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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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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魏霸的局
                 
  曹洪、曹馥父子打仗不怎么样,不代表他们就笨。他们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本身就说明他们的智商不低。这察颜观色,闻风辨味的本事,那还是有的。要不然曹洪也不会在汉魏征战不休的时候,想把女儿嫁给魏霸。

  和夏侯徽被俘嫁给魏霸不同,他们这是投资。虽然最后魏霸因为避嫌,不肯接受这桩婚姻,转而让关兴做了曹家的女婿,可是对曹家来说,这笔生意还是做成了。关兴是谁,他是魏霸的内弟,现在手握荆州兵权,是魏霸是信得过的亲信之一。他还是蜀汉元从系的代表之一,现在又登上了魏霸这艘大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曹家的投资依然是成功的。

  因为这层关系,曹馥不可能不关注两国的形势,他要为自家的投资减少风险。魏霸本人在东海,他的父兄在睢阳,魏风的夫人在襄阳生产马铠,过了长江,就是魏霸的大本营,关凤、夏侯徽都在江南替他打理家业,这么大的一个排场,魏霸想干什么?

  如果说原来曹馥还有些犹豫的话,听了习夫人这句话,他就真的明白了。

  逼曹睿称臣,为魏霸再进一步找点战功。不管曹睿是真称臣还是假称臣,只要他同意谈判,魏霸就在和诸葛亮、李严的斗争中抢占了主动权。真要是曹睿同意去帝号,称魏王,魏霸这么大的功劳,能不封个王?有孙权、曹睿两个异姓王在先,凭什么魏霸就不能封王?

  魏霸现在有称王的实力。他要突破的只是一个名份。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开始谈判。并且谈判是由魏霸主导的,魏霸就掌握了主动权,他的这番苦心经营也就有了回报。谈上一段时间,就算最后没谈成,魏霸也争取到了时间。而对于曹睿来说,坐到谈判席上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相反能获得一些喘息的时间。

  称了臣,做了一家人。那敌对关系就没有了,马铠也就可以买卖了。至于买了马铠之后,曹睿还会不会翻脸,装备了马铠的骑兵是用来对付胡人,还是对付汉军,那就是以后的事了。也许他会就此认命,也许他会垂死反扑。都是有可能的事。

  曹馥心领神会,告辞而去。

  ……

  曹馥离开襄阳之后,没有立刻回洛阳,相反,他轻车简从,日夜兼程。赶到了湘关,以看望妹妹的理由,和关兴见了一面。两人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曹馥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来回数千里。曹馥累得像条死狗,却收获颇多。他回到洛阳之后。立刻拉着老爹曹洪进了书房。

  听完曹馥的一番话,曹洪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好半天才说道:“这竖子……好大的局。”

  “可不是呢。”曹馥摸了摸瘦削的脸庞,苦笑道:“这哪是要称王的意思,我看他说不定还想再进一步,直接坐了那个位子。”

  “能不能再进一步,本来就要看实力大小。”曹洪人老成精,迅速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当然武皇帝刚刚起兵的时候,也没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人心嘛,总要和实力相衬,要不然都不会有好下场。袁术野心大于实力,结果死了。皇甫嵩实力大于野心,结果白白的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也把自己的命送掉了。魏霸走到这一步,退是退不下来的,要进么,难度也不小。”

  曹馥点点头。他太清楚老爹的意思了。建安后期那几年,即使曹操已经以丞相之尊掌握了所有的大权,离君临天下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多少人前仆后继的反对他,甚至连他的乡人都为了汉室和他斗争。如果不是那几次斗争太过惨烈,让曹操耗尽了心神,他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早。

  现在,魏霸也走上了这条路,难度比曹操还大,因为在他的前面还在诸葛亮这样的权臣。不过魏霸也有他的优势,他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来部署,不像曹操到了年过半百才意识到自己有机会,而且必须再进一步,实力是有,体力却不足了。

  “你到湘关去一趟,是非常有必要的。”曹洪眨着眼睛,神秘的笑了起来。“如果早几日回来,这件事恐怕一点希望也没有,现在嘛,有了毋丘俭那封信在先,陛下又冷静了几日,成功的可能大多了。”

  曹馥茫然不解。

  曹洪对他讲了一件事。就目前而言,这件事还是秘密,限于极少数的人知道。大概半个月前,曹睿再一次收到了毋丘俭的信。毋丘俭已经被俘两个多月了,当然不可能自由的给曹睿写信,这封信和第一封信一样,应该都是得到魏霸允许,甚至是授意的信。不过,曹睿从这封信里看出了不同的味道。

  毋丘俭建议曹睿效仿孙权,向蜀汉朝廷称臣,去帝号,保留王爵。为了说服曹睿接受这个建议,他详细的介绍了魏霸的战略意图,力证曹魏前景黯淡,负隅顽抗,只会亡国灭种,除了让曹家祖宗不能血食之外,还会给中原衣冠造成更大的伤害,让塞北的胡人趁虚而入。

  最后,毋丘俭泣血渴求曹睿接受谈判,能和魏霸一样,把强大的武力用于驱逐胡虏,远征海外,开疆拓土,布圣人仁德于四野,宣大汉声威于万里。

  不管毋丘俭的词藻有多华丽,意思有多恳切,对曹睿来说,这封信只有两个意思:一,劝曹睿投降,二,不管曹睿降不降,毋丘俭已经决定降了。这让曹睿怒不可遏,据说当时就气得吐了血,晕倒在地。醒来之后,他暴跳如雷,下令将毋丘俭的家人全部下狱。

  不过,曹睿冷静下来之后,重新看了几遍毋丘俭的信,暂时将第二层意思放在一边,重点研究了毋丘俭描述的魏霸布局,他又发现,毋丘俭的建议非常实在,他描述的前景不是一点可能没有,相反,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现实。且不管汉魏相争会不会让胡人趁虚而入,就魏霸所布的局而言,魏国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可以破局。

  在经过和蒋济等近臣商讨之后,曹睿的态度软了下来,接受了一个缓兵之计的建议,决定先和蜀汉谈判,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如果仅仅是去帝号,能够保有现在的所有实际利益,他也不排除可以接受。当然了,如果像孙权那样,被逐步吞食掉,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就曹洪看来,曹睿实际上还是想缓一缓,这几个月来,魏国已经全力以赴,他本人也已经筋疲力尽了,都需要时间来调整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曹馥带来这个消息,对曹睿不吝于是一个安慰。至少还有机会得到马铠,还有机会反击。

  曹馥明白了,喜得眉飞色舞。他到湘关去,不过是想从关兴姊弟的嘴里得到一些准确的消息,现在看来,这个辛苦还是值得的。

  曹馥随即求见天子,汇报了自己这一行的结果。最后他告诉曹睿,别说是敌对关系,就算不是敌对关系,襄阳现在也不可能供应魏国马铠。李严要了五千套,魏延那里需要五千套,魏霸不用说,他肯定是优先供应对象,目前数量还不定,大概是一万套,除此之外,诸葛亮要增加禁军的力量,大概也要两三千套。襄阳铁作的生产任务已经排到了一年之后,现在就算接下了魏国的订单,也不可能交货。

  曹睿听得心惊肉跳。李严、魏延、魏霸这三个人,两万套的马铠,可不全是用来对付魏国的么?就和下棋一样,魏霸这是布了一个大局,不由得他不往里钻。魏国不买马铠,自然会处于绝对的劣势,买了马铠,也只是减小了力量差距,依然处于劣势地位。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对魏国没有任何好处。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抢先魏霸的局还没有布好之前进行反击。从曹馥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些马铠要全面到位,需要一年的时间。抓住这段时间进行反击,也许魏国还有一线生机。

  可问题是,魏国有反击的实力么?

  魏霸的三路大军中,他自领的水师在东海,魏国根本没有实力和他在海上对抗,只能处于被动守势。从西路看,李严有关中的地形做掩护,没有优势兵力,根本不可能杀入关中。如果李严优先装备了马铠,那夏侯霸等人杀入关中也只会自取其辱。最有可能的还是兖州,就目前而言,这个战场的实力差距是最小的,也是最有可能取胜的。

  然而也仅仅是可能而已,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更让曹睿担心的是,就算这个战场打赢了,对整个局面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司马懿立一个大功。

  谈判,争取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不管是自制,还是购买,抢在蜀汉军全面装备马铠之前,先将魏军装备上马铠,是比较可行的办法。

  这可能是缓兵之计,也可能是饮鸩止渴。魏国想利用这段时间喘息,魏霸同样想利用这段时间来完成布局,最后谈判究竟对谁有利,还要看双方谁能更有效的利用这段时间。

  也许,谈判最大的好处不在战场上,而在朝堂上。汉魏双方休战,必然会诸葛亮和魏霸失去合作的目标,他们之间也许会爆发更大的冲突。在天下一统的任务完成在即,诸葛亮也许会提前发动对魏霸的反击,力争在离世之前铲除这个隐患。

  曹睿想了很久,决定接受建议,派人去江陵,和一直驻留在那里的费祎接触。与此同时,他给毋丘俭回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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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7章 差距
                 
  成都皇宫,温凉殿。

  夏天已经过去,成都的天气依然有些燠热难耐,温凉殿里摆了好几盆冰,胖子刘禅依然热得一身是汗。至于是因为天气热,而是因为面对相父有些紧张,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禅捏起了衣襟,扇了扇风,可怜兮兮的的看着诸葛亮,希望诸葛亮能体谅一下他的难处,早点下课。他的屁股已经坐麻了,肚子也饿瘪了,早点回到后宫去,皇后给他准备的点心可盼着他的驾临呢。

  “陛下,老臣最近经常头目昏昏,精力不济。”诸葛亮手抚额头,轻声叹息道:“老臣几次梦到了先帝,询问陛下的学业进展,老臣真是……唉,愧不敢言啊。”

  刘禅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心里老大不乐意。又拿先帝来说事,相父你烦不烦啊。我爹托梦不托给我,每次都托给你?你不就是想拿先帝来压我么。我的学业不好,应该惭愧的是我,你惭愧个什么劲啊。

  “相父,是朕愚钝,让相父为难了。”刘禅虽然不乐意,却还得老老实实的认错,要不然又不知道要被怎么教训呢。相父真的老了,越来越唠叨,说话也越来越无趣,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一点也不好玩。

  “要是魏霸在就好了,他能听懂相父讲的那些道理,还能深入浅出的讲给朕听。”刘禅暗自思忖道。

  “唉……”诸葛亮也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所措。他讲的这些道理,诸葛恪一听就懂,孙登听一遍也大致能理解,刘禅怎么就总不明白呢?看他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恐怕早就飞走了吧。

  他正在考虑怎么教育刘禅要专心一点,尚书令蒋琬快步走了进来,他给诸葛亮使了一个眼色。诸葛亮不由得眉头一挑,他从蒋琬的眼神中看到了强烈的不安。

  “陛下。步兵校尉习忠已经回来了。禁军所需的马铠,魏家铁作可以提供,但是需要先付货款。另,陛下所需的新式桌椅,他们开价二十三金。超出我们的预算了。”

  刘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习忠家的新式桌椅不是只花了十金么?魏霸是不是想坑朕,他把朕当冤大头吗?”

  蒋琬吓了一跳,就连诸葛亮都有些吃惊。刘禅这反应也太强烈了些吧,这身手……也太敏捷了吧。

  刘禅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重新跪好,假模假式的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这件事,你别管了,朕会下诏……”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丞相在侧,连忙转过头说道:“相父。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诸葛亮哭笑不得。禁军所需的马铠他不关心,那套新式桌椅他倒是关心得很。他想了想,严肃的说道:“陛下,强干弱枝,这是先王传下来的为政之道。如今几路大军在外征战,成都空虚。实非国家之福。购买马铠,是为了在兵力不变的情况下增强禁军的实力,保护陛下的安全。这可比桌椅重要多了。”

  “那是,那是。”刘禅连连点头:“可是,马铠要的钱多。桌椅要的钱少啊。他们说,丞相欠的钱……”

  “陛下,禁军是陛下的禁军。”

  刘禅眨了眨眼睛,没敢再说。

  “不仅禁军是陛下的禁军,就连大将军李严、魏延父子麾下的将士,也都是陛下的军队,先装备哪支人马,应该由陛下来定,却不能由他们自行决定。他们用的钱,难道是他们自己的?”

  刘禅反应再慢,也听出这句话里的意思了。禁军是皇帝的亲军,什么都应该优先供应,魏霸他们有钱装备自己的骑兵,却不肯却装备禁军,这是君权旁落,是非常危险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相父那么强势的人都解决不了,我能怎么办。我能办得到的,只是和魏霸要一套新式桌椅来玩玩,打仗那么复杂的的事,还是由相父去操心吧,反正他死了,还有他的侄子诸葛恪操心。

  见刘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诸葛亮也觉得有些丧气。他也知道,蒋琬来汇报这件事只是个幌子,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他说了两句,宣布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就离开了温凉殿。

  诸葛亮一离开,刘禅就解放了,一溜烟的向后宫跑去。换了平时,诸葛亮少不得要教训他两句,可是今天他没这时间了。

  “什么事?”

  “费祎回报,曹睿派出使者,愿意谈判。”

  “啪哒”一声,诸葛亮脚上的木屐一下子踩空,亏得旁边的诸葛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诸葛亮。

  “叔叔,不碍事吧。”

  “不碍事。”诸葛亮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靠着柱子,脱下了木屐,苦笑道:“我就说不能穿这东西,凉快是凉快,可是就不方便。”

  蒋琬和诸葛恪都没接他的话头。他们都知道,说木屐是假,说魏霸是真。诸葛亮后悔当初和魏霸妥协,让他主持东南事务了。去年魏霸布了一个局,逼降了孙权,今天魏霸又布了一个更大的局,居然要逼降曹睿了。去年他由镇南将军一跃而成车骑将军,以朱崖为封地,封地的规模实际上已经是王爵的待遇,今年如果再逼降曹睿,该怎么封他,恐怕不封他为王都说不过去了。

  相比之下,诸葛亮的洛阳之战多失败啊。

  “叔叔,曹睿愿意谈判,未必就能谈得成。”诸葛恪安慰道:“这恐怕是个缓兵之计。”

  “嗯。”诸葛亮点了点头,扶着诸葛恪的肩,慢慢向前走去。他们和蒋琬分了手,出了宫,来到皇宫旁的丞相府,进了书房。诸葛亮坐下,沉思不语,诸葛恪则张罗着让人泡茶来。时间不长,黄月英从后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婢女,端着一碗参汤。

  “出了什么事,这么紧张?”黄月英将参汤递到诸葛亮面前,淡淡的问道。

  诸葛亮看着金黄色的参汤,半天没动弹。这些山参大补元气,是他现在每天必喝的补品,而是这些山参,却是魏霸派人从东海送来的,都是辽东的正宗老山参。

  “辽东出事了?”黄月英试探的问道。

  “不是。”诸葛恪接上了话头,“曹睿愿意谈判了。”

  黄月英眼神一闪,同情的看了诸葛亮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把参汤喝了。要不然,魏子玉会觉得无趣的。”

  诸葛亮苦笑一声,低头呷了一口参汤,淡淡的苦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诸葛恪也有些无趣。魏霸一边和诸葛亮斗得你死我活,一边派人送上等的山参给诸葛亮调养身体,外人看起来,魏霸对诸葛亮比他这个侄子还孝敬,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是魏霸在示威。

  再好的参,能治命么?就算你再活二十年,你还能活着比魏霸长?正如黄月英所说,希望你把身体调养好了,只是因为魏霸觉得对手太弱了没意思而已。

  “谈,还得谈。”诸葛亮慢慢的冷静下来,“不谈的话,会让天下人失望。不过,条件上大可斟酌。”

  “叔叔说得有理。”诸葛恪说道:“曹睿要谈,还是因为实力不足,想施缓兵之计,拖延一段时间。既然如此,主动权还在朝廷手中。”

  “由谁来谈比较好?”诸葛亮微微侧头,反问道。

  “既然最后肯定谈不成,当然还是由费祎去谈。”

  诸葛亮没有吭声。黄月英满意的看了诸葛恪一眼。既然最后肯定谈不成,建不成功,当然不能揽在自己身上。让魏霸和费祎去办这件事,办不成,当然也是他们的责任。诸葛恪是个聪明人,有他在诸葛亮身边出谋划策,能为诸葛亮分担不少。

  “元逊啊,你想得太简单了。”诸葛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想到的这些,魏霸能想不到吗?可是他为什么还要促成这件事?”

  诸葛恪一愣,想了片刻,忽然脸红了。

  曹睿愿意谈判,根本原因就在于魏霸和李严联手,对魏国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而最终促使曹睿坐到谈判席上,却是因为魏霸在白狼山亮出了新式武器——马铠。如果魏霸不亮出马铠,曹睿不会接受谈判的邀请。费祎可是在几个月前就在江陵了,谈判的邀请也早就送到了洛阳,曹睿为什么现在才答应?

  这个大局是魏霸布的,主动权一直操在他的手里,如果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把马铠藏起来,悄悄的装备完毕,给魏军致命一击。他也可以不接受曹睿谈判的要求,坚持要求曹睿投降。

  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曹睿愿意谈判,却不代表他愿意投降,他不可能给魏霸什么好处,那么魏霸可以得到的好处,必然在魏国之外。

  是什么好处呢?诸葛恪想到了吴国。

  吴国和魏国,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吴国就是魏国的前车之鉴。魏国肯定会提出比吴国更好的条件,而魏霸要想降低魏国的期望值,就要先降低吴国的待遇。

  换句话说,魏霸布下了一个局,看起来要吃掉魏,实际上却是想先吃掉吴。他想到了第一层,诸葛亮却一下子想到了第二层。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谋略水平快要接近叔叔了,可是他发现,他离叔叔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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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弱国无外交
                 
  孙登惊惧不安,面色惨白,两只手搅在一起,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果然,果然。”他连声说道。

  诸葛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面对危机,孙登的表现实在不能让人满意。正如叔父所说,儒者雍容,却处理不了大事,只能治平,不能理乱。孙登这样的君主,如果在太平盛世,不失为一明君,可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之中,他却是一只可怜的羔羊,只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大王不喜欢他,的确是有其道理的。

  “殿下,兹体事大,还是尽快报与大王得知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孙登连连点头。

  顾谭清咳一声:“元逊以为,当如何应付?”

  诸葛恪转头看看顾谭,对顾谭言语中的冷漠有些不快。他提高了声音,慨然道:“自然是请大王联络诸位大臣,特别是张公、顾公这样的肱股老臣,示以恩义,以免为魏霸各个击破。如果张家、顾家也像陆家、张家那样为魏霸所诱,则我大吴不攻自破,不亡亦亡矣。”

  顾谭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诸葛恪见了,暗自叹息,转身对孙登拱了拱手,走了。

  孙登考虑了半晌,才讷讷的对顾谭说道:“子默,这份奏表,要由你来执笔了。”

  顾谭目光一闪:“殿下,你真相信元逊所说?”

  孙登愣住了,抬起头,盯着顾谭,这才发现顾谭今天的神情不对。他犹豫了半晌:“子默,你的意思是……”

  顾谭长叹一声:“殿下,元逊适才所言,臣以为大可商榷。”

  “子默这是何意?”

  “殿下,你伴陛下读书已有数月,日日听丞相为陛下讲书。你觉得丞相是倾向于吴国存还是吴国亡?”

  孙登眉梢一挑,若有所思。诸葛亮行法家之术,法家是不希望有人分帝王之权的,异姓王这种存在更是与法家的集权相矛盾,第一个以法家行大一统的秦始皇可是连同姓子孙都不封王。更何况异姓王。诸葛亮现在接受吴国的存在。也只是没办法而已,他心里肯定是不能容忍吴国的长久存在的。

  顾谭又追问了一句:“殿下,魏霸希望吴国亡么?”

  孙登摇了摇头。魏霸自己也想做异姓王。他怎么可能热衷于消灭异姓王呢,有孙家这个异姓王在,他才有理由要求封王。更何况现在他还想逼降曹睿,再封一个异姓王。当此关头,他不可能急于亡吴。

  “既然如此,元逊说的话,怎么能信呢?与其说是魏霸想趁机分化吴国,不如说是丞相想趁机分化吴国。吴国目前所占不过是江东数郡,并不比魏霸的实力强。而且魏霸有重兵在手,他大可以外拓辽东,攻占青州,用武空间很大,他又何必去压榨吴国?张家、陆家依靠魏霸,也是跟着他建功立业。如果是对付吴国,他们又能得到会好处?”

  顾谭喝了一口水,冷笑一声:“反倒是丞相龟缩在成都,无功可立,无土可拓。要想增强实力,与魏霸、李严抗争,只有蚕食吴国,借吴国的力量来壮大自己。我入丞相府,陆瑁入宫为郎,都不过是丞相拉拢江东的举措之一。可是殿下别忘了,他是怎么对付益州世家的。”

  孙登诧异的看着顾谭,他觉得今天的顾谭有些不太对劲,似乎对诸葛亮、诸葛恪叔侄有不少的怨气。真的是因为诸葛恪言不由衷吗?

  “丞相想做权臣,自然要铲除其他的竞争对手。魏霸不甘就戮,自然要集众人之力与丞相周旋,就目前而言,还未分胜负。可是丞相在守,他要防范很多人,凡有实力帮他的那些人,都是有可能成为权臣的人,因此既要用,又要防,如此一来,还有谁能和他同心同德?魏霸则不然,他在攻,他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哪怕是以后可能反目成仇,现在他们也有结盟的理由。仅从这一点上来说,丞相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之所以还能坚持住,没有一败涂地,是因为他有先帝的遗命在身,他是陛下的相父,他有资格做霍光,一直把持着权柄,不肯还政于陛下。就算有擅权之嫌,也可以拿先帝遗命为借口。”顾谭冷笑一声:“可是,诸葛亮已经年过半百,身体又不好,他坚持不了太久。他极力培养元逊,元逊也一心想继承丞相的遗志,可是他忘了一点,他没有先帝遗命,他不能做霍光,他最多只能做梁冀。”

  孙登倒吸一口冷气。顾谭把诸葛亮比作霍光,那也就罢了,把诸葛恪比作梁冀那个下场不妙的跋扈将军,这可太严重了。可是,他细细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顾谭分析得很有道理。诸葛恪代替不了诸葛亮,诸葛亮一死,有资格做权臣的可能是李严,也可能是魏霸,唯独不可能是诸葛恪。

  孙登和顾谭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武昌宫,孙权背着手,在露台上来回踱着步,心情沉重。

  曹睿派使臣到江陵与费祎接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忧心冲冲,夜不能寐。如果说魏国是狡兔,那他就是走狗,事到如今,他还能继续做吴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蜀汉需要一个榜样,让曹睿不至于狗急跳墙。一旦曹睿也降了,蜀汉一统天下,这吴王之爵还能保留几天,实在是一个说不准的事情。

  没有了魏国这个强劲的对手,蜀汉就可以腾出手来,加快侵蚀吴国的速度,一口一口的将吴国吞食掉。如今魏霸在东,魏延在北,陈到、孟达在西,靳东流、邓艾在西南,他们可是把武昌包围在中间啊。

  孙权觉得压力山大,大得他几乎扛不住了。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费祎出现在门口。孙权连忙挤出几分笑容,迎了上去,故作爽朗的笑道:“文伟,百忙之中,劳烦你亲自赶来,真是过意不去啊。”

  费祎脱了鞋,进了大殿,行了礼,笑道:“殿下此言差矣,我忝居大鸿胪,四方诸侯及归义蛮夷之事本来就是我的职掌所在。大王心有不安,我赶来解释一下,是份内之事,又有何劳烦。”

  孙权的眼角抽了抽,有些尴尬。费祎这可是上国使者的口气啊,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吴王虽然是王爵,其实和诸侯甚至归义蛮夷一个级别。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孙权深知这个道理。他装作没听出费祎的言外之音,把费祎请到殿上坐下,寒喧了几句,直截了当的问道:“闻说曹睿欲降,可有此事?”

  “有,不过,他是真降还是假降,目前还不能断定。”费祎也不隐瞒,很干脆的说道:“大王担心的,想必还是魏国降了,吴国的作用弱了,利益会不会受损吧?”

  孙权窘迫的看着费祎,干笑道:“文伟,你现在的言辞越来越犀利了。”

  费祎笑道:“大王谬赞。”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臣与大王相交日久,相知甚深,这遮遮掩掩的互相试探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直言相告。大王以为如何?”

  “那是,那是。”

  费祎眼前一抬,直视孙权的眼睛:“大王,车骑将军出师半年,吴国是受益,还是受损?”

  孙权犹豫了一下,还真不怎么好说。如果纯从经济利益来说,受益谈不上,受损也谈不上。魏霸从吴国征收了一些粮食,可是数量有限,大部分还是从交州、荆州转运而来,只是不是官方转运,而是由民间负责转卖。民间商人赚了差价,吴国得了税收,应该说是双赢。江南破除了贸易壁垒之后,沿途收税的关卡少了,商人的成本降低了,贸易自然活跃起来,官方的收益还是增加了。只有那些沿途驻扎的将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设卡收税,不免有些怨言。

  可是,从另外的角度来说,吴国的损失还真不小。最明显的就是兵源。魏霸驻扎广陵,树起了神将的大旗,周边的山越蛮夷一方面畏惧他的神将之名,一方面又贪恋他优厚的待遇,纷纷前往投军,以致于吴军的兵源大大缩小,诸将的实力越来越弱。

  可是他不能说这些损失是魏霸带来的,因为魏霸没有强迫,他只是用更好的条件吸引那些百姓罢了,不存在胁迫的意思。一定要说,也只是他仗着自己的财力在欺负人,仅此而已。你总不能抱怨魏霸有钱,比你更得人心吧。

  “大王,车骑将军心在天下,他不会在意江东这点利益的。你看他到现在连南海郡都没有兴趣,就可以知道了。”费祎笑笑,随即又皱了皱眉:“不过,不管曹睿谈判是真是假,他肯定要以吴国为标准,在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大王配合朝廷,做个示范。”

  孙权心立刻提了起来:“不知道要孤怎么配合?”

  费祎郑重其事的说道:“大王,曹魏原本由魏国而来,若是去帝号,自然也是魏王。魏王,自然要以魏郡为都,洛阳是天子之城,不能让他一个魏王住着,所以,大王能不能以身作则,迁都吴郡?”

  孙权怒不可遏:“费文伟,你这是何意?又是谁的意思?”

  费祎躬身拜了一拜:“大王,这不是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大王,你在武昌,住得安心吗?”

  孙权语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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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四两拨千斤
                 
  孙权在武昌当然不安心。岂止是不安心,简直是胆战心惊。

  可是回吴郡,他同样不甘心。回吴郡倒是安心了,至少不会四面受敌,可是武昌就丢了,他的影响力将局限吴郡、会稽一带,长江中游尽入蜀汉之手。他奋斗了二十多年的成果化为乌有,最后又回到了最初从兄长手中继承来的基业。

  这一辈子算是白忙了。

  孙权当然不愿意。可是不愿意又能如何?起兵反抗?他还真没这胆量。在此之前,他的主心骨就是陆逊,现在陆逊和魏霸走得近,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上次派吕壹给他送了一封密信,结果他把吕壹绑送武昌,逼着他斩了吕壹,以谢众臣。就算他心里还有他这个吴王,恐怕也不是以前那么忠诚不二了。

  他有了新的选择,还会在乎吴国吗?

  陆逊靠不住,其他人呢?恐怕也危险,就算他们有心,也未必有力。长江水道控制在魏霸手中之后,沿途的将领实力大减,而且失去了水师优势之后,他们根本没有实力重新和魏霸争夺长江控制权。在魏霸一步步的拉拢分化之下,恐怕有不少人现在想的是怎么和魏霸挂上钩,跟着他一起发财,而不是和他打一仗,把好处夺回来。

  孙权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连孙韶都会听从魏霸的命令,跟着夏侯玄去征伐夷洲,其他人还能信吗?也许有那么几个,但是就总体形势而言,他已经不具备和魏霸一较长短的实力了。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

  费祎的建议虽然很伤自尊,却是一个很实际的建议。既然来硬的不行,不如老老实实的听话,主动表现得温顺一点,给成都留一个好印象。

  只是孙权觉得太憋屈了。忍不住的想骂人。

  “这是谁的建议?”孙权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丞相的主意,还是魏霸的主意?”

  费祎不答反问:“大王你以为呢?”

  “丞相?”

  费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好像是点头,又不太真切。可是孙权已经信了,在他看来。也只有诸葛亮会做出这样的手段。

  “谁来接管武昌?”

  “现在还没定。”费祎征询道:“朱据如何?”

  孙权无奈的点了点头:“甚好。”他也只能说甚好了。让小女婿朱据来驻守武昌,总比直接由成都朝廷派人进驻武昌好,多少还能留一点面子。

  “那大王自己上书吧。我想陛下和丞相一定会很欣赏大王的诚意的。”

  孙权暗自恨恨的骂了一声,这吃肉不吐骨头的诸葛亮,他想打我一个耳光,还要我主动把脸凑上去,实在是欺人太甚。

  ……

  孙权上书,态度诚恳的请求迁都回祖宗坟茔之地,不仅让成都朝廷大感意外,在洛阳的曹睿也吃惊不已。他忽然意识到,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投降。仅是表示出这个意识,他就已经输了一筹。孙权主动要求迁都回吴郡就是明证,他这是损人不利已啊。

  这可不是他印象中的孙权。他印象中的孙权是一个绝不轻易服软的无赖,他可以反复无情,他可以一边说尽好话,一边使出各种手段耍赖。他可以送上无数的珍宝,却不肯送上质子,他可以在危险的时候奴颜婢膝,也可以一转眼就狠狠的抽你一个耳光。

  先帝就是被他这么耍得团团转的。

  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这么乖巧了?

  曹睿想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从魏霸三路大军包围武昌,孙权被迫把太子孙登送到成都为质的那一天起,孙权的脊梁骨就被打断了。如果再往前推,甚至可以说在襄阳之战以后,孙权被迫送孙夫人去成都,又要和魏霸联姻的时候,孙权就已经落了下风。

  而那一次,恰恰是因为魏霸放水,魏军铁骑突袭吴军,杀死了孙虑,重创了吴军。

  换句话说,今天造成这个局面,魏军功不可没。

  想通了这一层,曹睿有些哭笑不得,同时意识到不能再按魏霸的步骤走。他想借魏霸的力,魏霸也想借他的力,主动权在魏霸手里,按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情况对魏霸更有利。

  曹睿考虑再三,决定调整战略,放弃原有的关中攻势,把并州的大军调往睢阳,助司马懿一臂之力,重创陆逊、魏延再说,夺回东南战场的主动权,确保洛阳的安全再说。

  经过与群臣的反复商量,又与睢阳的司马懿取得联系,统一了意见之后,诏书发往并州。夏侯霸、秦朗等人一直在准备攻击关中,接到这个命令,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任何迟疑,郝昭留守壶关,夏侯霸和秦朗率领两万步骑赶往兖州。

  ……

  并州魏军赶往兖州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关中。李严闻讯,抚额大笑。他的危机过去了,魏霸远在白狼山的一次示威,亮出了马铠,就像在大海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层微波。这层微波看起来不起眼,却影响到了中原的战局,最后成功的解决了关中面临的危机,让诸葛亮的计划落空。

  曹睿担心他装备了马铠,攻击关中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转而攻击兖州,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多得到半年的喘息时间。有了这半年时间,马铠装备到位,就算魏军再来攻,他也不怕了。有了这半年时间,他也可以从容的控制关中,不用再担心大战一起,手下的将领各怀鬼胎。

  最后谁得了利?还是魏霸。他家的铁作得到了两万多套马铠的订单,可以赚很大的一笔钱,把南阳、襄阳的世家都绑上了他的战车。他还把曹睿逼到了谈判席上,有机会再创造一次辉煌。

  李严不知道魏霸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起意。他问过法邈,法邈也语焉不详。就他个人的看法而言,他更倾向于魏霸临时起意,但临时起意的背后,却是魏霸厚积薄发的结果。

  魏霸重视技术,天下皆知。每一次大的转折,都是因为一件武器的横空出世。装甲战船面世,他挫败了魏军水师;烈火弹面世,他帮李严攻克了南阳;巨舰面世,他三路大军包围武昌,迫降孙权;这一次,马铠面世,他彻底打破了魏军骑兵称雄的局面,迫使曹睿同意谈判。

  每一个技术创新都能帮他打一个新局面,而他也很好的利用了每个新武器刚刚面世时的震撼效果,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相对而言,这次马铠面世,他得到的更多的是势上的优势,并没有取得太多的实际利益。这当然是为了帮李严解围,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魏霸已经由单纯的实力较量进展到对势的争夺,他的境界又高了一层,已经能在势的层面上和诸葛亮进行对抗了。

  对法邈的分析,李严非常赞同。他很满意自己选择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没有魏霸的帮助,他这一次又要被诸葛亮整惨了。

  投桃报李,李严命令王平带着五千匹战马赶往广陵,并留在广陵,听魏霸的将令。王平无奈,他虽然很不情愿,可是现在丞相府不管军事,他只能听命于大将军李严,李严让他调防,他就只能调防。

  王平一边磨磨蹭蹭的不肯上路,一边急书丞相府,请丞相从中斡旋。

  ……

  接到王平的报告之前,诸葛亮已经接到了魏军向睢阳增援的消息。他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关中之战已经不可能,李严安全了。现在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怎么确保兖州战场不遭受重大挫折。兖州战场的主将是陆逊,陆逊和魏霸有交易,但是陆逊毕竟还没有彻底投入魏霸的阵营。如果陆逊遭受重大挫折,就只能由魏霸来接手兖州战场,那样一来,魏霸的实力将得到进一步的扩张。

  魏霸本人虽然在东海,可是他的主力一直滞留在长沙、桂阳一带,他大概就等着这一天呢。

  诸葛亮立刻以天子的名义下诏吴王孙权,命其调集国内精兵增援兖州,确保江淮战线无恙。

  孙权接到诏书,哭笑不得。他这个吴王终于又有调兵的权利了,不过这个权利已经严重缩水,他现在能调动的大军非常有限,总共加起来不到三万。亏得他已经准备放充武昌了,否则他连三万人都调动不了,因为他的主力还要保护武昌。现在好了,武昌反正不打算要了,保卫武昌的步骘、朱据所部可以调往兖州战场,支援陆逊作战。

  孙权越想越不爽,他干脆上书朝廷,我实力不足,恐怕解不了兖州之围,还是请车骑将军魏霸调动他麾下的大军出征吧,最好请车骑将军亲自上阵。他多次打败司马懿父子,用他出任主将,一定可以旗开得胜。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孙权上书朝廷的时候,中路大军的主将陆逊也提出了调车骑将军魏霸参战的请求。他倒不是要把所有的任务都交给魏霸,他是希望魏霸能在徐州发起攻击,牵制一部分魏军,减轻他的压力,尽可能的守住彭城,为接下来的谈判或者战事争取一个有利局面。

  比孙权纯属赌气来得更实际,陆逊在请示朝廷的同时,也给魏霸发出了邀请。

  刚刚回到东海基地的魏霸一接到邀请,立刻做出了部署,下令水师溯泗水而上,直扑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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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章 未算胜,先算败
                 
  周胤和丁奉很无聊,无聊得快要生蛆了。

  攻占了彭城,他们以为张郃或者司马懿会全力攻击,夺回彭城这个战略要地,没想到张郃就在城外呆着,司马懿更好,龟缩在睢阳,就是不肯和陆逊交锋,七八万大军相隔三百里,陆逊也不来救彭城,张郃也不去求睢阳,各围各的城,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这可不是周胤他们想要的生活,他们渴望热血沸腾的战斗,而不是在这里隔墙相望。

  不过,让他主动出城和张郃挑战,他也没那么傻。一万训练时间有限的步卒守守城,那还马马虎虎,真要出城和张郃率领的精锐步骑野战,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周胤是有点疯,但是他不傻。

  他就在城里呆着,看谁耗得过谁。他不相信陆逊敢看着他被张郃困死,就不来帮他解围。陆逊攻睢阳,实力不足,解彭城之围,那却是轻轻松松的。他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后来周胤明白了,陆逊不是不来,他要先把谯郡的庄稼收了再说。就食于敌,用魏国的粮食补充自己的军粮。陆逊用四万步骑把司马懿堵在城里的时候,让朱然把睢阳以南的谯郡、陈郡的庄稼收割一空,连陈留、梁国当然也没放过,至于汝南,那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在吴军的控制之下,哪里还有魏国收一颗粮食的机会。

  收了这三四个郡的粮食,现在陆逊储食很足,可以稳稳当当的和司马懿再耗下去。司马懿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守着睢阳,不敢轻离,连城外的粮食都不敢收,只好向洛阳求助。

  两人谁也没动,可是陆逊占了一个便宜,司马懿吃了一个闷亏。

  周胤既佩服陆逊会算计。又有些不屑。打败司马懿,攻占睢阳才算真本事,占这点便宜有什么意思,又发不了财。这几个郡因为处于战区,这几年的人心一直不是很稳定。除了谯郡是曹魏五都之一。有免税优惠,百姓家资还算丰厚一点之外,其他各郡的百姓外逃的不少。有不少地都荒着,收成其实非常有限,也就是供大军两三个月的消耗而已。

  不得不说,周胤的账算得虽然不错,但是他也有些拈酸的成份。蚊子再小也是肉,两三个月的消耗也不少了,更重要的是,周胤其实非常清楚,陆逊这么做。减少已方的开支还是次要的,给魏国百姓施加压力,造成人心恐慌,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把战线推到对方的国境内?因为这样受损的是对方,而不是己方。战线推到睢阳、彭城一带,受到战事影响的就是谯郡、陈郡、梁国。而原本因为战乱而荒芜的淮南、庐江等郡则成了内郡,原本外逃的百姓慢慢的会迁回来,而谯郡等地的百姓外逃时,也会优先选择这些地方。

  周胤、丁奉都是庐江人,对家乡的这些变化。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周胤清楚,司马懿当然也清楚。

  接到天子诏书,司马懿忧心冲冲。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不外乎两个可能,要么是为接下来的谈判争取一点优势,要么是在关中战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先守住东南战场,护住洛阳。不管是哪一个目的,都需要他在这一场大战中取得胜利。

  可是,尽管他将得到并州两万精锐步骑的支援,他仍然没有一点把握。

  他面对的敌人非常强悍。陆逊用兵稳重,无隙可击。他在睢阳城和陆逊对峙了三四个月,没有找到陆逊的一点破绽。在没有巧取可能的情况下,只剩下强攻一条路。

  而要强攻,他也没什么优势。

  陆逊目前有四万步骑,身后还有朱然的一万人。就算夏侯霸等人赶到支援,他们的总兵力也差不多,要说有优势,大概也只是魏军骑兵数量占优,大概在两万五千左右,而陆逊手下只有一万骑兵。

  天子指望的大概就是这点优势,利用骑兵的数量优势击溃汉军,迫使陆逊后撤。

  然而,司马懿担心陆逊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他会用步卒的数量优势来弥补骑兵数量的不足。孙权已经没了脾气,汉吴之间的互相防范已经没有意义,原本用来防备汉军的那些吴军可能北上,而原本驻在长沙、江陵的汉军也有可能北上,他们至少可以提供三万步卒,这些步卒如果投入战场,再加在军械方面的优势,就有可能弥补骑兵不足的劣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如愿以偿的还是陆逊,他在洛阳之外决战的目的达到了。双方的总兵力将达到十五万左右,简直就是一场关系到魏国国运的大决战。

  “我们……输不起啊。”司马懿仰天长叹。到了这一点,他输了,魏国也就快亡了。魏国快亡了,司马家族的一切野望都落空了。不管是为了国还是为了家,他都必须全力以赴。

  “最后占便宜的只有成都。”司马昭也叹了一口气,靠在轮椅扶手上,挠着酸胀的眉心。在这么多兵力中,真正属于蜀汉的兵力只有魏延父子统领的人马,总数不超过三万。吴国全力以赴,总兵力在五六万左右,魏国也差不多,大概在六七万之间,虽不是所有的兵力,却也是能拿得出的一大半家当。

  “最希望打这一仗的,大概还是诸葛亮。”司马师看着地图,苦笑道:“他虽然在洛阳吃了苦头,可是回到了成都,气魄却更大了。”

  “这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是容易纠缠于细务琐事。”司马懿摇摇头:“魏霸、李严把他弄回成都,倒是解放了他的手脚,对我大魏不利啊。”

  “对魏延父子又何尝有利。”司马师冷笑了一声:“这一战下来,他们的损失也不会小。我大魏受损,吴国受损,他们父子受损,最后得意的只有诸葛亮。”

  “如果他们打胜了呢?”司马昭反驳道:“打胜了,陆逊声望日隆,得到成都认可,将会正式脱离吴国。魏霸也有可能再进一步,趁胜将战线向北推进,如此一来,青州必失。”

  “胜?有那么容易胜么?”司马师不以为然:“双方兵力相近,胜也是惨胜。”

  “你什么时候看到魏霸会惨胜过?”司马昭反唇相驳:“他要么不打,要么就是巧胜。兄长,你只计算了我们知道的因素,却忘了魏霸可能暗藏的手段。而这些暗藏的手段,才是他克敌制胜的倚仗。”

  司马懿眉头一挑,打断了争执的儿子。他偏着头想了想:“魏延……会不会已经装备了马铠?”

  此话一出,司马师和司马昭的脸色都变了。

  如果魏延的一万骑兵已经装备了马铠,那魏军的骑兵优势就非常有限了。接下来,决定胜负的将是步卒,而魏军的步卒明显不占优势。算上马铠这个可能的因素,魏军原本四五成的胜率一下子降到只有两三成。

  目前的消息是襄阳的魏家铁作刚刚接到马铠的订单,还没有正式装备,可是谁能保证那不是魏霸放出的诱饵,有而示之无,无而示之有,兵法虚虚实实的事太多了。以魏霸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德性,有马铠这样的利器,他会仅仅用来吓唬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凉气。

  “这件事,还得慎重。”司马懿沉吟良久,“我要给陛下上书,切不可一时冲动。”

  “父亲言之有理。”司马昭点头附和,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把张郃从彭城撤出来吧,没有足够数量的步卒掩护,他非常危险。”

  司马懿皱了皱眉,看看司马昭。司马昭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司马懿叹了一口气:“也罢,国事为重,就提醒他一句吧。”

  司马师也暗自叹气。他知道父亲一直想排挤张郃,把骑兵的指挥权从他手里夺过来,可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魏国已经处于劣势,如果张郃这个老将再出了意外,对士气打击太大。万一再惹起天子猜疑,更无法解释。

  不料,张郃接到了司马懿的命令之后,不肯撤退。他回复司马懿说,彭城是战略要地,彭城失守,睢阳难以独全,若贼寇由彭城北上,青徐将不再为国家所有。夺回彭城,对守住睢阳有利,对整个战线有利。目前,由东海赶来支持的魏霸兵力有限,而王凌、田豫正在赶来支持,应该趁着这个时机,先克彭城。希望司马懿能让赶来支援的夏侯霸等人先支援彭城,重建防线。

  司马懿勃然大怒。他出于好心,生怕张郃有危险,这才下令张郃先放弃彭城,回到睢阳与他汇合。既然是他下的命令,彭城丢了,他当然要负责。没想到张郃不仅不领情,反而喧宾夺主,要会合王凌、田豫,还索要夏侯霸、秦朗率领的两万步骑的指挥权,集结四五万大军,强取彭城。

  谁是主将?是彭城重要还是睢阳重要,是青徐重要还是洛阳重要?

  司马懿冷笑一声,将张郃的公文封了起来,让人送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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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1章 兵不厌诈
                 
  “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啊。”魏霸看着地图上的兵力部署,感慨的吁了一口气。

  “正如将军所说,论兵力,双方都差不多。”虞汜笑道:“仅以目前所知的兵力而言,其实魏军的实力还要略强一些,我们的骑兵数是不足,只能以兵卒的数量来弥补。不过,除了兵力之外,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双方的心理。在这方面,其实我们更占优势。”

  “优势嘛,的确是有一点。可是,打仗打到最后,还是较量实力,如果心理优势不能**为真正的实力,那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优势。”魏霸摆摆手,接着说道:“司马懿也好,张郃也罢,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们能够很好的掌控将士们的心理,不会让这点心理优势左右战局的。”

  “将军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虞汜摇摇头,不同意魏霸的看法:“普通的优势,也许不能对他们产生影响,可是有些优势,却不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目前而言,我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优势。”魏霸回到地图前,打量着整个战场:“这一战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与其如此,不如不打。”

  “将军要退回东海?”

  魏霸皱起了眉,有些为难。他刚刚接到了王凌、田豫正在赶往彭城的消息,这让他的信心产生了动摇。田豫有三千精骑,王凌大概有近万的步卒,两人的兵力再加上张郃的人马,总数接近三万,而且有八千骑兵。而他只有千余亲卫骑,就算有马铠,也无法面对如此优势的兵力。

  在他看来,正面决战的时机还不成熟,最好的方案是让陆逊救出周胤,放弃彭城。或者打破张郃的包围,把粮食、军械送到彭城里面,让周胤、丁奉继续坚守彭城,牵制魏军。如果张郃要强攻彭城,那就等他久攻不下的时候再反击。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总之一句话,在马铠没有全面装备之前,在没有足够的优势之前,与魏军贸然决战是不理智的。那样的话,他的损失会很大,陆逊的损失也会很大,最后受益的是诸葛亮和李严。

  虞汜不同意魏霸的意见,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军没有足够的优势,可是魏军同样没有足够的优势,在这种时候,谁先让步,谁就弱了气势。士气一弱,会让战斗力大打折扣,进一步拉大差距,有可能形成崩溃之势。前面花了那多精力蓄起来的势也会一泄千里,再想把曹睿逼到谈判席上,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心思。坚持住,也许机会就在前头。

  其次,控制彭城,就是夺取了徐州,有可能从南侧威胁青州。特别是徐州的意义重大,江东群臣中,淮泗系的文武是一个重要的派系,张昭、步骘等人都是淮泗人。一旦控制了徐州,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很快就能在徐州站稳脚跟,并且能进一步分化吴国的执政根基。如果张昭、步骘这样的重臣返回家乡,那是什么样的影响?

  最后,周胤、丁奉率领的将士有一半是蛮夷,他们是出于对将军神将的赫赫威名才来投军的,还有一半是江东士家的部曲,他们是陆家、张家支持将军的实际行动,如果让他们长期被困彭城,那他们还会相信将军吗?

  听完了虞汜的分析,魏霸也有些无奈,装神弄鬼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绕进去,现在看来,他享受完了福利,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世洪以为,现在当如何处置为好?”

  “继续前进,保持速度。”虞汜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请陆将军调朱然等将支援,让尊父兄率精骑待命,静待其变。我军越是镇定,魏军越是不安,拖的时间越长,对我军越有利。”他笑了笑:“将军在辽东播下的那些种子,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芽。江东的,也同样如此。”

  魏霸笑了起来,颌首表示同意。虽然他现在的实力没有明显优势,却潜力巨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利,比起简单的退却,保持镇定,给魏军施加持续心理压力,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打仗嘛,哪能不冒险。兵不厌诈,有时候冒一点险,换来的利益却是大大的。

  魏霸给陆逊发出了消息,然后率领水师继续向彭城挺进。与此同时,他派出大量的斥候向北进发,前锋一直深入到泰山地区,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仿佛大军即将北上。

  这么张扬的行动首先被赶来支援的田豫捕捉到了。田豫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收到魏霸的斥候深入泰山郡的消息,他虽然不敢肯定魏霸会向北进军,却也不得不防。

  到现在为止,他一直没有搞清魏霸的真实兵力有多少。原因很简单,魏霸是水师,他的驻地都在海上,不像陆地上那样,可以派人潜到附近去打探,只要花点时间,大致兵力还是搞得清楚的。在海上,完全是魏霸的天下,要想派斥候潜到岛上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茫茫大海之上,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地方,一旦被魏霸的斥候船发现,魏军斥候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入海打探魏霸的动静,已经成了魏军斥候谈虎色变的艰难任务,即使是悬以重赏,也很难找到主动的勇士。

  所以田豫只知道魏霸在好几个岛上有驻地,最大的一个驻地就在朐县外的海上,但是魏霸在那个岛上究竟驻扎了多少人马,一直是个谜。

  魏霸目前正在赶往彭城,可是万一他的目标不是彭城,而是青州呢?田豫不得不防着这一点。他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并且派人通知紧随其后的王凌。

  王凌的想法和田豫一样,不过草率进军,以免魏霸袭击青州时回援不及。

  这样一来,他们的进军速度就慢了下来。在途经鲁县的时候,王凌停了下来,在继续前进和就地待命之间犹豫不定。即使张郃多次派人催促,他也不肯继续前进。

  ……

  羊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把一批牢搔满腹的世交送出了门,这才转身回到了中庭。羊祜从侧院走了过来,看了羊发一眼,就笑了起来:“兄长满腹愁肠,莫非是因为王使君的缘故么?”

  羊发摸了摸羊祜的脑袋:“可不是么,王凌驻在鲁县,不进不退,也不知道哪一天才是个头。他人在鲁郡,按说与我泰山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战事紧张,我们也不得不出资劳军。可是……”羊发挠了挠头,为难的咂了咂嘴。

  “是担心母亲不愿意么?”

  羊发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继母蔡氏是个识大体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感情。对王凌,蔡氏可没什么好感。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蔡邕就是死在王凌叔父,司徒王允的手上。而她的妹妹蔡琰被匈奴人掳走,流落胡地十二年,也和王允处理不当,引起长安搔乱有关。如果从外人的角度看,也许全怪王允也不对,可是对蔡氏来说,父亲的死,妹妹的受辱,王允都是罪魁祸首,要她理姓的看待这个问题,难免有些苛求。

  羊发担心,蔡氏会不同意出资助军,至少不会那么大方。可是作为家中的主事人来说,羊发很清楚王凌的脾气,惹恼了他,虽说把羊家斩草除根太夸张,毕竟羊家也是泰山有名的大族,可是要找点事头整治一下羊家,那还是很轻松的。

  和这些手握兵权的人做对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是兄长有没有想过,王凌为什么停在鲁县不走?他由北而来,应该是去彭城的啊。”

  羊发眨眨眼睛。

  “兄长没有听说,最近泰山出现了汉军斥候的事么?”羊祜笑**的提醒道。

  羊发眼皮跳了两跳:“你是说,魏霸有可能北上,与王凌在泰山决战?”

  “我不知道魏霸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想王凌应该担心这些。”羊祜眨了眨眼睛:“魏霸绕着青州走了一圈,王凌也在岸上陪了他一路,他们争夺的目标不是彭城,而是青州。王凌要救彭城,固然是因为彭城沟通南北,一旦失守,魏霸就可以彭城为基地,北上西进,切断青州与洛阳的联系,使青州成为飞地。可是若魏霸佯攻彭城,诱王凌、田豫南下,袭取青州,王凌同样会处于被动的局面。他岂能不防?”

  羊发连连点头。他明白羊祜的意思了。王凌现在前怕狼,后怕虎,是不敢和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翻脸的。只要不撕破面子,哪怕是失礼一点,王凌也只能忍了。更重要的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魏国已经处于劣势,徐州大概是守不住了,青州也岌岌可危,南城虽然算兖州地界,却和徐州靠得非常进,只要魏霸发动攻势,南城随时都有可能进入魏霸的势力范围。

  在这个时候,和王凌走得太近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没有蔡家和王家的私仇,从家族的前途来说,和王凌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羊家如此,其他家族大概也会如此。法不责众,就算王凌有意见,他又能如何呢?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需要把王凌当回事,更没有必要拿这件事去惹母亲蔡氏不高兴。

  他捏了捏羊祜的鼻子,笑道:“叔子,难怪长辈们都说,以后我羊家能不能再进一步,就要看你呢。我这个兄长,真是自愧不如啊。”

  “嘻嘻,兄长谦虚了。”羊祜眼珠转了转:“兄长,我帮你出主意,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我想去江东游历一下。”羊祜眨眨眼睛:“听说外祖当年有一些孤本留在吴郡顾家,我想去看看。”

  羊发眼神一闪,会心而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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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章 后发制人(第三更,求月票!)
                 
  魏霸很快收到了陆逊的回复,夏侯霸、秦朗率领两万步骑已经赶到睢阳附近,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对比,他决定让朱然回防寿春,自己后撤至谯县、赞县一带,目前,他本人驻扎在费亭。

  魏霸有些不太明白,立刻让人打开地图。站在地图前,他看了片刻,摇着头笑了。

  “陆将军又要以守待攻了。”虞汜笑道:“谯县是曹魏龙兴之地,费亭曾经是曹操食邑之所,他占了这两个地方,是逼着魏军主动进攻啊。”

  “恐怕还不仅如此。”张祗也感慨的说道:“陆伯言看似向南,实际向东,有和我军靠拢之意。睢阳是重镇,司马懿必不敢放松警惕,要留重兵把守,这样一来,能够向谯赞攻击的兵力必然大大减少。我军合,而敌军分,一进一退,高下乃见。”他看看魏霸,“将军,由他统领中路大军,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当然,要不然丞相怎么会同意这个选择。”魏霸眉毛微挑,眼睛还盯在地图上,沉吟片刻,又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他撤的距离不算太远,撤的方向不东不南,魏军如果追击,战线必然拉长,陈留可就空虚了。”

  虞汜眼神一缩,恍然大悟:“那么一来,若有一支大军由颍川北上,魏军的后路岂不堪忧?”

  魏霸无声的笑笑:“南阳有孟达,江陵有陈到,武昌还有两三万吴国精锐,他们可不是我军还未出鞘的刀么。陆伯言争的不是兵,争的是形,造的是势。司马懿看到这般形势,只怕有菊花发紧的感觉啊。”

  “菊花发紧?”虞汜和张祗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典从何来。

  魏霸不解释。“投桃报李,给陆伯言写信,建议派陆岚回昆阳,他对颍川熟悉嘛。”

  虞张二人立刻明白了。陆逊给魏霸一个机会,魏霸就要回报陆逊一个机会。陆岚回昆阳,协助孟达、陈到等人作战,如果立了功,以后加官进爵,那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喏。”张祗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他的文笔好,军中的公文来往,大多由他负责。

  ……

  与此同时,司马懿也在伏案查看地图,夏侯霸、秦朗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千里迢迢的从并州赶来,陆逊却一箭未发,先行撤退了。这让鼓足了劲要大战一场的他们有一拳打空的感觉。他们来见司马懿,研究接下来的战事,司马懿趴在那里看地图,一看就是半天。

  秦朗和夏侯霸互相看了一眼,夏侯霸拱了拱手,说道:“大将军,可有方略?”

  司马懿直起腰,空握着拳头,慢慢的敲击着腰眼,叹息道:“老了,老了,眼花手软,腰酸背痛,精力不济,余日无多了。”

  夏侯霸眉头微皱。

  “家父身体不太好,远征不得。”坐在一旁的司马昭接上了话头,有些羞愧:“这追击的重任,怕是只能交给二位将军了。”

  “追击么?”

  “那当然,谯县是曹氏龙兴之地,坟茔所在,岂能坐视叛军惊拢祖先。”司马昭淡淡的说道:“万一再闹出掘墓曝尸的事,那我大魏的脸面何存?大意不得啊。”

  夏侯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司马懿自己不肯追,却逼着他们追,又扣上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想拒绝都找不到借口。难道说你不管,我也不管?

  “那大将军准备拨多少人马配合?”

  “老夫老了,不能随二位将军出征,就留守睢阳,姑且为二位将军后援。”司马懿慢吞吞的说道:“小儿子元,尚有粗勇可恃,就让他率领步卒一万,随二位将军出击吧。”

  夏侯霸更不高兴。司马懿让司马师领一万大军与他们一同出击,这样他们就有三万步骑,其中骑兵一万五六千人,看起来对陆逊、魏延还有些许优势,可是司马师没有骑卒,肯定担当不了主力,主要压力还是落在他和秦朗肩上。

  夏侯霸看到司马懿那张老脸就不舒服,他相信司马懿是装的,但是他懒得和他计较。和这种人打交道真是无趣得很。

  “二位将军,睢阳是重镇,不可疏忽。”司马昭又接过了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口气解释道:“再者,主力东进,西部空虚,万一南阳的孟达等人北上攻击洛阳、陈留,断我军后路,则洛阳危急,陛下危急,二位将军也不能专心作战。家父留两万人守睢阳,也是希望能为陛下分忧,能为二位将军分忧。”

  “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夏侯霸拱拱手,长身而起,扬长而去。

  秦朗歉然的施了一礼,也跟着退了出来。他追上夏侯霸,埋怨道:“仲权,大将军面前,如何失礼?”

  “这老匹夫,龟缩在睢阳几个月,坐视陆逊抢收周围的粮食,一动不动,现在陆逊退了,他还是一动不动,简直就是个怯战之辈,却还要说得义正辞严的,好象他承担了多大的责任似的。”夏侯霸愤愤不平唾了一口唾沫:“我看他是被魏霸打破了胆,不敢再与魏霸交锋,这才躲在睢阳。这样的人为将,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

  秦朗连声叹息:“那我们如何?”

  “还能如何,追击陆逊,把他赶出谯郡,总不能让曹氏祖宗受到惊扰。”夏侯霸无奈的挠挠头:“我军实力不占优势,万一魏延所部装备了马铠,我军还有可能蒙受重创。元明,我们要小心谨慎才行啊。我估计司马懿就是怕遇到这个情况,干脆不派骑卒上阵,把责任推给我们。”

  秦朗皱着眉,微微颌首。他也是这么猜的,只是他不像夏侯霸那样敢说,有什么事,只是闷在心里,暗自生气。他知道司马懿跟他们合不来,夏侯霸是宗室,他是佞臣,在司马懿眼里,他们根本不配统领大军,能够敷衍他们一下,已经是不容易了。

  堂上,司马师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父亲,为什么不把三千骑兵拨给我?”

  “如果魏延没有马铠,没有这三千骑兵,你们也能占优势。如果魏延有了马铠,有这三千骑兵,你们同样占不了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三千骑兵留在睢阳备用呢?”

  司马懿抬起头,戏谑的看着司马师:“三千骑兵虽然不算多,可是用得好,也是一把尖刀。如今凉州易手,幽州又在得失之间,战马日趋紧张,我不得不为陛下保留一点元气啊。”

  司马师忍不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在担心魏延统领的骑兵装备了马铠,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贸然与之对阵会遭受重大损失。他希望让张郃或者夏侯霸先与魏延对阵,有了经验,再研究对策之后,能有较多的取胜机会,就像他在宛城、昆阳之战后,研究出了对付烈火弹的办法,守住了洛阳一样。

  接连几次与魏霸交手失利之后,他们父子总结过经验,一致认为不是魏霸的用兵有多神奇,而是他总能拿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武器。这种事先毫不知情的武器是最危险的,因为你根本无从准备。为了避免再受到这样的挫折,后发制人就成了比较保险的选择。

  ……

  吴县。

  孙权把吴国国都迁回了吴县,被冷落了十多年的吴县又开始热闹起来。吴国向蜀汉朝廷称臣,对孙权来说是一个悲哀,可是对吴国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好事。长江以南合二为一,不用再互相戒备,吴国的驻军大量减少,百姓的负担减轻了不少。沿途驻防的将军们少了,无形中就少了很多收税的关卡,现在做生意的成本就少多了,最明显的就是蜀锦、漆器的价格降了下来,更多的人买得起了。

  如此一来,那些无法亲自赶到成都售买的商人即使在吴县转购,也能有点赚头,成交量大幅度的上升,吴县的几个大市又开始热闹起来,迎来了不少从青州、徐州甚至冀州、幽州的商人。

  即使彭城、睢阳一带正在交锋,民间的贸易来往还是非常热闹。

  这一天,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跟着几个商人,走进了吴县的城门。进了城之外,他和商人们拱手作别,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随从,他们操着青徐一带的口音到处问路,如果换了吕壹还活着的时候,恐怕现在就有人拦住他们了。现在吕壹被杀,校事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没以前那么嚣张,这才没有人上前盘问。

  不过,这么扎眼的人,不予以关注也是不行的,几个校事悄悄的跟了上去,准备捞一条大鱼,洗涮一下因为吕壹被杀带来的晦气。他们跟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对劲,对方要找的地方居然是丞相府。

  有人从青徐来找丞相顾雍?跟踪的校事们在肾上激素飚升的同时,又有些不解。青徐来人,不找辅吴将军张昭,反而找丞相顾雍?这是怎么个意思,莫非顾雍和魏国有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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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章 后生可畏
                 
  闻说泰山羊家有人来访,顾雍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让儿子顾济出来招呼,先问问来意。

  顾雍自认为是蔡邕的**,当然知道蔡邕的女儿嫁入羊家,这次来的羊祜就是蔡邕的孙子辈,算是他的子侄辈。让顾济出来接待,在礼节上并无失礼之处。

  顾雍的夫人陆氏是陆康的女儿,陆绩的亲生姊姊。因为陆家的关系,顾雍在吴国的仕途其实并不顺利,当然了,他也不怎么在乎。他很清楚,孙家要在江东站稳脚跟,迟早要向他们这样的大世家低头,所以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既不像陆逊那样主动投靠,也不像陆绩那样抗拒,所以他最后赢得了胜利,在孙邵死后继任了丞相。

  他为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听起来很无能,实际上很从容。

  顾雍和陆氏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顾邵最有才,先取了陆氏,也就是陆逊的妹妹,后来又被孙权看中,娶了孙策的女儿。孙策的女儿当然不能做妾,所以只能委屈陆氏,为此,顾家内部曾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顾邵英年早逝,就跟这件事有关。

  顾邵去世,孙氏也因为心情抑郁,没几年就死了。陆氏生了顾承,现在还健壮。吴国向成都称臣,陆家重新崛起,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顾雍的次子顾裕有病,一直治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死。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做官,也没什么机会嗣爵,甚至连接待客人都不合适。顾雍本人不适合出面的客人,就连他的幼子顾济接待。让顾济来接待羊祜,既不失礼,又保留了退路。

  羊祜对此心知肚明,一见到顾济,他就笑**的说明了来意。我不是来和你们拉关系的,只是听说外祖父蔡伯喈先生有一些孤本书留在你们家,我想来抄一份带走。

  顾济也是个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看看便是了,何必要抄?”

  这年头,很多知识都是单传,有和没有,完全是两样。作为顾济来说,他当然希望保守住这份荣耀,不希望随便让人抄录,哪怕对方是蔡邕的外孙。别说是蔡邕的外孙,就算是蔡邕的儿子来,他也未必就能随便答应。他是晚辈,丑话当然要由他来说,这样好人才能留给父亲做。

  “我没有姨母的记忆,怕是记不周全。”羊祜一脸的天真无邪,接着说道:“就算是姨母,也只记出了很少一部分,外大父更多的学问都失传了。如今趁着顾家还安然无恙,我来抄录一份,也算是对外大父在先之灵的安慰吧。这点心意,想来顾君不会拒绝吧?”

  顾济沉下了脸。你这话说得,好象我顾家也要和蔡邕、蔡琰一样蒙祸似的。

  “羊君放心,我顾家对蔡先生的学问看护得非常严密。”言下之意是:那些书肯定不会出问题,你也别想了。

  “这可难说,我听说张家就差点从吴郡除名,陆家也是颠而复起。”羊祜好整以暇,笑道:“顾家也是人,也难免会看错眼的时候。就以小子而言,顾家现在的做派,就有些身处危局而不自知。”

  顾济眯起了眼睛,脸色不善:“羊君,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吧。”

  “不严重。”羊祜沉吟片刻:“其实,我已经说得很轻了。”

  “还请羊君指教。”

  羊祜笑了笑:“我们都是世家,传承的学问可能会有所差别,可是有些思想却是共通的。这一点,我想顾君不会反对。”

  顾济点点头。顾家也就是在吴郡有点名气,要和泰山羊家这样的世家相比,他们的底气明显不足。顾雍只是得到了蔡邕的欣赏,而羊衜却是娶了蔡邕的女儿,谁的份量更重要,一目了然。

  “世家都看重名节,可是说到底,如果不能保障利益,再看重名节,最后都会灰飞烟灭。在利益和名节之间纠结,是世家共有的苦恼。就像我们羊家,虽然有心忠于汉室,可是在曹魏篡汉之时,又能如何呢,只能雌伏,以待时机罢了。”

  顾济心有同感。世家都以名节自重,可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又不得不低头。他们可以和看不上眼的君主保持距离,却不能真正脱离,更不敢做对,否则家族就走到尽头了,轻则受到压制,重则遭受重大损失。中原世家看不起曹家,江东世家看不起孙家,可是当曹家、孙家掌握了武力的时候,他们又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骄傲,保持一定程度的顺从,否则就会遭到打击。

  顾家如此,羊家也是如此。这一点上,他们是共通的。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在吴王称臣,吴国已经曰落西山之后,顾家刚刚逃过一劫,又何必要跳到朝争的泥潭里去?”

  “朝争的泥潭?”顾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舍侄顾谭在丞相府任职的事?”

  “嗯。”羊祜点点头,慢悠悠的说道:“你不觉得你们顾家押错了宝么?”

  顾济眉头渐渐挑起,他沉默了良久,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不是我们顾家的意思。”

  “别人不知道。”羊祜咧了咧嘴:“至少我相信车骑将军魏霸不会这么认为。”

  顾济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他看看羊祜,忽然躬身施了一礼:“请羊君稍候,我去去便来。”

  “请自便。”羊祜点点头,很客气的还了一礼。

  顾济起身,匆匆赶往后堂。顾雍和夫人陆氏正在堂上等着,顾济上堂,把刚才羊祜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顾雍和陆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之色。

  “泰山羊家又出了一个人才,真是令人羡慕啊。”陆夫人轻叹一声。

  顾雍点点头:“此子如此年轻,就有这等眼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陆夫人道:“既已知危险所在,你待如何处置?”

  顾雍沉思良久:“阿谭入了丞相府,突然辞职,未免惹人猜忌,且成败未可知,不宜与丞相生隙。不如让阿承去车骑将军军前效力吧,有伯言照应,想来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陆夫人撇了撇嘴:“这么多年,你总算想起我们陆家了。”

  顾雍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

  魏霸正在案前翻看地图,听虞汜汇报刚刚收到的情报,张祗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进帐的时候,他给魏霸递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然后介绍道:“将军,这位是吴郡顾家的顾承,顾丞相之孙,陆伯言的外甥。”

  魏霸吃了一惊,顾雍的孙子,陆逊的外甥,这来头的确不小。他起身招呼道:“原来是顾君,请入座。不知顾君远来,失礼失礼。”

  顾承很客气的还了一礼:“是承来得冒昧,还要请将军海涵。”

  两人客套了几句,魏霸这才知道顾承是来投军的。之所以没有去投陆逊,而是来投他,居然是顾雍和夫人陆氏的意思。这可让魏霸有些尴尬,自己和丞相虽然争得厉害,可是表现上却没什么不合,自认为外人并不知情,没想到远在吴郡的顾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是另外有高人指点。”顾承把羊祜到吴郡顾家游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魏霸恍然大悟,原来这背后还另外有一层故事。羊祜,不就是后三国时代和陆抗齐名的那位大能吗,他怎么跑到吴郡去做起说客来了,还替自己拉来了顾承。莫非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终于练成了?

  “羊祜对将军很推崇,他还看过将军所著的那本《西域记》,对将军的胸怀非常敬佩。”顾承很无奈。羊祜为什么去顾家游说,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不过是羊家间接的向魏霸示好罢了,既给魏霸留下了好印象,又没有给人留下话柄,现在曹魏朝廷抓不到他的证据,将来世家士林也无法指责他,他只是去了一趟吴郡,什么损失也没有,却和魏霸搭上了线。顾家,不过是实现他的计划的一个棋子罢了。

  后生可畏,这是祖父、祖母对羊祜下的定义。这不仅仅是指羊祜的见识,更是指他的心计。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他们兄弟的失败。

  “原来如此,惭愧惭愧。”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知道麋芳去过泰山羊家,当时羊家没有任何反应,现在看来,羊家开始有步骤的和他接洽了。这些世家大族未必真的看得起他——羊祜推崇他这样的话,要么是客套,要么是羊祜少年心姓,都不能太当真——可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还是很实际的,知道什么人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至少不会带来伤害。

  “顾君,军中艰苦,还请多多担待。”魏霸先将羊家暂时放在一边,问起了顾承的意愿。

  顾承倒也简单,既然到军中来了,随将军怎么安排吧。魏霸很满意,这世家子弟虽然多纨绔,可是也出人才,难怪这些世家能够传承几十年,上百年,只凭纨绔是传承不了的。顾谭据说有心算之能,堪与杨仪相比,顾承虽然没有顾谭那么强悍,却温和中正,加以锻炼,不失为一人才。

  “暂时委屈顾君就任军谋一职,襄赞军事,待曰后有合适的机会,再予以安排,如何?”

  “谢将军。”顾承顿了顿,又道:“我从吴郡出发时,听到一些风声,听说夷州已平,大军不曰将返,将军是不是该做些准备?”

  “是么?”魏霸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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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好手段
                 
  正如魏霸所说,他和张合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张合生怕他的骑兵装备了马铠,不敢轻易出动轻骑突袭,只能和步卒相互依托,守在彭城之下,坐等魏霸去解彭城之围。这样一来,他等于是放弃了骑兵的机动能力,以守代攻,守株待兔。万一魏霸的骑兵凶悍,他还可以借助步卒进行防守,减少伤亡。

  魏霸同样很紧张。曹睿想干什么,他非常清楚。要想在谈判席上取得优势,就必须先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至少不能让曹睿占了上风。彭城必须救,如果坐视周胤、丁奉以及他们麾下的那一万步卒被张合困死,那他这个神将的威名也就算到头了。可是他又不能轻率的去救,因为他的兵力不足,特别是没有足够的骑兵,无法正面硬撼张合的一万五千步骑。

  更何况在泰山、鲁国一带,还有王凌、田豫的人马随时可能驰援。

  要想支援周胤、丁奉,就必须把粮草和军械送进彭城,就必须打破张合的封锁,还要全身而退。归根到底一句话,他需要更多的大军。

  他现在还能调动的大军就是荆州的人马,最方便的是驻守在长沙的邓艾所部。可是邓艾只能调动一万余人,还远远不够。

  如果夏侯玄和孙韶建功归来,那他就有了足够的人手。夏侯玄和孙韶总共有近两万人马,就算征讨夷州的时候有一些损失,应该还有一万人以上。他们一旦加入战斗,不仅可以弥补兵力不足的缺陷,还可以增强声势,在心理上取得一定的优势。

  顾承带来这个消息,自然是深知其中奥妙。魏霸在高兴的同时,又不禁感慨世家子弟的见识的确不是一般人可比。鸡窝里也许会飞出一两只金凤凰,可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要论人才的总体质量和数量,世家子弟还是有优势的。

  所以曹家三代和世家斗,最后败了;孙权兄弟和世家斗,也没什么好结果;诸葛亮和世家斗,现在众叛亲离。司马懿父子倒是利用世家的力量建立了晋朝,可是后来同样没什么好结果,大权旁落,王与马,共天下。

  归根到底一句话,世家不仅掌握着大量的物质资源,他们更掌握着智力资源。和世家硬碰硬,又怎么可能讨得了好去。对这样的一座大山,只能慢慢的掏空,却不能企图一下子搬走,否则必然会遭到世家的反扑。

  “子直有何妙计?”魏霸改了称号,算是把顾承真正纳入自己的体系。

  “这支大军远征海外,海战、陆战皆擅,自是一支劲旅。泗水狭窄,怕是不能发挥他们的全部威力,以承愚见,不若让他们远征渤海。”

  魏霸看看虞汜和张祗:“你们觉得如何?”

  虞汜和张祗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将军,此计甚妙。”

  “那就依计行事,派人去迎夏侯玄和孙韶,让他们不要靠岸,直接到麋岛休整,然后去渤海吧。”

  “喏。”

  ……

  麋岛,麋芳坐在一个背风的巨石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惬意非凡。

  朐县海外的这个岛,现在正式命名为麋岛,等于魏霸提前将这个岛封给了麋家,成了麋家的私产。这一点让麋芳非常满意。魏霸的封邑现在是朱崖岛,人口虽然只相当于两三个县,地盘却远远不止,实际上魏霸已经接近王爵。麋岛不能和朱崖相比,可是比起常见的县侯、亭侯来说,这个岛作为食邑还是很丰厚的。

  麋芳对麋威的投资眼光很满意,依稀看到了麋家重新崛起的曙光。

  作为备受排挤,最后甚至沦落为降将的麋芳,对今天的一切非常满意,即使魏霸身边的虞汜和他父亲虞翻一样,眼神中总免不了一丝鄙夷,他依然泰然自若。

  你虞家硬气,现在不是也跑来侍奉魏霸?论先来后到,麋威抢在你前面,论魏霸的信任,你虞汜更不能和麋威相提并论,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家主,将军有信来了。”一个老仆走了上来,双手递上一封信。

  麋芳没有立刻接过来,他先用丝帕将双手擦干净,这才接过信,小心的用书刀裁开信囊,取出里面淡黄色的信笺,认认真真的读了一遍,随即一抹笑容从眼角绽放。

  “通知少主,又有大生意要做了。”

  “喏。”老仆退了下去。

  麋芳背着手,看着南方的海平面,感慨万千。夷州来的珍宝啊,这得多大的利润?麋威,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筹备一下,争取把冀州、青州搅得天翻地覆,为车骑将军分忧。嗯,我也不能闲着,我得再去一趟泰山,拜访一下羊发。

  ……

  一匹快马,冲进了长安城。

  李严刚刚午睡了片刻,就被李丰叫醒了。他有些恼怒,不过李丰说了一句话,他立刻转怒为喜。

  “车骑将军魏霸,吴辅国将军陆逊,联名请大将军出兵。”

  李严翻身坐起,一把抢过李丰手中的信,反复看了两遍,无声的笑了起来:“竖子,好手段。”

  李丰站在床边,看着面带笑容,眼角却在不停跳动的父亲,心中惊惧不安。他说魏霸好手段,魏霸究竟有什么手段值得称道?魏霸现在兵力分散,连彭城之围都解不了,陆逊被夏侯霸等人缠住,无奈之下,只能向关中求援,这都衰到家了,还是好手段?

  李严瞪了李丰一眼,心中失望,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陆逊是何等样人,丞相能任他为中路大军的统帅,自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又因为他的胞弟陆瑁在成都为官,希望能让陆逊立功,与我和魏霸抗衡。可是现在,陆逊居然与魏霸共进退,自然是魏霸的胜利。此乃好手段之一也。”

  “魏霸、陆逊共有大军五万余,就算有所不敌,还有三到四万大军可以调动,陈到、邓艾都没有参战,靳东流更是远在桂阳,且以魏霸、陆逊二人之力,他们真的需要向我求援吗?非也,这是给我机会,让我一起立功,共同对付丞相的意思。他们将魏军主力吸引在彭城一带,孟达出兵,可轻易杀入陈留、洛阳,震动曹魏京畿,我若有意,也可以挥师东进,直逼洛阳,为犄角之势。示好于我,示威于丞相,此乃好手段之二也。”

  “欲伸先屈,欲进先退,魏霸驻留彭城,陆逊退守谯郡,两人未大动干戈,就拖住了曹魏的主力,让曹睿想以战迫和的想法落空,又为反击让出了空间,不战而胜,此乃好手段之三也。”

  “以一武人而动世家之心,以万余兵力而制数万之众,以不战而取战胜之功,足可见魏霸用兵、权谋皆已出神入化,有举重若轻之妙。”李严感慨的长叹一声:“我儿,你要好好品味魏霸的一举一动,此中有真意啊。观其为人为事,如观高手布局,招招精妙而又不露痕迹,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父亲高明。”李丰有些郁闷的恭维了一句。

  “我高明有个屁用,你高明才有意义。”李严嘟囔了一句,起身在屋内来回转了两圈:“你觉得,我们该出兵吗?”

  李丰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片刻,摇头道:“我觉得不宜出兵。关中好容易才获得了一些喘息机会,有了些积储,一旦出兵,恐怕又会消耗一空。”

  “你说得没错,可是,不能出兵,不代表我们不应该出兵。”李严冷冷一笑,回头看了莫名其妙的李丰一眼:“你先不要说,等法邈来,看他如何出计。”

  “喏。”李丰心领神会,派人去请法邈。

  法邈来了之后,略作思索,便道:“关中刚刚获得了难得的休整,民心初定,这时候出兵的确不妥。不过,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向朝廷索要一些钱粮,再者,派人去洛阳看看形势,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李严笑了起来,和李丰交换了一个眼神。李丰惭愧不已。他觉得思路真的有些跟不上,如果不是父亲事先和他说过这其中的妙处,他现在根本无法理解法邈的用意,说不定还要出言反驳。现在,他一副赞同的模样,法邈肯定会以为他举一反三,深知其中之妙,又哪里知道这是父亲事先解释过的呢。

  “伯远所言甚妙,那就请你执笔,请丞相府多拨一些钱粮给我吧。”李严长叹一声:“丞相欠了一大笔债,回成都继续做丞相去了,我这个大将军现在日子过得可真是紧啊。他不能见死不救,总得帮点忙是不是?至于新安那里,我也应该去看看了,霍弋坚守新安这么久,也应该让他休息休息了。”

  法邈也笑了。李严想浑水摸鱼,用魏霸等人造成的势给诸葛亮出难题,借着这个机会收回新安的兵权,就和之前把王平赶走一样,实际上都是借势的招数。

  诸葛亮回到了成都,重新控制了天子,对关中的控制力必然下降。在魏霸出手,解除了曹魏出兵关中的危险之后,李严逐步缓过手来,开始清除诸葛亮布在关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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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章 两个病人
                 
  洛阳。

  殿中弥漫着药味,宦者和宫女们踮着脚尖,屏着呼吸,来回穿梭,却不发出一点声音。气氛非常压抑,想说话的人大部分时候都用眼神交流,实在要说,也要退到大殿外面,压低了声音说。

  天子曹睿病重,脾气很不好,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命人拉出去杖责,几天来,他已经杖毙了三个宦官,两个宫女。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生气,枉送了性命。

  曹睿躺在病床上,头昏沉沉的,那些人走路带走的风声都像是狂风呼啸,刮得他头痛欲裂。这次病来得凶猛,让他一点招架都没有,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有崩溃的迹象。

  他觉得自已快撑不下去了。

  “燕王……何在?”曹睿使出浑身力气,呻吟道。

  大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不知道是旁边侍候的宦官,还是自己的。随即,曹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现在的燕王是公孙渊,不是他想要的曹宇。曹宇已经改封鲁王了。

  一想到公孙渊,曹睿又有些头晕。他现在觉得封公孙渊为燕王是个失误,他根本无力和魏霸争夺辽东,他封了公孙渊,却无法行驶宗主国的职能,一旦辽东失守,只会给他带来耻辱。

  由公孙渊又想到魏霸,曹睿觉得胸口闷得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无法呼吸。

  魏霸驻在彭城,就是让他无法呼吸。他不离开彭城,张郃就不能离开,否则魏霸将粮草军械送进彭城,张郃围城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陆逊退守谯郡,迫使司马懿和夏侯霸分兵,夏侯霸在谯郡和陆逊多次交手,虽无败绩,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希望能逆转局面的全力一击仿佛全落到了空处,一点作用也没有。

  再这么拖下去,大魏怎么拖得起?可是现在撤兵,魏霸、陆逊又会跟上来,他们想要兖州,想要洛阳,最后还想做他的命。

  “鲁王何在?”曹睿再次嘶声叫道,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他感受到了一丝甜腥味。

  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陛下,已经派人去传诏了,马上就到。”

  “是……郭妃么?”

  “陛下,是臣妾。”

  “皇后何在?”

  “……臣妾不知。”

  曹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更加愤怒。毛皇后现在越来越过份了,他病成这样,她居然也不来看他,是不是觉得他快要死了,不用再那么小意?

  “宣皇后来。”

  郭妃迟疑了片刻:“陛下,鲁王马上就要来了,还是先处理国事吧。”

  曹睿吐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伸手握紧了郭妃的手。要是毛皇后也像郭妃这样善解人意,那该多好啊。

  殿外,曹宇、曹爽正在走廊上说话,曹宇一脸的愁容,曹爽也沉默不语。桓范站在一旁,还在喋喋不休的分析着兖州的战事。

  “殿下,校尉,不能再拖了。一击不中,便无再击之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越不利。”桓范的嘴角堆着一堆白沫,他口干舌燥,嗓子眼里都在冒烟。他有些恼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说了半天了,这两个人怎么就听不懂?“殿下,对峙半年,消耗的钱粮无数,战果却是一点也看不到。你当真以为魏霸、陆逊没有反击的实力么?他们是不想反击,若是荆州的大军北上洛阳,我军如何应付?如今吴王称臣,大江上下,皆为一体,荆州、益州、交州,皆是富庶之地,而我大魏所能依赖的只有冀州一地,强弱分明,不可长期对抗……”

  曹宇打断了桓范:“元则,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可是事已至此,现在该怎么办?”

  “撤兵,谈判。”

  “谈判?”曹爽冷笑一声:“说得轻巧,衔根灯草。陛下要打这一仗,本来就是想取得一点胜果,好与魏霸谈判,现在打成了僵局,还怎么重开谈判?”

  “现在不谈,难道等打败了再谈?”桓范反驳道:“校尉,陛下一病不起,就是因为劳心过度。如陛下有所不讳,我大魏必乱,到时候内外交忧,又如何对付魏霸、陆逊的攻击?再者,你真以为他们是攻不进来么?他们大概也知道陛下病倒了,恐怕就是想等陛下……”

  桓范还没说完,曹宇瞪了他一眼。桓范的确聪明,可是这张嘴太不注意了。

  桓范连忙闭上了嘴巴,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接着说道:“还有,魏霸可能是在等诸葛亮死。”

  “等诸葛亮死?”曹宇愣了一下,和曹爽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诸葛亮那个人,事必躬亲,今天这个局,其实最开始就是他布出来的,只是被魏霸给破了,反手又布了一个局。事情到这一步,他能坐得住吗?败了,他不甘心,胜了,对他同样没好处。他只有想方设法,让这一战不胜不负。他人在成都,根本掌控不了战场,却要劳心劳力,岂能不病?若是他死了,成都朝堂上,还有谁能克制魏霸?”

  听着桓范又开始口若悬河的分析,曹宇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摆摆手,打断了桓范:“好了,元则,你准备一下,如果陛下身体好转,要见你的话,你把这些对他说清楚。”

  “喏。”桓范大喜,以他目前的身份是没有机会见驾的,如果能在驾前表现一番,对他的仕途大有助益。

  曹宇转身进了宫,看到曹睿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他想到桓范的话,心道魏霸大概不仅是想耗死诸葛亮,更想耗死曹睿。到目前为止,曹睿的几个儿子先后夭折,还没有正式的储君,如果他突然去世,曹魏必然会陷入争权夺利之中。放眼曹家宗室,还真找不到一个能和曹睿相提并论的强权人物。他如果因此病死了,对曹魏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

  唉,曹家几个人才不是死在内讧之中,就是英年早逝,这大概也是命吧。

  “陛下,好些了么?”曹宇赶到病榻旁,行了礼,握着曹睿的手。曹睿的手又湿又冷,让曹宇一阵阵的不安。

  “可有对策?”曹睿勉强睁开了眼睛。

  “陛下,有对策。”曹宇把桓范的意见重新表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蜀汉朝廷内部不合的成份。曹睿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曹宇又趁势建议曹睿宣桓范上殿。曹睿想了想,没有答应。他实在是累得很了,没精神再听桓范说一通。他让曹宇下去,让桓范写一份奏疏,让他慢慢看。

  曹宇应了,看了曹睿一眼,欲言又止。他出了宫,传达了曹睿的口诏,桓范沉默了良久,最后说道:“殿下,以我看,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谈判,而是立太子,任命辅政大臣,以备不测。”

  曹宇的脑子嗡的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

  成都,丞相府。

  诸葛亮轻轻的推开了参汤,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黄月英看看参汤,又看看诸葛亮枯槁的脸色,将参汤搁在一旁。诸葛亮再一次病倒,与以前有所不同,哪怕是把参汤当水喝,也看不到任何效果。

  他太虚弱了,已经不能承受参汤的进补。

  黄月英坐在榻边,握着诸葛亮的手,轻声说道:“让你好好休息,你偏偏不听,一定要让先帝失望,让陛下失望,让魏霸失望吗?”

  诸葛亮一声不吭,过了良久,他哑着嗓子,声若蚊蚋的说道:“对先帝,我鞠躬尽瘁;对陛下,我待如亲生,皆无所愧。大事不成,乃天意也,非人力可为。”

  “那魏霸呢?”

  “这也是天意。”诸葛亮慢慢的睁开了眼神,眼中充满了血丝,眼神无力。“我比他早生三十年,这就是命,就算我再精通养生之道,又能如何,能比他多活三十年吗?”

  “不需要三十年。”黄月英的声音依然平稳而轻柔,仿佛一阵秋风,吹得诸葛亮燥闷的心头清爽了些。“他征战沙场,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关中被他逃过去了,武陵被他逃过去了,白狼山被他逃过去了,那只是他的运气好。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总有把好运气用完的时候。”

  “夫人,你不懂,他不是运气好,他是警惕。”诸葛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又有些自责:“凡事可再不可三,正是一次又一次的危险锤炼了他的警惕,躲过这三次,他就不会再给你第四次机会。”

  “当初,你不该让他拜赵云为师。”黄月英低下了头,“赵云一生不败,为人最是谨慎。魏霸随他在悬崖之上习武,怕是学得最多的还是这份谨慎。若非如此,便是有十个他也早死了。”

  “我也这么想啊,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诸葛亮重新闭上了眼睛:“兖州战事僵持,如何是好?”

  “谈吧。”黄月英道:“魏霸想封王,那就封他一个王。既然不能力挽狂澜,不如顺手推舟,推波助澜,看看朝野的反应,说不定反而有奇效。”

  “欲擒故纵么?”诸葛亮沉吟良久:“我只怕助纣为虐,将来愧对先帝啊。”

  “先帝真若有灵,他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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