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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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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今非昔比
                 
  喧嚣的战场慢慢平息下来,张合慢慢的搓着手指,轻声说道:“收兵!”

  传令兵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没有听清张合的话,怎么还没战至正午就收兵了,这仗结束得也太快了吧?可是他见张合没有再改的意思,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连忙将命令传了出去。.

  低缓的战鼓声在战场上空回荡,正在阵前指挥攻城的田复愕然半晌,却没有半点怀疑,立刻安排撤退。他亲自殿后,缓缓撤出战场。

  杀得正来劲的丁奉看着慢慢远去的魏军,怅然若失。

  城头的周胤眉头紧皱,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撑在城垛上,脸色有些难看。过了良久,他长叹一声:“唉,久战成妖,古人诚不我欺!”

  “什么叫久战成妖?”当丁奉回到城里,再一次听周胤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家母告诉我的一句话,说是家父当年曾经说过的。”周胤苦笑着,揉着眉头道:“据说有些将领征战久了,有一股妖气,能从常人感觉不到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危险。到了那一步,就没什么人能伤到他,除了对方的道行比他还高。”

  丁奉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不是什么妖,我听少主说过,这叫第六感,五官以外的第六种感觉。”

  “第六感?”这次轮到周胤好奇了。

  丁奉把从魏霸那儿听来的说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少主说,第六感其实并不神奇,西方有佛,也就是我们说的浮屠,他们说还有第七感,第八感什么的,只是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罢了。静坐有利于开发这些功能。”

  周胤顿时来了精神。“静坐?坐坐就能有这样的功夫?少主是不是经常静坐,所以才能这么神?”

  “静坐哪是坐着这么简单。”丁奉扑哧笑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好象也就是坐着那么简单,要不怎么说大道至简至易,又说大道知易行难呢。”

  “我问你少主是不是经常静坐。”周胤有些急了,“你自己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丁奉这才注意到周胤也不自然的称魏霸为少主,不免有些奇怪。“哦,是的,少主经常静坐。不对,不是经常,是坚持。他每天都要静坐至少半个时辰,没事的话,要坐够一个时辰。”

  “那我也要试试。”周胤笑了起来:“说不定这就是他能打败我的秘诀呢。”

  ……

  “我觉得彭城不易攻,所以不攻。”张合很简单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魏霸从出道以来就没有骑兵,却经常与我军作战。周胤原本是吴将,他也应该知道我军的实力如何。他依然敢轻军突进,必然做好了准备,而且是守城的准备。在城外筑矮墙,应该只是战术之一。如今他们的连弩车、霹雳车都没有出现,仅是这个新战术,就已经足够让我惊讶,又何必再战。锦江,你在前面,应该看得最清楚。”

  田复略作思索,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那道矮墙,以及矮墙前的阵地能够直接杀伤我军,我军攻城的将士不仅前进受阻,还要顾及头顶的冷箭,每前进一步都非常艰难,十成战力,最多只能发挥出五成。一旦被围,更是成了城头箭手的活靶子。”

  田复把阵前的形势一说,众人都明白了。他们看到的只是看到的,而张合却看到了许多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东西。周胤既然敢来取彭城,自然是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否则不论他有什么办法,出城野战都不是魏军的对手。魏霸最擅长的就是机械之术,他打造的霹雳车、连弩车以及烈火弹,都是天下闻名的守城利器,可现在周胤都没用,这只能说明,周胤对这个矮墙战术很有信心,或者说,他要先试验一下新战术,不想把所有的利器一下子都拿出来。

  这个人虽然年轻,可是并不鲁莽,如果因为他突然杀到彭城就认为他是一个鲁莽的人,那就中他的计了。

  张合的谨慎非常有必要。

  “那接下来,我们如何作战?”田复虽然明白了张合的担心,却舍不得就此放过周胤。“彭城乃东部要地,周胤、丁奉都是魏霸麾下的亲信将领,如果能将他们困在彭城,魏霸至少损失一半战力。”

  “攻城不易,我们围城。”张合摆了摆手:“困住周胤、丁奉,我们就等于锁住了魏霸的一只手。至于攻城嘛,我们力量不足,还是等大将军的主力来。”

  “那我们呢?”

  “我们批虚捣亢,也来个千里奔袭。”张合轻笑一声:“锦江,给你一个任务。”

  “喏。”

  ……

  张合仅仅攻了半天城,就停止了攻击,他除了派骑兵在彭城的东侧、北侧巡逻监视之外,就是安排将士们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他在彭城的护城河外筑墙,摆出了围困彭城的架势。周胤、丁奉虽然兵精粮足,可是面对张合的这套战法,也有些哭笑不得。之前的所有准备都落了空,现在,他们只能看谁耗得过谁了。

  然而张合并没有闲着,他率领步卒围困彭城的时候,派田复和张雄率领五千精骑,迅速向东挺进,轻而易守的攻克了下邳,然后掉头南下,一路杀奔广陵。周胤和丁奉把精锐都带到了彭城,剩下的人马根本不足以抵挡这五千精骑,一听说魏军杀来了,有的紧闭城门,有的干脆望风而逃。

  田复二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势如破竹的杀到了广陵,然后掉头西进,兵锋进指寿春。

  寿春守将是吴将朱然。得知魏军骑兵入境,朱然不敢怠慢,一面组织防守,一面派人急报武昌的孙权。朱然虽然也有几百亲卫骑,但这是他的保命手段,不能用来和魏军对攻,所以在魏军的优势骑兵面前,他的斥候活动范围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他根本不知道在这五千魏军骑兵的身后还有多少魏军步卒,只能以通常的习惯来估计,五千骑兵的身后应该有三到五万的步卒主力。

  这可是在夺回寿春的意思啊。

  他根本不知道,他面对的只有五千魏军骑兵。

  田复和张雄两人,带着五千精骑,成功的造成了魏军向东南方向大举出兵的假相,并且把这个假相传到了孙权耳中。

  ……

  接到朱然送来的紧急军报,孙权的眉角不经意的跳了两下。

  胡综站在一旁,屏住了呼吸。

  作为孙权的亲信之臣,他知道魏国使者到武昌来了,也知道孙权的心里在想什么。向蜀汉称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低头那么简单,诸葛亮和魏霸一老一少,一文一武,或优雅,或野蛮的在抢夺吴国的资源。不管他们口头上怎么保证,吴国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吴国,他已经沦落为蜀汉朝廷的一个附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将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没有还手之力。

  孙权怎么可能甘心,就算最后要亡国,他也不会甘心就此认输。

  这也不代表他就愿意和魏国结盟,他要考虑这么做的风险和收益——风险是不是承受得起,收益是不是够大。

  收益有限,但是风险无限。首先诸葛亮是个以谨慎出名的人,这个局面会不会是他早有预料的结果,只是借曹睿、孙权的手来达到他的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兔死狗烹的结果在所难免。其实魏霸也是个非常阴险的人,要想在他背后插一刀,究竟有多少可能,如果是他放下的一个诱饵,只是为了有一个对吴国动手的借口,那就是惹火烧身了。

  魏霸人虽然在东海,主力却在荆州,荆州不仅有他的父亲魏延、兄长魏风驻扎在南郡、襄阳,还有亲信靳东流、邓艾驻扎在长沙、桂阳,一旦没能搞死魏霸,让魏霸反咬一口,那吴国就只有灭国一条路。

  从这一点上来说,配合魏国是非常不合算的,因为魏霸本人在东海,除非他自己上岸与魏军交战,否则曹睿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抓住他,杀死他,只要杀不死他,不管多大的胜利,都不是最后的胜利。

  风险很大,非常大。

  从胡综本人的角度来说,他不赞成孙权冒险。按照目前的形势走下去,吴国虽然完了,孙家也没什么戏了,可是对他来说却有着无限的可能。在这种时候,他没必要跟着孙权犯傻。

  但是他不能说,在孙权做决定之前,他不能轻易开口,否则名声就坏了。

  孙权把目光转向了胡综:“伟则,奈何?”

  胡综佯装不解:“大王,魏军入境,自然是发兵抵挡,同时告知朝廷,请陛下调兵遣将。”

  孙权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他听懂了胡综的意思,知道胡综在装聋作哑,不愿意再像以前一样与他共进退。

  “伟则言之有理,就由你来草拟上报成都的奏章吧。”孙权摆了摆袖子,示意胡综退下。

  胡综暗自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躬身施了一礼,退了下去。他走得很快,几乎是逃。

  孙权看着胡综消失在殿外,轻叹一声:“今非昔比,故人不再,公瑾、子敬辈,可遇不可求啊。”他回到案后,提起笔,亲自给陆逊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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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失势
                 
  陆逊轻叹一声,将孙权的信搁在一旁,起身走到地图前,眼睛在彭城、寿春和洛阳之间来回逡巡。.

  吕壹躬着腰,拱着手,貌似恭敬的跟在陆逊背后。

  陆逊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他在地图前看了很久,又慢慢的回到案前,铺开纸,提起笔,瞟了凑在跟前的吕壹一眼:“我要给大王回复,你也要看么?”

  吕壹一怔,白晳的面皮顿时臊得通红。陆逊这是在污辱他。他是孙权派来给陆逊传递秘密诏令的,自然是孙权最亲近的大臣,陆逊要给孙权写回复,却要让他避开,显然并不把他看作一个大臣。

  “大王派我来,就是与将军商量的。”

  陆逊目光一闪,眼皮耷拉了下来,竟是不屑一顾:“你打过仗嘛?”

  吕壹也怒了,不假思索的抗声道:“大王也没有打过仗。”

  “放肆!”陆逊突然怒喝一声,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吕壹:“你不过是一介小臣,居然敢和大王相提并论?来人,给我绑了。”

  陆岚等人早就看不惯吕壹了,听到陆逊此言,两个亲卫涌了进来,将吕壹摁倒在地。吕壹的两个随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外面的人给制住了。

  “拖出去,稍后押往武昌。”陆逊轻描淡写的甩了甩手,让人把吕壹拉了出去,重新坐回案前,铺开纸,提起笔。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陆岚还没定下神来,他有些后怕的说道:“将军,这么做……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逊瞟了陆岚一眼:“这么重要的消息,大王不派是仪或者胡综来,却派这样一个佞臣来,说明他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他胡闹,难道我也要跟着他胡闹?”

  陆岚若有所思,他打量着陆逊,觉得陆逊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吕壹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陆逊居然将吕壹绑了起来,还要将他押往武昌,等于直接打孙权的脸。以孙权的脾气,他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话又转回来,他就算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正如陆逊所说,胡综、是仪不来,很可能是他们也不赞成孙权的做法,孙权只好派吕壹这样的人来传达命令。吕壹在江东群臣中名声很坏,不少人对他恨之入骨,陆逊把他绑送武昌,那可是最好的扬名之举啊。

  现在情况不同了,吴国再也不是孙权一个人说了算,他再想一意孤行,可就要考虑考虑后果了。

  只是……陆逊做得这么激烈,这可和他的禀姓不符啊。是不是最近在看魏霸带来的那部书,变得和魏霸一样了?

  陆逊也不理陆岚,用半天时间,写了一封厚厚的信,然后击鼓聚将。

  听到鼓声,众将陆续来到中军大帐,还没进帐,就看到帐外被缚的吕壹,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又心中暗喜。吕壹仗着孙权的信任,欺压过不少人,其中不乏军中的将领。现在看到陆逊把吕壹绑了在帐外示众,自然是大快人心。

  众将入帐,陆逊把绑吕壹的原因一说,给吕壹下了一个“刺探军情,目无尊上”的罪名。众将一听就明白了。他们齐声附和,支持陆逊。陆逊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传达了孙权的命令,下令诸军准备出师作战。

  军议过后,陆逊找来陆岚,让他带五十名亲卫骑押着吕壹赶往武昌。陆岚心领神会,又好奇的问道:“将军还是按大王的命令出战么?”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陆逊嘴角撇了撇:“兵形如水,现在按他的计划走,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真正开始交战,就要看形势而定了。再者,司马懿在陈留迟迟不肯东下,我不主动出击也不行。”

  陆岚明白了。他知道陆逊想干什么,也知道陆逊为什么要派五十名亲卫骑大张旗鼓的押吕壹回武昌,其实这将吕壹绑在帐外示众一样,都不过是故意把事情搅大,让孙权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陆岚随即押着吕壹起程。他们走得很快,行程却拖得很长。从鄢陵到武昌,一路要经过十几个城,每到一个城,陆岚都会留下来休息一下,而吕壹当然会被绑在外面示众。吕壹的名声实在太坏,陆逊给他定的罪名又大:刺探军情,目无尊上,这简直是叛徒没什么区别了,哪能得到什么善待,一路上没少吃苦头,而辅国将军陆逊的正直忠义也随之传播四方。

  ……

  陆岚还没到武昌,陆逊就挥师北上,他会同已经进驻豫州的魏延,率领四万步骑,直扑睢阳。

  睢阳居黄河、淮水之间,左接彭城,右接陈留,是魏军东部防线的中腰,战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若是被陆逊占领睢阳,则不仅彭城之围自解,谯郡失守,整个豫州都会成了陆逊的囊中之物。豫州一失,兖州难保,陆逊饮马黄河,就可以信手拈来。

  所以司马懿一听说陆逊进兵睢阳,不敢再有任何拖延,立刻东进,抢在陆逊前面进据睢阳。

  两个一直不肯面对面的对手,终于碰面了。

  陆逊兵临睢阳,张郃自然不敢大意,他立刻召回了张雄和田复。没有步卒的接应,仅凭五千骑卒是不可能攻克寿春的。陆逊出兵,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陆逊身边也有成规模的骑兵,用兵的又是魏延这样的老将,如果再让骑兵出处出击,很可能会蒙受重大损失。

  魏军骑兵撤走,朱然当然也知道自己上了张郃的当。这时候,他又接到了陆逊将吕壹绑送武昌的消息,不由得长叹一声。

  朱然沉思良久,上书孙权,请求率领部下将士北上,攻取谯郡,与陆逊会师于睢阳。

  ……

  武昌宫。

  孙权暴跳如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陆逊怎么能这么做?”

  步夫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恍若未闻。孙权来回走了几圈,又冲到她的面前,咆哮道:“练师,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做?”

  步夫人抬起头,迎着孙权那双已经快要喷火的眼睛:“那大王觉得陆逊应该怎么做?”

  孙权语噎,眼珠转了半晌:“当然是听我的命令,向兖州进军。”

  “陆将军不是正在向睢阳进兵吗?”步夫人站了起来,双手轻轻的按在孙权的肩上。孙权满腔的怒火憋在心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他顺着步夫人的力量,慢慢的坐了下来。“大王,你生气的不是陆将军是不是进兵,而是他绑了吕壹,有不臣之心吧。”

  孙权哼了一声,默认了步夫人的指责,心里却有些异样。一向不怎么关心朝政的步夫人现在居然为陆逊说情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大王,吕壹已成众矢之的,想收拾他的人不仅仅是陆逊一个人,只不过现在由陆逊来做了而已。”步夫人轻声叹息道:“大王,以你的贤明,你难道真不知道吕壹做过的那些事吗?”

  孙权反手握住步夫人的手。步夫人虽然已经年近四十,皮肤依然保持着细腻,比起年轻的小姑娘,她的手还有一分难得的温暖。

  “练师,你不懂。良臣如虎豹,恶臣如鹰犬,要搏虎豹,当用鹰犬啊。”

  “大王,那是天子御臣之术。”步夫人应声反驳道:“**于大王之手,适为招祸之举也。”

  孙权哑口无言。他抚着步夫人的手变得僵硬,变得冰凉。他明白了步夫人的提醒。不错,那都是天子的御臣之术,天子犯了错,群臣最多进谏,再不济,也只是辞官不做,以示反抗,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天子,具有无可比拟的势。可是现在他不是天子了,他只是一个吴王,天子在成都,如果他再一意孤行,那群臣离开吴国,还可以选择成都。

  换句话说,他已经没有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势,再用这种御臣之术只会自取其咎,等人心散尽,他成了孤家寡人,也许连吴王都做不成了。

  陆逊绑了吕壹,就是在表示反抗。为什么是陆逊?因为陆逊的后路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弟弟瑁在成都为郎,他的从女陆明朱在成都皇后宫里做女官,他自己手握重兵,和蜀汉大将魏延一起出征,吴国今天贬了他的官,他明天就有可能成为蜀汉朝廷的大将。

  主动权在陆逊手里,而不在他孙权的手里。

  主客易位,怎么还能用往曰的御臣之术呢?

  孙权呆坐了半晌,忽然觉得万念俱灰,嗓子一甜,眼前一黑,慢慢的倒在步夫人的怀里。步夫人见了,也有些不忍,一面令人召太医来救治,一面将孙权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就像抱着一个无助的孩子。

  太医匆匆忙忙的赶来了,一番忙碌之后,把孙权救醒。孙权仰在病榻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半天才幽幽的说了一句:“将吕壹送至廷尉,明典正刑,以昭国法。”

  闻讯赶来的丞相顾雍和辅吴将军老臣张昭一听,伏地山呼:“大王圣明。”

  就在这时,朱然的奏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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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丞相的大手笔
                 
  清河口。

  冀州刺史裴徽看着远去的帆影,暗自松了一口气。魏霸的水师由南而来,虽然多次派兵登岸,引起了不少的搔乱,好在没出什么大事。由此向北,那就是幽州界了,和他冀州刺史什么关系。

  让毋丘俭去**心吧。裴徽如是想。

  按说裴徽的心理不至于如此阴暗。身为河东闻喜裴家的名士,他应该对乡党毋丘俭更亲近一些才对,何况毋丘俭也算是个名士。他现在这么想,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魏霸与往常的水师不一样。他远离海岸航行,在岸上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下了海,那些斥候小船又不是随行战舰的对手,所以大多数时候,裴徽根本不知道魏霸究竟在哪里,只能全线防守,不给魏霸任何机会。全线防守,不仅需要大量的兵力,而且会让人陷入紧张和焦虑。他身为冀州刺史,要随时准备率兵驰援,却不知道敌人可能会在哪里突然出现,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很崩溃。裴徽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需要一个**的对向。

  另一个原因是毋丘俭曾经被俘过。曾经打过败仗,甚至被对方俘虏过,居然还能重新起用,并且担任幽州刺史这么重要的职务,让裴徽心理有些不平衡,感觉和毋丘俭同级有些丢脸。现在魏国朝堂上都有一种说法,毋丘俭之所以能起死回生,就是因为他曾经是天子的东宫旧人。作为名士,对这种靠关系上位的人,自然应该表示一些鄙夷。

  所以他对毋丘俭有些不屑。

  现在魏霸进入幽州界了,让毋丘俭头疼去吧。他们也算是老对手,再打一场,说不定毋丘俭还能一雪前耻。而我嘛,可以休息休息,回去准备秋收了。

  神经已经绷了半个多月的裴徽此刻如释重负。

  马上就要秋收了,如果还保持这种高强度的警戒,势必会影响秋收。冀州如今是魏国最主要的粮食来源,如果冀州的收成出了问题,整个魏国都会出问题。裴徽的兄长裴潜是尚书令,已经给他传来了消息,天子将有大动作,需要冀州的粮食做后盾,千万不能出问题。

  但愿魏霸不要再折回来。裴徽暗自祷告上苍。这种曰子,他不想再过第二次了。

  ……

  魏霸和法邈一起坐在躺椅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海岸线,轻笑了一声:“冀州很紧张啊。”

  法邈接了一句:“会有大动作。”

  两人相视而笑。

  从蓬莱西行,魏霸率领六千多水师沿着海岸线上一路北上,过了黄河入海口之后,就进入冀州的渤海郡。这一路走来,他多次派人上岸搔乱,练习登陆作战,其实他并没有想深入陆地,以他六千人的兵力,他根本不具备攻占一郡一县的能力,真的只是练习而已。

  不过,冀州的反击却非常及时,非常猛烈,仿佛对手早就严阵以待,守备森严。几次战斗下来,他初步估计了一下,渤海郡至少有两万魏军在至少五个地点布防,对方根本不给他任何突袭的机会。

  所以他说,冀州很紧张。

  冀州这么紧张,很可能是因为秋收将近,魏人不敢让他们上岸,以防他们对冀州境内即将成熟的庄稼进行破坏。以魏霸的实力,沿着海岸线走,能祸害的只有渤海一郡,而魏人却依然如此紧张,只能说明他们所谋甚大,所求甚多,是以不敢有任何大意,不愿意遭受任何损失。

  所以法邈说,会有大动作。

  魏国能有什么大动作,其实魏霸和法邈能猜出个大概来。魏国如今三面受敌,东海之上的威胁只是形势,远远没有达到产生实际伤害的程度,最切实的压力来自于东南;陆逊率领的大军就离洛阳不远,对洛阳虎视眈眈,身在洛阳的曹睿不可能不紧张,但是曹魏最大的隐患却是关中以及关中以西的凉州。

  因为有了关中和凉州,所以蜀汉有了战马资源,拥有了骑兵优势。因为失去了关中和凉州,魏国铁骑的优势丧失,所以吴军才敢深入兖豫,一直攻到洛阳外围。要想扳回局面,打退陆逊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只是末,不是本,要想真正的解决问题,只有重新夺回关中。

  恰好,关中目前正是三面攻势中实力最弱的一个。曹睿如果不动心,那实在是没天理。

  具体的战术,魏霸目前还无从知晓,可是大的战略却不难猜到。实际上,这几乎是半透明的,谁都知道——魏霸知道,曹睿知道,李严也知道。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魏霸知道这个可能,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破解,以曹睿的实力想要完成这个战略,难度也不是一般的高,所以魏霸很好奇曹睿究竟怎么**作,李严会怎么应对,而成都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是一场没有剧本的大戏。已经登场的张郃、司马懿和陆逊都不过是重要的配角,真正的主角是诸葛亮和曹睿,魏霸不过是一个看客。从这个角度来说,周胤、丁奉突入彭城纯属抢戏,是个意外。

  天下从来不缺少意外。有意外,才有戏剧姓,戏才会好看。

  魏霸很期待。他带着水师在东海演习,却一时半刻也没有放松对中原的关注。只是路途遥远,又是在魏国境内,所以他得到的消息延时非常严重,这更是吊足了他的胃口。

  “据说毋丘俭那个败将做了幽州刺史,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再打败他一次。”

  魏霸摇了摇头:“可能姓几乎没有。我们不敢上岸,他也不敢下海,打不起来。”

  “曹睿用人唯亲,恐怕难以服众啊。”法邈笑道:“如果我们能再击败毋丘俭一次,证明他是个废物,不也能给曹睿找点麻烦吗?”

  “毋丘俭不是废物,他只是运气不好。”魏霸摇摇头。他对毋丘俭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和邓艾、诸葛诞等人并列,但是他在顺阳的时候和毋丘俭对过阵,后来又有过几次接触,知道毋丘俭其实是个很聪明,很果敢的人,他在顺阳战败被俘,并不完全是他本人的原因,魏风飞夺南乡城才是那场战事的关键转折点。

  法邈没有再说,他对毋丘俭也不是很熟悉。既然魏霸很重视这个人,想必这个人多少是有些本事的。行军作战,重视对手是战斗的基本要求,轻视对手往往是失败的前奏。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魏霸少年成名,忘乎所以,魏霸能保持这种良好的心态,是他最希望的事,自然不会反对。

  在他看来,魏霸刚刚二十出头,比他还要年轻几岁,可是他不知道魏霸此刻的心理年龄早就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年轻。多年的静坐反省,无数次的自我剖析,让他远远比同龄人更加老成。要不然,他怎么能和诸葛亮这样的不世智者斗个不分胜负。

  隐蕃走了上来,送上一封刚收到的军报。

  魏霸看完之后,顺手递给法邈。法邈看了一眼,展颜而笑:“将军,被你说中了,陆逊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隐蕃也笑道:“一切皆在将军彀中。”

  “不,一切都在丞相彀中。”魏霸咧了咧嘴,眉头轻挑,轻叹一声:“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当时是不是太手软了。”

  法邈和隐蕃互相看了一眼。魏霸对这些事一直没有说太多,他们也一直以为策反陆逊是魏霸的手段,现在听魏霸这意思,好象幕后**作的是丞相啊。细细一想,的确也有可能,能将陆瑁、陆明朱安排到成都任职的只有丞相,魏霸在成都的影响力有限,如果没有丞相的允许,他根本做不到这些。

  “是丞相……在运筹?”

  “嗯。”魏霸无声的一笑:“丞相同意了我的作战计划,又做了一些补充。策反陆逊,就是这些补充手段之一。现在想起来,三路大军包围魏国其实还只是明面上的计划,是长远目标,真正的计划,眼前的目标却是消化吴国,把吴国的人力物力都化为朝廷所有。说白了,就是夺势,夺孙权之势。”

  法邈插了一句话:“培朝廷之基。”

  魏霸转过脸,看了法邈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法邈和他老爹法正一样,是个精于揣测人心的高手,一下子就明白了诸葛亮的用意。夺吴国之势,培朝廷之基,正是诸葛亮的用意所在。如果按照诸葛亮的计划,把吴国的实力化为朝廷所有,那他和李严都难有大作为。

  成都之行,看起来是他取得了胜利,加了官,进了爵,又推进了远征辽东的计划。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却是诸葛亮,他把他赶到了东海,让他短期内无所作为,却趁着这个时候消化吸引东吴的实力,还有可能借曹睿的手打击李严,重新将关中控制在手中。

  连消带打,这才是高手出招。诸葛亮利用朝廷的名份,拉拢东吴的人才,消解孙权之势的同时,树起了成都朝廷的势,手段之高明,让魏霸叹为观止。在这种情况下,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法邈和隐蕃两个心腹智囊,自然是希望他们保持警惕,不要盲目乐观。

  “丞相果然非常人也。”法邈拍着手掌,连声赞叹,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可是,他如此劳心费力,恐怕于健康不利啊。”

  隐蕃也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将军是不是应该趁丞相的注意力都在江东之时,先将青州、幽州收入囊中?”

  魏霸无声的笑了:“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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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新仇旧恨
                 
  魏霸对诸葛亮的心思早有察觉,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和诸葛亮明着对抗。.诸葛亮手中有朝廷的名份,可以给江东世家官职、爵位,这些都是他没法给的,所以他只能顺势而行,借着诸葛亮的手段捞些实惠好处。在此之前,他就将张温招入麾下,现在张温在豫章船厂做船监,春风得意,早就和孙权分道扬镳,然后他又在江陵和陆逊畅谈了一夜,不敢奢望陆逊就此俯首称臣,至少也让他不会全面的倒向朝廷。

  如今陆逊敢站出来和孙权对抗,就不完全是诸葛亮的功劳,他也有一份成绩。

  诸葛亮再聪明,权谋再高明,有些东西还是无法克服的。比如寿命,比如刘禅的智商,比如财源的开拓。诸葛亮在同世人中罕见敌手,可是当他遇到他这个来自另一世的人,有些差距就不是聪明所能弥补的了。

  这才是魏霸真正的优势所在。

  所以魏霸看破了诸葛亮的心思,却没有说破,依然来到了东海。他心中的战场要比诸葛亮心中的战场大得多,诸葛亮取得的胜利再大,也是局部战场的胜利,很难对整个战场产生颠覆姓的影响。

  “将军,那是先取青州还是幽州?”

  “都不急,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要打草惊蛇。”魏霸看着远处海天交接的一线,漠不经心的说道,然后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睡一觉。”

  法邈和隐蕃笑着摇摇头。他们知道,魏霸心里还有想法,但是他不说,这需要他们这些亲信慢慢的去揣摩。作为上位者,总有一些小秘密,就算是再信任的亲信,也不能全盘托出。

  这也是势,上位者特有的势。诸葛亮在夺孙权的势,而魏霸则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权谋的较量,归根到底都是对势的争夺。

  “那就照既定计划,继续向北航行。”法邈对隐蕃说道:“你也该启动散在幽州的那些种子了。”

  “那是自然。”隐蕃应了一句,转身进了他独占的船舱。

  ……

  辽西郡阳乐县,碣石山。

  毋丘俭背着手,看着远处大海中的几个黑点,沉默不语。在他身后,就是那块著名的碣石。秦始皇来看过这块碣石,汉武帝来看过这块碣石,魏武帝曹**北征乌桓的时候,也来看过这块碣石,还留下了那篇脍炙人口的《观沧海》。

  现在,魏霸也要来了。他带着数千水师,大小近百艘战船,一路从青州而来。

  以前来过的人中,也有从海路来的,但是像他这样以海路为主,几乎没有上岸的路线,从来没有人采用过。正因为如此,毋丘俭有些紧张。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人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当初在南乡,魏霸的兄长魏风用了一种从来没有人用过的战术,飞奔南乡城,击破了他的防线,导致南乡郡失守,蜀汉军从西侧杀入南阳,逼得天子曹睿最后弃守南阳,狼狈的逃回洛阳。

  作为天子信任的心腹,毋丘俭对那一战耿耿于怀。他之所以主动请求到幽州来,就是因为他知道魏霸的下一个目标是辽东,他要挫败魏霸的计划,护住魏国的左肋,一洗前耻,以报答皇帝陛下的不杀之恩。

  将要再一次和魏霸交手,毋丘俭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他看到一艘船从远处驶来,靠了岸,几个人下了船,不紧不慢的向山上走来。

  毋丘俭皱起了眉。他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干什么来的,难道魏霸想劝降?一想到这个可能,毋丘俭不由得冷笑一声。如果愿意降,当年在南乡被俘他就降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过了大约半个时候,那几个人走到了山下,被毋丘俭的亲卫营将士拦住了。一个亲卫跑了上来,向毋丘俭汇报。

  是魏霸的部下,领头的叫魏兴。

  毋丘俭想了想,记起了这个人。这个叫魏兴的应该是魏霸的心腹之一,当时就站在魏霸的身后。

  “让他上来。”毋丘俭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凛然不可侵犯。

  魏兴走了过来,看了一本正经的毋丘俭一眼,不由得一笑。他很随意的拱了拱手:“使君别来无恙?”

  毋丘俭没有应他,反问道:“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魏兴一愣,随即笑了。他摇摇头:“我不是想见你,只是想见这块碣石。”他指了指那块由李斯书丹的石碑。“我家少主仰慕李斯的书法,让我带了几个人来拓一幅字,以便把玩。”

  毋丘俭有些意外,没想到魏霸还有这种闲情雅志。他目光一闪,又道:“拓碑是假,察看地形是真吧?李斯不过是一佞臣,书法再妙,何仰慕之有。”

  “君子不以言废人,不以人废言。李斯的品德如何,与他的书法精妙与否无关。”魏兴笑笑,又道:“就像有人把你们的魏武帝当成歼臣,并不影响他的《观沧海》高妙一般,使君,你说是不是?”

  毋丘俭脸色一沉:“大胆,你敢拿英明神武的武皇帝和李斯这样的佞臣相比?”

  “有什么不可以?”魏兴反问道:“我是汉臣,在我的眼里,你们的魏武帝不就是谋朝篡位的逆臣?只怕比李斯更不堪呢。”

  毋丘俭勃然大怒,长身而起,拔出半截长刀,厉喝道:“竖子,你以为我的刀不利么?”

  “刀利又如何?”魏兴不以为然的瞟了他一眼:“使君若是想战斗,我家少主就在那里,随时恭候。至于我嘛,不过是区区一部曲,使君胜之不武。使君,当初我家少主虽然俘虏了你,却没有作**你,你今天不至于连让我们拓个碑的肚量都没有吧?”

  毋丘俭见吓不住魏兴,又被他点破当年被俘的屈辱经过,不由得满脸通红。他哼了一声,手一推,还刀入鞘,转过身去。“君子闻香,蚊蝇逐臭,既然他喜欢,那就拓吧,有何不可。”

  “多谢。”魏兴拱了拱手,让人把拓碑的匠人叫了上来。匠人们摆开工具,拓起了碑,魏兴却信步走到毋丘俭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侧过脸打量着毋丘俭,微微一笑:“使君,是不是特想和我家少主再战一场?”

  毋丘俭挑了挑眉,一声不吭。

  “我家少主只带了八千水师,上岸嘛,不是你的对手,下海嘛,估计你也不敢。”魏兴也不在意,吹着海风,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还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注定要失望了。”

  毋丘俭非常郁闷。与魏兴相比,他显得太紧张了,没有名士的雍容风度。他咳嗽了一声,让自己放松下来。“既然如此,那岂不是不分胜负?”

  “不分胜负,只是一时,不是一世。”魏兴侧过脸,戏谑的打量着毋丘俭:“我家少主还要继续北上东行,不知道使君还跟不跟了?”

  毋丘俭一滞,随即说道:“莫非魏将军要去蛮荒之地,无人之处耀兵么?”

  魏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使君不愧是名士,明明是不能跟了,却说得好象不屑跟似的。不错,由此向北,对于你来说是蛮荒之地,无人之处,可是对我家少主来说,那里还是大汉的国土啊。”

  他挥了挥手,指着面前的这一片大海:“包括这里万顷碧波,战舰所至,皆将是我大汉所有。”

  毋丘俭哼了一声,不屑一顾。“豪气可嘉,只怕有好高骛远之忧。”

  魏兴应声答道:“目光短浅,难免有井底之蛙之讥。”

  毋丘俭哑口无言,心头不由得一阵烦躁。身为天子信任的重臣,身为蜚声洛阳的名士,现在居然被魏霸的一个部曲驳得哑口无言,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在他看来,他是和夏侯玄、诸葛诞齐名的人,对付一个武人出身的部曲,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可是事实却让他非常失望,魏兴的反应之快,辞锋之利,一点也不落下风。

  相反,他凭借着魏霸的实力占据了优势。

  没错,不管他怎么掩饰,都无法掩盖他力量不足的遗憾。由此向北,有近千里的空旷之地。当年曹**北征乌桓,也不过行至柳城就回头了。他不是不想趁势攻下辽东,而是力有不逮。这么远的距离,需要大量的辎重,充足的准备,这是他区区一个幽州刺史无法完成的。只有朝廷才有这样的实力,而朝廷现在根本无力顾及辽东,要不然也不会承认公孙渊为燕王。

  所以,他不能再跟下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霸去辽东。公孙渊是拒守还是和魏霸暗通款曲,他根本阻止不了,甚至无法知道详情。实力不足,只能望海兴叹,再能说会道又有什么用?

  毋丘俭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耻辱。他觉得魏国落到今天这个局面,他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如果他不是他在南乡战败,南阳就不会失守,也就不会让汉吴联军威胁到国都洛阳。

  宿敌再见,份外眼红,毋丘俭憋足了一股劲,想要击败魏霸,报公仇,雪私恨,可是他现在看着魏霸就在咫尺之遥却无能为力。这让他非常沮丧,也非常生气。看着魏兴那张令人生厌的嘴脸,他恨不得一刀砍过去,把他砍成两半。

  可是他不能。要砍,也要砍魏霸才有意义,砍死魏兴,伤不了魏霸毫毛,只会沦为他人笑柄。

  不能让魏霸这么得意,我要追上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毋丘俭的嘴角扯了扯:“秋天到了,辽东风大,小心闪了舌头,翻了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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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0章 千金之子
                 
  “毋丘俭有杀意。.”

  魏兴一边把刚刚拓好的碑文铺在案上,一边对魏霸说道。

  魏霸嘴角一挑:“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魏兴顿了顿,又道:“正因为他没说什么,我才觉得他有所图谋。”

  魏霸沉吟不语,法邈插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他妈的*他。”

  “也好。”魏霸点了点头,“如果能把幽州的兵力调往辽东方向,多少能为陆逊减轻一点压力。”

  法邈心领神会的笑了。

  魏霸收回目光,欣赏着李斯的书法。拓工的手艺不错,每一个笔画都拓得形神备至。这可是正宗的秦碑,相比于后世已经漫损的碑石,刚刚经过四百四十多年的碑文还非常清晰。魏霸虽然不懂书法,也能从其中感受到那种从严谨中透出的活泼,与后来唐代重新由李阳冰所创的玉筋箸相比,李斯的书法更大气。

  虽然李斯后世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很多人都把他当作粪坑里的那只老鼠,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书法的确跻身一流书家水准,后世在篆书上能超过他的屈指可数。

  通常都说秦篆汉隶,其实篆书在汉代依然是最庄重的文字,所有的碑额都用篆书题写才算合乎要求。魏霸前世的书法一般,这一世以诸葛亮的书法为师,主要还是写的隶书。隶书在字体结构上已经接近于后来的楷书,辩认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篆书的字形与隶书有很大区别,以魏霸这点学问,这篇碑文上倒有一大半不认识,法邈也知之有限,倒是隐蕃认得的字相对多一点,纵使如此,他也认不全。

  拓碑,只是一个借口,魏霸知道毋丘俭一直跟在他身后,到了这里肯定会登高望远,尽可能的想看看他的水师阵形,这才让魏兴以拓碑的由头上山,探探毋丘俭的口风,顺便刺激刺激他,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试了不一定有用,但是也有可能有用。魏霸就抱着这种有事没事打一杆子的心理,派魏兴去**毋丘俭。从魏兴的反应来看,毋丘俭有顾虑,也有不甘心,这**成功的可能姓还是有的。

  魏霸让隐蕃写了一封挑衅意味十足的信给毋丘俭,声称这次到幽州来,将登白狼山,观风情,邀毋丘俭会猎于白山黑水之间,然后便北行。

  毋丘俭接到信,不置可否,连个回信都没给。

  待魏霸离开两天之后,毋丘俭带着一千乌桓骑,悄悄北行。为了掩饰行踪,他特地离海岸一段距离,只派数量极少的斥候缀着魏霸的船队。魏霸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如果上岸的话,毋丘俭有信心凭着这一千乌桓击败魏霸。退一步讲,他也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一千乌桓骑,可以保证行动迅速,对辎重的要求不高,不会产生太重的负担。

  只是这样一来,毋丘俭免不了要吃点苦头,和坐在船上的魏霸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一海一陆,一前一后,魏霸向北行了七天,毋丘俭也悄悄的跟了五天。第五天曰暮时分,魏霸在一个叫槐花岛的岛屿靠了岸,从蓬莱出发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登上了陆地。

  时值七月,岛上的槐花开得正盛,清香甚至掩过了海风中的腥味,沁人心脾。

  岛上原有百十户人家,以打渔为主,间或到对面的辽东大陆上打打猎,改善一下口味。不过要想换点岛上必须的曰用品,那可就麻烦了,得跑到几百里地以外的昌黎郡去。对面的这片土地虽然也属昌黎郡,不过没有人居住,就连最能吃苦的货郎也不会到这里来做生意。

  魏霸的到来,给岛上的百姓带来了难得的福利。

  早在诸葛直首航的时候,他就来过这个岛,对岛上的情况做了详细的了解。在他的地图上,这个岛标作冬岛。岛上的百姓不关心是归魏还是归汉,他们只知道谁能给他们带来方便。魏霸这次北行,随行的有不少商船,货物之丰富,足以让这些一生都不会有多少机会出远门的渔民看得眼花缭乱。

  魏霸慷慨的送出了一些铁制用具,再送出了一些灿烂如霞的丝织品,就成功的俘获了这些渔民的心。他们欢天喜地的承认了魏霸的统治,恭敬的请魏霸在岛上最好的地方扎营,并且送上了珍藏的食物,几个勇敢的年轻人得知魏霸要派人上岸打探消息,更是自高奋勇的做向导。

  魏霸就在岛上住了下来,派敦武带领数十名精锐武卒,随着年轻的渔民上岸,去打探毋丘俭的行踪。经过三天的搜索,敦武发现了毋丘俭的大营。

  “这竖子还真追来啦。”魏霸哭笑不得。一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由此可见毋丘俭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只是这样一来,他要上岸打猎的想法可就有点悬了。要想防住一千骑兵的突袭,他至少需要把五千步卒,就算如此,他还是处于被动的劣势。

  “要不还是算了吧。”魏霸首先打了退堂鼓,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点面子冒险。白狼山离槐花岛足足三百里,就算是骑马前往也要两天,步行的话,没有十天也要七八天。被一千乌桓骑盯着,这七八天可不是好受的。如果毋丘俭还在暗处藏了人手,那他很可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法邈表示了异议。

  “人多了,的确不行,可是打猎而已,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法邈说道:“如果面对一千骑兵,我们就连上岸都不敢,难免会对士气有所打击。将来再面对成千上万的辽东骑兵,又待如何?”

  “那伯远的意思呢?”

  “辽东地广人稀,百十个人没入其中,正如几滴水没入大海之中,根本无法寻找。将军武技高明,武卒又个个都是精锐,有他们保护将军,骑马前往白狼山,一来一回,最多三天时间。就算毋丘俭有一千精骑,又能奈将军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入随意,方显将军威风。”

  隐蕃诧异的看着法邈。这可是置魏霸于险地啊,岂是一个谋士应该做的事?这要是换一个有猜忌心的人,仅凭这句话就能把法邈记恨上了。魏霸虽然大度,也不能大度到这个地步吧。

  魏霸沉吟片刻,转向隐蕃道:“元丰,你看呢?”

  隐蕃一惊,连忙说道:“法军谋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太危险了。属下不赞成法军谋的建议。若是从士气出发,可以派几个人假扮将军前往白狼山,稍稍露一面就回来,将军却不可以身犯险。”

  傅兴站了起来,抱拳道:“将军,隐军谋所言极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将军不可以身犯险。若是要去,不如由我代劳吧。”

  傅兴和魏霸身材相当,面貌也有几分相似,如果穿上魏霸的战甲战袍,只要不靠近看,数十步以外,很难发现他是假冒的。

  冯进、诸葛直也表示了同样的意见。法邈含笑不语,低着头,数手指头。

  魏霸心中一动:“伯远,你的意见呢?”

  “将军,毋丘俭可是见过你的。”法邈浅笑道:“闹虚作假,一旦被毋丘俭发现,只怕更会沦为笑柄。与其让人代替,倒不如不去。”

  魏霸点了点头。

  “毋丘俭为了减轻负担,只带了一千骑。这当然是他的谨慎之处,可是谨慎往往就会失去机会。为了防止被我军所破,他就要保持必要的兵力优势,不敢轻易分兵行动。这样一来,一千骑兵速度再快,又有防多少地方,将军只要做好充分准备,遇险的可能姓极小。”

  他停了一下,看看诸将,又说道:“兵法有云,制人而不制于人。现在去与不去,主动权在我,毋丘俭纵有一千铁骑,他也只能保持被动守势。我们随军有两百多匹战马,一人双骑,可以保持比毋丘俭更快的速度,就算是在草原上追逐,他也未必能赶得上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以将军手下武卒的战斗,就算遇上两部的敌人,也可以保证全身而退。危险,当然是有的,可是如果不敢冒险,又怎么可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呢?”

  他挺起了**:“如果将军愿意,我愿意陪将军一同前往。我虽然武艺不高,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以身捍卫将军,以策将军万全。”

  魏霸忍不住笑了起来:“伯远,你和令尊一样,是个天生的赌徒。”

  “那将军敢赌吗?”

  “你一个书生都敢赌,我怎么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人,有什么不敢赌。”魏霸哈哈大笑,伸手揽着法邈的肩膀:“伯远,说起来啊,我虽然也向赵老将军学过骑战之术,可是从来没有用过,这一次,我们策马辽东,秋后行猎,做一回北方汉子。”

  “我所幸也。”法邈躬向一拜。

  冯进等人急了,正要阻拦,魏霸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不过,我相信伯远的判断。你们不用多说了,商量一下,怎么拟一个周全的计划才是重点。子全,你去挑一百骑射好的甲士,我们一起走一遭,到狼山去行猎去。”

  王双躬身领命:“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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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章 仗势欺人
                 
  毋丘俭坐在简陋的行军帐里,心神不宁。

  他率领一千乌桓骑,跟着魏霸已经半个月了,在这里停下来,也有三五天了。魏霸驻扎在槐花岛上,每天艹练水师,派人出海打渔,过得轻闲自在,他却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精神保持着高度紧张。

  一千骑兵,面对八千步卒,有一定的机势,却也不是稳艹胜劵。如果被包围了,一千骑兵再凶悍,也难免一败。魏霸用兵诡异,又以军械精良著称,他的部下虽然是步卒,战斗力却也不可小觑。特别是他手下还有一批重甲士,在豫州的战斗中,曾经屡次重创魏军骑兵,在魏军中有些不小的影响力。与重甲士对阵过的骑士一提到那些身着重甲,手舞长刀的对手,都心有余悸的直摇头。

  毋丘俭率领的乌桓骑中,就有经历过那场战事的骑兵。毋丘俭本人在顺阳城外也亲眼见识过那些魏家武卒的强悍。当时若不是因为这些武卒防守严密,他为了能击败魏霸,孤注一掷的将所有的兵力投入攻击,也不会被魏武从身后袭击成功,以至于被擒。

  重甲士也好,魏家武卒也罢,现在肯定都是魏霸身边最精锐的力量,以魏霸强大的经济实力,装备上千人应该不成问题,而有了一千如此强悍的步卒,他就算有一千骑兵也未必能保得万全。一旦突袭不成,失去机动能力,被迫阵而后战,他也没什么把握取胜。

  让他更担心的是,他出来的时候带的粮草有限,再不回程,他就有断粮的危险。现在他体会最深的,倒不是魏霸的步卒有多强悍,而是水师出行的方便,辎重船可以拖在后面,驭风而行,根本不像陆运这么费劲。魏霸可以带着八千人轻轻松松的出行,他却无法做到。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力,而是没有足够的辎重。

  像这种长途行军,后勤补给才是最大的问题。就算是骑兵,最多也只能带一个月的粮草,否则战马就会因为负重太多而影响速度。

  魏霸在槐花岛停滞不前,并且派人上岸打探情况,毋丘俭估计他就有上岸的打算。只是魏霸选择的这个地点让他非常难受。这里是辽西辽东之间的无人区,再向东五六百里,就是公孙渊控制的昌黎郡,向西五六百里,才是魏国控制的辽西郡。他只能从辽西得到补给,昌黎是不可能给他补给的。

  魏霸选了一个中间位置,让他如梗在喉,非常难受。

  他很想掉头就走,不管魏霸是不是上岸了。可是事到临头,他又舍不得。魏霸滞留在槐花岛,显然打的是等他断粮,不得不撤回辽西的计划,等他一走,魏霸大摇大摆的上岸,前往白狼山行猎,既实现了之前的诺言,打击了魏军的士气,又可以确保安全,一举两得。

  识破了魏霸的计划,让毋丘俭更舍不得放弃。如果能布一个局,击败魏霸,不管是对目前的魏国来说,还是对他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提士气的胜利。万一击杀了魏霸,那更是惊世奇功,再也没有人敢说他毋丘俭是凭着东宫旧人的身份才有今天的地位。

  现在的问题是主动权掌握在魏霸手里,魏霸没有后勤补给的问题,他想在这儿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而他却不行,一旦补给不足,他必须退兵,否则不战自溃。

  帐门一掀,毋丘俭的弟弟毋丘秀走了进来,扫了毋丘俭一眼,就忍不住笑了:“食之不得,弃之可惜?”

  毋丘俭无奈的苦笑一声:“是啊,魏霸不走,看样子是想登岸去白狼山,我现在离开,实在太可惜。可是不走又不行,粮草不足,我又不能像魏霸一样下海打渔,实在是个问题啊。”

  “兄长觉得魏霸一定会往白狼山?”

  毋丘俭眯起了眼睛,郑重的点点头。

  “我有一个主意,兄长听听行不行。”

  毋丘俭把目光转向毋丘秀,他知道这个弟弟人如其名,颇有些智谋。

  “魏霸在等,无非是等我们粮尽主动退兵。兄长要退,也是因为无粮不能自持,哪怕是魏霸就在眼前,也只能退兵。”毋丘秀笑眯眯的说道:“那么,魏霸上岸的时候,应该是我们退兵之后。可是,如果我们退而复来呢?”

  “退了还怎么来?”毋丘俭不解的说道:“回程的粮草怎么解决?”

  “如果没有人接应,我们必须保证粮草能够供我们回到辽西,对不对?”

  毋丘俭眼神一缩,明白了毋丘秀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接着毋丘秀的话说道:“如果有人带着粮草赶来接应,哪怕是到中途,我们也能有五六天的时间空隙。如果魏霸在这五六天之内上岸,我们就有可能捉住他。”

  毋丘秀一拍大腿:“兄长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毋丘俭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站了起来,在大帐里来回转了两圈,倏地在毋丘秀面前站定:“季恭,你立刻回肥如城,准备一个月的粮草,再去卢龙塞,调一千边军押运粮草,沿玄水北行至白狼山西。不管魏霸上不上岸,我都会在白狼山一带,你到那里接应我。”

  他冷笑一声:“只要魏霸敢去白狼山,两千步骑,我不相信打不死他。若能为国除此大患,我就算战死沙场也值了。”

  毋丘秀眼皮一跳,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看了毋丘俭一眼,欲言又止。

  ……

  成都,温凉殿。

  天子刘禅坐在正席上,神情却有些怯怯,仿佛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手足无措,腰杆挺得笔直,却有些僵硬,稍不留神,就会慢慢的软下来,直到意识过来,再次挺得像殿外郎中手中的长戟。

  诸葛亮坐在左侧的上席上,正在看一封刚刚收到的公函,他的脸依然瘦削,却不像以前那么苍白,眼神温而不厉,不怒自威。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公函,淡黄色的竹纸上下晃动着,像翻飞的蝶。

  坐在他对面的孙登心情就和那竹纸一样,起伏不定。

  作为刘禅的伴读,孙登和诸葛亮已经相处了很久,还是不太有自信。与孙权如山石般的凌厉不同,诸葛亮就像深不可测的大海,让人望而生畏。他能感觉到这份公文和吴国有关,却不敢主动询问,生怕惹出诸葛亮一连串的问题。

  诸葛亮很快就读完了,他不动声色的把公函递给了身边的宦者黄皓。别看黄皓以前挺欢腾的,在诸葛亮面前,他老实得像个孙子。一接在手,连忙转身送到刘禅面前。

  刘禅看了一遍,眉毛像跳舞似的扭了两下,一本正经的摸着下巴,厚厚的嘴唇蠕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

  “世子也看看吧。”诸葛亮淡淡的说道。

  黄皓又一溜小跑的送到孙登面前。

  孙登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神中闪出些许不安。这封公函主要讲的是兖豫的战事,特别提到了陆逊将吕壹绑送吴国,孙权又将吕壹送到廷尉,廷尉判定吕壹有罪,斩立决。孙登知道吕壹是什么角色,也知道陆逊这么做的用意,所谓送廷尉府治罪,明典正刑,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无奈之举罢了。陆逊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做得这么义无反顾,孙权不杀吕壹,就等于和陆逊翻脸。

  孙登心中涌过一股悲哀。父王要强了一辈子,和江东世家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虽然还活着,可是却已经死了。

  “陛下,世子,你们就此事发表一下看法吧,看看朝野会有哪些看法,又当如何处理。”

  “这个……”刘禅装模作样的摸着肉乎乎的下巴,咳嗽了一声:“世子,你怎么看?”

  孙登悲哀不已,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按照经典的儒家理论,这可不是君明臣贤,君正臣直的好榜样嘛。他敷衍的说了两句,推说身体不郁,起身告辞了。

  诸葛亮不以为然,转身对一脸紧张的刘禅说道:“陛下,这就是臣所说的势。法家三要:法术势,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以前势在吴王之手,则陆逊温顺如处子,如今势在我手,则吴王不能治匹夫……”

  刘禅唯唯诺诺,连连点头,至于他究竟听懂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诸葛亮看着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暗自叹息。他知道自己讲了那么多,刘禅却未必真的明白。不过,他也知道刘禅的心智如何,不指望他能举一反三,能举一知一,他也就满足了。

  他希望站在一旁的诸葛恪能明白。

  孙登是刘禅的伴读,诸葛恪则是孙登的伴读。顾谭进了丞相府,协助廖立处理政务,诸葛恪因为是诸葛亮的侄子,诸葛亮避嫌,没有辟他入府,诸葛恪就一直跟着孙登。这些天来,诸葛亮给刘禅、孙登讲课,受益最多的却是诸葛恪。

  孙登因病告退,按理说诸葛恪也该陪着一起走,可是今天诸葛恪没有走,他一直站在一旁听着。只是他耷拉着眼皮,诸葛亮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讲完课,诸葛亮缓步出殿,诸葛恪紧紧的跟了上去。叔侄两人一前一后,陪着半步远。

  “元逊,有何感想?”

  诸葛恪不假思索,应声答道:“无他,仗势欺人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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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2章 运筹帷幄
                 
  诸葛亮眉心微蹙,侧过身子,斜睨着诸葛恪:“元逊,我记得你比魏霸还年长六七岁吧?”

  诸葛恪摸了摸鼻子,闭紧了嘴巴。他知道叔叔不满意了。通常诸葛亮要是对谁不满,都会拿魏霸的那个不正常的人做对比,有谁能和魏霸比呢,二十四岁升任车骑将军,比他父亲的战功还要大,官爵还要高。细想起来,真正比他强的也许只有那个英年早逝的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只活了二十四岁,而魏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短命的样子。

  和魏霸这样的人同世,实在是一个悲哀,特别是对诸葛恪这样心气儿高的人来说。再怎么青年才俊,到了魏霸面前都相形见绌,太让人沮丧了。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人是妖。

  如果换了一个人,诸葛恪一定会有很多话反驳,可是面对诸葛亮,他不愿意,也不敢。

  他知道叔叔对他期望很高。什么碍于叔侄关系,不能辟他入丞相府,那都是托辞。叔叔的真正用意是让他有机会和刘禅、孙登一起受教,甚至于真正的学生并不是刘禅,更不是孙登,而是他诸葛恪。

  仅凭这封情义,他就不能太过份。

  “元逊,你读的书是魏霸的千倍百倍,可是你领悟到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有多少学问只是为了用来辩驳,彰显自己的博学捷才,又有多少是真正用在实处?”

  诸葛恪干笑了两声。

  “曹孟德有言,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你言行无忌,失于稳重。才气不仅无益,反而害了你。”诸葛亮放缓了语气,喘了口气,这一路走来,说了这么多话,他也觉得有些心跳加快,气息不稳。“你看看魏霸,他什么时候卖弄文才了?你真以为他没有才?你可知道。他提出的那个问题,至今无人能解?”

  诸葛恪更加无语。他知道魏霸提出的那个问题。那个问题不仅难住了夏侯玄,也难住了诸葛亮,甚至可以说难住了天下人。他诸葛恪当然也在其中。他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但就是找不到能让人信服的答案。这个问题已经成了自认有才的人互相辩驳的命题之一,堪与《老子》《周易》这样高深的玄学命题相媲美。

  诸葛恪不想让诸葛亮再说下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叔叔。其实,我担心的正是魏霸。”

  “哦,你为什么会担心魏霸?”

  “如今叔叔坐镇朝堂,便是人之首级,李严、魏霸有如双臂,左右夹击曹魏,以求一统天下。李严的根基在关中。魏霸的根基呢,是荆交还是扬州?”

  诸葛亮眼神一闪,轻咳了一声。诸葛恪随即闭上了嘴,他们出了宫门,上了车,诸葛亮这才说道:“你担心魏霸会反扑,与朝廷争夺扬州?”

  诸葛恪点了点头。

  诸葛亮轻笑一声:“你是想替孙权求情,让我不要逼得他太紧吧。”

  诸葛恪愣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是怕……”

  诸葛亮抬起手。打断了诸葛恪的解释:“你不用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孙权对你父子都很器重,你要报他知遇之恩,这个我能理解。不过,事有轻重,义有公私,你当以国事为重,以天下为重。”

  “我只是……”

  “你还担心我逼得太紧。孙权会恼羞成怒,转而和魏霸联合?”

  诸葛恪沉默了良久,微微颌首。

  “不会的,孙权有今日。都是魏霸的功劳。现在魏霸又鼓动孙韶带着孙家子弟远征,这分明是要离间孙氏宗室,孙权又怎么可能和他联合。再说了,在瓦解吴国的问题上,我和魏霸的目标是一致的。“

  “可是……”

  “可是我们之间也有争夺。”诸葛亮笑了:“不错,我想把吴国变成朝廷的吴国,魏霸想把吴国变成他的扬州,所以我们之间必然会有冲突。”

  诸葛恪沮丧的低下了头,他发现自己在叔叔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所以,我现在还不想让孙权太弱,因为我还需要他来控制江东的世族,不让魏霸的手伸得太长,太快。张温已经被他拉拢过去了,陆逊大概也和他有了一些默契,顾家、朱家,我不能再让他得手。元逊,你给孙权写一封信,宽宽他的心,让他不要想太多了。”

  诸葛恪默默的点了点头。

  “魏霸……应该到辽东了吧。”诸葛亮看着远处的天边,忽然叹了一口气。

  ……

  诸葛亮刚刚走进丞相府的大门,杨仪和顾谭就迎了上来。诸葛恪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又出事了。

  “到堂上说。”诸葛亮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快步走在前面。诸葛恪连忙跟了上去,随时准备出手扶住诸葛亮。

  那场已经成为传奇的巨舰之会以后,诸葛亮已经在极力改正自己事必躬亲的习惯,把大部分琐事都交给了副丞相廖立和长史杨仪等人,自己集中精力教导刘禅,不过积习难改,有些重要的事他如果不经手,还是不能放心,是以身体虽然有所好转,终究离康复还有一段距离,事情一多,就难免心悸气短,头晕目眩,走路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作为侄儿,诸葛恪当然要责无旁贷的负责起他的安全。

  上了堂,杨仪首先报告了一件事。李严正在从凉州大量调拨战马,并且向成都讨要粮食。他的理由是并州的魏军调动频繁,有可能入侵关中,关中没有足够的骑兵就无法应付以骑兵为主的并州魏军,所以要调战马补充。另外,关中的仓库空虚,不足以应付一场大战,他需要成都拨付一定的粮草。

  诸葛亮伸出手,杨仪连忙递上账簿。这是李严派人送来的清单,里面列出了需要的物资种类、数量。

  诸葛恪咳嗽了一声:“丞相,杨长史精于会计,他算过的账,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威公精算,可是李严同样不可小觑。”诸葛亮接过账簿,眼神微缩:“如果我猜得不错,程安、赵素现在大概是李严的左膀右臂了。”

  杨仪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豫。诸葛亮的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程安虽然也是老主簿了,但是在算学上又怎么可能是他杨仪的对手。至于赵素,那人有计谋,但是算学非其所长。李严就算有这两个人相助,也不可能在账目骗过他。诸葛亮这么说,只是为了亲自过目找个借口罢了。

  “子默有何事?”

  顾谭上前:“丞相,李严要求将卫将军孟达划归其麾下,归关中统一调度。”

  诸葛亮皱起了眉头。

  魏霸在成都的时候,对丞相府最严重的指摘就是丞相府掌兵,有篡位之嫌。这件事得到了李严的大力配合,在他们的互相呼应之下,丞相府不得不放弃了一部分兵权,不再直接对各地驻军下令,而改成直接控制大将军李严、车骑将军魏霸,再通过这两个人来控制各地的大军。丞相府还能直接控制的兵权现在只有成都的禁军,包括向宠率领的北军,赵云率领的宫中郎官,赵统率领的虎贲郎,张绍率领的羽林骑,总数不过两万,只能用来保护京畿。

  之所以把孟达划在魏霸麾下,一方面是想削弱李严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魏霸和李严之间制造点事端。现在李严要求将孟达重新划归关中统一指挥,自然和诸葛亮当初的本意相违,他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呢。

  “这件事关系到朝廷的用兵制度,怎么能朝令夕改?”诸葛亮轻描淡写的就给否决了。

  “那当如何回复大将军?”

  “就说此事要与车骑将军魏霸商量,暂时不能给他回复。”诸葛亮挠着眉心,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可以将宗预所部调往关中,以补其不足。”

  “喏。”顾谭应了一声,退在一旁。

  ……

  长安。

  李严将刚从成都来的公函往案上一拍,冷笑一声:“孔明果然好心计。”

  李丰将公函拿起来看了一遍,也不禁冷笑道:“丞相这是算定我父子死无葬身之地,已经在安排人接手关中啦。”

  “他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小心聪明过头,反误了自己性命。”

  李丰也跟着冷笑了一声。算盘是魏霸的发明,现在是算账必备之物,一心想算计他们父子的诸葛丞相就算手中没有算盘,心里只怕也有一把算盘。只是他计算太多,心力耗费过度,不免又有性命之忧。

  “魏子玉,终究还是年轻啊。”李严长叹一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当初若不是他缓了一手,哪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他毕竟还年轻,就算犯了错,还有机会改。”李丰抬起眼皮,打量着父亲李严那张疲惫的脸:“父亲,关中危急,我们如果有什么闪失,可就没机会后悔啦。”

  李严挠了挠头,唉声叹气。他担心并州的魏军来攻关中,想调孟达来,结果诸葛亮不肯让孟达来,反倒塞给他一个宗预,宗预是诸葛亮的死忠,他到关中,能听他李严的命令么?诸葛亮让他来,大概是准备接手关中吧。

  孔明,你就算定我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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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章 捉襟见肘
                 
  李严虽然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诸葛亮的手段高明,至少让他在官面上找不出毛病。.

  要把孟达从南阳调到关中来,自然应该先和魏霸商量一下,这个理由说得通,可是现实却行不通。魏霸人在东海,据说正率领水师出航,在大海上漂着,哪能说找就找?就算他人在广陵,公文来往,没有两个月也搞不定。如果诸葛亮再在里面搅一下,就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办成了。

  而从凉州征调战马,组建骑兵,同样是一个饮鸩止渴的事。不是说有了战马就有了骑兵,关中能做骑兵的人大部分都被魏延带走了,剩下的一部分也交给了赵广,李严麾下现在只有不足千人的亲卫骑,这还是魏霸给他留的礼物,否则他连亲卫骑都配不齐。关中百姓大部分来自汉中,种地没问题,做步卒也绰绰有余,做骑兵就勉强了。要想迅速组建骑兵,那就必须从陇右征调合适的骑卒甚至骑将。

  那么,组建起来的骑兵还是他李严的骑兵吗?他在陇右什么根基也没有,相反,诸葛亮的门生姜维却是天水人。

  李严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诸葛亮的心计,却无可奈何。到关中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诸葛亮没有强求他来。他不想要姜维在关中,诸葛亮就把姜维调到了敦煌,一切都随了他的愿,如果他还对诸葛亮口出怨言,那就不好说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技不如人。在成都,他斗不过诸葛亮;离开成都,他依然斗不过诸葛亮。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啊。

  李严现在有些怀念在成都的时候。那时有了什么难题,他还能找马谡商量商量,现在马谡也在成都,相隔万里,就算是写信,一来一去的也要大半个月,根本不能像面对面商量那么方便。李丰心智一般,没什么好的建议,程安老成,精于会计,是个好帮手,不过最多也就是和杨仪相当,赵素倒是有点智谋,只是太懒散,不够主动。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和魏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未必肯全心全意的帮他出主意。

  李严知道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原因所在,却已经来不及后悔了。连远在东海的魏霸都看出了危险所在,他又岂能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困境。如果曹魏要攻取关中,他拿什么来应付?潼关有魏家部曲陈祥在守着,问题不大,可是蒲坂怎么守?没错,他可以亲自去,有足够的步卒,也有足够的军械,守住蒲坂问题不大,可是如果魏军发挥骑兵的速度,从其他方向入关呢?

  他既没有足够的骑兵做为机动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步卒来严防死守,要想守住关中,怎么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关中四塞,的确易守难攻,问题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关中一样守不住啊。

  诸葛亮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他还当宝贝似的抢了来。一想到此,李严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只可惜,他就是把自己的脸抽肿了,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他本想想把孟达调到关中来帮他,现在也被诸葛亮否决了,只能另想他法。

  李严又想魏霸之前的提醒。一个多月前,他收到了魏霸的信,魏霸提醒他魏国有可能会起意重夺关中,关中面临着重大危机。他也预料到了李严没有骑兵,在关中根基不固的不利因素——正是因为他的提醒,李严才想调孟达入关中。除此之外,魏霸还向李严推荐了几个人。在李严看来,这几个人都不如孟达来得贴心,所以李严先放在一边,没有理会,现在孟达来不了了,他只得重新考虑魏霸的建议。

  魏霸推荐的几个人中,就有廖化。

  李严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廖化,因为廖化和魏霸几乎没有什么交往。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廖化曾经做过关羽的主簿,仅此而己,而且廖化后来和关家也没什么联系,相反和丞相府却走得非常近。廖化现在任扶风太守就是诸葛亮一手提拔的。

  魏霸推荐廖化,李严想来想去,觉得如果不是他们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魏霸建议他从诸葛亮留下的人里面挖角。魏霸本人就是这么做的,马谡原来是丞相的亲信,邓芝原来也是丞相的拥趸,后来都被魏霸成功的挖走了。魏霸建议他也这么做,未尝没有可能。

  李严会这么想,是因为除了廖化之外,魏霸还推荐了霍弋。如果说廖化还有与魏霸暗通款曲的可能,那霍弋则和魏霸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绝对是丞相的拥护者。

  考虑再三,李严觉得亲自赶往西部一趟,和廖化面谈。除此之外,他还要与陇山守将赵广、张睎,萧关守将陈式交流一下看法,就算得不到他们的帮助,也不能让他们成为破绽。

  临行前,他把傅佥找了过来,托付以长安之事。傅佥很早就跟着他,后来又跟着李丰镇守江陵,李丰到关中来,也把傅佥带了过来,算是他的心腹。李严要西行,李丰要留守长安,不过李严知道李丰是什么水平,不放心,这才让傅佥做助手。傅佥现在是征东中郎将,大将军府参军。

  交待好长安的事,李严带着亲卫骑赶往扶风。

  ……

  魏霸骑在田复赠送的战马上,迎着渐起的秋风,向白狼山方向急驰。

  法邈穿着一身软皮甲,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敦武带着二十名武卒,在前后奔驰。王双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一百名精于骑术的重甲士,在魏霸两侧各五十步的地方保持警戒。

  所有人除了胯下的坐骑之外,还带着一匹备马。备马上驮着粮食和武器、甲胄,比起乘骑的战马,备马的负重要略轻一些,能够较好的保持体力。

  魏霸来到东海,部下的将士除了一部分魏家武卒和吴军降卒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原来的海盗、**,这些人生活在海上,当然靠海吃海,饮食中包括大量的海鲜,特别是各种鱼类。海盗们生活不富裕,所以鱼的内脏也省不得扔掉,这也造成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效果:海盗们几乎没有夜盲症。

  那些海盗们不清楚其中的原因,魏霸却清楚这是鱼肝的作用。后世的人为了养生保健,服用鱼肝油是很常见的事,鱼肝油中富含维生素a和维生素d,对防治夜盲症有不错的疗效。魏霸到了海上之后,有了大量的原料来源,就逼着所有的士卒一起吃鱼肝油,自己以身作则,只要打到鱼,基本就不动随身携带的存粮。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将士们的视力,特别是夜视能力都不错,而且每天有海鲜吃,这是普通士卒以前不敢想象的好事,对他们的体质增强也有莫大的帮助。不仅是人如此,就连战马都跟着沾光。

  限于空间问题,魏霸这次出来带的战马有限,总共只带了两百多匹,是供贴身护卫的魏家武卒骑乘的。这其实就是万一打了败仗时,保护魏霸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险境的保障,当然不能亏待了它们。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战马吃得比普通的士卒还要好。

  魏霸前世虽然不是畜牧专业的,可是他也知道在动物饲料中添加一定的蛋白质有利于保证动物的营养,比起吃单纯的草料,有混合饲料喂养的战马体力要强得多,更何况在海上蛋白质的获取要比草料来得容易得多,这些战马吃上掺有鱼粉、大豆的混合饲料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两百多匹骠肥体壮的战马,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个个兴奋莫名。虽然在船上的时候,它们每天都会被牵出来遛上一个时辰,可是船再大,哪里能和草原相比。闻着略寒的秋风,这些战马突然醒了过来,一个个昂首奋蹄,精神抖搂。如果不是背上的骑兵着意控制着速度,它们也许会迫不及待的全速奔驰。

  “马力不错,就算遇上敌人,我们打不过,也能逃得掉。”魏霸轻挽马缰,和法邈并肩奔驰。眼前的景色让他也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将军所言极是。”法邈看着远处的天地交接处,眼神警惕。是他力主魏霸行猎白狼山的,虽说经过仔细的推算,他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他依然不敢放松。如果魏霸有什么闪失,那他这辈子就算完了。“毋丘俭虽然已经退了五曰,可是他全是骑兵,来去如风,一曰百里,万一不顾姓命,要与将军共存亡,依然不可大意。”

  “嘿嘿,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才能见牛羊,我们行走在一片草海之中,又特意绕了路,除非是倒霉到了极点,或者是毋丘俭运气好得爆棚,否则就算他想来伏击我,怕是也很难迎头相撞。”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法邈颌首同意魏霸的看法,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白狼山附近还有乌桓人,如果有人碰巧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并且通知了毋丘俭,还是很危险的。”

  魏霸哈哈大笑,他转过头,看看法邈:“伯远,我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如果毋丘俭不来,岂不是不够刺激?”

  法邈哭笑不得。“将军,相比较于刺激,我更希望安全。我们还是速去速回,在白狼山周围行猎半天,立刻返回,以免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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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章 会猎白狼山(上)
                 
  白狼山是辽东大地的一颗明珠。

  五千多尺的高度,即使是在诸多名山中也不算小,更何况是耸立在一望无隙的草原上。远远望去,山顶森严茂密,碧绿如墨,云气缭绕,宛如仙境,难怪在此游牧的胡人都把白狼山当作圣山。

  山分东西两峰,西峰略矮,可是在峰顶有一白sè巨石,望之如羊似狼,白狼山的名字,便来自这块巨石。据说,当年孤竹国就在白狼山附近,以这座山为圣山。周武王灭商,孤竹国君之子伯夷、叔齐兄弟不肯食周粟,采薇首阳山,也就是在这里。

  不过,要说白狼山最著名的遗址,还要算曹**征乌桓,在白狼山大破塌顿之后,在此立石纪功。

  那一战,也是张辽、张郃、徐晃归入曹**帐下的成名战。张辽率领并州jīng骑冲锋在前,张郃率领他的大戟士,徐晃率领河东劲卒紧随其后,奋勇冲杀,先摧其锋。曹**能够大破塌顿,这三个人功劳最著。

  不过,那一战他们虽然立了大功,对他们的个人却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张辽直到建安二十年的逍遥津之战才扬名天下,徐晃也是直到建安二十四年在樊城击破关羽才一举成名,而张郃则更是直到陇右之战才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五子良将,其实也有不同,要论在曹**心目中的地步,名声略逊的于禁、乐进远比名声响的张辽、张郃和徐晃更重。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跟曹**的时间最早,而张辽三人比较迟,而且都是降将。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啊。”站在纪功碑前,魏霸感慨道。

  法邈有些心神不宁。他不时的眺望远处,催促魏霸离开。本来说好的,到白狼山转一圈,露个面,打几只野物,留下到此一游的标志,然后就迅速返回。可是魏霸似乎喜欢上了白狼山的风光,留连忘返,仅是在这块纪功碑前,就停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将军,我们还是走吧。”法邈苦笑道:“再等下去,你就是选择和毋丘俭对阵了。”

  “你的意思是说,毋丘俭一定会来?”

  法邈一怔,连忙摇头道:“我是担心他会来。”

  “不会吧。”魏霸爬上了那块巨石,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管,套在眼睛上,极目远眺。秋天到了,草sè渐黄,草原上如果出现身穿玄甲的魏军骑士,会非常醒目,他一定可以发现。不过,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一张巨大的金sè地毯。

  “将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魏霸不以为然,继续调侃道:“伯远,你说,如果毋丘俭就埋伏在某处,等着我,我能杀出去吗?”

  法邈苦笑道:“将军,你真想在这儿等毋丘俭?”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会一会呢?我也想看看,一别经年,他有没有进步啊。”

  “将军知道他要来?”

  “还没有看到。”魏霸重新坐了下来,双手抱膝。“不过,我和他惺惺相惜,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法邈急声道:“那我们还不快走?我们只有一百余骑,不是他的对手。”

  “伯远,有时候数量并不代表质量。”魏霸嘴角轻轻一挑:“既来之,则安之,此处风景不错,好好欣赏一下吧。毋丘俭一来,就没时间再看了。那时候,我让你看看我给毋丘俭准备的礼物。”

  法邈闭上了嘴巴,脸sè有些难看。魏霸主动要和毋丘俭对阵,这个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

  八十里外,野狼谷,毋丘俭看着那个面sè平静的汉军斥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神凌厉如刀锋。

  他在这里藏了七八天,也没等到魏霸来白狼山的消息。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这个客人告诉他,魏霸已经上岸,带着一百二十骑,正在赶往白狼山,按照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白狼山。他将在白狼山呆半天,rì落之前起程返回。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机会很难得。”来人很从容,显然早有准备。“魏霸现在位高权重,已经很少亲历战场。要想在战场上击杀他,几乎没有可能。这也许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错失了,你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毋丘俭眉头紧蹙,他知道这个人说得对,要想击杀魏霸,这也许是最好的机会。他倒不担心来人骗他,他虽然离白狼山有八十里,可是他安排了不少斥候在白狼山附近,很快他就会得到魏霸到达的消息,也能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足以验证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如果真如他所说,魏霸只打算在白狼山呆半天时间,他现在就必须出发。否则,入夜之前,他追不上魏霸,反而被魏霸发觉的话,魏霸很可能趁夜突围。双方都是骑兵,而且魏霸一人双马,他的备马不足,又要先奔驰八十里,马力消耗过大,速度必然会吃亏,很难追上魏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霸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丧失一个可能是改变大魏国运的机会。

  如此重大的机会面前,毋丘俭却有些迟疑。弟弟毋丘秀已经回了辽西,率领一千卢龙边军,押着粮草正在赶来,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和他会合。有了这些粮草,他就不会有挨饿的可能,现在离开,他就有可能面临断粮的危险。

  然而现在不走,等到毋丘秀赶来,魏霸大概也走了。

  毋丘俭左右为难,脸sè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沉吟良久,直到一个斥候冲了进来,向他汇报发现了魏霸的踪迹,他这才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出发!”

  毋丘俭留下几个人去迎毋丘秀,自己率领千骑赶往白狼山。

  一旦做出了决定,毋丘俭就不再犹豫,下令所有骑士全速前进。八十里,如果全速前进的话,一个半时辰后就可以到达白狼山,完全可以截住魏霸。这么做,对战马的体力是个巨大的考验,奔驰八十里之后,战马所剩体力有限,战斗力肯定会大打折扣。可是毋丘俭依然有信心,因为他有近千骑,而魏霸只有一百二十石,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可以抵消体力上的弱点。

  相反,如果不能及时包围魏霸,双方开始长距离的追逐,那他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能不能及时围住魏霸,是成败的关键。

  毋丘俭纵马飞奔。

  一个时辰后,他离白狼山只剩下三十里。他下令将士们稍做休息,给战马喂一次草料,饮点水,为稍后的战斗做准备。他坐在一旁,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将斥候们打探来的消息汇总起来,做最后一次战前计划。

  越是靠近白狼山,汇报的斥候越多,消息越及时准确。魏霸就在白狼山上,就在武皇帝纪功碑前,他的身边只有一百余骑,还有数量相近的备马,还论人还是马,都是强壮,战斗力不可小觑。可是毋丘俭并不担心这个,一百二十骑,战斗力再强,也无法抵消数量上的悬殊。他担心的是魏霸发现了他的踪迹,提前开始撤退。

  三十里,是斥候侦察的常见距离,魏霸深入险境,应该会把斥候放得这么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魏霸的斥候,但是他必须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经过反复斟酌,毋丘俭将一千骑分为五队,两队共四百人向南,绕到魏霸的身后十里,准备截击魏霸,其余三队成倒品字形前进,相互之间各五里,他自率一队居后,就像挥舞着两只螯足的巨蟹,两只螯足一左一右的钳住魏霸,然后亲自从中间突破,六百人围攻一百二十人,五比一的优势,就算损失大一点,也足以重创魏霸。这样一来,就算魏霸突围逃窜,面对其他两队的追杀,他也很难逃出生天。

  毋丘俭觉得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方案,攻守兼备。只要能击杀魏霸,他愿意把这一千乌桓骑全部葬送在这里,包括他本人。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过后,毋丘俭看了看开始偏西的太阳,微微一笑,对摩拳擦掌的骑士们说道:“听说魏霸好享乐,随身带了不少美食,杀了他,我们也尝尝一下他的手艺。”

  骑士们轰然大笑,意气风发的飞身上马。那个不速之客只是笑笑,也跟着上了马。毋丘俭看了他一眼:“你要跟着么?”

  那人笑笑:“我倒是不想跟着,可是使君肯放我走么?”

  毋丘俭嘴角一撇,从亲卫手中接过一面盾,扔给他:“小心点,别被流矢shè中了。”

  那人接盾在手,掂了掂,笑道:“多谢使君。”

  毋丘俭打量了他片刻:“你的身手不错,以后跟着我吧。”

  “多谢将军谬赞,愧不能从命。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毋丘俭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一踢马腹,飞奔而去。

  骑士们上马,开始慢慢加速,六百多骑,分成三队,两队在前,一队在后,向白狼山方向飞驰而去。另外四百人分成两队,已经在此之前向南奔驰,准备截断魏霸的退路。

  “快!快!”毋丘俭连声催促着,心提到了嗓子眼。离白狼山还有三十里,全速前进也需要小半个时辰,希望赶到白狼山下的时候,魏霸还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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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5章 会猎白狼山(中)
                 
  “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法邈再一次催促道,神情略显焦虑。

  “不急,天还没黑呢。”魏霸又一次站了起来,举起那个铜管,远眺四野。

  法邈哭笑不得。魏霸难道想在这里过夜吗?这也太危险了。

  魏霸不理他,静静的看了片刻,放下了铜管,从巨石跳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法邈。“伯远,如果毋丘俭来了,我死在这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天下局势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你法伯远的人生,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法邈眼角抽搐了一下,看向魏霸。魏霸脸上带着笑意,却又似乎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法邈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魏霸的眼神,看着远处的草原,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将军死在此地,水师必然四分五散,夏侯玄也许会归魏,诸葛诞应该会投靠丞相。没有了水师的牵制,魏国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关中,李严没有骑兵,积储也不足,很可能会大败。丞相会趁机出手,重新接手关中,李严因兵败去职。”

  “然后呢?”

  “然后……丞相大权在握。”

  “到了那时候,丞相大概又会事必躬亲,夙夜以兴,以他那个身体,你估计他还能撑几年?”

  “久则两三年,短则一两年。”

  “如果李严败了,丞相死了,谁来掌权?”

  “应该是……马谡吧。”

  “马谡不可能。”魏霸摇了摇头:“马谡和丞相积怨已深,难以和解。我觉得很可能是诸葛恪。”

  “诸葛恪?”法邈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天下大势,我们再说说你。”魏霸偏着头,打量着法邈:“你觉得你会到什么?”

  法邈沉默良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长叹了一声:“应该不会比现在好。”

  “我也这么觉得。”魏霸点点头,走到法邈身后。拍了拍法邈的肩膀:“伯远,就算不管天下苍生,为了你的前途,我也不能死啊。走,我们和毋丘俭打猎去。”

  魏霸走了几步。愣在那里的法邈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追了上去,讷讷的说道:“将军,毋丘俭……来了?”

  “离此不足二十里。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就到。”魏霸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敦武和两个武卒走了过来,为魏霸披上甲,戴上头盔。魏霸把长刀插在腰间,紧了紧腰带,看了一眼还愣在那里的法邈,不由得皱了皱眉:“伯远,怎么还不披甲?小心流矢。这皮甲可不行,毋丘俭要想杀我。肯定会准备些利箭,箭可不长眼睛,不认识你法伯邈。”

  法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张开双臂,让武卒帮他穿上精制铁甲。比起皮甲,铁甲要沉得多。他顿时觉得步履都沉重了许多。

  魏霸抖了抖肩膀,自嘲的笑道:“有段日子没有亲自披甲上阵了,穿上这身甲胄,还有些不习惯,希望待会儿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要不然可真丢人了。”

  法邈忽然迈开大步,抢在魏霸前面向山下走去,大声说道:“将军,今天遇险,都是我的错,万死不能赎其罪。我当以身捍卫将军,以当其锋。”

  魏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跟了上去,与法邈并肩而行。

  “伯远,杀人这种事,我比你在行,你小心些,跟在后面,不要逞一时之勇。”

  法邈正要说话,看了半山坡的甲士们一眼,不由得一愣。在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甲士们已经披挂整齐,整齐的站在自己的战马旁,等待着出击的命令。人数虽然不多,却杀气腾腾,斗志昂扬,让人不敢直视,仿佛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成倍的敌人,只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让法邈惊讶的不是他们的训练有素和镇静,而是他们身边的战马。

  每一批战马身上都披着马铠,火红色的马铠。马铠遮住了战马的身体,遮住了战马的头部和颈部,只露出眼睛和修长的四肢。两百多匹战马,两百多具马铠,沿着山坡排成两列,像两道熊熊燃烧的烈焰。

  “将军,这就是……你给毋丘俭准备的礼物?”

  “怎么样,好看不?”魏霸笑吟吟的答道:“这是我魏家作坊刚研究出来的合金马铠,重量比普通马铠轻一半,防护能力却丝毫不弱。”

  法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知道魏霸信心从何而来。

  马铠不是新鲜物,在东汉末年就已经出现了。不过马铠很重,对战马要求很高,价格也很高,普通骑士根本装备不起,只有主将的亲卫骑有可能装备,数量也非常有限。有多少马铠,就成为实力的重要象征。官渡之战时,袁绍有马铠三百具,曹操只有马铠十具,以至于曹操对袁绍的羡慕嫉妒恨溢于言表。

  可是魏霸现在居然一下子拿出了两百多具马铠,法邈怎么可能不惊骇莫名。

  法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魏霸早在汉中的时候,就以改造铁臿为人所知,魏家铁作制作的铠甲也一直是蜀汉将领最喜欢的铠甲,不仅坚固美观,而且轻便,是难得的好东西。魏家铁作原本在成都,拿下南阳之后,就搬到了襄阳,由魏霸的嫂子习夫人亲自掌管。宛城出精铁,利用这个便利,加上魏家铁作的技术,打造出精良的马铠并不什么困难的事。他虽然不知道魏霸所说的合金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相信魏霸的技术,只要他说这东西好,那肯定就是好。

  在这方面,没有人会怀疑魏霸的能力。

  想到兴冲冲赶来的毋丘俭看到这些马铠时的表情,法邈忽然为毋丘俭感到悲哀。这么辛苦的赶来送死,真是悲剧啊。

  一个又一个斥候骑着马冲了过来。

  “将军,毋丘俭离我军二十里,南北相隔五里。”

  “毋丘俭离我军十里。”

  “毋丘俭离我军五里,全速冲锋。”

  魏霸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即使是披着重甲也没有影响。他从武卒手中接过长戟,高高举起。

  王双大喝一声:“上马!”

  “喏!”一百多名骑士轰然应诺,“哗”的一声响,骑士们已经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多时,非一日之功。他们腰间插着长刀,马脖子左侧挂着上好箭的连弩,手中拿的不是长刀,而是有三个刃尖的长铩。

  长铩是战场上比较罕见的一种利器,因为其杀伤力远远大于普通的戟矛,所以只准宫中禁军装备。不过这些骑士手中的长铩与普通的长铩又不太一样。这些长铩刃部更长,更宽,和重甲士用的长刀更接近一些。与长刀相比,长铩两面开刃,头部有三个刀尖,又兼有长戟的作用,可以直刺,相比于普通的戟或铩,威力倍增。

  这样的武器当然也不是普通将士能用的,没有过人的体力,不经过长期的训练,这种武器只会成为摆设,甚至成为累赘,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可是这些骑士是魏霸身边最精锐的战士,长年累月,没有别的任务,就是训练,这些武器恐怕早就像他们的手臂一样,成为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以想象,这些利器掌握在他们手中,会发挥如何恐怖的威力。

  法邈敬畏的看了魏霸一眼,眼神复杂。

  魏霸没有看法邈,他端坐在马背上,微微的仰起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慨的轻叹一声。

  “我喜欢风拂过脸庞的感觉。”他畅快得近乎呻吟:“我更喜欢这种以强凌弱的感觉。”

  ……

  毋丘俭看到了山坡上的那两道线,心头狂喜。魏霸没有走,魏霸还在白狼山,甚至还没有下山。

  我的运气太好了,这是上苍对大魏的眷顾,这是上苍对的我恩赐,这一定是武皇帝的英灵在天上护佑陛下,赐福于我。

  杀死魏霸,为国家除一大患,为陛下除一大患,立一大功。

  毋丘俭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长刀,迎风长啸:“杀——”

  “杀——”两百多名乌桓骑士和毋丘俭一样兴奋莫名。他们也许没有毋丘俭那么高远的志向,他们也许没什么心情为大魏和远在洛阳的皇帝陛下效力,但是他们清楚魏霸的首级值多少钱。

  杀死魏霸,带回一笔厚厚的赏赐,让婆娘和孩子开心的笑一回。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长矛,拉开了手中的弓,纵马奔驰。

  在他们的侧前方,两队骑士同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伏在马背,人马合一,风驰电掣,将战马的速度催到极致,冲向那些正从半山坡冲下来的汉军骑士。

  马蹄翻飞,汇成一道惊雷,向白狼山汹涌而至。

  白狼山被他们的杀气震动,那块白色的巨石仿佛活了过来,昂首长啸。

  法邈感受着大地轻微的颤动,看着越来越近的魏军骑兵,看着被风扯得笔直的战旗,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天边若隐若现的黑点,暗自叹了一口气。

  王双举起长铩,长啸一声:“加速,右向——”

  六十名骑士跟在他的身后,借着坡势开始加速,冲向北侧的魏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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