父来的,不能久耽,所
以五位山主的一番厚爱,也只好谢了。」

  苟不弃略为沉吟,就点头道:「既然如此,五位山主收徒之事,自然不能强
留,兄弟原是奉五位山主之命,徵求于公子意见的,兄弟告辞。」说完,双手抱
抱拳,起身就走。

  阮天华跟着站起,说道:「还望苟总管在五位山主面前婉言告罪。」苟不弃
走后,小红出去吃早餐的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阮天华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小红人影,直到快近午牌时侯,只见房门口人影
一闪,小红飞快地闪了进来。阮天华急忙迎着道:「小红,你去了那里,我没看
到你,一直坐立不安,还当你出了事呢,现在你回来了就好。」

  小红给他说得脸上一红,但心头却有一丝甜意,悄声道:「小的是这里的苟
总管叫去问话……」

  阮天华听得心里一急,两人说的话,不要南辕北辙才好,心念转动,就急急
问道:「他问了你些什么?」

  小红道:「苟总管问的都是有关相公的事?譬如相公今年几岁?那里人氏?
这次出门是做什么来的……」

  阮天华道:「你怎么说了?」

  小红抿抿嘴,笑了笑悄声说:「小的一时想不出相公外出的理由来,只得真
真假假说老爷已有许久没回家,相公是寻找老爷来的……」

  阮天华看她说的和自己不谋而合,心中大喜,笑道:「小红,我们两人说的
一样,真是太好了,不然岂不引起他们的疑心,哦,他有没有问你,我爷叫什么
名字?」

  小红道:「自然问了。」

  阮天华道:「你怎么回他的呢?」

  小红咭的笑道:「小的说,老爷就是老爷咯,老爷的名字,咱们下人怎么会
知道?」

  阮天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回答得好,他还问了什么?」

  小红道:「没有了。」

  阮天华道:「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小红压低声音道:「对了,小的也有些感觉,这里好像有些神秘兮兮,路道
不正,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过没多久,青衣使女手提食盒,送来了午餐,小红帮她收拾桌子,放好杯筷,
青衣使女从食盒中取出五盘莱肴,一壶美酒,说道:「公子请用酒莱了。」回身
朝小红道:「你在这里伺侯公子用餐,小婢另有事去。」

  小红道:「小的会伺候的,姑娘只管请便。」

  青衣使女朝他嫣然一笑道:「小婢那就告退了。」悄然退了出去。

  阮天华在椅上落座。小红手执银壶,替他斟了一杯酒,说道:「相公请用酒。」

  阮天华道:「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红脸上一红道:「相公是主人,小的怎好和相公同席?」

  阮天华举杯喝了口酒,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分什么尊卑?」

  小红伸了伸舌头,说道:「小的不敢,相公只管先用?」

  阮天华抬手一拦,说道:「我不会喝酒,你不用再斟了。」

  小红道:「这些莱肴都做得不错,相公怎么不喝了?」

  阮天华道:「我本来就不会喝酒,方才你给我斟了,我总得把它喝了,其实
喝了一杯,只但走路都要你扶了呢。」

  小红放下银壶,说道:「那小的就给相公装饭了。」说着装了一碗饭送上。

  阮天华含笑道:「多谢。」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相公怎么和小的也客气起来了。」

  阮天华一连吃了三碗饭,小红一直站在一旁伺候,阮天华吃毕,放下碗筷,
含笑道:「小红,你快来吃吧。」食盒中只有一付碗筷,小红就用阮天华用过的
饭碗,装了一碗饭,坐下来低头吃着,吃毕,收过盘碗,一起放入食盒之中。

  过了一会儿,青衣使女沏了一盏香茗走入,放到几上,说道:「公子请用茶。」
回身提起食盒,正待退出。

  阮天华叫道:「姑娘请留步。」

  青衣使女放下食盒,躬身道:「不知公子有如吩咐?」

  阮天华道:「在下想请姑娘去禀报苟总管一声,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必久
留,要告辞了。」

  青衣使女为难的道:「苟总管有事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公子最好
等苟总管回来再走。」

  阮天华道:「苟总管既然不在,姑娘可否代向五位山主辞行。」

  青衣使女道:「小婢是总管属下,平日有什么事,也只能向总管禀报,从未
见过五位山主,刚才听总管说,好像是随五位山主出去的,相公既然来了,也不
急在多耽半天功夫,总不好不别而去,依小婢看,不如等总管回来了,明天一早
再走不迟。」

  阮天华听说五位山主和苟总管都出去了,青衣使女说的不错,人家对自己有
救命之恩,自己岂可不别而行?这就点头道:「好吧。」

  青衣使女面有喜色,躬身道:「多谢公子,公子是这里的贵宾,总管不在,
公子如果不辞而去,总管回来了,一定会责怪小婢伺候不周,那时小婢只怕连命
都保不住了呢。」

  阮天华道:「苟总管有这么凶?」

  青衣使女道:「这也不能怪总管凶,只是家法严峻罢了,好啦,公子如果别
无吩咐,小婢告退了。」

  阮天华挥挥手道:「姑娘请便。」

  青衣使女退去之后,小红悄声道:「相公相信她说的话吗?」

  阮天华道:「你认为她在撒谎?」

  小红道:「就算不是她在撒谎,至少是那苟总管授意的了。」

  阮天华笑道:「最多是苟总管多留我半天,明天一早,他总要回来了,我们
受他救命之恩,不好不辞而别,明天见了面,向他辞行,他也不好再留我了。」

  小红悄声道:「据小的看,明天苟总管也不会放我们离去的。」话声甫落,
忽然眨着眼睛,中口咦了一声,说道:「相公嘴唇好生苍白,可有那里不舒服吗?」

  阮天华道:「没有呀,唔,我感到身上有些发冷。」双手握握拳,感到自己
指尖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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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红吃惊道:「相公莫要着了凉,你还是到床上去憩一回吧。」

  阮天华也感到身上确实有些寒飕飕的,这就点点头,小红伺候着替他脱去长
衫,回过身去,走近床边,拉开薄被,让阮天华躺下,替他盖好,轻声道:「相
公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小的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的好了。」阮天华
只「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小红移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过了一回,耳中听到阮天华发出呻吟之声,
心中不觉一惊,轻声叫道:「相公,你那里不舒服了?」阮天华没有作声。

  小红不放心,站起身,俯着身子朝他看去,只见阮天华双颊如火,气息重浊,
急忙伸手朝他额上探去,这一探,只觉阮天华额头滚烫,心头不由大急,暗道:
「看来相公果然是昨晚着了凉,这可怎么办好?」匆匆走出房去,刚行到走廊转
角,就看到青衣使女一手提着一把铜壶迎面走来,这就叫道:「姑娘。」

  青衣使女忙道:「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么?小婢正要替公子去冲茶呢。」

  小红道:「不是,我家相公敢情着了凉,烧得好烫。」

  青衣使女听得一怔道:「公子身子不舒服,那怎么办,总管要晚上才能回来。」

  小红急道:「姑娘,这里附近不知有没有郎中?」

  青衣使女直是摇头,说道:「咱们这里数十里没有人烟,那有什么郎中?只
有等总管回来再行设法了」。

  小红急道:「那怎么办?好姐姐,只有你想想办法了。」

  青衣使女为难的道:「我听说况山主精通岐黄之术,但他很少给人看病……」

  小红眼睛一亮,忙道:「好姐姐,你帮个忙,快告诉我况山主在那里?」

  青衣使女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方才是听厨下有人说的,五位山主都
出去了,不然,总管怎么会不在?依小婢看,公子也许着了些风寒,小婢先去给
公子冲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出一身汗,也许就会好了,就算没有效的话,也喝
不坏的,」

  小红连忙点头道:「好,好,那就麻烦姐姐了。」

  青衣使女盯了她一眼,才道:「那你先回去,看着公子,小婢这就到厨房里
冲姜汤去。」

  小红道:「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匆匆回入房中,走近床前,只见阮天
华依然昏睡未醒,一张俊脸已经烧得通红。

  小红心头好不焦急,慌忙回身走到洗脸架前,在盆盆中绞了一把面巾,又回
到床前,侧着身子坐下,用面巾轻轻替他揩脸。不多一会儿,青衣使女捧着一碗
姜汤走入。小红听到脚步声,急忙站起身,迎着道:「真多谢你了。」

  青衣使女把瓷碗放在桌上,说道:「姜汤要趁热喝,公子还没醒过来吗?」

  小红愁眉的道:「相公醒过来就好了。」

  青衣使女道:「你叫叫看,看他醒不醒?」

  小红依言凑过头去,在阮天华耳边轻声叫道:「相公,你醒一醒。」阮天华
恍如不闻,昏睡如故。

  小红又轻声叫道:「相公,你醒一醒,醒一醒……」阮天华还是没有答应。

  小红望望青衣使女,说道:「这怎么办呢?」

  青衣使女道:「依小婢看:只有把他扶起来,才能把姜汤喂下去了。」

  小红道:「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我把相公扶着坐起,麻烦姐姐替相公喂了。」

  青衣使女只好道:「好吧,你把公子扶着坐起,我才能喂他。」当下就由小
红和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把昏迷中的阮天华扶着坐起,然后由小红抱着他半躺半坐
的坐好。青衣使女也侧身在床沿上坐下,一手取过瓷碗,一手拨开阮天华牙关,
舀着姜汤,一匙一匙的喂着。两人好不容易把大半碗姜汤喂阮天华服下,才扶着
他躺下。青衣使女拿着空碗,退出房去。

  小红独自坐在床前一把椅子上,不时的拿眼去看阮相公,希望他喝下这碗姜
汤,祛除风寒,烧会慢慢的退去。那知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也不知道已经看
过几十遍都不止了,但阮天华昏迷的人,依然昏迷不醒,连他脸上烧得通红,还
是烧得通红,一点也没退。这碗姜汤,好像毫不管用。现在,她只有一个希望,
只盼望天早些黑,苟总管早些赶回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青衣使女拿来了灯,悄声问道:「公子有没有醒过来,
好一点了吗?」

  小红微微摇着头道:「没有,相公烧一直没退。」

  青衣使女道:「快了,吃过晚餐,总管也快回来了。」

  小红问道:「苟总管说过吃晚餐后回来吗?」

  「总管怎么会和小婢说?」青衣使女道:「我是听厨房里的人说的,好啦,
你也不用心急,我该去拿饭了。」回身过去,没过一会儿,她提着食盒走入,说
道:「饭莱来了,你快些吃吧。」

  小红摇摇头道:「我吃不下。」

  青衣使女嗤的笑道:「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瞧你急成这
个样子,你对公子当真情意深长得很。」

  小红给她这句「情意深长」说得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俩虽名主仆,情
同兄弟,相公出外找寻老爷,只有我跟着出来,他生了病,我怎么不着急呢?人
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不舒服的时候,这种事急也没用。」

  青衣使女安慰道:「公子生了病,你耍伺候公子,就不能再生病了,人是铁,
饭是钢,你怎可不吃饭呢?待会儿,总管回来了,就要请五山主替公子看病,你
就没有吃饭的功夫了,现在快些吃了,才能伺候公子呀。」

  小红想想她说得也有些道理,这就站起身,说道:「姐姐说得是。」

  青衣使女粉脸一热,娇声道:「你快吃吧,我还有事去。」俏生生走了。

  小红打开食盒,装了半碗饭,勉强用筷子拨着吃了小半碗,实在心里有事,
再也吃不下去,就收起食盒,依然回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
对阮相公会有如此关心?时间渐渐过去,如今已该是初更时分了。

  小红蓦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上传了过来。接着只听苟总管的口
音说道:「于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倒了?」

  青衣使女道:「小婢也不知道,公子是晚餐前发起烧来,人就昏迷没有醒过。」

  小红听到苟总管的声音,宛如从天上掉下救星来一般,急忙迎了出去,看到
苟总管在前,青衣使女在后,急步走来,这就迎着连连拱手道:「苟总管,相公
发烧昏迷不醒,求求你老,赶快设法找个郎中给相公瞧瞧,他究竟是什么病,你
老一定要设法才好,小的给你老磕头……」她真的跪了下去。

  苟不弃摆摆手道:「小管家快请起来,于公子敢情着了风寒,才会发烧不退,
我先进去看看,你不用紧张。」小红应了声是,从地上站起。

  苟不弃口中说着,脚下丝毫不停,当先走入房中,小红和青衣使女紧跟在他
身后走入。苟不弃走近床前,看到阮天华一张脸烧得通红,双目紧闭,伸过手去
摸摸他额头,果然着手滚烫,不觉浓眉微皱说道:「果然烫得很。」

  小红望着他,问道:「苟总管,相公不要紧吧?」

  苟不弃朝她笑了笑道:「小管家放心,你家公子烧得虽凶,大概只是中了风
邪,五山主精通医理,刚才也回来了,别说风邪了,就是再重的病症,经他处方,
也保管药到病除。」

  小红喜道:「那就请总管去请五山主给相公瞧瞧,只要相公病体康复。相公
和小的都会感激不尽。」

  苟不弃含笑点头,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五山主过来。」

  小红,青衣使女同声应着:「是。」苟不弃转过身,匆匆往外行去。

  这回敢情他也急了,是以走得极快,不消盏茶工夫。苟不弃神色恭敬的陪着
一个身穿青缎夹袍的白面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人生得修眉朗目,双鬓微见花白,
年约四旬以上,看去颇为温文儒雅,手中还拿着一把朱红色扇骨的折扇,飘然走
入,倒像个读书相公。  他正是九连山山主况神机,目前不过四月初旬,还不
到摇扇子的时候,那么他手中折扇,准是随身兵刃无疑。

  苟不弃躬着身道:「五山主,于公子就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况神机
微微点头。走近床前,苟不弃朝青衣使女抬了下手。

  青衣使女立即端过一把椅子,放到床前左首,说道:「五山主请坐。」况神
机没有理她,伸出手,摸摸阮天华额头,再用手指拨开他眼睛看了一眼,一声不
作,徐徐在椅上坐下。

  苟不弃立即掀开薄被,取出阮天华左手,放到床沿上。况神机右手三个指头
放在阮天华左手脉门之上,缓缓闭上眼睛,用心切脉。过了一会儿,他三个指头
一提,苟不弃不待吩咐,把阮天华左手放好,然后又取出他右手,轻轻放到床跟
上。况神机三个指头一落,又切了一回脉,才行收回手去。

  苟不弃替阮天华放好右手,盖上薄被,才道:「五山主,于公子他……」

  况神机修眉微拢,徐徐说道:「此子外邪内侵,极似伤寒徵候……」

  小红听得一极,忍不住道:「五山主,我家相公不要紧吧?」

  况神机目光一注,问道:「此人是谁?」

  苟不弃忙道:「启禀山主,他是于公子的书童。」

  况神机点点头,说道:「你家相公高烧未退,极类伤寒,只是此时徵候未显,
尚难确定……」回头朝苟不弃道:「此处离本座住处较远,伤寒症有很大变化,
治疗不易,你把他送到本座那里去,本座为他治疗,就方便得多了。」说完站起
身来。

  苟不弃连声应「是」,躬身道:「属下马上把于公子送去。」况神机口中「
唔」了一声,缓步走出房去。苟不弃一直送到房门口,躬着身道:「属下恭送五
山主。」

  他等况神机一走,立即回过身朝青衣使女吩咐道:「迎云,你去抱起于公子,
随我送到五山主那里去。」原来青衣使女叫做迎云,只听她答应一声,朝床前行
去。

  小红道:「还是小的来抱吧。」

  迎云道:「这是总管吩咐的,你不用和我客气了。」她用薄被裹着阮天华身
子,双手抄起。

  苟不弃道:「你随我来吧。」说完,当先跨出门去。迎云跟着走出,小红也
跟着走出房门。苟不弃忽然转过身来,朝小红道:「小管家就住在这里,不用去
了。」

  小红听得不觉一怔,说道:「相公生了重症,需人照顾,小的从小就伺候相
公,跟去也好伺候。」

  苟不弃面有难色,说道:「方才五山主没有吩咐,我也忘了向五山主禀报,
那是五山主的住处,即使这里的人,没有五山主传唤,谁也不准进去,这样吧,
小管家今晚暂且住在这里,等我跟五山主报告之后,明天再去不迟。」

  小红听他这么说了,只得点头道:「小的那就只好不去了。」

  苟不弃含笑道:「小管家只管放心,五山主医术高明,于公子住到五山主那
里去,只是方便治疗,说不定明天就可醒过来了,你先回房去吧。」话声一落,
转身过去,吩咐道:「迎云,咱们走吧。」急步朝长廊行去。迎云抱着昏迷的阮
天华,紧随他身后而去。

  小红目送两人身形在长廊间消失,她只好独自回入房去。这是一间接待贵宾
的客房。贵宾,总有一两个随从,因此在贵宾房的后面,另有两个小房间,小红
就是住在左首的一间。现在,她依然坐在阮相公的房中,却并没有回到左首房里
去,那是因为她要等迎云回来,听听消息。

  约莫等了一顿饭的工夫,迎云才回来。小红立即迎着道:「迎云姐姐,相公
怎么了?」

  迎云含笑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五山主已经喂于公子服了药,我听五山
主说,只要于公子烧退了,就可无事。」

  小红道:「苟总管有没有跟山主说?」

  迎云睁大双目,问道:「说什么?」

  小红道:「是我去伺候相公的事,苟总管答应过,他去跟五山主禀报的?」

  「哦。」迎云口中轻哦一声,道:「方才我把公子送去,五山主又仔细的替
公子切脉,就忙着从橱里取出几颗药丸,还另外从瓶中找了几味药,和在一起,
又等又研,忙了好一阵子,才替公子喂下。总管敢情看他忙着,一直站在边,上,
不敢说话,怕分了五山主的心,后来还是五山主说的,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
们可以回去了。总管和小婢一起退出来的,总管大概忘记了。」

  小红听说阮相公已经服了药,心头稍稍放了些,只是攒攒眉道:「总管没说,
那怎么好?明天……」

  迎云笑道:「瞧你一个晚上不见公子,就急成这个样子,明天见了总管,你
再提醒他一句,不就结了?」

  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说道:「我是怕相公醒过来了,没人伺候……」

  迎云道:「这个你不用耽心,五山主那里你怕没人伺候?」她说到这里,目
光一注,抿抿嘴道:「你叫小红,这名字倒像是女孩儿家的。」

  小红脸上不禁一红,说道:「才不是呢,我是天上霓虹的虹,虫字边上一个
工字。」

  「小虹。」迎云道:「这还差不多。」接着道:「时间不早啦,快去睡吧。」
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一连三天,小红都没机会去看阮相公。那是因为苟总管一直没到宾舍里来,
小红找不到他,问迎云,迎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直把小红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一般。小红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家,她从小跟随伏大娘,江湖上的事儿听得多了。

  她从自己两人被救,到阮相公无端端的发烧生病,五山主要苟总管把阮相公
移到他那里去,不让自己跟去伺候,三天来苟总管避不见面。自己见不到阮相公,
这种情形,并在一起,细想起来,就无不令人可疑。自己怎么办呢?赶去找伏大
娘?

  不,伏大娘不可能赶来救他的,那么自己赶去华盖山听涛山庄报讯。她听阮
天华说过,他是当今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的公子,但去了也没用。阮相公说过听
涛山庄的事,他是寻爹、寻师叔出来的,听涛山庄没有主人,自己去向谁报讯呢?

  她想到这里,眼前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但觉阮相公竟是一个孤立无援
的人。除了自己,他竟然没有一个关心他,会为他出力的人,但自己也不是他的
人,只是伏大娘派来临时充当他书童的。她心头感到一阵难过,阮相公竟会如此
孤单,好象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和他有关。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婢假扮的书童,但自己不救他,还有谁来救他呢?想到
救人,总得先弄清楚阮相公在那里?觑好出路如何走法才行,在孤立无援的情形
下,救不成就永远救不成了。这是第四天的早晨,小红刚盥洗完毕,只听一阵细
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只听迎云在门口叫道:「喂。小红,苟总管叫
你去。」

  小红听得精神一振,自己找了他三天,他好似有意避不见面,今天一早他却
来找自己了。这就迅快迎了出去,说道:「迎云姐姐,是苟总管找我吗?」

  迎云道:「是啊,苟总管吩咐,要我立即陪你去。」

  小红喜道:「真的,好姐姐,你快些领我去,大概是相公清醒过来了,正在
叫我呢。」

  迎云道:「你好像三句不离相公,一开口就是相公,相公的,好,快随我去
了。」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朝长廊行去。

  小红心头一喜,急忙跟着迎云身后走去。转去长廊,已是前进,又绕着迥廊,
来至一间房门口。迎云脚下一停,欠着身道:「启禀总管,小虹来了。」

  里面传出苟总管的声音说道:「叫他进来。」

  迎云回身道:「总管叫你进去,你快进去了。」

  小红点点头,急忙举步走入,只见苟不弃坐在一把椅子上,双眉不展,似乎
心情不佳,这就赶上几步,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总管。」

  苟不弃摇了下手道:「小管家不可多礼。」他不待小红开口,就攒着眉道:
「你家公子病势不轻。」

  小红心头一跳,急急问道:「不知我家相公现在怎么丁?」

  苟不弃—手摸着下巴,徐徐说道:「兄弟听五山主说,他当时心轻积压忧患,
又受风邪侵入,才发为伤寒,来势凶猛,高烧不退,延误了治疗时间,以致烧脑
部经络,经五山主三日来悉心调治,昨天才算退了烧,只是人虽醒来,神志还是
模糊不清。」

  小红急道:「那怎么办呢?」

  苟不弃微微一笑道:「五山主精通医道,如果连他都医不好的病,天下群医
也全都束手无策了。」

  小红眼中已经包着泪水,说道:「这么说,相公是没有希望了。」说到这里,
两行泪水已经从面颊挂了下来。

  苟不弃看了她一眼,咦道:「小管家怎么哭了,兄弟几时说你家相公没有救
了?」

  小红用手背拭了下眼泪,说道:「你老刚才不是说连五山主都医不好了么?」

  苟不弃笑道:「小管家听到那里去了?我是说如果连五山主都医不好的病,
天下群医就更医不好了,五山主医道精湛,怎么会医不好的?」

  小红道:「我家相公到底如何了呢?」

  苟不弃道:「于公子只是高烧烧得太猛了,以致神志稍有模糊。据五山主说,
这是暂时性的现象,只要慢慢调养,大概有百日光景,就可以完全复原,只是要
恢复神志,药物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人惊扰,更不能有人和他说话。只
能让他一个人静养,才可恢复得快些,百日时光,也算不得久,小管家只管安心
住在这里好了,百日之后,兄弟保证于公子平安无事。」

  小红心想:这不知是他们的什么诡计?一面问道:「小的不能去伺候相公吗?」

  苟不弃道:「于公子神志模糊,需要静养,你和他说一句话,就引起他的思
索,也就会妨碍他的恢复,所以除了五山主,什么人也不能接近他,这样,只要
百日工夫,就可以完全恢复清明了。」

  小红道:「小的可以去看看相公吗?」

  苟不弃含笑道:「自然可以,为了使小管家放心,兄弟这就陪你去,但小管
家看过你家相公之后,这百日之内,就不能再去打扰,安心住在这里,要等你家
相公完全康复了才能见面。」

  小红只要去看上一眼,心里也就觉得安些,这就点着头道:「小的知道。」

  「好。」苟不弃站起身,说道:「小管家随我来。」举步走出厢房。

  小红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出大门才发觉这座大宅,原来是在一处深山
之中,四面群峰起伏,晓雾未收,宛如笼了一片轻纱。苟不弃脚下极快,已经从
一片石驳的平台走下,朝着一条山径上走去。小红心中暗自忖道:「五山主不住
在这座大宅里,不知住在什么地方?」

  山径一路往东,也在渐渐升高,现在已经快到山腰,小径朝一片竹林中穿去。
修篁万竿,吟声细细,小径尽头,出现了一角小楼,那是一幢精致的二层楼宇。
苟不弃走到楼宇前面,脚下一停,抱着拳道:「属下苟不弃来了。」

  他话声方落,只听一个清朗声音说道:「总管只管上来好了。」这声音还在
后面楼上,随口说来,宛如对面一般。

  荀不弃躬身道:「属下遵命。」他朝身后小红打了个手势,低声道:「你随
我进去。」举步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是一座门褛,进入大门,是一间宽敞的堂屋,
两名身穿青衣色裙的少女并肩而立,一齐欠身道:「苟总管早。」

  苟不弃连忙含笑道:「两位姑娘早。」

  左首一名少女道:「山主正在楼上,苟总管请。」

  「是,是。」苟总管连声应着「是」,穿过堂屋,屏后是一道黄漆楼梯,两
人一前一后登上楼梯,苟不弃朝左首一间房走去。

  房门口也有一个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那里,看到苟总管和小红走来,也没出
声招呼,右手轻轻推开房门,让两人走入。这间房间地方不很大但布置得极为雅
洁。像是一间起居室。五山主况神机背负着双手,正在望着窗外修篁,这时缓缓
转过身来。

  苟不弃急忙躬着身道:「属下是带着小虹来看他的主人的。」

  小红连忙趋上一步,躬着身道:「小的小虹,叩见五山主。」

  况神机颔首道:「小管家,你家相公的病况,苟总管已经告诉过你了?」

  小红道:「小的已经听苟总管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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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况神机点着头道,「他烧得太高了,而且一连三日未退,如今烧虽
退了,脑部受到高烧的影响,暂时神志有些模糊,这需要让他清静调养,才能慢
慢的恢复过来,不是一两天。一两剂药所能奏效。差幸他还不算很严重,据我估
计。大约有三个月时间的静养和治疗,当可完全恢复,只是在这三个月之间,绝
不能有人惊扰,你只管在那里安心住下来,三个月之后,我可保证你主人完全康
复,好了,你主人就睡在里面,苟总管,你陪他进去瞧瞧,只是不可大声说话,
也不可和他多说话。」

  苟不弃连连躬身道:「属下知道。」一面朝小红道:「小管家,随我进去。」
说着,走到里首一间的门口,一手掀帘而入。

  小红赶忙跟着进去。这是一间卧室,中间放着一张雕花木床,床上躺着的正
是阮天华,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但却并未睡熟,眨动眼睛,对两人走入好像视
若无睹,漠不相识。小红急忙走到床前,轻声的道:「相公,你好些了吗?」阮
天华生似和她并不相识,只是望着她。眨着眼睛,一声不作。

  小红又道:「相公,我是小红呀,你怎么不说话呢?」阮天华依然漠无表情,
只是望着她没有作声。

  小红看他呆不楞登的模样,果然是被高烧烧坏了脑筋,一个人几乎变成白痴,
心头不禁一酸,眼含泪光,叫道:「相公,你到底怎么了?」

  苟不弃急忙拦道:「小管家,方才五山主说过,要让他好好静养,才能慢慢
恢复过来,不可和他多说,于公子高烧已退,病情不可能再有变化,现在重要的
是让他静养,咱们不可再惊扰他丁,你来过了,也可以放心了,有五山主给他调
理,三个月之后,包管他完全康复,我们还是退出去吧。」小红揩着眼泪,又回
头看了床上的阮天华一眼,才跟着苟总管身后,退了出去。

  跨出起居室,小红走到况神机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五山主,
小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相公,他……他现在已经变成的白痴,求求五山主,小
的给你老叩头……」

  况神机和声道:「小管家请起来,你家相公只是暂时无法恢复清明,由我给
他调理服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他一个人静养,我想最多三个月就可完全恢
复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多谢五山主。」小红从地上爬起,刚站起身子,她三天前见过这位五山主,
只觉他像是颇为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这回她和五山主站得较近,抬头之际,才
发现他目光极为深沉,而且又是鹰钩鼻。她听人说过,生成鹰钩鼻的人,都是不
怀好意的人,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惊,急忙往后退去。

  苟不弃躬着身道:「属下那就告退了。」

  祝神机挥了下手道:「你们去吧?」苟不弃应了声「是」,就领着小红一起
退出,循原路回转大宅。

  苟不弃道:「小管家,你自己回去吧。需要什么,只管跟迎云说好了,安心
住着,五山主已经答应过你,你家相公只是暂时性失去记忆,保证三个月一定可
以治好,你还有什么好耽心的?」

  小红口中应了声「是」,躬身道:「多谢总管,小的那就回去了。」

  回到宾舍,迎云迎着问道:「小管家,你去看过你家公子了,是不是好些了?」

  小红愁眉不展的道:「方才总管领我去的,相公高烧已经退了,只是烧得太
厉害了,神志不清,我和他说话,他只是望着我不言不动。」

  迎云听得一呆,说道:「那不是变成白痴了,五山主怎么说呢?」

  小红道:「五山主说,这是暂时性的现象,慢慢就会恢复过来,大概要调理
三个月,才会完全康复。」

  迎云笑道:「那就不用耽心了,五山主医道高明得很,只要有一口气在,他
都救得活,他说过三个月可以好,那就是三个月好,绝不会多上一天。」

  小红道:「五山主医道真有这么高明?」

  迎云笑道:「这还假得了,从前厨房里有个打杂的阿福,不小心从山崖上掉
了下去被老树丫刺刺进肚子,连肚肠都被刺破了,抬回来已是奄奄一息,只差一
口气还没断,正好遇上五山主。立时把他肠子接了起来,用绣花针缝好肚子,敷
了几天药就好丁,现在像生龙活虎一样,大家才知道五山主简直是活华佗。」

  小红道:「但愿三个月真能把相公治好就好。」

  「好了。」迎云笑道:「别再愁眉不展了,快吃饭了,我给你拿饭去。」说
完,俏生生的走了。

  不多一会儿,迎云果然拿着食盒进来,说道:「快吃吧,菜快凉了呢。」

  小红也觉得肚子饿了,这就打开食盒,装了一碗吃着,但一想起方才看到五
山主祝神机深沉的目光,和他那个鹰钩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吃了一碗
饭,就再也吃不下去,这就收过食盒。迎云进来,看他已经吃毕,就沏了一盏茶,
说道:「小管家,喝茶吧。」小红抬头道:「迎云姐姐,这怎么敢当?」

  迎云朝她嫣然一笑道:「在这里,你总是客人吧。」她提起食盒走了。

  小红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心中只是想着三天工夫,阮相公活生生一个人,
怎么会变成了不言不动的白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花样?如果不是江湖人,她
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人生了病,烧得太厉害了,可能会烧坏脑筋,神志
模糊,但江湖上人心叵测,这就难说了。

  她三天前晚上就曾想到阮相公好好的人,无端发起烧来,岂不是烧得有点突
兀?如今更勾起她这种想法。只是想不通的,如果阮相公的发烧,以至一个人变
成白痴,是他们有意做的手脚,那么他们的目的又何在呢?若是阮相公和他们有
仇,他们可以直接了当连同自己一起杀了。如果阮相公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这
样做又是为什么呢?这一问题,她就是想上十晚也是想不出什么答案来的。

  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五山主住的地方,自己已经去过了,那么今晚等
大家入睡之后,自己何不偷偷去探看一番,到底五山主是真的在替阮相公治病,
还是另有阴谋?」心念这一动,顿觉自己想得不错,如果五山主确是真心替阮相
公治病,那就算了,他医道高明,别处也找不到好郎中。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阴谋
诡计,自己就该趁机把阮相公救出去才是。

  一天很快的过去,上灯时分,迎云替他送来晚餐。小红因为心里有了决定,
沉重的心情,也觉得好了许多。吃过晚饭,等迎云收去食盒,就掩上房门,熄灯
睡觉。她当然不会是真睡,黑暗之中,收拾停当,只等晚色再深一些。就可行动
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平时觉得一天过得很快,现在却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等了老半天,才是初更时分。好不容易等到二更光景,她悄悄下床,走近窗后,
悄悄推开窗户,轻捷的穿窗而出,又轻轻虚掩上了,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看看
毫无动静,才足尖一点,人如燕子穿帘,低贴着屋瓦飞掠,从后院掠出围墙。

  依然不敢丝毫大意,悄然转入山径,才一路轻纵急掠,加快奔行,快要接近
山腰竹林,就立即放缓脚步,悄悄掩入,一路耳目并用,藉着夜色,朝竹林深处
走去。不大工夫,楼宇已在前面,黑夜之中,楼上隐隐仍有灯光透出,显示五山
主尚未入睡。

  小红更不敢大意,老远就闪入竹林,绕向楼宇后面,再悄悄掩近,双足一点,
长身跃起,一下隐入暗处,目光扫过,这里好像并没有人巡夜,这就缓慢的移动
脚步,朝阮天华躺卧的那间窗下掩去。再回头朝四下扫射了一下,才使指甲轻轻
挑破一些窗纸,凑着眼睛往里看去。

  房中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但已可看情室内的物事。她原先以为阮相公
一定像白痴般躺卧床上,那知目光一注,阮天华却已经坐了起来,端端正正跌坐
在木床正中间,双目微阖,双手一挽一推,倏屈倏伸,正在做着各种动作。

  阮相公似在练功,他神志模糊,状类白痴,怎么会坐起来练功的呢?小红心
中暗暗觉得奇怪,心想,如果他能够练功,那就表示他神志并未模糊了,那么我
去看他,一连叫了三声,怎么会只看看我,木无表情,一言不发呢?

  正在思忖之际,一阵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一间传了过来,只听五山主祝神机
的声音说道:「虽然只有三天工夫,但—般来说,开顶大法一天学的东西已等于
常人一个月时间了,四位兄长若是不信,请随兄弟进来看看。」接着就响起一阵
轻快的步履声走近门口。

  小红听得不禁心头一动,忖道:他的开顶大法,是什么呢?莫非阮相公?思
忖之际,只见祝神机一手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跟着他走进来的,第一个是白髯
过腹的矮小老人(万洋山主羊乐公),第二个是人如宝塔,浓眉大眼的老者(诸
广山主伏三泰),第三个欣长老者(五岭山主应天生),第四个浓眉紫脸、年在
四十开外的汉子(九岭山主冉逢春)。

  小红心中暗道:「这五人莫非就是五山山主了?」这五人进入房中,跌坐在
床上的阮天华依然双手伸屈,作各种动作,丝毫未停,对五人也视若无睹。

  长髯过腹老者看了他一阵,呵呵笑道:「五弟这开顶大法,果然大异寻法,
老夫这套「北溟玄功」,普通人只怕三个月也未必练得好,此子只化了三天时间,
果然已经练熟了。」

  祝神机道:「大哥夸奖了,所以小弟认为有三个月工夫,他就可以学会咱们
兄弟五人的武功,汇於一身,再稍加练习,应付半年后的的大会,应该毫无问题
了。」

  小红暗道:「听他的口气,好像要阮相公去代他应付半年后的大会?不知是
什么大会?」

  长髯过腹老者一手抚着长髯,问道:「五弟闭住他的穴道,形同白痴,以后
还能恢复吗?」

  祝神机道:「小弟只是为了施展开顶大法,使他心无旁骛,才点闭了他「玉
枕穴」,只要待他武功练成之日,小弟解开他穴道,神志就可以恢复清明了。」
小红暗暗哦了一声,忖道:难怪他说要三个月调理,才能完全恢复,原来他们用
什么开顶大法,贯输武功,要三个月才能练成。

  长髯过腹老者道:「只是此子一且清醒之后,是否还能为我所用?」

  祝神机深沉一笑道:「大哥这是过虑了,兄弟可以使他在三个月之后,神志
只在半醒之间,自会听咱们调度,何况咱们夺了魁之后,此子一身学得了咱们兄
弟五山不传之秘,自然不能再留他了。」

  「哈哈。」长髯过腹老者听得大笑道:「五弟果然好智谋。」小红心中暗道
:好啊,原来你们传给阮相公武功,果然没有安着好心。

  接着只听另一个人洪声笑道:「十年一次的大会,今后十年,就是咱们五山
派称雄了。」说完又是—阵大笑。接着众人已经纷纷退出,祝神机陪同他们下楼。

  小红眼看机不可失,慌忙长身掠起,从小楼后面掠入竹林,就隐伏不动,眼
看四位山主业已远去,五山主祝神机也回身进去,才悄悄绕出老远,再循原路,
小心翼翼的往前山奔去。回到巨宅后面,越过围墙,轻悄的从后窗回进卧室,悄
然脱衣上床。

  现在,她几天来心头的疑虑,已经获得证实,阮相公并不是受了风邪,生的
伤寒重症,而是他们为了应付半年后一次什么大会,而在阮相公身上使了手脚。
她三天来忧心忡忡的心情,自然也稍稍放宽了。阮相公只是被祝神机点了脑后「
玉枕穴」,神志受到影响,才形同白痴,至少目前并无危险,他们要在大会上夺
了魁,才会对阮相公不利。

  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是自己该怎么办了?阮相公目前既无危险,自己就不
用急着把他救出去,阮相公武功本来并不很高,如今这五位山主正在悉心传授他
们五山不传之秘的武功,这也正是一个机会,目前就不如让他们去传授。

  听五山主祝神机的口风,三个月之后,好像要使阮相公的神志在半醒之间,
那是说,阮相公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了,到那时候,自己再悄悄进去,
救他就比现在容易多了。她想到这里,就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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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紫府神功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到了。三个月之中,苟总管也允许她去探望过两次公子
的病势,当然,两次阮天华都清醒着,只是躺在床上,真如大病初愈一般。小红
心里有数,要阮相公清醒与否,都操之在五山主手里,他要你清醒几分,你就清
醒几分。

  好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只要阮相公一清醒,自己就可以把他救出去了。
她眼巴巴的计算着时日,她所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这天晚饭之后,全身收拾
妥当,就悄悄跃出后院,一路疾奔,快到竹林,就迅快的闪身而入,穿行竹林,
来至小楼侧面,举目看去,窗口已无灯火,她小心奕奕的飞身跃登屋檐,闪到窗
下,然后双手扪着窗隙,缓缓拨开窗户,踊身跃入。

  床上,阮天华正在跌坐连功,忽然听到窗户开启之声,睁开眼来,只见一条
小巧人影已经穿窗而入,轻手轻脚的走近床前,不觉问道:「你……」他该是要
说「你是什么人」的,但只说了一个「你」,小红心头一惊,急忙「嘘」了一声,
低低的道:「相公,是我。」

  阮天华惊奇的道:「你?」

  小红眨动眼睛,藉着窗前月光,看到阮天华坐在床上,果然清醒了许多,但
他看到自己竟似不识,岂非神志只恢复了一半?她听五山主说过,他在三个月之
后,只使阮相公神志在半醒之间。这就凑近了些,悄声道:「阮相公,你还认识
小婢吗?」

  阮天华目光灼灼,凝视在小红脸上,过了半晌,才道:「好像很熟,只是记
不起来了。」

  小红道:「小婢是小红呀。」

  阮天华点点头道:「不错,你是小红。」

  小红喜道:「相公记起来了。」

  阮天华道:「你怎么会找来的?」

  小红悄声道:「小婢是冒险进来的,相公立即跟小婢出去,离开这里才好。」

  阮天华摇摇头道:「我不能离开,这是师父说的,要我好好练功。」

  小红急道:「不成,他不是你师父,他是个坏人,相公一定要和小婢出去,
尽快离开这里。」

  阮天华道:「师父怎么会是坏人?」

  小红道:「他们是害你,相公目前神志只恢复了一半,是他用手法点了你后
脑「玉枕穴」,相公不能再留在这里。」

  阮天华迟疑道:「你说的是真话?」

  小红道:「相公连小婢的话也不相信么?小婢和相公是一起被他们掳来的,
你怎么忘了?」

  阮天华想了想道:「你说的好像不错,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会在这里的?」

  小红道:「现在相公相信了,那就快些走吧。」

  阮天华楞楞的道:「我们到那里去呢?」

  小红道:「我们出去了再说。」

  阮天华道:「好,我都听你的好了。」

  小红心想:阮相公神志只在半醒半迷之间,自己为了救他,说不得只好要他
全听自己的,才能逃出樊笼。心念道一转,就接口道:「对了,我们为了逃离这
里,不管有什么事,相公都要听小婢的,就是遇上五山主,你也要听小婢的,不
可听他的话了。」

  阮天华问道:「五山主是谁?」

  小红道:「他就是相公叫他师父的人。」

  阮天华道:「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我自然不会听坏人的话。」

  小红暗暗一喜,自己总算说服了他,一面忙道:「那就快些走了。」

  阮天华点点头,立即跨下木床。小红看到床前挂着一口长剑,伸手摘下,递
给了阮天华,低低的道:「相公把剑带上。」

  阮天华伸手从几上取过一柄两尺长的铁骨摺扇,说道:「这也是我的。」

  小红说了声:「快随我来。」接着又嘱咐道:「出去之后,相公就不可再开
口了,只要跟在小婢身后,走得越快越好。」

  阮天华点头道:「这我知道。」小红没有作声,当先穿窗而出,阮天华也随
着她穿窗而出。小红回过身去,轻轻掩上了窗户,伸手指了指,就翩然飞起,落
在地上,一下闪入竹林,阮天华立即跟着过来,闪入竹林之中。

  差幸况天机认为此时正是阮天华练功的时候,何况这里又是他们联盟的中心,
外人绝不能进来,防范上自然不很严密。小红为了要救出阮天华,这三个月来,
当然处处留心,早就计划好逃走的路线。虽然她始终问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但
从种种迹象判断,譬如厨房打杂的,要出山去采购粮食,都要两三天才回来,可
见离市镇极远。

  大宅是建在山麓间,只有东首有一条山路,因为四周都是群山峻岭,没有人
行走,就没有山径了。自己两人要逃出山去,自然要循着山径走,如果一旦被况
神机发觉,他们就很容易追上来,而且追上来了,你想硬拼也拼不过他们,最后
还是被他们捉回去。

  这回如果被他捉回去,阮相公当然会被他们用手法完全迷失神志,自己不用
说连命都保不住。因此,小红拟定的路线,就是和山径背道而驰,朝山中奔去,
入山虽深,总会有出山的一天。小红一路提气急奔,阮天华自然也是跟在她身后
奔行。

  夜深山黑,天上虽有明月,但所经之处,全是悬岩峭壁,没有路径可循,这
要是白天还好,黑夜之间,走来自然倍感吃力。翻过两重山岭,小红已经娇喘不
胜,香汗湿透衣衫,她因这里距那大宅还近,怕五山主及苟总管寻来,那敢稍息,
还是一路提气疾行。

  现在又翻过了一重山岭,小红实在感到体力无法支持,只得站停下来,回头
看去,阮天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脚下一停,他立即站停,一张俊脸,和平
时一样,既没有流汗气喘,心中暗暗惊奇,一手拭着汗水,问道:「相公累不累?」

  阮天华道:「我一点也不累。」

  小红忖道:阮相公武功比我高,但也不会差得太远,自己累得心跳气喘,汗
出如浆,他怎么一点也不累呢?看来这三个月时间,五山主当真教了他不少武功,
内功也增进得很快,唉,他们如果是不存什么坏心,阮相公跟他们学武,该有多
好?

  阮天华看他望着自已没有作声,他究竟神志清醒了一半,说道:「你跑累了,
怎么不坐来憩憩呢?」

  小红心中暗喜,忖道:「看来阮相公果然清醒多了。」她找了一块大石,用
口吹了吹,就坐了下来,仰头说道:「相公也坐一会儿咯。」阮天华听她叫他坐,
果然走了过来,和小红坐在一起。

  小红从来也没和男子坐得这么近过,他这一坐下,就和自己并肩而坐,蓦的
感到一阵羞涩袭上心头,但这是自己叫他坐的,他总是神志没有恢复,你叫他坐,
他自然坐到自己身边来了。但不论他神志只清醒一半,他总是男人,小红本来还
有话问他,现在就不敢说了。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夜风吹来,身上汗水很快就干了,经过这一阵休息,
疲劳也恢复了大半。小红总是担心着有人会追来,自然还是快些走的好,这就盈
盈站起,说道:「相公,我们走吧。」阮天华是没有主张的,你叫他走,他就站
起身来,跟着你来。

  这一个晚上,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天色渐渐黎明,前面有一道宽阔的
山涧,挡住了去路,两山之间相距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下临绝壑,水势洪洪。小
红眼看无法过去,只得沿着山涧走下去。晨曦渐渐从山顶间升起,晨雾渐渐从山
林间消失,他们已从山腰间走近山麓,山涧也随着山势朝西流而去。

  小红因阮相公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没人可以商量,自思山涧水势既然朝西流
而去,自己两人只要跟着山涧走去,定可找到出路,这就依然一路沿着山涧走去。

  走了将近一里来远,山间中乱石累累,两边山势因为你已经走到山麓,望去
更见高峻,危石似要压顶而下,中间水势还是十分湍急,就是沿着山间而行,这
段路却愈来愈难走,你只有在乱石上,纵跳起落,大概要走完这一段两山夹峙的
山缝,才会有平地。

  小红一晚没睡,这一段路当真走得她粉脸通红,胸脯起伏,只是喘气,前面
又有一方十数丈高的大石,挡住了出路。十数丈高的大石,她当然跳不上去,只
好从大石后面绕过去了。那知转到大石后面,忽然发现右首石壁间,有一人来高
的石窟。

  里面虽然有些黑,但天光照射,看去洞窟相当宽敞,也极为平整,心中不禁
一动,暗想:自己两人已有一晚没睡,这里地势幽僻,不易被人找到,不如在这
里休息一回,养足精神再走不迟。这就回身道:「相公,这个洞窟不易被人发现,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回再走吧。」

  阮天华道:「你说在这里休息,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两人走入石窟,小红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发现这座石窟竟然极大,里面简
直象一条宽阔的甬道,黑越越的不知有多深?光是从里面吹出来的风。就使人有
寒飕飕的感觉。左右两边石壁间黑暗之处,似乎也有几个窟窿。这要是在夜晚,
小红绝不敢在这座深邃的石窟中逗留,但现在已是大白天,当然不用害怕了。

  她要阮天华站在中间,自己却向左首石壁走去,到了近前,凝足目力看去,
这里果然有两个较小的洞窟,只是里面太黑了,她不敢进去,再走向右首,石壁
间也有两三个洞窟,同样黑得有点怕人,她当然也没进去,只是在两边走了一圈。

  她觉得在石窟中休息,虽有天光透入,总觉不太好,因为外面如果有人,就
可以看到,还是石窟进门的左首,较为隐秘,也可以避风,这就朝阮天华招招手
道:「相公,到这里来较为避风。」阮天华依言走了过来。

  小红道:「我们已经奔行了一晚,相公快坐下来,在这里睡一会儿好了。」

  阮天华道:「你坐下来休息好了,师父要我每天一早,就得练武,这里地方
很大,我要练剑,练完了剑,还要练扇。」

  小红举手理理鬟发。嫣然笑道:「这是平日,学了武功,自然要勤加练习,
但今天我们奔行了一晚,就该休息了,出山去,还不知要走多少走呢,不养足精
神,体力如何支持得住?」

  阮天华道:「我晚上都不睡觉的,师父都要我坐着练功,他说练功比睡觉还
要好。」他口中的师父,自然是五山主了。

  小红道:「那么相公就坐下来练功好了。」阮天华果然依言坐下,盘好双膝。
瞑目垂帘,运起功来。

  小红也倚着石壁坐下,她人虽极为疲乏,但一时之间,想到出山之后,该到
那里去呢。那晚天罡门集会,被铁手五煞闯入,死伤了不少人,不知伏大娘有没
有负伤?阮相公只是临时代替于公子的,现在该不该再把阮相公带回去?

  相公是形意门的人,他应该回家去才对,只是他脸上易的容,是伏大娘的独
门手法,没有伏大娘的洗容药,是洗不掉的。想到他易了容,不觉侧脸朝他看去,
这一回功夫,只见阮天华坐着的人,顶门上冒着缕缕热气,好象从蒸笼上冒出来
的热气一般,心中不禁觉得奇怪,再仔细看去,阮相公的身上,也在冒着热气,
整个人都象被热气包围了一层,心中暗自忖道:阮相公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难
怪这三个月时间,他内功增进了很多。坐了一回,心渐渐静下来,人也朦胧睡去。

  突听有人洪声笑道:「果然在这里了。」这句话声若焦雷,小红蓦然惊醒,
耳朵犹在嗡嗡直鸣,她只当是五山主、苟总管追来,发现了阮相公自己二人,急
忙睁开睛来,只见石窟中间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穿半截黄衫的老者,此人身材
不高,但肩膀极阔,因自己两人坐在进洞左首靠壁处,看到的只是此人背后。

  小红心中暗暗奇怪,这人不象是追踪自己来的,他面向洞里,似乎也没有看
到自己两人,怎么会说「果然在这里了」呢?心念方动,只见长发黄衫老者己举
步朝石窟中走了进去。那条象甬道般的石窟,黝黑阴森,他进去了,立时就被黑
暗吞没,看不见人影。

  小红回头看去,阮相公依然瞑目垂帘,一动不动,身上还在冒着缕缕热气,
当然运功还没完毕。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洞口走入。进来的两人,
一个身穿灰布道袍,手持拂尘,另一个穿的是一件蓝布大褂,腰束阔带,她能看
到的依然只是两人的后形。他们一路边走边说,走到石窟中间,才略为驻足。

  穿蓝布褂的目光回顾,道:「这里是白鹤洞,大概不会错了。」

  灰衣道人笑道:「咱们那就进去瞧瞧。」

  穿蓝布褂的道:「此洞如此黑暗,崆峒老怪又先咱们而入,只怕不易对付。」

  灰衣道人大笑道:「难道合咱们之力,还怕他不成?」

  穿蓝褂的道:「近日白鹤洞出世的风声业已传开,只怕进来的不止咱们三个
人而已。」

  灰衣道人道:「所以咱们还是早些进去,不要让老怪一个人捷足先得。」

  穿蓝褂的点头道:「道兄说得也是,白鹤真人成道已有百年,江湖上传说他
得到的一部《紫府铨真》,藏之洞府,留待有缘,自然也在此洞之中了,紫府奇
书,玄门之宝,觊觎者必众,据兄弟看,在老怪前面,也可能早已有人进去了。」
两人只是在中间停得一停,就继续举步往里行去。

  小红听了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好象这座石窟,叫做白鹤洞,被人发觉还没有
几天,里面藏有一部奇书,好象还会有很多人闻风赴来,她当然不会去关心这些,
只是会有人赶来,自己二人就得及早离去。就回头看去,这一阵工夫,阮相公身
上的热气,已经渐渐消失,心中暗道:等阮相公运功醒转,就可以上路了。

  刚回过头来,突见自己两人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白发鸠面老
婆婆,手中柱着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望着自己两人,脸上似
笑非笑,神情谲诡,使人一看就会感觉到她笑得不怀好意。小红吃了一惊,急忙
站起身来,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短剑。

  鸠面老婆婆发出尖锐的磔磔笑声,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是何人门下,
可是跟着你们师父来的?」

  小红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师父,昨晚山中迷路,今天早晨才找到这个石窟,
只是在这里休息一回,等我家相公醒来,就要走了。」

  鸠面老婆婆看了阮天华一眼,问道:「他就是你相公?」

  小红点点头道:「是的。」

  鸠面老婆婆道:「你们早晨就在这里,可曾看到有什么人进来吗?」

  小红道:「最早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是被一个长发老人笑声惊醒的。」

  「长发老人?」鸠面老婆婆问道:「那是怎样一个人?」

  小红道:「我看到的只是这位老人家的背后,个子好象不高,肩膀很阔,身
上穿一件半长不短的黄衫……」

  「崆峒黄衫。」鸠面老婆婆自言自语的道:「这老怪物也来了,唔,还有什
么人?」

  小红道:「后来又有一个灰衣道人和一个蓝褂的老人,刚刚进去。」

  鸠面老婆婆道:「那是九宫双剑了,他们居然赶到了老婆子的前面。」

  刚说到这里,阮天华已经运功醒转,睁开眼来,看到鸠面老婆婆站在前面,
正在和小红说话,不觉奇道:「小红,这位老婆婆是谁呢?」

  小红忙道:「相公醒来了,我们该走啦。」

  鸠面老婆婆尖声问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阮天华道:「我叫于立雪。」

  鸠面老婆婆又问道:「他呢?」

  阮天华道:「他叫小红。」

  鸠面老婆婆道:「很好,你们两个跟老婆婆进去。」

  小红急道:「不成,相公离家已有多日,我们急於赶回家去。」

  鸠面老婆婆脸色微沉,说道:「老婆子要你们跟我进去你们就得跟老婆子进
去。」

  阮天华道:「小红说要赶回家去,自然是要赶回家去了。」

  鸠面老婆婆暗道:「这小子面貌极为清秀;怎么说话有点浑。」一面磔磔笑
道:「老婆子一向言出如山,你们知道老婆子是谁?」

  阮天华楞楞的道:「不知道。」

  小红心头暗急,说道:「老婆婆,真对不住,我们还要赶路,不能跟你进去。」
一面朝阮天华道:「相公,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阮天华点头道:「好,我们走。」

  鸠面老婆婆道:「你们走得了吗?」

  小红气道:「老婆婆,你讲不讲理?」

  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跟老婆子讲理的人,都到阎老二家里去了。」要
知她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魔头,焉会看不出来,阮天华只是个楞小子,出主意的是
他书童小红,因此话声出口,右手一抬,伸出一双千枯得象鸟爪的手爪,五指如
钩,朝小红肩头抓来。

  小红没想到她会猝然出手,一时如何来得及躲闪?阮天华看她向小红出手,
右手疾发,一下就把她爪势格了开去,有这一瞬空隙,小红趁机向右闪出。鸠面
老婆婆不觉一怔,目中绿光大盛,尖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格得开老婆子一爪。」

  阮天华道:「是你先欺侮小红的。」

  小红一手握着剑柄,说道:「老婆婆,咱们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进去,
我们要回家,大家各不相干,好了,我们要走了。」

  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要走容易,你们只要接得住老婆子三招,老婆子
就不再难为你们。」阮天华望望小红,没有作声。

  小红道:「接下三招,你就让我们走了?」

  鸠面老婆婆道:「不错,老婆子言出如山,说了岂会不算?」

  小红道:「相公,老婆子要你接她三招,才能让我们离去,看来只有接她三
招才行。」

  阮天华道:「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鸠面老婆婆忖道:「这小子果然很浑,真是个绣花枕头,锦绣其外,败絮其
中。」一面喝道:「好,你们小心了,这是老婆子第一招。」右手一挥,朝两人
拍来。

  她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收徒。但进入石窟,听了小红的话,知道崆峒黄衫及
九宫双剑已经进去,因此想到要两人跟她进去,原意只是不想两人泄漏自己行藏。
后来她伸手一抓,被阮天华格开,试想她数十年修为,这一抓虽然只不过随手抓
出,但阮天华的举手一格,也只是随手而发,发觉这年青人武功极高,但人却楞
楞的,是个浑小子。

  这下正中她的下怀,把这楞小子带进去,岂不是一个得力助手,但还是先要
看看他的武功来历,故而说出接她三招的话来。既是存心要试试这楞小子的武功,
第一招上,她只使了三成力道。她虽然只使出三成力道,但江湖上一般好手,已
经未必能够接得下来。

  小红右手一直接着剑柄,此时手腕一翻,锵的一声掣出剑来。阮天华回头道
:「你不用出手,我来。」右手一竖,迎着鸠面老婆婆掌势击出。

  鸠面老婆婆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好象只是朝前轻轻推了一把。阮天华击出
的一掌,也没有凌厉的风声,但却有一股森冷的寒气,应掌而生。两股劲气乍然
一接,中间却发出蓬然一轻震,鸠面老婆婆的第一招,就被阮天华接了下来。

  小红当然不会知道鸠面老婆婆这一记只使了三成力道,眼看阮相公居然接下
来了,心头自然暗暗高兴。鸠面老婆婆目中绿芒飞闪,磔磔笑道:「小娃儿,原
来你练的是「北溟玄功」,好,再接老婆子一掌。」话声出口,又是一掌拍了过
来,这回她又加了两成力道。

  阮天华道:「接就接。」右手忽然握拳,身形微侧,呼的一拳朝前击出。「
蓬」,又是一声轻响,阮天华只是上身晃动了下,果然又被他接住。

  「形意门的炮拳。」鸠面老婆婆一张鸠面流露出欣喜之色,点头道:「果然
难得得很,你小娃儿这点年纪,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成力道,好这是第三招了。」
身形一动,人已到了阮天华的面前,不,右手快如电闪,鸡爪般五指一下扣住了
阮天华右手脉门。

  阮天华用力一挣,鸠面老婆婆五指有如铁箍,那想挣得动分毫,一张俊脸登
时胀得通红。小红见状大惊。右手长剑一指,疾欺而上,喝道:「你快放手。」
口中喝着,剑光一闪,巳朝鸠面老婆婆右侧腰肋刺去。

  鸠面老婆婆右手扣着阮天华脉腕,只向左跨出半步,就让过小红刺去的一剑,
磔磔笑道:「小子,你再敢动一动,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我只要催动真气,你
家相公就会逆血攻心,送了小命。」

  小红举目看去,阮相公一张俊脸果然已经胀得通红,心头更急,说道:「那
你要待怎的?」

  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你们两人跟我老婆子进去,
我就放开你家相公。」

  小红道:「你要我们进去做什么呢?」

  鸠面老婆婆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有你们两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
碎事儿,老婆子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了你家相公,说不定还有好处。」

  小红道:「我们也不想什么好处,你快放开相公。」

  鸠面老婆婆道:「你答应了,老婆子自会放他。」

  小红道:「我答应你有什么用?你该问问我家相公答不答应?」

  鸠面老婆婆磔磔笑道:「你当老婆子看不出来?你家相公都听你的对不?」

  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快放开相公的手。」

  鸠面老婆婆道:「好,老婆子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了,老婆子面前,你少
掉花枪,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没有一个活得过三天的。」说着,果然五指
一松,放开了阮天华的手腕,阮天华只到此时才「啊」出声来。

  鸠面老婆婆道:「好,你们可以跟我走了。」

  小红道:「慢点:」

  鸠面老婆婆道:「你还有什么事?」

  小红道:「咱们总得先说清楚了,老婆婆你到里面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鸠面老婆婆道:「最多一两天,难道老婆子会在黝黑的山洞里住上一辈子?」

  小红道:「就算两天好了,过了两天,你若是还不出来,我们就要走了,那
时你不能再拦阻我们了。」

  鸠面婆婆阴森一笑道:「好,老婆子答应你,不过在这两天之中,你主仆二
个,都得听我老婆子的。」

  小红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阮天华楞楞地问道:「小红,咱们真的要跟老婆婆进去吗?」

  小红道:「小的已跟老婆婆说好了,咱们跟她进去,只以两天为限,过了两
天,咱们就要先出来,相公认为如何?」

  阮天华道:「你和老婆婆说好了就好。」

  鸠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这楞小子一身武功练得不错,怎么会听一个书童
的话,如果说他是被这小书童迷失了本性,这又不象,小书童对他又这般忠心耿
耿,这倒真教人想不通。一面伸手从身边百宝囊中取出一个铜制的火筒,递给了
小红,说道:「你拿着火筒,走在前面。」

  小红接过火筒,阮天华道:「小红,我和你一起走。」

  鸠面老婆婆道:「你们两人走在前面也好,你武功不错,如果有人出来偷袭,
你可以替他挡一挡,不过,你们记住了,一旦有人向你们出手,你们只管退下来,
自有老婆子应付。」两人答应一声,果然举步往里面走去。鸠面老婆婆就跟在他
们身后。

  这石窟里就象一条甬道,足有两三丈宽,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小红打着
火筒,拿在左手,右手执着长剑,一面说道:「相公,你也把剑抽出来,可以防
身。」

  阮天华依言也抽出长剑,问道:「这里很黑,进去做什么呢?」

  小红已经听穿蓝褂的说过,这里叫白鹤洞,进去有人,好象是找一部奇书去
的,但他为人机警,鸠面老婆婆不象好人,这些话她自然不肯说出来,只是摇摇
头道:「小的也不知道,这要问老婆婆了,这里面又冷又黑,一点也不好玩」

  鸠面老太太磔磔尖笑:「你们不用多问,到了里面,就会知道。」这样深入
了二三十丈,甬道似到尽头,两边石壁至此忽然束拢,中间一个窟窿,象是圆洞
门一般。

  鸠面老婆婆道:「到地头了,快些进去。」

  小红手持火筒,和阮相公并肩走在前面,刚跨进洞窟,猛听有人洪喝道:「
小娃儿,还不快把火熄了?」

  呼然有声,一道强列无匹的掌风迎面拍来,令人为之窒息。阮天华遇上有人
袭击,不待小红出声,右手一抡就迎击出去。这一瞬间,火筒突然熄灭,两股掌
风乍然一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对方这一掌只是为了熄灭火筒而发,敢情仅使
三成力道,是以被阮天华接了下来。

  「哈哈。」那人洪笑一声:「小娃儿,好,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

  就在火筒乍熄之际,小红只觉身边疾风轻掠,擦身而过,鸠面老婆婆已经一
下抢到了前面,一言不发,挥手一掌朝那人发话之处劈了过去。小红为人机警,
听声音那人似在右首,她迅速的拉着阮天华的手悄悄朝左退去。石窟中黝黑如墨,
但听又是一声蓬然大震,劲风四卷,不用说是鸩面婆婆和那人互击了一掌,小红
紧拉着阮天华又朝左首退下了几步。

  「哈哈。」那人洪声喝道:「什么人偷袭老夫,这一掌绝不是那小娃儿所发。」

  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崆峒老怪,你猜猜看,老婆子是什么人?」

  那人洪笑一声道:「原来是桑鸠婆,无怪这一掌有点份量。」话声甫落,突
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洞窟外掠入,光听风声,至少也有五六个人。

  只听桑鸠婆尖声喝道:「进来的什么人?」她敢情随着话声,向后劈出了一
掌。

  「砰。」接着有人和她对了一掌,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
出手伤人。」这人声音粗大,小红听出是诸广山山主伏三泰的声音,心头方自一
惊。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从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另一个人道:「伏兄,由我来接她一掌。」这是万洋山山主羊乐公的声音,
他的话声一落,「蓬」,这一声气势较盛,震得山腹石窟劲风呼啸,碎石和灰尘
粉落如雨。

  另一边也同时响起崆峒黄衫的一声洪笑:「滚开点,老夫在这里。」

  「拍。」这一声不象对掌的声音,接着响起一个冷冷的笑声说道:「阁下口
气不小,掌力也够强,想不到白鹤洞刚一出世,就引来了不少高人,阁下且报个
万儿给在下听听。」小红听得心头又是一紧,这说话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机,这么
看来,五位山主只怕全进来了,他们准是追踪自己两人来的,这怎么辩好?她紧
拉着阮天华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只听崆峒黄衫洪声道:「老夫是谁?老夫就是老夫。」

  桑鸠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不觉磔磔厉笑道:「北溟玄功也不过如此。」

  「锵:「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长剑,喝道:「五山山主在此,江湖朋友进
入白鹤洞的,均希及时退出,免伤和气。」此人话声带着浓重的土音,正是九顶
山主应天生。小红心中暗道:「五山山主果然全来了。」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笑道:「江湖上几时出了五山,六山的人,也在这里
穷吼,白鹤洞是你们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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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崆峒黄衫洪笑道:「南宫老儿说得不错,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也到这里摆
谱来了。」

  桑鸠婆道:「你们莫要争吵,先看看进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说到这里,
回头叫道:「小红,你把火筒打亮了。」

  小红吃了一惊,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来,这回糟糕了,她不敢答应,慌忙拉着
阮天华急急后退。果然,祝神机听到「小红」的名字,不觉大笑道:「小红在这
里,于立雪自然也在这里了。」

  阮天华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闻言说道:「我是在这……」小红大急,急忙
伸过手去掩住他的嘴巴。

  「哈哈……」祝神机朗笑一声道:「你们居然逃到这里来了。」阮天华虽然
只说三个字,就被小红掩住了嘴,但祝神机已经听出他们站在右窟左首,身形一
晃,欺了过来。

  桑鸠婆呼的一掌横拍出去,喝道:「谁敢过来?」

  这一掌劲风横扫,势道极猛,祝神机赶快身向旁跃,说道:「这姓于的是咱
们兄弟五人的徒弟,你怎地挡起横来。」

  桑鸠婆尖声道:「老婆子叫你不许过来,就是不许过来。」

  羊乐公大笑道:「这老婆子究是什么路数,难道咱们寻找徒弟,她也管得着?」

  伏三泰洪声道:「咱们五山山主,难道还怕一个老婆子不成?」喝声中,就
有两声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迅速闪来。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你们想找死,就只管上来。」她出手比说话还快,呼
的一声,杖势横扫出去,欺过来的羊乐公,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又疾快的退了
开去。

  桑鸠婆叫道:「小红,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来,你听到了没有?」突然一道
火光从中间亮起,那当然不会是小红打着的火筒,而是五山总管苟不弃点着了火
折子。

  这一亮起火折,大家都看清楚了。小红和阮天华已经退到左首壁下,桑鸠婆
手柱弯曲铁杖,站在石窟左首,和两人相距,还有三丈来远。石窟中间稍靠里首
站著长发披肩的黄杉老人是崆峒黄衫。石窟进口处,分站六个人,万洋山主羊乐
公,诸广山主伏三泰,一左右面对着桑鸠婆,相距也有一丈来远,苟总管手执火
筒和五岑山主应天生站在入口处。

  九连山主祝神机,九岑山主冉逢春则在石窟中间稍右。石窟右首也有两个人,
那是手执铁拂的灰衣道人,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老者,这两人,正是九宫双剑铁
拂遭人和秃顶神鹫南宫寿。五山山主中羊乐公是大山主,他目光一动,不由看得
一呆,连忙拱手道:「兄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桑婆婆,黄老丈,和九宫二位
道兄,方才黑暗之中,咱们兄弟多有冒犯,兄弟敬向四位赔礼。」说罢又连连拱
手。

  桑鸠婆婆磔磔怪笑道:「羊老儿,现在还要老婆子退出去吗?」

  羊乐公人生得矮小,但长髯过腹,陪笑道:「咱们兄弟只是听说白鹤洞出土,
顺便来瞧瞧的,其实咱们是找小徒于立雪来的,他神志有些不清,和他书童逃了
出来,桑婆婆名满江湖,总不至於为了一个小徒,伤了彼此和气。」

  桑鸠婆自然相信,那姓于的小娃儿不是也会北溟玄功?看来他说的倒是不假,
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人家找寻徒弟,任谁也不好挡横。她朝阮天华、小
红两人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小红听得大急,说道:「婆婆,我家相公不是他们
的徒弟。」

  祝神机喝道:「小红,是你怂恿于立雪逃出来的是不是?你这小子,早该毙
了你。」挥手一掌,凌空朝小红拍来。

  桑鸠婆伸手一拦,说道:「小红,你家相公怎么会不是他们的徒弟?」

  小红道:「我家相公是被他们掳来的,他们用恶毒手法,迷失了相公神志…
……」

  伏三泰怒声道:「小子还敢胡说。」身形疾如瓢风,直欺过去。

  桑鸠婆铁杖一挑,呼的一声在他身前桑划起,硬把伏三泰逼退,口中喝道:
「老婆子话还没有问完,你稍安毋躁。」

  冉逢春怒声道:「桑婆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包庇咱们逃走的徒弟,那
是没把咱们五山派放在眼里了?」

  小红道:「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门下,谁说是你们的徒弟?你们迷失了相公的
神志,江湖上那有师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

  秃顶神鹫南宫寿目光一注,问道:「你家相公是天罡门于勿用的后人?」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问道:「南宫老儿,你问他作甚?」

  秃顶神鹫大笑道:「因为于勿用是老夫的师兄,他儿子就是我的师侄。」他
目光转注到五山山主身上,说道:「老夫师侄,真是被你们迷失了神志?解药呢?」

  羊乐公攒攒眉道:「南宫老哥怎么会相信这小子的胡说八道,他明明是咱们
五人的徒弟儿,只是神志有些不清,容易受人蛊惑,于立雪你还不过来?」

  阮天华为难的望望小红,说道:「小红,大师父在叫我了。」

  小红道:「相公,他不是你师父,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再也不能去理
他们。」

  羊乐公怒声道:「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拨离间。」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桑鸠婆举手一挥,磔碟尖笑道:「你们五个人共收一个神志不清的徒弟,倒
是怪事。」「篷」,她和羊乐公硬接了一招,双方各自后退了一步。

  秃顶神鹫嘿然道:「老夫要你们交出解药来,你们可曾听到?」

  伏三泰大笑道:「南宫老哥,就算于立雪是你师侄,但他却是咱们五人的徒
儿,徒儿总比师侄要亲吧?如有解药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咱们早就给他服了,
还用老哥说么?」

  秃顶神鹫道:「小红说于立雪是被你们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伏三泰道:「你怎能听信一个书童之言?」

  秃顶神鹫浓眉掀动,说道:「他是老夫师侄,被你们迷失神志,老夫岂能不
管?」

  羊乐公笑道:「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难道会是假的。」桑鸠婆心中暗暗奇
怪,他们双方互争这个白痴,究是为了什么?

  铁拂道人道:「诸位不用争执了,贫道和南宫道兄,同住九宫,方外论交,
知之甚稔,于勿用于施主确是南宫道人的大师兄,离开九宫之后,据说另创门户,
以天罡旗出现江湖,后为仇家所杀,这位小施主,既是于施主的后人,南宫道兄
自然要问问清楚,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自该交出解药来才是,同是江湖
同道,不可因此伤了和气。」他说的虽然婉转,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秃顶神鹫一面
的。

  「哈哈。」羊乐公大笑一声道:「就算和九宫双剑伤了和气,咱们这徒儿是
非领回去不可。」

  崆峒黄衫冷冷的道:「你们争徒儿也好,争师侄也好,你们还不是想骗这娃
儿的一面天罡旗?」小红听得暗暗奇怪,他们想骗天罡旗?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
身上?自己还当秃顶神鹫真是于相公的师叔,原来也没安着好心。

  桑鸠婆听得心中一动,磔碟尖笑道:「老婆子不管你们争什么,这两个小娃
儿是老婆子要他们跟我进来的,时间以两天为限,这两天之中,由老婆子保护他
们安全,你们谁也休想动他们一根毫发,两天之后,他们两个要跟谁走,老婆子
概不过问。」说到这里,回头朝小红道:「小红,你主仆二人不用害怕,一切有
我老婆子替你们作主。」

  祝神机大笑道:「老大,看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咱们五山联盟,还没怕
过什么人,如今为了一个门下弟子,虽是小事,但咱们如若就这样退出去了,咱
们五山派那就从此不再立足江湖了。」

  伏三泰洪声道:「老五说得对,咱们五山联盟,不能丢人,也不惜一战,甫
宫老儿,你只管划道,咱们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

  崆峒黄衫洪喝道:「你们要动手,就到外面去。」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在这里动手,热闹些也好。」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弃
手中火折子劈了过去。

  她掌风如团,何等强劲,苟不弃急忙侧身避闪,掌风从他身旁劈过,火折子
依然突告熄灭,石窟中登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桑鸠婆钢杖一横,后退了数步,
这一刹那间,但听有人洪笑,有人怒喝,登时掌风呼啸,已有几个人在黑暗中动
起手来。接着呛呛剑鸣,有人撤出长剑,也有人豁然打开铁扇,声如裂帛。这—
阵掌风交汇,剑嘶轻啸,大家只凭听风辩位出手,攻拒进退,快如掣电。

  小红拉着阮天华的手,紧贴着石壁,缓缓移动,只听桑鸭婆尖喝道:「老婆
子在此,谁也不准过来。」喝声中「当」的一声,拦住了一个使剑的,紧接着又
是「蓬」的一声大震:

  桑鸠婆呷呷笑道:「姓羊的,原来是你。」从她口气听来,这欺来的当是万
洋山主羊乐公了,那么另一个和桑鸠婆剑杖交击的,该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

  羊乐公和冉逢春欺身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对付桑鸠婆,他们的目的,不用说
是在阮天华了。小红心里明白,自己两人落入五山主手中,固然再无逃走之望,
就是秃顶神鹫南宫寿说阮天华是他师侄,也不过为了觊觎天罡旗,桑鸠婆虽然护
着自己两人,想来也不怀好意。

  那么洞窟中这许多人,竟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了。小红心头越想越急,此时他
们正在黑暗之中动上了手,自己两人纵然暂时可以无事,也不宜逗留下去,但此
时要想出去,洞口站着一个苟不弃,也无法出得去。她在方才苟不弃亮起火折子
的时候,看到左侧不远,似有一条斜斜的裂缝,可以藏身。

  此时羊乐公和冉逢春欺来的人,被桑鸠婆一杖一掌,拦住了出路,羊乐公一
声大笑,冉逢春一声沉喝,一个发掌,一个发剑,联手攻上。桑鸠婆杖势连展,
劲风呼呼,依然把两人硬行截住,无法冲上半步。

  小红拉着阮天华,一步步退到左侧右首壁缝处,侧着身子挤了进去。这条石
缝有如夹层,斜斜而入,只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她在危急之中,只要能藏身就
好,那管裂缝究有多深?阮天华有小红拉著他的手,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自己
毫无主张,你拉着他走,他就跟着你进来。

  石缝既然只能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当然极狭,地势也一路往上,坡度虽不
甚陡,但也并不平坦,脚下所踩到的尽是石砾沙土,经两人这一踩动,就沙沙往
下滚落,你踩到之处,沙石滑落下去,上面的沙石,自然就跟着滚落下来。

  一时沙沙之声大作,势如流沙,你就是不走,沙石也倾泻而下。小红暗暗吃
惊,此时再待退出,已是不及,看来这回自己两人,只怕要埋身在石缝中了。退
下去既已不成,那只有冒险上去再说,因为你站立不动,泻落的沙石已经快要没
胫,自然只有往上去才是辩法。

  小红放开了阮天华的手,低低说道:「相公,小婢走在前面,你跟着小婢上
来,要手足并用,双手抓住石壁,慢慢的走。」

  阮天华道:「双手抓住石壁,我会的。」

  小红道:「那就快走了。」她走在前面,双手扪著石壁,但石壁上有许多石
块,早已风化,你抓到的石块,有些地方就会一把抓起来,变成碎粒,纷纷落下,
有些可以攀得住的,就用手攀,攀住了,再拨起脚来,跨上一步。双足一经跨动,
没胫砂石就往下泻落。

  这一段路,走得自然十分艰苦,双手也被碎石划破,血水粘腻腻的,却也并
不觉得痛楚。石缝一路往上,泻落的砂石,也一路滚滚而下,几乎可以把下面的
石缝填了起来。两人一路扪着石壁,只顾往上爬行,根本不知道多少时间,现在
他们已经爬到了一处石窟,脚下踩到的已经不是砂石,而是坚硬的实地,但耳中
沙沙之声,依然不绝。

  小红用手扪着,觉得空洞洞的,已经不是石缝了,急忙叫道:「相公,你上
来了吗?」

  阮天华答道:「我上来了。」

  小红幽幽的道:「我们上来了,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阮天华道:「出不去了,为什么?」

  小红道:「因为我们的出路,只怕已经被砂石拥塞住了。」

  阮天华道:「这里没有拥塞。」

  小红道:「这里好象是一个洞窟,当然不会拥塞。」

  阮天华道:「这里不拥塞,就不要紧。」

  小红道:「但我们没有吃的东西。」

  阮天华道:「我肚子还不饿。」小红知他神志没有全醒,说也白说。伸手一
摸,差幸桑鸩婆交给自己的火筒,还在怀里,这就伸手取了出来,擦的一声打亮
了,朝四面照了照。

  这座石窟,相当宽大,比下面那个石窟还大得多,看去空荡荡的,火光照不
到的地方,一片黝黑,估计自己立身之处,是在石窟左侧,这就说道:「相公,
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渐渐走进中间,小红忽然发现南首似乎隐隐有亮光进入。身在石窟之中,
当然分辩不出方向,她只是假设洞窟左侧是东首,那么中间的里首是北首,透进
光亮来的地方是南首了。她急步走了过去,渐渐走近,已可确定从石壁间透进来
的是天光了。

  阮天华看她走来,也立即跟了过来,问道:「我们要出去吗?」小红走到近
前,原来石壁离地两尺高处,象窗户一般,凿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口,依稀天光就
是从窗口透进来的。

  因为洞口布满了从上面倒挂下的藤蔓,粗逾手臂,不下数十百根之多,层层
绿叶,如帘如幕,把洞口密密封住,还结了累累朱红果实,光亮只是从藤蔓的枝
叶间透入,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

  小红把火筒交给阮天华,伸手拨出长剑,再探出半个身子,用剑拨开了一些
藤蔓,俯首看去,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间,下临千寻,壁立如削,令人目
为之眩,那有什么出路?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回入洞中,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因为火筒由阮天华举在手中,她目光一抬,
看到窗户似的洞口上面,绣着「放鹤」二字。心中暗道:「他们稍下面那个洞窟,
叫做白鹤洞,这里又有「放鹤」二字,那么这座洞窟,从前一定有人居住,这人
也许养了一双自鹤,他在峭壁上开了这个窗口,是放鹤用的了。

  接着又想:「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没有吃的东西,岂不很快就饿
死了?他拿什么裹腹呢?哦,那藤蔓上结了许多朱红果实,大概可以吃的了。」
一念及此,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伸手摘了五六个朱红果实,才回身入内。

  阮天华道:「小红,你摘下来做什么的?」

  小红把果实放在窗口石槛上,一面说道:「不知道这果实能不能吃?如果可
以吃,我们暂时就不愁吃的东西了。」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剥开外面一层硬壳,
里面包著五六瓣朱红果子,她取了一瓣,轻轻咬了一口。

  但觉果汁如蜜,又稠又甜,满口清香,不觉大喜过望,又取了一瓣,递给了
阮天华,说道:「相公,这果实很好吃你吃一瓣试试。」

  阮天华放入口中,吃了一瓣,点头道:「果然又香又甜。」两人只各自吃了
一个果实,就已觉得很饱。

  小红更喜不自胜,说道:「现在不用发愁了,这果实外面多得很,吃上一个
月也吃不完呢:」

  阮天华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吗?」

  小红柔声道:「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出去。」

  阮天华道:「师父他们会不会上来呢?」

  小红道:「他们并不是相公的师父,他们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用叫他们
师父。」

  阮天华点点头道:「只有你对我好。」

  小红粉脸一红,说道:「小婢是相公的书童呀,你是主人,小婢是仆人,当
然会对相公忠心的了。」接着道:「好啦,我们先去里面看看再说,有没有出路。」
她从阮天华手中取过火筒,转身走在前面。

  这座洞窟相当宽敞,除了左首裂开了一条石缝,是两人上来的地方,靠北首
一堵石壁中间,还有一个洞窟,里面黑黝嚣,的看不清景物。小红一手拿着火筒,
一手执着长剑,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略呈方形,火光照处,她差点惊
咦出声。原来中间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须眉全白的老道人,在他身边,还
蹲伏着一双白鹤。

  小红看得一怔,暗道:「这座洞窟果然有人住的。」她正待退出,忽然发现
这白须道人面色枯黄,双目下陷,坐着一动不动,不类生人,那双白鹤也闽着双
目,也不象是活的。心中觉得奇怪,擎着火筒,又走上几步,仔细看去,老道人
脸上皮包着骨,脸色枯黄而僵,好象已经仙去。她不觉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白鹤,
果然也是死的,这一人一鹤,敢情都已得道仙去。

  她赶紧跪到地上,默默地祝福着道:「仙长、仙鹤,都已仙去了,弟子不该
来打扰仙居的,但愿仙长保佑,能让阮相公和弟子平安脱险,弟子就感激不尽了。」

  心中默默说着,就一阵磕了几个头,才抬起头来,忽然目光一瞥,发现地上
似有字迹,急忙凝目看去,只见地上刻着四行字,每行四字,那是:「入我洞府,
即为有缘,左右两壁,因汝得传。」阮天华看小红跪看叩头,也跟着跪下,磕了
几个头。

  小红看他和自己并排跪着叩头,她脸上不禁一阵羞红,叫道:「相公,你快
起来,这四句话,是老仙长留的了。」

  阮天华凑过头去,看了四句似偈非偈的句子,说道:「老仙长说我们进入这
洞府,就和他有缘……」

  小红问道:「那么左右两壁,因汝得传,是什么意思呢?」

  阮天华神志虽然只清醒了一半,但他从小读的书,看到文字,自然会懂,这
就接着道:「他是说,左右两壁,因为我们才能传下去。」

  小红心中一动,她想到九宫双剑的对话,这位仙长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白鹤
真人,还有一部什么「紫府铨真」的书。这些人敢情都是觎觎这部书来的了,现
在从白鹤真人留在地上的四句话来看,莫非这部书就藏在左右两壁不成?心念这
一动,就向阮天华道:「相公,我们谢谢这位仙长。」说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
几个头。阮天华听她要自己磕头,也随着磕了几个头。

  小红站起身,就朝左首右壁走去,到了壁下,用火筒照着看去,石质光滑,
石壁下面,什么也没有,但当她抬起头来,发现壁上刻着许多小宇,还有人象图
形,一面叫道:「相公,你看,这石壁上有字。」

  阮天华道:「我看到了。」

  小红道:「这要从头看起,才能明了,我们到这边来。」她执着火筒,走向
左首。

  阮天华看着壁上字迹,口中念道:「予昔年无意中发现此洞,左右两壁,绣
有「紫府铨真」,为玄门正宗,今大道将成,以此留待有缘,放鹤洞口,为予所
豢白鹤衔来之朱果,虽非仙品,服之亦可补神益气,却病延年,自予以巨石封洞
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方有有缘人能至此也,白鹤于泐石。」这一段只写了两行。

  接着是「紫府铨真」四个大字,后面就是行功运气的法门,每一段文字后面,
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和几个跌坐的像。小红读书不多,自然有许多字不认
识,文句更是看不懂,但她心思灵巧,看了跌坐的人像,就心中一动,暗想:这
些人像,大概就是很高深的内功了,阮相公被五山主点了脑后玉枕穴,以致神志
迷失,如果练成了这些内功,全身血气贯通,被五山主点废的穴道,一定可以恢
复的了。心念这一动,这就立即问道:「相公,这紫府铨真上许多人像,练的是
什么功夫,上面有没有说?」

  阮天华道:「上面有一篇序文,只说练的只紫正神功。」

  小红道,「相公内功已有很好的基础,我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你把紫正神
功练好了,再出去不迟。」

  阮天华道:「你呢,你练不练?」

  小红道:「小婢只练过轻功,剑法,和几手擒拿,投有练过内功,自然不能
和相公比了。」她忽然哦了一声,又道:「我们再去看看右首右壁上,不知还刻
丁些什么?」

  阮天华道:「好。」两人又走到右首壁下,小红擎着火筒,让阮天华去看。
右首石壁上也有许多文字,和许多人像,但这些人像手上都拿着长剑。

  小红喜道:「相公,这是剑法了?」

  阮天华点头道:「是紫云剑法,共有三十六式,下面这五个图形,却是「紫
府迷踪」……」

  小红喜道:「这样就好,相公练紫正神功,小婢可以练剑法,不过小婢看不
懂上面字句,还要相公教小婢练了。」

  阮天华点头道:「这些句子我懂,就是不懂的地方,下面还有很详细的注解。」

  小红问道:「那么这五个图形,紫府迷踪又是什么呢?」

  阮天华朝注解详细看了一遍,才道:「依上面说,学会了「紫府迷踪」,就
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你。」

  小红喜心倒翻,咭的笑道:「有这么好,相公,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
练好不?」

  阮天华道:「我们这就练好了。」

  小红道:「相公先把剑法看了教给小婢,小婢就一个人在这里练剑,你拿着
火筒,去左壁照着字句,去练紫正神功。」

  阮天华道:「就这么辩。」当下就由阮天华看了壁上的剑法,把第一招一句
一句的给她解释清楚。小红抽出长剑,依照他说的如何发剑,如何开步,再依照
壁上图形,依样胡芦的做着。

  她本来就会使剑,人又颖悟,这样反复做了几遍,对第一招剑法大致已可记
住,阮天华又读着第二招的文字,再一句句加上解释。小红听他说一句,就摆一
个势子,这样也反复练了几遍,第二招的手势和步法也记住了。这就说道:「相
公,可以了,小婢都记住了,现在小婢一个人练就好,你快过去练紫正神功了。」
说着就把火筒递了过去。

  阮天华接通火筒,依言走到左首壁下,先把文字连同注解,详细看了一遍,
就熄去火筒,面对左壁,盘膝坐下,依照壁上说的运气法门,练习第一个坐形。
石窟中黝黑如墨,一个练剑,一个练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等阮天华练功
完毕,两人退出外面,举目看去,南首石窗一片黑暗,已不见一丝天光,敢情外
面天色已经黑了。

  小红走近石窗,取了两个方才摘下的朱果,分了一个给阮天华,算是晚餐了。
朱果虽然只有桃子大小,但吃了一个,就有大半天不觉得饥饿。小红奔波了一天,
就倚着右首石壁打盹,阮天华这三个月来,晚上都是跌坐练功,成了习惯,就自
顾自在左首壁下盘膝运功。

  第三天两个人醒来,各自吃了一个朱果,小红就要阮天华和她一起练剑,下
午,再由阮天华照着壁上字句教她「紫府迷踪」,当然也是两人一起练习。这就
是说白天上午练剑,下午练「紫府迷踪」,晚上阮天华练功,小红就倚着石壁睡
了。他们上来的石缝,早已被砂石填满,不虑被人发现。

  南首石窗外藤蔓不下百十条,每一条藤上,都结了累累朱果,每人一天吃上
两个,就可以不饥不渴,也不虑饥饿。因此两人住在石窟中,当真如入仙境,只
是一心一意的练功,可说真正心无旁惊。尤其阮天华的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更
是心无杂念,精进甚速。

  一晃眼十多天过去了,阮天华、小红已把三十六式「紫云剑法」和五式「紫
府迷踪」全学会了。只是阮天华的神志,还是半醒半迷,依然毫无进展。小红看
得暗暗担心,自己满以为阮相公练成紫正神功,定可攻得开被五山主点了的穴道,
如今十几天过去了,阮相公依然如故,那是没有希望复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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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自己把「紫云剑法」和「紫府迷踪」练纯熟了,就可以去找五山主祝
神机,只要把他制住了,就可以逼着他替阮相公解开受制的穴道了。她想到这里,
就更是加紧练习剑法、身法。阮天华也眼着她练习剑法,身法,晚上勤练「紫正
神功」。

  只是进展十分缓慢,壁上有二十四个图形,他按着注解,和练功的进度,一
个个依次做去,现在只是刚做到第八个。这天两人刚练完剑,阮天华总觉得小红
使的「紫云剑法」,不论练的何如纯熟,总是不能发挥出剑法的精妙之处。

  他虽然神志只清醒了一半,但他从小练剑,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因为小红内
力不足之故。「紫正神功」是道家最上乘的练气功夫,小红功力不够,自然无法
练习,但形意门的内功,也是正宗功夫,她也可以练习。这就把形意门的内功口
诀传给了小红,要他每晚和自己一同练功,

  这样又过了十几天,算来已有一个月光景,两人已把剑法,步法都练热了,
这就改为上午练剑,下午练功。他们吃的朱果。虽非仙品,但也是人间极为罕见
的灵药,可以补气健神,延年益寿,小红武功已有根底,再用功勤修,内功进步
自然极快。

  这一个月下来,阮天华已经练到十二个图形了。这天下午,两人正在运功之
际,阮天华突觉一缕热气由丹田直冲而上,整个人就象要飞了起来,这一刹那,
百脉齐震,风雷进腾,不可自己。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才缓缓归丹田,
如百川汇海,全身无不通畅,头脑也顿觉空灵清明,精神大爽,缓缓睁开眼睛来,
石窟中黑黝之处,也看得一目了然,纤微可辨。

  再一回忆,从前种种,历历在目,被祝神机点闭了穴道,丧失的记忆,业已
完全恢复,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回头看去,小红也正好运功醒转,睁开眼来,这
就急急叫到:「小红。」

  小红看他喜形於色,忍不住问道:「相公有什么事吗?」

  阮天华道:「我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小红惊喜的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阮天华道:「方才我在运气行功之际,突觉一股热气从
丹田往上直冲,连人都好象飞了起来,这样约有一盏茶的时光,全身百脉都已通
畅,头脑也清爽了,从前的事情,都可以想得起来,不是完全恢复了吗?」

  小红喜得流下泪来,说道:「小婢总算等到了,小婢知道相公总会有清爽的
一天的,现在相公果然清醒了。」

  阮天华心头一阵感动,情不自禁一把把她揽入怀里,说道:「小红,我能够
恢复神志,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一直被祝神机所控制,也没有今天了,我
……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小红被他揽在怀里,感到一阵羞涩,也只有温声的叫道:「相公……」这样
轻,但一个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轻颤,胀红着脸,头垂得低低的说道:「
小婢不是为了相公谢,只要相公神志恢复清明,小婢就放心了。」

  阮天华道:「小红,你真好。」他用手托着她下巴,缓缓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小红羞得赶紧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清美的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古人把女孩子脸
上挂着泪水,譬喻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现在她一张脸胀得通红,倒象苹果淋上
了水。阮天华心里一阵感动,不觉低下头去,用嘴唇像蜻蜒点水般轻轻吸着她泪
珠。

  小红又惊又怕,又喜又怯,扭了下头,羞急的道:「相公,你……脏不脏…
…」

  阮天华低低的道:「这是甘露,怎么会脏?」他话声一落,两片火热的嘴唇,
已经捕捉住她娇小的樱唇,吸得牢牢的,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小红没有挣扎,
只是感到一阵窒息、晕眩,心头小鹿快要涌上喉咙,身躯也起了急据的颤抖。不
知道是喜还是怕?这时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阮天华电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触,一张俊脸已经红得像火烧一般,先前只是
情不自禁,现在他尝到了甜头,就再也不肯离开,双臂也越环越紧。小红唔了一
声,双手轻轻推着他,别过头去,娇喘着叫道:「快放开我。」阮天华赶忙松开
双手,小红一下就逃了出去。

  阮天华跟了过去,红着脸问道:「小红,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红转过身去,低垂着头,微微摇了摇说:「小婢……是……透不过气来。」

  阮天华走近她身边,低低的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

  小红脸上娇红未褪,忽然转过身来,正容道:「相公刚刚恢复清明,应该加
紧练功,方有大成,也不负小婢要相公逃出来的一番苦心,相公不加紧练功,却
欺侮起小婢来了。」她说到最后,竟然不胜幽怨,盈盈欲涕。

  阮天华听了脸上更红,看得又爱又惜,连忙作揖道:「小红,你说得极是,
方才………方才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小生下次不敢了。喏、喏,小生给你赔礼。」

  小红娇躯一扭,避了开去,把把嘴,又白了他一眼,才道:「小婢不敢当,
相公还是好好去练功吧:」

  阮天华笑道:「你看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叫我练功?难道不吃晚餐了?」

  小红给她一说,回头望望石窗,外面天色果然已经昏暗下来,口中啊了一声
道:「天色快暗了,又是一天过去了。」他们现在已把石窗外面的藤蔓用剑把较
细的枝叶削断了许多,只剩下结了果实的老藤,这一来,有如疏帘一般,天光可
以透射进来了。她随着话声,俯出身去,摘两个朱果,剥开外壳,粉脸一红,说
道:「相公怎么和小婢也客气起来了?」

  阮天华吃了一瓣果实,低笑道:「这叫做相敬如宾呀。」

  小红听得大羞,她心里虽然甜甜的,但口中却道:「相公,小婢是侍候你的
人,但你也应该尊重小婢,不能这样轻薄。」

  「好,好……」阮天华连说两个好字,才望着小红说道:「伏大娘当日要你
当我书僮,那是因为我假扮了于立雪,所以你侍候的也是于立雪,并不是阮天华,
对不?」小红只得又点了点头。

  阮天华大笑道:「这就是了。」

  小红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相公在说什么?」

  阮天华道:「我们当日被铁手五煞掳来,后来又被五位山主所救,他们不知
为了什么,竟然想利用我,於是把我神志迷失,由五位山主轮流传我武功,你本
来可以不管我的生死,逃出山去,因为我是假扮于立雪的人,并不是你真正的主
人……」

  小红道:「但小婢总是你的书童,总是跟着相公你出来的,就算相公不是我
真正的主人,但我们身落人手,也应该患难与共……」

  阮天华笑了笑道:「就是咯,我们既不是主婢,只是同时遭人劫持,变成了
患难与共的朋友……」

  小红脸上一红,叫道:「相公……」

  「你听我说下去。」阮天华接着道:「你为了救我,在山庄中苦苦的等了三
个月,才把我救出来,你对我这份情义……」

  小红脸上更红,娇急的道:「小婢……小婢……」

  阮天华道:「我方才说过,我们的身份并不是主婢,何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因此,我要和你认为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红眨着眼睛,她眼中又包了泪水,说道:「小婢不敢,小婢也不配。」

  「你配。」阮天华又走了过去,抚着她秀发,柔声道:「你对我有恩、有义,
我们结为兄妹,你有什么不配?何况现在我们一同在这里练功,如果这位白鹤仙
人是我们师傅的话,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妹了,快点个头,叫我大哥。」

  小红感动得流下泪来,说道:「小婢只是个下人,怎么能当相公的妹子呢?」

  阮天华道:「你配的,你再不答应,我又要吻你了。」

  小红颤声道:「相公,你对我太好了。」

  阮天华道:「你答应了?」小红点点头。

  阮天华喜道:「好极,小红妹子快叫我大哥。」小红一下扑进他怀里,把头
埋在胸口,心里已在叫着「大哥」,但口里却没有叫出来。阮天华抱住她娇躯,
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红把一颗头埋得更紧,口中幽幽的叫了声:「大……哥……」

  「哈,好妹子,你终于叫我大哥了。」阮天华高兴得抱起她身子,将她搂在
怀里。

  「大哥……你……」小红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软
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小红正值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哪禁得起异性的挑逗?
更何况这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许的对象。小红半推半就,嗯了
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她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阮天华。他感到小红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幽香,
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将小红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吻她的樱
唇。小红婉转相就,两人吻在一起。阮天华将小红的丁香小舌吸出来,含在嘴里
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间,小红被他吻得神智大乱,在
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

  小红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哥……我……好舒服…
…我爱你……」

  「红妹,我也爱你……」阮天华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小红在他火热的吻下颤抖,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乱情迷。

  阮天华欲火中烧,将小红横抱在怀里,向石床前走去。阮天华将小红放在石
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小红一惊,往床里一缩轻声道:「大哥……不要……」

  阮天华上床搂住小红求道:「红妹,我以后若负了你,让我不得好死。」

  小红小手虚掩他的嘴,羞笑道:「快别说了……我……我信你……」说着双
手捂住脸,羞态甚是可爱。阮天华大喜,搂住小红为她宽衣解带,片刻间将她剥
得一丝不挂,露出欺霜赛雪般的雪白胴体。小红捂着脸,哪敢看他一眼?阮天华
看着小红美丽的少女胴体,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她雪白的玉体肌肤细腻柔滑,吹弹得破,娇艳得像要滴出水来。粉红的
小脸妩媚动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爱,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强自镇定。小红的身材苗条,曲线凹凸玲珑,酥胸高耸丰满,两个雪白玉乳上的
鲜红樱桃让人垂涎欲滴。雪白的小腹镶嵌着迷人的香脐,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
桃源洞口处溪水流淌。

  阮天华见到这种美景,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他扑上前去,握住小红的雪白双
峰揉搓起来,更低下头品尝她的两颗樱桃。小红紧抱着他的虎腰,轻呼:「哥…
…痛……轻点儿……」

  阮天华心下甚是怜惜,抱住小红的柳腰,轻吻她的耳垂道:「红妹,对不起,
我弄痛你了。」

  小红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大哥,你不老实……」

  阮天华使劲亲了她一口,笑道:「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可迷死我们男人
了。」

  「你……」小红满脸娇羞,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阮天华心中怦怦乱跳,他
大胆地分开小红的两条玉腿,尽情地欣赏她身体的最美最神秘地带。只见小红的
下体阴阜丰满,乌黑的嫩草均匀地分布在花瓣四周,粉红色的花瓣半开半闭,上
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露珠。

  小红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挣扎着想合上两条玉腿,嘴里吐出如梦如醉般的呻
吟:「不……不要啊……」可阮天华紧抓着她的两条玉腿,她哪里动得了分毫?
阮天华低下头,用嘴吸吮她下身的花露,咂咂有声。

  小红用双手捂住脸,羞得连雪白的脖颈都变成粉红色。阮天华见这小姑娘婉
转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娇媚动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动欲火高涨。阮天华脱
去全身衣裤,露出又粗又红的硕大宝贝,把它送到小红的小手里。

  「这……这么大……」小红又爱又怕,她握着这热气腾腾的宝贝不知如何是
好,想放手又舍不得。阮天华只觉丹田一股热流直冲小腹,宝贝硬得发痛,他知
道再也不能忍了。阮天华把小红放倒在床上,分开她修长双腿,用龟头在她溪水
淋漓的花瓣上揉弄了几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啊……不要……好痛啊……呜呜……不来了……」小红痛得泪水泉涌,用
手使劲推阮天华。

  阮天华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红颊,安慰她:「对不起,是哥不好,我这就退出
来。」

  小红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哥……我能忍……」

  阮天华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可不要勉强啊。」小红轻咬下唇点了
点头。阮天华躺在床上,让小红骑在自己身上,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

  小红娥眉微蹙,轻轻扭动柳腰上下移动着,起初还是有些疼痛,但不久体内
又酥又痒甚是舒服。小红紧闭双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袭来,她忍不住娇呼:
「哥……我好舒服……用力……」柳腰疯狂地扭动迎合著阮天华。

  阮天华抚着她滑润的丰臀,腰部卖力地向上挺进,将宝贝深深地进入到小红
的身体里。在下面的阮天华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宝贝在小红粉红湿润的花瓣里
进进出出,阴毛纠缠在一起,沾满了两人的爱液。小红的肉壁紧紧包裹着阮天华
的宝贝,每一次的抽插都给两人带来无边的快感。

  「啊……嗯……好……哥哥……我……不行了……」小红喘气凝重,玉体微
颤,肉壁阵阵紧缩。阮天华这时也到了紧要关头,他紧抓小红香汗淋漓的玉臀,
同时腰猛地向上一抬。

  「啊……」小红只觉下身火热,花心喷洒甘泉,同时一股滚烫的液体冲进体
内,在刹那间身体达到了愉悦的高潮。她滑下阮天华的身体,紧紧搂住他,充满
了幸福感。阮天华喘着粗气,满意地回味着交欢的乐趣,大手不规矩地在小红的
娇躯上游移。

  小红娇嗔道:「刚做了人家大哥,就欺侮人家……」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我还要欺侮你一辈子呢。」小红娇羞不已,但是心里
却是甜甜的。

              第七章干将莫邪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了,阮天华又把「形意拳」和「形意剑法」也传给了小红。
阮天华已把「紫正神功」二十四个坐式全练会了。自己可以感到的,除了在黑暗
的洞窟中,不用火筒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之外,身子也轻了许多,真气可以随意
运动,他自己也不知功力究竟精进到如何程度?

  小红在这三个月中,学会了「形意拳剑」和「紫云剑法」,「紫府迷踪」,
武功自然也精进甚多。尤其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她一颗心只在「大哥」的身上,
一天也不知道要叫上几声「大哥」,娇憨得有如依人小鸟,却又善解人意,阮天
华对她也爱护备至。

  「唉。」小红望着圆形的石窗,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我们每天苦
练武功,但就算练成通天的本领,出不去又有什么用呢?」

  阮天华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妹子,你还记得不?那天我们从石缝中上来,
发现这里是一个石窟,就爬了进来,如果不会发现这里一个石窟,那该怎么辨呢。」

  小红道:「如果没有这个洞窟,我们可能循着石缝还会爬上去。」

  阮天华拍手笑道:「这就是了,这一石缝,可能是某一次大地震时裂开来的,
可能一直通往上面,我们循此石缝上去,也许出得去也不一定。」

  小红听得眼睛一亮,喜形于色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呢?」

  阮天华笑道:「我们既然来也,就是知道出路,也要等练成了才能出去。」

  小红兴奋的道:「我出去看看。」

  阮天华道:「如有出路,我们就上去了,还要看它作甚?」

  小红已往洞口奔去,一面回头道:「不,如果真有石缝可以出去,自然先看
好了,才好准备。」随着话声,她已闪出洞去。

  不过一回功夫,小红喜孜孜的跳了进来,叫道:「大哥,这洞口左首果然有
一条裂缝,往上通去,只要这条裂缝一直通到上面,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阮天华道:「那就走吧:」

  「慢点。」小红道,「石窗前面的朱果,还有很多,上去了,只怕就回不来
了,我们应该摘一些带出去才是。」

  阮天华道:「摘了如何带得出去?」

  「自然是手提着出去咯。」小红看了大哥身上的长衫一眼,说道:「大哥,
你把长衫脱下来,就可以包上几十个呢。」

  阮天华笑道:「好罢。」当下就脱下长衫来,放到地上,两人半俯着身子探
出石窗,挑较大的朱果摘取,不消一回,就已摘了二三十个。阮天华道:「够了,
再多,只怕带不出去了呢:」

  小红又摘了七八个才住手,用长衫包好,伸手提了提道:「又不很重。」

  阮天华道:「不是重的问题,如果上面山缝仅容得一个人通行,包裹大了,
就拿不上去了。」

  小红道:「这条石缝上,砂石很多,我们一已走动,和我们上来的时候一样,
只怕又会滚滚泻落,把石缝堵塞起来,以后怕也没有人能上来了,我们应该去向
白鹤真人叩谢告别才是。」

  阮天华点点头道:「妹子说得极是。」两人走入洞里双双跪下,朝白鹤真人
遗蜕叩了几个头,才一同站起,退出里洞。阮天华提取一包朱果,说道:「让我
走在前面。」当下举步跨出石窟,踏上左首一条裂缝。

  这条裂缝虽然也有些坡度,但却十分陡峻,好在两人在石窟中耽了三个月时
间,内功精进,走来并不吃力。小红说得没错,这石缝之间,积满了砂石。阮天
华走在前面,一路提气而行,脚下极轻,滚落的也极少。

  走在后面的小红心思镇密,怕被坏人发现白鹤真人成道的洞窟,巴不得自己
两人走过之处,由砂石把山缝填了起来,因此走过之处,故意脚下用力,积聚的
砂石经她这一踩动,就象流水般往下滚落,一时流沙之声大作。

  石缝裂处斜斜往上,也略有曲折,那是依着山腹间的砂石层裂开来的,也许
经过一场大雨之后,此处可能是一道山崖中的暗流。因为有许多处,都是在石隙
间通过,两人时而盘曲,时而陡升,石缝虽然仅能通人,但并不感到闷气,可见
上面定有通风之处。

  这样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估计至少已在山腰以上了。阮天华目能暗视,忽见
发现头顶不远,依稀似有天光,心中一喜,急忙回头叫道:「小红,上面好象有
天光了。」

  小红道:「那就快些上去。」阮天华微一吸气,身形直拨而上,原来裂缝尽
头,又是一间石室。

  阮天华弯着腰跨出石缝,目光一转,这间石室只有四五丈见方,到处乱石累
累,天光就是从前面洞口射进来的,洞外白云如絮,青天如镜,不见一座峰峦。
小红跟着跨上,看到洞口天光,不觉喜道:「我们终于出来了。」

  阮天华忙道:「慢点,你不要慌慌张张的冲出去,当心下面是一落千丈的峭
壁。」

  小红掠掠鬓发,又拍了拍一身灰尘,笑道:「我才不会这样鲁莽呢,这一段
路,走都走累了,先坐下来歇息,吃一个朱果,可以恢复疲劳。」说着从阮天华
手中接过包裹,取了两个朱果,坐到大石上,剥去外壳,递给阮天华。

  阮天华说了声:「谢谢。」接过朱果,朝洞口走去。

  这座洞窟原来是在一座高峰之上,离绝顶应该不远了,四周群峰都在白云之
下,只有寥寥几个露出一点峰尖,看去宛如海中的礁石。只有自己立身之处的这
座山峰,却巍然独峙,高出云端,不用登临绝顶,已可一览群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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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窟外面,不用说当然是悬崖峭壁,十分峻险,但以两人的功力来说,纵然
没有山径,也并不足畏。这就回身走入,含笑道:「你不用发愁了,我们休息一
会儿,就可以下山了,大概赶到山下,天还没有黑呢。」

  小红道:「我们上来的这条裂缝,该想个法子把它堵起来才行,如果有人循
着下去,就会找到白鹤真人的洞窟了。」

  阮天华笑道:「我们一路上来,滚下去多少砂石,纵然没有完全堵塞,也没
人下得去了。」

  小红道:「不,滚下去的只是砂石,时间稍久,还在慢慢的沉下去,这条石
缝还是会露出来的。」

  阮天华笑道:「这就叫做留待有缘。」

  小红道:「我看紫府铨真所载的武功,非同寻常,你总可以感觉得出来,你
传给我的一套形意剑法,是形意门最高深的武功了,但我练会了之后,就觉得比
起紫云剑法,总要逊上一筹。」

  阮天华道:「你说得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小红道:「这就是了,剑法已是如此,那紫正神功就更高了。这样高深的武
学,留在这里,本来还投有人知道,象桑鸠婆、崆峒黄衫等人找了一阵,找不到
什么,也许以为只是传言之误,也就算了,但我们两人忽然又在江湖出现,武功
比从前又高出很多,他们自可想得到我们必有奇遇,如果有人到山上来找,只要
细心一点,就不难发现这条石缝,留待有缘虽然不错,但若是让坏人进得去,如
虎添翼岂不更坏?」

  她口气稍顿,接着道:「下面的石缝,不用耽心会被人发现,因为从上面滚
下去的砂石,大概足可把石缝填满,就是有人想挖掘上去,也极无可能,但这里
的裂缝,时间稍久沙石只会往下去,迟早会露出来,所以我想这里有不少大大小
小的石块,我们花些工夫,把它填起来才好。」

  阮天华点头道:「妹子这顾虑也未当不对,好吧,我去试试,搬几块石块,
把它堵起来就好。」说着站了起来。

  小红道:「这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去搬。」

  阮天华道:「不用了,还是我一个大人来的好。」

  这就走了过去,先前找了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往裂缝中推了下去,觉得并不
费力,又推了几块较大的,发现自己依然并不觉得吃力,这几块大石,少说都有
二三百斤重了,居然亳无不费力就推动了,这才发现自己这三个月来内力不知增
强了多少。

  石缝间经他推下去十来块磨盘大的石块,震得隆隆之声不绝,自然也有不少
砂石跟着泻下,差不多已可把石缝填满,这就又移了几块比入还高的巨石,堵住
裂缝之上。小红看得暗暗惊喜,说道:「大哥,你移过去的几块大石,几乎都在
千斤以上,你好大的力气。」

  阮天华笑道:「这大概是练了紫正神功,内力增强了很多。但这几块大石,
虽然逾千斤,我只是慢慢的把它推过去,并不是把它举起来。」

  小红道:「换了我,最小的也推不动呀。」

  阮天华道:「这三个月来,你练的形意门内功,进步也极快,等到有了五成
火候,基础有了,就可练紫正神功了。」

  小红道:「我这样够了,又不去和谁打架。」

  阮天华笑道:「练功本来不是去和人家打架的,纵然不能成仙证道,至少可
以却病延年,到了年老的时候,看去要比别人年轻得多。」

  小红咭的笑道:「这么说,我们都要活到百岁了。」

  阮天华道:「人本来都可以活到百岁,练功的人,修练功深,至少可以活到
一百五十岁以上。」

  小红笑道:「那时我不成了老太婆了?」

  阮天华望着她笑道:「那时我也变成了老太公,我们再到这里来,就可以在
石壁上题上名字,人家都会把我们看作半仙呀:」

  小红提起包裹,甜甜一笑道:「好了,那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我们还是下
山去罢。」

  「不。」阮天华站起身道:「我要试试我的功力。」说完,走到一堵较为平
整的石壁面前,伸出手去,一面默运神功,默指如戟,朝石上写去。他这一运功,
果然指力如锥,石屑纷下,写了「百年后重来」五个字,每一笔都有五分来深。

  这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从前只是听爹说过,只有练成「金刚指」的人,
可以用指代笔,在石上写字,自己这样信手写来,竟然比「金刚指」还要深得多。
小红看得更是高兴,喜道:「大哥,原来你的功力竞有这样深厚了。」

  阮天华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好了,我已经写了百年后重来,过了一百
年我们再来吧。」

  他那里知道五山主祝神机虽然把他迷失神志,但却以「开顶大法」练了三个
月武功,由五位山主倾囊传授,那三个月,因神志受迷,杂念不生,足可抵得旁
人一年苦练,后来在放鹤洞中,每天以朱果裹腹,练成玄门至高无上的「紫正神
功」,目下功力,足以列名江湖顶尖高手之中,只是他连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小红偏头问道:「这里不知是什么山?」

  阮天华道:「我们下去问问就知道了。」

  现在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候了,田野间夕阳斜照,竹林中炊烟缕缕,太平盛世
的农村,呈现出一片安和宁静的景象。阮天华、小红两人走近一家竹篱房舍的短
垣前面,就站停下来。阮天华提高声音说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只听柴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白发婆婆看到两人,就含笑问道:「两位客官
有什么事?」

  小红抢着道:「老婆婆,我家相公在山中走迷了路,一路找到这里,天色已
经晚了,想在婆婆家借宿一宵,明日一早再赶路,请婆婆行个方便。」

  白发婆婆看了两人身上衣衫不少地方沾满了泥土,确似山中迷路模样,小红
又口称「相公」,像是书僮,这就含笑道:「借宿一宵不妨,二位请进来吧。」
两人跟着走入,只见屋中收拾得极为整洁,板桌木凳也很干净。

  白发婆婆说道:「二位只管请坐,这时候从山中出来,想必还没有用饭,老
婆子去弄些现成的饭莱,二位只好将就些了。」

  阮天华道:「多谢婆婆,真是不好意思。」

  白发婆婆道:「不要紧,都是现成的咯。」说着,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儿,只见她端着一个木盘走出,说道:「相公是读书人,山居简陋,
只有粗茶淡饭,二位只怕吃不惯呢。」把木盘搁到桌上,取出两茶一汤一箩糙米
饭,和两付碗筷,放到桌上。

  阮天华道:「婆婆太客气了,这样已经很好。」两人移过板凳,坐了下来,
小红取过饭碗,替阮天华装了一碗,自己也装了一碗,就吃了起来。

  茶肴只有两碗,一碗青菜,一碗梗豆、汤是蛋花汤。两人已有三个月没有吃
饭了,虽是糙米饭,吃起来就觉得特别有一股饭香,阮天华一连吃了三碗,小红
也吃了一碗。这一阵工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发婆婆进去点了一盏油灯,放
到桌上,一面笑道:「二位怎么不吃了?」

  阮天华道:「真要谢谢老婆婆,我们都吃饱了。」

  小红道:「老婆婆,我们相公想请问你一声,这里的一座高山,不知是什么
山?」

  白发婆婆笑道:「这里是武功山,最高的山峰,叫做白鹤峰。」

  小红又道:「老婆婆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白发婆婆收过碗筷,一面说道:「我那老伴这几天老病复发,躺在床上,唉,
上了年纪的人,不中用了。」

  小红取出一锭银子,含笑道:「婆婆,这些不成敬意,你收了吧。」

  白发婆婆推着她的手;笑道:「小哥不可如此,粗茶淡饭都是现成的,怎好
收相公的银子?」她不肯收。

  小红道:「婆婆如果不收,我们就更不好意思了。」

  白发婆婆还是不肯收,连连摇手道:「小哥,你快收起来,二位山行迷路,
借宿一宵也是常有的事,怎好收相公的银子?这个万万收不得。」

  阮天华看她坚决不肯收受银子,只得说道:「老婆婆既然不肯收,你就收起
来吧,这里老丈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我们从山上摘来的果子,你取几个出来,
给老丈、老婆婆尝尝吧。」小红只得收起银子,打开用长衫包着的朱果,取了四
枚,放到桌上还没开口。

  白发婆婆忽然目射奇光,惊异的道:「朱果,二位是从那里采来的?」

  小红看她神情有异,她为人机警,就笑着道:「原来这叫朱果,我们昨晚在
山中迷路,一天没吃东西,看到一支古藤上结了许多果实,只吃了一个,就觉得
精神好了许多,肚子不饿了,所以把它全摘了下来。」

  白发婆婆道:「你们在一支古藤上摘下来的,奇怪,这朱果只有白鹤峰千丈
壁上才有,那是一座千丈峭壁,无人上得去,上面虽然结着累累朱果,但这是仙
品异种,据说吃了会延年益寿,百病消散,还是百年前一双仙鹤从昆仑山衔来的
仙种,在石壁缝中生长,一年之中,随着季节变换颜色,春天果实是绿色的,到
了秋天变成红色,到明年春天,又变绿了,所以很少会掉下来,千丈峭壁之下,
又是一道山溪急流,就是偶而掉下一个来,也被水冲走了,没有人拾到过一个,
二位居然摘到了这许多。」

  小红道:「我们也是无意中在一处山洼边看到的。」

  白发婆婆问道:「二位还记得在那里吗?」

  阮天华摇摇头道:「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天快黑了,我们走得一身疲乏,想
找口水喝,是在溪边一处草丛中发现的,在山中迷了路,不记得在那里了。」

  白发婆婆看两人年纪极小,当然不可能会在千丈峭壁上摘来的。那么他们说
是在一处山洼中摘到的,也自然可信,她满脸欢笑说道:「相公真是仙缘巧合,
才会采得到这许多朱果,这是千百年难逢的奇遇,平常人想求上一枚,都求不到
呢,相公赐了四枚给老婆子,咱们真是沾了相公的光,才有此仙缘,我那老伴的
老毛病,也可以治好了,真要谢谢相公了。」说着双手捧起四个朱果,正待进去。

  小红问道:「婆婆,这朱果能医病吗?」

  白发婆婆笑道:「老婆子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仙品异种,吃了会延年益
寿,百病消散,自然能治病了,譬如五痨七伤,身体亏损,都会有效,还能去热
解毒,功用可大着呢,就是摘下来了,也能保持数年之久,春天仍会变绿,秋天
变红,等到完全干了,功效还是一样,你家相公好好收藏,这是世上少有的仙果,
如果是练武人,服了之后,更能目敏耳聪,益气轻身。」说完,匆匆往屋后走去。

  小红喜孜孜的道:「相公,你听到了没有,这朱果竟有这许多好处,不是小
的把它全摘了下来,真是错过了仙缘了。」

  白发婆婆再次走出来,就朝两人含笑道:「二位请随老婆子到里面去,时间
不早,二位也可以休息了。东首一间,本来是我媳妇的,她前几天回娘家去了,
正好空着,二位将就住一宿吧。」一手拿起灯盏,走在前面领路。

  阮天华,小红跟着她走入房中,房门并不大,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
两把凳子,她放下灯盏,就自退出。小红看到房中只有一张床,粉脸不禁骤然红
了起来,她和大哥在山腹石窟,虽然已经多次有过亲密关系,但是此情此景,还
是让她面红耳赤,心头小鹿狂跳不止。

  阮天华过去掩上房门,回身说道:「妹子,明天我们到了镇上,就去买几套
衣衫,让你换回女装。」

  小红道:「我还是穿男装的好,我们走在一起,也比较方便。」

  阮天华道:「那你也不用再扮书童了,穿上长衫,就说我们是兄弟好了。」

  小红道:「对了,大哥,我们要到那里去呢?」

  阮天华道:「我原是找爹和四师叔来的,如今一晃眼半年过去了,我想四师
叔早已回去了,自然要回家去了。」

  小红道:「那么我呢,我……」

  阮天华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自然跟着我一同回去了。」

  小红心里甜甜的,任由他握住了手,但俏脸红晕,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我和你一同回去……我……只是一个丫环……你不怕……」

  阮天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吻着她的面颊,低声道:「你放心,爹虽然
较为古板,但四师叔最疼我了,我们把经过情形说出来了,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
而且我们都是白鹤真人的门下,就是同门师兄妹,爹也自然会同意了。」

  「同意」这两个宇,钻进小红的耳朵,自然是她最爱听的了,但一张脸羞得
更红,口中只是轻「哼」了一声。阮天华一颗头再低了一些,想去吻她樱唇。小
红轻轻把他推开,忽然低哦一声道:「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找伏大娘才是。」

  阮天华道:「为什么?」

  小红轻笑道:「你怎么忘了,你脸上是伏大娘给你易容,现在还是于公子的
面貌,没有大娘的洗容剂,你回去了谁会认识你,说不定还说你冒充阮相公呢。」

  阮天华低啊一声,摸摸面颊,点头道:「不错,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们
那就先去找伏大娘。」

  小红望着他,轻笑道:「只是到了大娘那里,你洗去易容药物,不再是于公
子了,我就不再是你的书童,自然不能再跟你走了,要还给伏大娘了。」

  阮天华急道:「这怎么成?你怎么能留在伏大娘那里?」

  小红笑道:「我本来是伺候伏大娘的丫头,怎么能不留下来呢?你又怎么好
跟伏大娘说呢?」

  阮天华道:「但你是我的妹子了。」

  小红道:「这不过是你说的罢了,伏大娘岂肯相信?再说,我总是她的丫头,
她不肯,你又有什么辨法?」

  阮天华一呆道:「她要多少身价,我都给她好了。」

  小红低头道:「我是大娘从小养大的,她……一定不会肯的……」

  阮天华道:「那我们不用回去了,我也不用再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了,我们
明天就回到山上去,在石窟中过一辈子也不回去了。」

  小红听得大是感动,一下扑入他怀里,流泪道:「大哥你对我太好了,我…
…方才只是和你开开玩笑的,伏大娘是好人,她对我象女儿一样,从没把我看作
丫头,她如果知道了我们这段经过,她高兴还来不及,不会留着我不放的……」

  阮天华喜道:「原来你坏……」这下他捧起她粉脸,低头吻住了樱唇,再也
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双手,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上床去了。」

  小红脸热心跳道:「大哥……」

  阮天华低低一笑道:「小红,因为忙于练功,我们也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你
难道不想要吗?」

  小红大羞,低声娇嗔:「哪有这样问的……我……我怎么说嘛……」即使已
经温存多次,小红依旧难掩羞赧之情,此时在阮天华抚摸之下,芳心如醉,不自
觉地呻吟起来。

  阮天华抓住她的睡袍衣襟,轻轻拉向两旁,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对光洁如白瓷
的乳房。阮天华伸出食指,轻触着那颗引人遐思的突起,柔声道:「小红,你的
身体最可爱了。」小红粉脸含羞,叹气似地呵了一下。

  以指拨乳,似乎尚有不足,阮天华让小红坐在自己腿上,捧起那娇贵的双乳,
略一低头,吻了上去。小红玉体轻抖,颤声道:「阮大哥……别……啊……嗯嗯
……」

  阮天华吻着挺立的乳首,心中忽地怦然一跳,道:「小红,你这儿好香啊。」

  小红一阵害羞,低声道:「你……你别羞我啦……」

  阮天华道:「不,真的很香呢……」口一张,舌头往她乳头舔去。小红涨得
满脸红通通地,阮天华见她这般害羞的模样,心中一阵冲动,十指如捏面般把玩
两个乳房,伸舌舔着乳头。

  「哎呀……向……阮大哥……不要啦……啊……」小红心魂俱酥,纤纤素手
按在阮天华颈后,不住声地呻吟。阮天华索性将乳头含在口中,轻轻吸吮起来。
这一下立时引得小红浑身一颤,娇声阵阵,不能自己。

  阮天华一对手掌时搓时压,小红身子本就敏感,在他引逗之下,顿时轻颤不
已。阮天华一手拉过小红手腕,放在她腰带上,示意她脱下裙子。小红羞不可抑,
但她对阮天华本是柔顺之极,当下双手松开腰带,摆腰动脚,将群子脱到了大腿
一半,便羞的不敢再动,低声求道:「阮大哥……可以了喔?」

  阮天华停下吮乳动作,低头看着小红的私处,不觉心跳不已。小红羞得不敢
言语,急促地呼吸着。阮天华放开她的胸脯,抚摸着小红全身上下的肌肤,吻着
她的香唇。小红「嗯」地一声,忘我地回吻着。阮天华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贴在
自己的衣衫上。小红深深吸了口气,为阮天华慢慢脱下衣物,动作温柔之至,一
边脱着,一边轻声喘息,脸上如有醺醺之态。

  脱到裤子之时,小红稍见迟疑,脸色烫红得几乎冒出烟来,怯怯地脱了下来,
阮天华下身早已昂然而立,气势腾腾,看得小红一阵晕眩,忙别过头去。经过一
番火热的前戏,阮天华已是如同身置炭火,眼见小红不胜娇羞的神态,忍不住热
血上涌,把小红搂进怀中,激烈地爱抚热吻起来。

  「啊……啊呀……哈啊……」小红发出了令她自己都听了脸红的呻吟,埋首
于阮天华厚实的胸膛间,吻着他的身体,也将柔软的嫩乳往他不住推送。两人炽
热地交缠在一起,双双倒在锦床上。阮天华品味着小红光滑柔嫩的肌肤,他亢奋
已极,一举分开了两条美丽的长腿,往那鲜艳的秘地冲入。

  「唔……啊……」小红蹙起蛾眉,极力压抑着不叫出声来。然而这只是她自
身的小小矜持罢了,转眼间,她的吟叫声,已销魂到了让阮天华也禁受不住的地
步。

  从初夜至今,两人已不知交合了多少次,面对心中无限爱恋的阮天华,小红
哪里能够自制,随着阮天华的进攻,神情越发娇柔,动作也是渐渐没了顾忌,跟
首次共享云雨的景象天差地远。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仍旧害羞,只不过身体不肯
配合,总是反应得十分激烈。雪样的胴体在阮天华充满冲劲的来袭之下,已显得
鲜润欲滴。

  小红迷糊地喘道:「大……哥……哥……啊……唔唔唔……呼啊……好……
好棒喔……啊……」

  阮天华大力抽送,在她耳畔低声道:「什么东西好棒啊?」

  小红耳根发烫,羞红着脸叫道:「你……啊啊……那……个……唔……」她
虽然正陶醉在快感之中,毕竟还有些清醒,害臊之余,如何能说得出口?阮天华
使足精力,奋力挺进,直摆布得她娇躯乱颤,纵声娇啼,一张床上凌乱不堪,处
处沾湿,两人下身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又快又响。

  「啊呀……啊啊……唔……哈啊……阮大哥……太……啊啊……」小红正自
轻飘飘地,忽地阮天华一个翻身,躺在床上,小红反在其上。

  阮天华抱住她的粉臀,挑逗着紧密的沟股,道:「小红,你坐起来。」小红
心头袭上一阵羞意,一边迎合猛烈的摆动,一边无力地从他胸膛爬将起来,腰枝
似乎不堪负荷,如欲折断。小红楚楚可怜地望着阮天华,慢慢扭起腰来。

  阮天华捏着她丰盈细嫩的香臀,眼里观看她摆身晃乳的撩人体态,下身更感
受到她笨拙却认真的服务,真是兴奋得血脉贲张,低声道:「小红……你……你
做得真好了……」

  小红轻呼一声,满脸娇羞,眼波盈盈,如要滴出水来,娇喘着道:「你……
你又在……啊……唔……又在……笑我……了……嗯啊……」

  这个体位他们早已做过,那自然是在白鹤洞中。当时小红尚不敢行此特别的
姿势,阮天华也只初经人事,都未能充分享受。时隔多日小红已能放开矜持,虽
然技巧平平,阮天华却仍情绪高亢。别说小红的身体美不可当,单是那含羞带怯
的娇态,已令人三魂不见了七魄。

  更有甚者,小红现下摆腰之际,两个玲珑剔透的嫩乳便跟着急速摇晃。小红
越看越是难为情,失神地叫道:「阮大哥……我……我……啊……嗯嗯……唔…
…让我……让我在下面啦……」阮天华却不肯翻身,抓住小红的腰际,帮着她猛
力动了起来。小红浑身火热,阵阵力道自下身贯入,强烈的快感逼得她浪态百出,
身体已受不得自己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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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呃呃……唔……啊……不……行……不行了……啊……」此时的小
红已然深深溶在一片激情之中,再也支持不住,大叫一声:「阮大哥。」右手一
滑,整个身体重重朝阮天华身上卧倒,腰间做出了最后一下律动。

  同一时间,阮天华全身之力奔腾而出,直冲霄汉般向上注入心爱的身体之中。
「啪」地一声,小红伏贴在阮天华身上,星眸紧闭,接受了这道慑人的威力。阮
天华无止尽似地爆发着,少女的私处一阵又一阵地紧缩,阳刚的精华灌满了娇弱
的秘地,甚至逆流而出。

  风平浪静,床上一片狼藉,一对喘息不止的爱侣互相搂抱着,丝绒被子已落
下床去。小红脸蛋靠在阮天华面前,轻声道:「阮大哥,你以前不会喘成这样喔。」

  阮天华微微一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瞧你多厉害,就是跟别人比划
功夫,我也不会打到这么累。」

  小红俏脸生晕,轻声道:「你就喜欢取笑我。」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音,自远而近,逼近茅屋。阮天
华早已闻声警觉,睁开眼来,看到小红也倏地睁眼,两人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阮
天华附着小红的耳朵说道:「外面好象有七八个人,身手不弱,你切莫作声,看
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小红点点头,悄声道:「来人武功很高吗?」

  阮天华道:「身手很娇捷。」

  小红道:「莫非这里的老婆婆也会是江湖上人不成?」

  只听门外有人沉声喝道:「竺老头,咱们帮主有请,还不快些出来?」

  接着响起那白发婆婆的声音在屋中说道:「咱们老伴只是老弱多病,不能再
替贵帮铸制铁手,才离开的,至少也替你们做牛做马做了五年,临走也没拿你们
半分银子,贵帮何必仍然如此苦苦相逼?」

  阮天华压低声音说道:「来的是铁手帮的人。」

  小红道:「那婆婆是好人,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阮天华道:「少待再说。」

  门外那人沉笑道:「谁说咱们逼你们了,只是帮主想念你们,特来相请,这
算是逼你们吗?咱们既然来了,你们还不出来,躲在屋中能够躲得了一辈子吗?」

  只听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苍老声音咳嗽着道:「老朽出来了,你们要待
怎的?」

  白发婆婆道:「你多穿一件衣服再出去。」

  苍老声音道:「我还挺得住。」

  阮天华,小红悄悄走近南首窗户,从窗缝中往外看,只见门外不远站着六七
个人影,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果然是铁手帮的人。为首—个身才高大,面目
森冷,黑夜之中目光炯炯如星。门门站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白发老者,自
然是姓竺的老头了,白发婆婆跟着走出站到他身边。

  为首黑衣人道:「竺老头,咱们只是奉命请你来的,干么这般盛气相问?」

  竺老头道:「我老伴已经说过了,老朽老弱多病,不能再替贵帮铸制铁手,
贵帮主见召,老朽去了也没用,就请老哥替我覆上帮主,放过老朽了吧。」

  为首黑衣人嘿然道:「你说的倒是稀松,帮主要咱们来请,咱们不把你竺老
哥请了去,如何回去复命?」

  竺老头怒声道:「老朽说过不去,就是不去,你可是仗着人多,要来硬的?」

  为首黑衣人嘿嘿冷笑道:「竺老头,你真是不认抬举。」他右手一挥,喝道
:「上去两个,试试铸剑名家赛干将竺嘏,胆敢抗命,有些什么艺技?」

  阮天华心中睹道:「原来竺老头还是铸剑名家,叫做赛干将,这就难怪铁手
帮不肯放过他了。」

  这时已有两个黑衣人大步走出,朝竺老头和竺大娘面前逼去。白发婆婆竺大
娘道:「你们这般相逼,那就其怪咱们出手无情了。」她喝声甫出,两个黑衣人
已经人影闪动,掠到两人身前,左手铁爪分向两人肩头抓去。

  竺老头和竺大娘忽然呛呛两声,两人手中同时掣出两支细长长剑,青芒一闪,
拦在面前,不,剑尖一颤,两人同一手法,剑尖直指两个黑衣人胸口。这下奇快
无比,连阮天华都没有看清,两人明明手上没带兵刃,这两支长剑不知如何来的?

  两个黑衣人一怔,但他们左手铁手不惧刀剑,而且还是犀夺别人刀剑的利器,
你长剑纵然直指他们心窝,他们岂会放在眼里?两人不约而同「嘿」了一声,左
手铁手如钩,猛向两支长剑上抓去。这只怪他们平日对敌抓惯了敌人兵刃,可没
想到他们铁手是赛干将亲手铸造的,他岂会不知厉害?何况他是铸剑名家,外号
赛干将,他夫妻的长剑,又岂会是寻常长剑?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个黑衣人铁手抓落,就听到「嗒」、「嗒」两声,
他们铁手没有把对方两人长剑抓住,铁手上五只锐利如钩的铁指,一下已被削断
了三根。两个黑衣人蓦然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为首黑衣人目光一注,厉笑道:「好哇,竺嘏,原来你果然留了一手,这两
把长剑大概是专破咱们铁手之用,铁手帮五年来,待你不薄,你们却一直在图谋
铁手帮,看来今晚当真侥你们不得。」右手一挥,喝道:「大家一起上,给我把
他们拿下。」

  他这一挥手,身后四个黑衣人同时疾扑而出,原先两个黑衣人只是被削断了
三根铁指,本身并未受伤,这时也回身扑攻而上。竺嘏老夫妻因对方人多,就背
靠着背挥动细长长剑,两柄长剑舞起如轮剑光,把六个黑衣人挡拦在三尺之外。

  六个黑衣人右手各自执一柄三尺长的铁手,左手却是装在手臂上的铁手,右
手铁手如爪如钩,招法凌厉,左手铁手五指箕张,乘隙拿穴,攻势之强,使人无
法兼顾。这六个人都是久经大敌,先前两人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削断三根铁手指,
这时已经知道竺嘏夫妇两人手上是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岂会再被他们削上?六
个人此进彼退,快捷如风,攻势始终不懈。

  竺嘏夫妇武功纵然了得,但他们以两敌六,自然攻少守多。只是仗着手中利
器,对方不敢硬撄锋镝而己,如果没有这两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六个高手的联
手围攻之下,只怕早就落败了。何况还有那个为首的高大黑衣人只是负手旁观,
还没出手。今晚之局,岂不是有败无胜?

  为首黑衣人眼战局已被掌握,口中发出嘿嘿冷笑,说道:「竺老头,此刻放
下兵刃,束手就缚,跟咱们去见帮主,还来得及,帮主也许会顾念你五年来不无
微劳,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莫怪弟兄们不给你留余地了。」

  竺嘏怒声道:「你们劫持了老朽五年,当时帮主答应过老朽替你们铸制铁手,
以三年为期,期满即可释放,老朽已经替你们工作了五年,还不够吗,老朽躲避
至此,只想过几年安乐日子,你们却依然不肯放过,苦苦追踪,老朽还会上你们
的当吗?」

  为首黑衣人怒喝道:「老匹夫,叛离铁手帮,从无一个活口,你既然不认抬
举,那就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声音突然提高,喝道:「弟兄们听着,不拿活的,就把他们放倒好了。」

  六个黑衣人,十二只铁手,节节环攻,已使竺嘏夫妇接应不暇,经为首黑衣
人这一喝,六个黑衣人突然往后退下一步,右手铁手齐举,一阵嗤嗤之声,不绝
於耳,他们右手所持铁手的五根铁指中,同时射出五缕极细的精芒,朝竺嘏夫妇
激射过去。

  一只铁手,射出五缕精芒,六只铁手,就射出了三十缕精芒,潇潇洒洒,去
势劲急。原来他们右手那只铁手之中,暗藏毒针。只须一按机簧,毒针分由五指
射出,端的十分歹毒。

  「哈哈。」竺嘏大笑一声,这对老夫妇左手同时一抬,他们手中握着一支古
式雕刻的剑鞘,上下轮舞,三十道蓝芒还没射到他们身上,就纷纷瑚他们左手剑
鞘上飞去。转瞬之间,两人剑鞘上毒针越聚越多,都附在剑鞘头上,他们舞的竟
似两柄蓝色铜锤一般,没有—支射到他们身上。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两人头顶扑落,但听「砰」的一声,竺嘏口
中闷哼一声,上身向左斜倾,脚步踉跄冲出了三四步。竺大娘听得大吃一惊,急
急问道:「老伴,你怎么了?」她还没看清老伴的情况,六个黑衣人十二只铁手
一齐围攻而上。

  原来那为首黑衣人趁竺嘏夫妇忙着应付飞针之际,纵身扑去,右手铁手一翻,
铁手背一下击中竺嘏右肩,长剑脱手,一个人往左冲去三四步,再也支撑不住,
砰然跌倒下去。为首黑衣人掠上一步,右脚一抬,踏在他背上,阴森笑道:「你
们退下,竺大娘,你也该住手丁吧?」六个黑衣人果然闻言住手,一齐退下。

  竺大娘白发飞扬,看到老伴躺卧地上,被为首黑人一脚踏在背心上,心头大
是惶急,喝道:「你把他怎么了?」要待扑去。

  为首黑衣人阴恻恻笑道:「在下只要稍微用力,就可震断竺老头的心脉,你
总看到了?」

  竺大娘大声道:「你快放开他。」

  竺嘏喘息道:「你杀我好了,竺某不在乎……呃……」

  竺大娘急道:「你还不放开他?」

  为首黑衣人阴笑道:「你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在下自会放开竺老大的。」

  竺嘏大声道:「莫要理他,只管让他把我杀了好了。」

  为首黑衣人阴声道:「你落到我手里,还要嘴硬吗?」

  就在此时,从茅屋中忽然走出两个少年人来,其中一个指着为首黑衣人冷然
喝道:「你放开竺老丈。」

  竺大娘自然认得这两人正是傍晚投宿来的主仆两人,急忙叫到:「这位相公
快进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阮天华没有理她,只是指着为首黑衣人喝道:「我要你放开竺老丈,你听到
了没有?」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好小子,你是在和谁说话?」

  小红喝道:「我家相公自然和你说了。」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阮天华剑眉陡掀,低喝道:「小红,你去把竺老丈扶起来。」小红答应一声,
朝为首黑衣人走去。

  阮天华等小红快要走近、左手突然朝黑衣人推去。两人相距还有两丈来远,
那为首黑衣人突觉一股奇大无匹的无形潜力,压到身前,他几乎连转个念头都来
不及,砰然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应声飞起摔出去一丈来远。差幸他武功不弱,
摔出去的人在空中翻了一个斛斗,卸去力道,落到地上,还是站立不稳,双脚移
动,又后退了两三步,才拿住椿。

  小红早已俯下身去,把竺嘏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兰老丈,你没什么吧?」

  竺嘏右肩骨已被铁手击碎,哼出声道:「多谢小哥……老朽还好。」

  那为首黑衣人做梦也没想到从竺嘏茅屋中走出来的这个少年会有如此深厚功
力,一掌就把自己震飞出一丈开外,目露凶光,厉笑一声道:「好小子,有你的
……」双足一顿,朝阮天华疾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铁手箕张,当头抓落。

  竺大娘也投想到阮天华一个文弱少年。居然出手一掌就把为首黑衣人震飞出
去,此时看到小红已把丈夫扶起,口中叫了声:「老伴……」正待过去。那六个
黑衣人方才经为首黑衣人要他们住手,只是退后了一步,此刻看到竺大娘要冲过
去,六个人不约而同的吆喝—声,拦了上来。

  竺大娘白发飘飞,切齿道:「老婆子和你们拚了。」长剑疾抡,一道青虹般
剑光,朝当前两人劈了过去。六个黑衣人右手握一支三尺铁手,左手铁手五指如
钩,围住了竺大娘展开攻势。

  再说阮天华看到为首黑衣人当头扑来,不觉朗笑一声道:「回去。」左手抬
起,朝上拍出。

  他练成紫正神功,这一掌非同小可,只是阮天华并没有存心伤他左手,只是
轻描淡写的朝前推去,但为首黑衣人已经感到不对,一股无形潜力象潮水般迎空
涌上,他简直毫无一点抗力,就象断了线的风筝,滴溜溜翻着斛头,又被震飞出
去一丈开外,才砰的一声,落到地上,几乎昏坐下去。

  阮天华目光一凝,回头朝六个黑衣人喝道:「你们还不住手?,还不给我快
滚?」他喝声并不太响,但却震得六个黑衣入耳鼓嗡嗡作响,六个黑衣人被他这
份气势慑住了,不自觉的停下手来。

  为首黑衣人两次被阮天华掌风震出去,才知道这少年人武功高不可测,凭自
己这几个人绝非人家敌手,口中喝道:「你们退下来。」六个黑衣人闻言退下。

  为首黑衣人深沉目光注视着阮天华,说道:「常某自知技不如人,今晚拜领
高招,阁下亮个万儿,咱们立时就走。」

  阮天华朗笑道:「很好,在下于立雪。」

  为首黑衣人哼了一声,喝道:「走。」率着六个黑衣人飞掠而去。

  竺大娘感激涕零,说道:「于相公,今晚若不是相公出手,咱们两条老命都
保不住了。」

  阮天华道:「婆婆不用说谢,快去看看老丈,可曾负了伤?」原来小红早已
扶着竺嘏往屋中走入。竺大娘口中「啊」了一声,急步往里就走,阮天华也跟着
走入。

  竺大娘急急问道:「老伴,你怎么了?」

  竺嘏脸色有些苍白,哼了一声道:「我被姓常的铁掌击中右肩,肩骨只怕已
经碎了。」

  竺大娘吃惊道:「那怎么辨?」

  竺嘏惨英道:「老命没丢掉,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残废一条手臂,又算得了
什么?这大概是我替铁手帮制造了上百支铁手,作了孽,应得的报应吧。」说到
这里,忽然裂嘴一笑道:「老太婆,你可知道今晚也有一件值得老夫欣慰的事吗?」

  竺大娘笑道:「残了一条手臂,还值得你欣慰吗?」

  竺嘏笑了笑道:「你懂得什么?老夫花了几十年心血,今天总算找到主儿了。」

  竺大娘看了阮天华一眼,说道:「你说于相公?」

  竺嘏忽然大笑一声道:「难道……」他这一放声大笑,牵动了右肩伤处,照
得他白眉微微攒动了下,才接着道:「难道还有比这位于相公再合适的人吗。」

  竺大娘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于相公少年隽才,人品如玉,当真最合适也
没有了,只是……」小红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哥,又说他少年隽才,
又说他人品如玉,这一对老夫妻大概是要给大哥做媒了。

  只听竺嘏笑道:「老太婆,你看走眼了,这位小哥虽是于相公的书童,但印
堂晶莹,目光明如秋水,一身功夫,只怕还远在咱们之上哩。」

  竺大娘给老伴一说,忍不住转脸朝小红看来,一面笑道:「看来老婆子当真
看走眼了,小哥年纪不大,这身功夫,从那里学来的?」

  阮天华脸上一红,含笑道:「婆婆见谅,他原是在下师弟,因怕被人认出来,
才扮了我的书童。」

  「哦。」竺大娘忙道:「这就难怪,小哥贵姓?」

  小红红着脸道:「我姓阮名小虹,大小的小,天上霓虹的虹。」大哥姓了于,
她就姓了阮。

  「如此正好。」竺嘏欣然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阮天华疑惑的道:「竺老丈,你是说……」小红也睁大了一双眼睛,疑惑的
望着竺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竺嘏笑了笑道:「老朽人称赛干将,于相公方才总听说了?」阮天华点点头。

  竺嘏续道:「老朽古法铸剑,传自先师,数十年来,经老朽亲手铸练的刀剑,
少说也有数千把之多。」

  竺嘏续道:「那些刀剑不过是纯钢制成,不能算是好剑,但老朽在数十年铸
剑之时,一点一滴种聚下的钢中之钢;经过数十年千锤百炼,才铸成了两柄好剑,
那就是方才老朽夫妇所使的赛干将和赛莫邪,古时的干将、莫邪,老朽虽然无缘
得见,但这两柄剑,是老朽一生心血所凝,大概和古代的干将,英邪,也并无多
坏,老朽是个行将就木之人,总希望给两柄剑找两个好主人,这也是我逃出铁手
帮的主要原因……」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如果到老朽真正找不到它主人之时,老朽只有把
它们沉入大江,也不能让它们落入奸邪之手,今晚于相公不但救了老朽夫妇,最
使老朽感到欣慰的是于相公二位都是少年隽才,人品武功,都足以当这两柄剑的
主人,老朽数十年心愿得了,岂不快哉?」

  他把两柄剑放到桌上,郑重的道:「老朽敬以这两柄剑奉赠于相公、阮相公,
但愿二位上体天心,善用此剑,为武林维护正义,为江湖诛戮凶邪,也就不辜负
老朽效十年的心愿了。」

  竺大娘在旁道:「二位相公请把剑收了。」

  阮天华道:「老丈这两把剑,铸制不易;在下兄弟如何能收?」

  竺嘏笑道:「就因为铸制不易,才要为它们慎重选择主人,如是普通之物,
老朽早就送人了,方才老朽已经说得很明白,如果找不到好的主人,老朽宁愿把
它们沉入大江,也不能妄传非人,于相公、阮相公不可再推辞了。」

  阮天华道:「老丈离开铁手帮,以今晚情形来看,他们未必肯放过二位,有
这两柄剑,也差可防身……」

  「这个不劳于相公耽心。」竺嘏摇着手笑道:「老朽带着这两柄剑,也可说
是累赘,譬如今晚,设若没有于相公出手,老朽夫妇和这两柄剑,均将落入铁手
帮之手,老朽夫妇死不足惜,如若让这两柄剑落入凶邪之手,才是老朽的罪想,
如今老朽已替这两柄剑找到了主人,老朽无剑一身轻,行将逐迹荒山,铁手帮也
未必能找得到老朽夫妇了,好了,现在话已说明,于相公二位总可以把此剑收起
来了?」

  阮天华朝他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老丈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兄弟那就拜
领厚赐了。」说完,双手从桌上取过赛干将,佩到腰间。小红也作了个揖,取过
赛莫邪,佩到身上。

  竺嘏得意的大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老朽总以为这两柄剑找不到主
人了,今晚二位相公不来寒舍投宿,也就失之交臂,投宿之后,如果没有铁手帮
的人前来,也当面错过了,这就是天意,这两柄剑该当属于二位的了。」说完,
又呵呵大笑起来。

  竺大娘道:「老伴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二位相公呢,这两个剑鞘,也是百炼精
钢兑风磨钢合铸,入手虽轻,不畏刀剑,鞘头还有一块磁铁,可吸任何暗器,佩
了此剑,一丈以内,不虞有人施放暗器,和人动手之际,剑鞘也可以当作兵器,
封格对方利器。」

  小红喜得连连点头道:「原来还有这许多好处。」

  竺嘏含笑道:「时间不早了,二位相公可以去休息了。」两人别过二老,回
入房中。

  小红低声说道:「大哥方才不是你说我是你师弟,竺老丈还不会把剑送给我
呢。」

  阮天华道:「不,竺老丈早已看出你有一身武功,他不是说你一身武功还远
在他们之上吗?」

  小红偏头道:「那他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又说如此正好,又说只好如此?」

  「哦。」阮天华轻哦一声,笑道:「他这两句话,当然含有深意。」

  小红道:「你快说给我听,有什么深意呢?」

  阮天华道:「竺老丈炼铸的这两柄剑,因为他外号赛干将,所以第一柄就用
赛干将为名,古时候有两柄名剑,叫做干将、莫邪,因此第二柄就叫赛莫邪。这
干将、莫邪,原是夫妻,因此竺老丈的原意,也希望把这两柄剑送给一对使剑的
……」

  小红粉脸骤红,双手掩住耳朵,羞涩的道:「我不要听……」

  「你听我说下去。」阮天华脸含笑容,凄过头去,在她耳边低低的道:「但
他不知道你是女的,所以他才会说那也只好如此,这就是说他找不到一对使剑的
夫妻,他只知道我们是师兄弟,就只好送给师兄弟了,他怎知道我们……」小红
羞得连眼睛都闭上了,两手抱着头一直躲到了脚下。

  阮天华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你现在懂了他的意思吧?」

  小红摇着头道:「我不知道。」其实她内心可高兴得紧。

  第二天一早,两人开门出去,没见两老起床,小红去舀了脸水,两人洗过了
脸,现在他们准备走了,总该向主人告辞,却依然没见竺大娘出来,连他们房中
也没有一点声音。如今阮天华内功可精深,他人虽在堂屋之中,和两老房间只隔
了一层木板,两老如果还没起来,总会有呼吸的声音,但房中并没有人呼吸的声
音,不觉奇道:「竺老丈二位并没在房里。」

  小红道:「他们不在房里,一清早会到那里去?」

  阮天华道:「我说他们不在,一定不在了,不信,你过去瞧瞧?」

  小红走到房门口,叫道:「婆婆,你起来了没有,我们要告辞了。」房中没
人答应。

  小红探首一看,房中果然没有竺嘏夫妇的影子,床上被褥也折叠整齐,好象
昨晚根本没有睡觉,心中不禁一动,暗道:「敢情他昨晚已经走了。」这就返身
退出,说道:「大哥,竺老丈和婆婆大概是昨晚已经走了。」

  阮天华点头道:「不错,竺老丈昨晚说过,行将逐迹荒山,却没想到他们走
的这么快。」

  小红道:「那我们也该走了。」两人退出茅屋,把板门扣上了,才行离去。

  中午赶到袁州,这是府治所在,城中街道宽阔,商肆栉比,两人在大街上找
到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先行落脚。阮天华要小红在房中等侯,自己到街上
去买了两件长衫,两套内衣裤和靴袜等物,回转客店。再要店伙打来脸水,洗梳
完毕,各自换上了新衣新靴。

  这一来,阮天华固然翩翩年少,象个读书相公。小红换上一身长衫,虽然个
子较小,却也粉脸朱唇,风流俊俏。她半年来一直当着书童,穿惯了男装,倒也
看不出女扮男装来。只是她从没穿过长衫,总觉得衣袖又宽又长,有些不大自然。

  阮天华笑道:「行了,我们走吧。」

  小红问道:「我们要到那里去?」

  阮天华道:「我们已有半年没有好好吃一顿了,自然上酒楼去了。」

  小红甩着大袖,忸怩的道:「我这样走出去,蹩忸死了。」

  阮天华笑道:「不要紧,你只要放自然些就好。」

  两人走出客店,在大街上没走多远,就看到「及第楼」三个金字。这家酒楼
正在十字路口,一排五间,甚是气派。阮天华回头道:「就是这一家吧。」小红
点点头。

  两人跨进大门,一名伙计就哈着腰道:「二位公子请高升,楼上雅座。」迎
门就是一道光可鉴人的宽大黄漆楼梯。阮天华走在前面,小红只是跟在他身后,
一同登上楼梯。

  又有一名伙计迎着陪笑道:「二位公子请到这边座。」说完,立刻走在前面
领路,把两人引到一张离窗口不远的空桌旁,拉开两张板凳,说道:「二位请坐。」
转身送上两盏名茶,一面问道:「二位公子爷要些什么?」阮天华点了莱,伙计
便自退去,接着又送上杯筷,在两人面前摆好。

  这及第楼正是袁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上得楼来的食客,不是城中有头有
脸的人,就是过路的富绅巨贾,此时楼上已有八成座头,都是衣冠楚楚的人。但
在酒楼上,越是衣冠楚楚的人,越是肆无忌惮的高声谈笑,旁若无人,一片喧哗
之声,和楼下敞开胸膛,飞毛腿踏在长板凳上的粗人,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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