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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作者:龟哥{201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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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05章迷局之五

  北风在整个洛都城内肆虐,同样也刮到了富丽堂皇的御花园中,此刻御花园
的小亭中坐着两位秀丽的女子,其中一个宫装高髻,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女子
娇媚味道,正是昨日衣冠大典的虞凤,她对面的石台边,束手坐着另一个羸弱得
多的小姑娘,那女子没有穿着高贵逼人的华服,而是一袭淡紫色的长裙,秀发落
下长达腰际,看着恍如民间丽质小佳人,却又是倩儿。

  她们二人对面而坐,中间的石台上静静的横着一把瑶琴,瑶琴边焚了熏香,
无奈北风太盛,吹走了御花园中昨日方还盛开的花瓣,同时也将熏香的轻烟吹得
杳无踪影。

  倩儿静静的坐在对首,聪慧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虞凤看,虞凤也被她看得有
些不好意思,但是……这对面的小姑娘是相公家中唯一的亲人妹子,只是这么一
个想法冒出,虞凤的心头便忍不住泛起一丝亲切,甚至讨好的意味。

  小亭外走来一群手拿果盘茶盅的宫女,施着礼鱼贯而入,将手中的果盘和茶
盅一一摆放在石台边,水果皆是新鲜蔬果,刚刚洗尽兀自还带着晶莹的水滴,茶
盅内却是陈茶,泡的是上好的极品碧螺春,原是宫中少有的藏品。

  虞凤稍带羞晕的抬头瞥了倩儿一眼,才咳嗽的对束手负立一旁的众宫女们摆
手道:「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都下去了罢。」

  宫女们应声道:「是。」

  毕恭毕敬的撤步出亭。虞凤才荡起和煦的微笑,推手道:「倩儿……倩儿妹
妹,你来尝尝这些蔬果,还有这碧螺春茶,好么?」

  倩儿身子不动,眼神依然是个死死的盯着虞凤看,仿佛虞凤脸上长了花一般,
虞凤被她瞧的颇不自然,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莹白的双颊,讷讷启唇道:「倩
儿妹妹,你……你……」

  倩儿忽然娇声道:「你不记得我了么?」

  「咦……」

  虞凤微微吃了一惊,抬头来仔细打量对面的倩儿,这小姑娘年纪方小,不过
十五六岁韶华,面色看着有些青涩稚嫩,可是……眼眸娇丽,杏眼桃腮,眉目如
同取自画里,高高的鼻梁,嫣红的嘴角略带讽意的撇住,却又勾勒出好一幅活生
生的薄嗔少女情态,可这模样……自己过去确实没有见过。

  虞凤凝神想了一想,羞赫道:「实在对不住,我可记不起过去在哪里曾经见
过你……」

  「哼……」

  倩儿娇哼一声,冷笑道:「瑶烟姑娘,你可好生会做戏的呀,你说说……你
在北郡的望月城曲意和志哥哥结交,现在可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天下最最尊崇的
公主千岁,哄得志哥哥与你定了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瑶烟姑娘……」

  虞凤狐疑的默念一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过去在文华殿中,与相公第一
次正式见面时,相公口中唤出的那个「烟儿」的小名,虞凤心头暗自恍然,原来
他们兄妹都将自己当做了另一个女子了,虞凤勉力娇笑道:「倩儿妹妹,看来你
是认错了人哩,你说的这位瑶烟姑娘,相……你志哥哥他也曾和我说起过一次,
他说道,这位姑娘与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乍一看见,难免便会认错了人,
咯咯……说起来的话,他第一次见我时,也是大吃一惊,就连……就连手中的茶
杯都没端稳,摔在地上裂了个粉碎呢。」

  虞凤一边说话,一边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夜与杨宗志初见,他先是将自己当做
了一个普通的宫女,后来又误认为是那什么瑶烟姑娘的事情,莹润的嘴角微微一
撇,发出一阵银铃般的下意识微笑。

  倩儿也是静看对方,听了这话不由得小脸一呆,她原先设想了多种与瑶烟姑
娘对面质疑的场景,只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认错了人,但是……这面前的
姑娘仪表高贵,柔媚的身子骨里散发出的贵气逼人,那全是因为自小生长的环境
形成的气质,绝非故意做作便能做的出来。

  倩儿内心不由得有些后悔,她执意要住进宫里,便是要搞清楚这瑶烟姑娘的
背景,和她与志哥哥定亲的目的,她站在高台上亲眼目睹衣冠大礼,回头想想才
发现与自己拿到志哥哥的玉笛所看到的幻象竟然丝丝吻合,因此倩儿只以为这是
天意给自己的一个启示,哪里会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内情。

  想起杨宗志,倩儿内心不免又柔又酸,娇媚的眼神也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虞
凤在对面看得清楚,好奇的问道:「倩儿妹妹,你……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这
位瑶烟姑娘又是位什么样的姑娘?」

  倩儿转过头去,蹙眉盯着御花园中的奇花异种来回的看了几眼,实则眼眶已
经浸润,不想被对面的虞凤瞧见,过了好一会,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道:
「哦……对不住,原来是我认错了人,公……你……你方才问我什么?」

  虞凤自是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凄迷哽咽意味,却又不知她为何如此,只得耐着
性子又问了一遍:「我说,那位瑶烟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倩儿点头细思道:「去年冬天,志哥哥领兵去北郡平乱,我也……我也跟在
了志哥哥的身边,那日他打下望月城后,将大军驻扎在望月城外,我……我便缠
着志哥哥去见识一下望月城中的灯饭到底是怎么回事,志哥哥他从小对我百依百
顺,便没有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我们到了望月城中最大的望月楼上,那
望月楼有一位女掌柜,便是……便是叫瑶烟姑娘。」

  「哦……」

  虞凤听得颇为悠远,这些事情距离她自小所处的宫闱何止千万里,只是听到
什么「望月城」「望月楼」和「灯饭」几个词,便能让她心生向往,更何况倩儿
口中说到:「志哥哥从小对我百依百顺。」

  更是让虞凤羡慕不已,「若是他也能从小和我一道长大,对我百依百顺,那
我该……多么幸福呀!」

  虞凤憧憬的凝视倩儿,见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着茶杯的缘口,眼神妩媚
暗藏秋水,显是想起了心事的模样,便催问道:「那后来如何?」

  倩儿回过神来,娇声道:「后来……我与志哥哥正说着话,那位瑶烟姑娘便
不请自来的凑了过来,一边问志哥哥的话,一边……一边还偷偷的打量志哥哥,
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媚得很,亮晶晶的好像看见了宝物一般,我的心里不舒服
极了,便催着志哥哥他早早的走了。」

  虞凤咯的一笑,暗想这般场面……就算是自己看见了,心头说不得也会不舒
服极了,更是会催着坏相公早些回家,便笑道:「那位瑶烟姑娘真的和我长得很
像的么,不然你们兄妹怎么会同时认错了人,而且……我的眼神不会是那种媚得
很的罢?」

  倩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虞凤那幸福意味流露十足的俏模样,现下
虞凤的眼神……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比瑶烟的差,甚至……更加娇媚外露,倩儿蹙
了蹙细细的眉头,慌乱道:「是……是很像,可惜她没有你这样的身份,跟你可
比不了。」

  虞凤咯咯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其实身份高贵又有什么不同
的呢,咱们女儿家最后嫁了相公便是相公的人了,相公贫则家贫,相公贵则家贵,
过去再是什么身份,到了后来……全都是虚无缥缈。」

  虞凤端起手中的茶盅,打开抿嘴饮了一小口,再道:「倩儿妹妹,我过些天
便要嫁给你们家了,可是……可是……」

  倩儿狐疑的道:「可是什么?」

  虞凤讷讷的启唇道:「可是你志哥哥他心里头还有好些个女子,不知道这件
事情,你晓不晓得?」

  倩儿重重的一点头,道:「怎么不是,这次……这次我回到洛都,志哥哥他
……志哥哥他变了不少,再也……再也不是那事事都将我放在最前面的志哥哥了。」

  倩儿说到这里,樱唇一瘪,小巧鼻息微张,简直忍不住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虞凤赶紧道:「那倩儿妹妹,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女子们?我是说,你志哥哥
现在身边的那些女子,你都认识么?」

  倩儿道:「怎么没有见过,她们……她们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的,其中有
一个是我在北郡时便碰过的,便是那次……那次在望月楼上,那女子长得楚楚可
怜,身份却不简单,志哥哥过去与我说过一次……其余几个过去都不认识,只是
其中有一个生了对天蓝色的奇怪眼珠子,好不知羞的模样,一见面就说她要做我
的嫂嫂,另一个却是冷漠的紧,见我之后只是笑笑,从没说上过话,最后一个身
材小小的,眼睛却是深的很,看人的时候看得人心里发毛。」

  虞凤听得心儿砰砰乱跳,一边细想倩儿口中说出的描绘,一边将这些死死的
记在了心底里,越听到后面越是觉得心头难安,虞凤娇软彷徨的道:「那……那
可怎么办呀?」

  倩儿不解道:「什么怎么办?」

  虞凤蹙着柳眉道:「再过十来天,我便要嫁给你哥哥了,可他身边这么多姑
娘,我却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
的家世身份,我……我可怎么办?」

  倩儿方才一直与她说着其他的姑娘,下意识里起了些同仇敌忾的心思,直到
此刻方才意识到,这对面的小公主,也是要抢走自己志哥哥的人儿,倩儿不禁心
头觉得自己好生孤单无助,飞快的站起小身子道:「我……我要回去了,我要去
找志哥哥问话,我不陪你了。」

  虞凤下意识的身手拉住她,急道:「倩儿妹妹,你觉得无趣了么,哎……都
怪我不懂得侍奉人,你先别走,我……我弹琴给你听好么,皇兄皇嫂都最最喜欢
听我弹琴了。」

  倩儿轻轻挣开她的小手儿,回头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
是……我只是想志哥哥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志哥哥的话,他说什么我便作甚
么,只有这一次,我是违了他的意愿住进宫里来,他昨天走的时候叹了好几口气,
不知道有没有恼了我……哎,我过去一直胆怯的紧,不敢告诉他……其实……其
实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志哥哥,而是因为……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他
的时候,便想着要一辈子要跟他长相思守了,当年……他满身鲜血的被爹爹从战
场上救下来,我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好像那时般的心疼过一个男孩子,
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疼惜他,陪着他,给他做最最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倩儿这句话说的极是忘情,显然憋在心底里不知多久,难以宣泄,直到此刻
才算是对人吐露了出来,虞凤却是听得目瞪口呆,抬头盯着倩儿的秀脸,见她说
过话后,盈盈的嘴角用力的抿住,满脸俱都是坚毅之色,再晃神间,才发现倩儿
已经挣脱她的小手儿,快步出了小亭子而去。

  倩儿来到御花园边,还未出门,门口登时闪出四个高大的侍卫,拦住出路道:
「倩儿小姐,请留步!」

  倩儿一呆,下意识道:「你们作甚么?」

  其中一个侍卫回话道:「皇上有旨,你暂时哪里也去不得,只能呆在御花园
里,等过几日时候,他再亲自给你赔罪。」

  虞凤远远的看见事发变故,迈着小莲步跑过来,气道:「皇兄什么时候说了
这种话了,皇兄他说……倩儿妹子便是他的亲妹子,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动她一
根手指头,你们还不快快闪到一边去?」

  那几个侍卫惶恐道:「对不住公主,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您
就不要难为我们下人了。」

  虞凤愠气的叉腰道:「好!你们不闪开,皇兄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来,让
他……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吃过午饭,杨宗志便骑马去了大将军府,还没来到近前,迎面看见整个浩大
的将军府门前,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只能
看见这些人大多是些下人家丁,手里提着各色礼盒贡品,排着队等候在门前。

  他下得马来,从一旁的缝隙间钻了进去,挤到大门附近,远远的便能听见房
门内一个稚嫩的嗓音大喊道:「都别急……都别急,一个一个来,你家里又是哪
一位?」

  杨宗志看得眉头一轩,运气拉扯开几个从人,冲进去才发现原来府中一排下
人堵在门口,不让外人入内,可即便是如此,门外浩浩荡荡的人潮还是阻止不住,
门口的那排下人眼见着是堵不上,快要溃退回去了。

  杨宗志冲上前去,其中有些排队的家丁便恼怒大吼道:「挤什么挤?没看见
身后排着队么,怎么想要插队?门也没有!」

  杨宗志也不与他们多做计较,伸手一掀将他们推得人仰马翻,才挤到了门前,
门内的人一见到他的身影,顿时齐身欢呼道:「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其中更有一个矮小些的家伙跑出来,死命拉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姐夫,你
可算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咱们这个家便要被人给掀翻啦!」

  杨宗志低头看了一眼,见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唐小镇,不知何时他也穿了一身
家丁的衣服,挤在门内的家丁下人中,他伸手将唐小镇推到了门内,避开汹涌的
人流,才喘气道:「小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镇兴奋的满脸通红,大笑道:「姐夫呀,自从你前几天出门之后,不知
怎么的,家里便不断的涌来些送礼的人,开始还只有少数的几个,到了这两天,
每日里都是成百上千的,这些人到了咱们这里,话也不多说,放下礼品和拜帖转
身就走,你看看……咱们家这院子中,都快堆积如山啦。」

  杨宗志回头扫了一眼,却也吓了一跳,背后的确堆了小山高一样的礼盒礼单,
珍珠玛瑙,丝绸布缎,字帖名画应有尽有。他心头略一沉吟,立时便明白这是因
为自己和虞凤定亲的事情传了远去,开始的时候,只有朝中的大员们知道,到了
后来……便是整个天下都知晓了,所以有些人便抢着来送礼贺喜,顺便攀上些交
情,也算是趋炎附利了。

  杨宗志心头哼了一声,对这些送礼的人俱都没有好感,只回头吩咐道:「紧
闭房门,谁也不许再收贺礼了,听到没有?」

  家丁们轰然应声道:「是!」

  便抢手抢脚的拉住门闩,好不容易才将大门闭住,门外不时还传来拍门响,
络绎不绝。杨宗志心烦意乱的走进府内,唐小镇跟在身边,笑嘻嘻的道:「姐夫
啊,你又作了什么大善事了,不然人家怎么都赶着来谢谢你呢?」

  杨宗志转头见他天真无邪的脸上孩子气十足,穿着宽大的家丁服,比他的身
材大了足足一圈,看着仿佛是套了个大套子在身上,杨宗志笑道:「小孩子家,
知道这么多作甚么,对了,你姐姐呢,她在家里么?」

  唐小镇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在的,姐姐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开始还帮衬着
和我们一道应付来人,后来……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累得够呛,所以便回房去
歇息去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走到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盒前,随手抽出一个礼单,打
开看着上面方正大字写道:「江南道巡察使赖世勇,拜首护国大将军杨大人亲启
……」

  再看看下面,却是写着过去就多么多么仰慕杨大人的处世为人,可惜一直没
有机会深交,此次听说杨大人遭逢这天大的喜事,虽远在千里,可也从内心里颇
感振奋快意,因此特备下草礼两盒,权作聊表心意,不成敬意,万望杨大人不要
嫌弃,首肯收下。

  杨宗志硒然一笑,这位江南道巡察使大人的大名,他过去从未听说过,他远
在千里之外,听说了自己和虞凤即将大婚的事情,还能想着送上好礼过来……随
手打开这两个礼盒,其中一盒装的尽是金银翡翠,金光闪闪的耀花了人眼,另一
盒却是江南的刺绣,绣上面是鸳鸯雉鸠,花花绿绿的好一派祥和。

  唐小镇在一旁乍舌道:「嗬……好贵重的礼物啊,姐夫,只这一盒金银便抵
得上我们丰州城小淮河两岸的子民,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啦!」

  杨宗志冷笑道:「这位什么赖大人,我们素未平生,他为何送上这么一份大
礼,甚至抵得上几世人的衣食了,哼哼,不过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罢了,他的
这些礼金必然来路不明,说不得便是些民脂民膏。」

  再抬手看看其他的几份,其中不乏来自甘陕的,还有来自粤岭的,甚为漠北
的,可谓是天南地北不一而足,杨宗志一脚将这些礼盒踢翻在地,然后铁青着脸
庞便走进了院内。

            正文第406章绸缪之一

  这座新葺的大将军府内门庭广阔,由南到北,一直穿过十几道门廊,依然还
没走到头,假山水榭俨然,林荫石阶相伴,一路上尽见到府中的下人们搬箱倒柜
的忙个不迭,杨宗志心知眼前这般豪华的庭院大宅,即使在整个洛都城中也不多
见,想来除了少数几个王公贵族外,一般的臣子哪里能有这样的大气派?

  忆起初回洛都时,自己曾经潜入卢圭大人的庭院中,也不曾见到这般盛大的
场面,卢圭大人是当朝的宰相大人,官居极品,素来极得皇上的信任,由此可见
皇上为了自己,可谓是下了重注在手,不但将他最最珍视的宝贵妹子付手奉送,
而且还给自己和他妹子备下了不菲的产业,再加上衣冠大礼后前来送礼的大小官
员,自己此刻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躺在这大将军府中享乐挥霍,也可以作到一
辈子衣食无忧了。

  杨宗志心烦意乱的穿过数道门廊,来到大将军府的最内间,迎面见不少的家
丁丫鬟们正在收拾打整,场面甚为忙碌,数日之前他也来过这里,看到下人们便
一直在收拾,没料到过了这么多天,这大将军府上还没打整完毕。杨宗志叹了口
气,晃眼看见唐小婕的爹娘也挤在下人中间,不时的抽出扫帚和布条打整院落,
他心头微微一惊,赶紧快步走过去,扶住他们二人道:「大叔大婶,你们怎么不
好好的在房里呆着,而是……而是跑到外面来做了苦差事,这是为何?」

  他一边说话,一边环视身边的丫鬟们,喝道:「管家在哪里,这究竟是谁安
排的,叫他出来见我?」

  丫鬟们被他威仪一吓,顿时呆住不敢答话,老公公和老婆婆抬头一看,却是
喜道:「志儿回来啦,志儿……你莫要错怪了他们,是我们……是我们自己闲不
住,所以才要找些事情来做。」

  杨宗志皱眉道:「大叔大婶画,你们操劳了一辈子,现在正该是享些清福,
怎么还能在这里扫地抹灰,岂不是折煞我这晚辈了?」

  老公公挥手抹去额头的汗渍,笑呵呵的道:「志儿啊,我和你大婶都是贫苦
人家出身,从小没有享过什么福,也不懂得享福的道理,若要让我们每天只是吃
了睡,睡了吃,什么事情都不做,我们才是真的受不了……况且前几年我的身子
骨一向不大好,这几年家中宽、裕了些,我的身子才一日比一日硬朗起来,我躺
了这么多年,浑身上下早就发酸发胀,要是再不动动,这把老骨头迟早再也动不
了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自小虽然没享过什么清福,但是也从没为衣食住行操过
心,现下看到这老公公和老婆婆年纪苍迈,反而脸颊通红,行动间微微气喘,但
是神色却愈见欢愉,再想想爹娘和师父,又有哪一个是闲得住的人,恐怕让他们
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呆着,他们也会大叫吃不消罢。

  杨宗志笑道:「大叔大婶,你们想找些事情作作,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们,
不过你们千万记住不要太过操劳了,不然……到时候婕儿可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老公公呵呵一笑,点头道:「我们省得。」

  杨宗志又道:「那先进去看看婕儿,大叔大婶忙过了,一会也进来说话吧。」

  他说完话,朝两位老人家点了点头,便背着手迈步入了客房,这大将军府他
只来过一次,那次来时又有下人们引路,所以对于客房的布局丝毫也不熟悉,现
下瞧着眼前屋檐青瓦高低林立,不由得暗忖此刻若让自己挨个一间一间的去找,
这么多房间恐怕找上大半天也不一定找得着。

  他入了客房院子,稍稍在大门前停住,心头沉吟间,便听到院内有小小的琴
声传出来,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喜,脚下步子便顺着那琴音的方向找了过去,走了
一会来到个水榭上的雅间,这雅间坐落在池塘小桥上,桥下便是涓涓的流水,桥
上红砖绿碎,四周勾上了窗花,琴音便是顺着那窗花里溢了出来。

  琴声幽幽……伴着下面的小桥流水,叮叮咚咚的极为映衬,今日天气阴沉,
身边北风劲吹,但是处身在这静谧的雅间却恍如与世隔绝,人只需要站在小桥上,
耳听着水声和琴音应和在一起,天地间……便好像独剩下眼前的美景,浩浩荡荡
般,人也变得愈发的渺小。

  杨宗志对着古琴乐理所知有限,但却知道婕儿乃是得天独厚的琴中仙子,她
的一手琴艺可以催人黯然堕泪,也能让人悠然心喜,想当日三绝之夜,她一手
《遥相思》曲在洛河上空回荡,不知赚去了多少才子文人的伤心泪,不过……此
刻耳边凑响的却是另外一曲,这曲子不如《遥相思》那般缠绵悱恻,却胜在素淡
清新,杨宗志负手立在小桥边听了一阵,恍惚觉得这桥下开满了圣洁的玉莲花,
一朵一朵洁白无暇,花瓣上滴满了露珠水汽,正如那唐小婕的性子写照。

  悠然间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才缓缓终去,只余留残音绕梁不绝,杨宗志心头
一派宁静,踱步上了石桥,走不几步,来到窗花旁对内轻笑道:「好优美的琴音
啊。」

  窗花内传来一个又惊又喜的娇唤,呀的一声,接着窗花被人从内退开,露出
一张比玉莲花还要精致迷人的轻媚小脸来,杨宗志低头看进去,才看清原来唐小
婕是坐在窗前的木桌旁弹琴,桌上焚了暗香,窗花一开,便能闻到一股幽幽的素
媚香味扑鼻而来,也不知到底是焚炉的暗香还是佳人的体韵。

  唐小婕惊喜的瞪大秀眸,看着窗外闪过来的一张笑脸,顿时满腹心思都被甜
腻充盈,她对着杨宗志又嗔又媚的白了一眼,反手又将面前的纸窗快速阖上,接
着便咿呀一声打开房门,迈着小莲步冲了出来,两人站在石桥上,互相对望,俱
都能看到对方眼眸中的相思之意。

  流水绵绵,在脚下发出叮咚的脆响,杨宗志大踏几步,走过去将唐小婕一把
拉进了怀中,耳听着俏佳人嘤咛一声娇唤,顿时感到好一幅软玉温香投入了怀里。
他低头嗅着唐小婕头顶的发香,只觉得此刻竟是如此难得的静谧快意,世上的纷
纷扰扰便离了开去。

  静默了不知多久,唐小婕悠悠的抬起小脑袋,对着杨宗志仔细的瞥了几眼,
才晕红小脸的笑道:「你怎么才回来呀,人家一直在……一直在等着你哩。」

  杨宗志低下头去,凑到她香气扑鼻的小脸旁,笑道:「等我作甚么,可是等
我这坏家伙来对你使坏么?」

  唐小婕不依的扭了扭小蛮腰,俏丽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坏郎君,你见婕
儿的面,就从未正经过一时半刻。」

  杨宗志低头看得清楚,今日唐小婕穿着宽松的素服,洁白的缎裙从肩头披下,
只在腰间缠了条苏红色的彩绸,束住盈盈的细腰,一头长发也是慵懒的披散下来,
将整个肩头都遮盖住,北风吹起,荡起她的衣裙和秀发,看着黑白分明,而那彩
绸便是画卷上最好的点缀之物,他的一只大手轻抚在那彩绸之上,透过薄薄的衣
裙,便能感到内里的小腰柔软细腻的惊人,再加上胸前和腰后堆起了两团腻人的
酥肉,正是好一幅惑人的仙子模样。

  杨宗志拥着她来到石桥边,两人静静的看着桥下流水,过了好一会,他才叹
了口气道:「婕儿,我……对不住你。」

  唐小婕听得娇躯一颤,慌忙转回头来,娇气道:「郎君呀,你作甚么要给我
赔不是啊?」

  杨宗志皱眉道:「好婕儿,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受了很多苦,前些日子,我与
你结识以来,慢慢了解你的家世为人,对你是又亲又佩的,既爱煞了你这冰清玉
洁的性子,又敬佩你的为人,而且我也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必要好好对你,让你
再也不会有过去的忧心和烦恼,可惜……」

  他说到这里,眉头深深的一皱,不由顿了一顿。

  唐小婕赶紧道:「郎君啊,只要……只要婕儿此生能和你在一起,每日里便
能开开心心,过的无忧无虑的,如果郎君你也是这么想,又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呢?」

  杨宗志默然道:「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咱们家中不断有人上门来送礼孝敬,
你可知他们是为了什么?」

  唐小婕楞了一楞,稍稍俯下些俏脸,旖旎的眸子侧看上去,娇声道:「那些
人放下贺礼,话也不说的便走了,我正想等郎君你回来了之后问你呢。」

  杨宗志看她娇俏的模样便知,她对自己和虞凤之间定亲的事情一无所察,倒
也难怪,她每日里坐在这幽静的雅间里,只是弹琴自乐或者与爹娘弟弟之间说些
私密话,对外面沸沸扬扬的世道便少了听闻,杨宗志深吸一口气,道:「那些人
来送礼,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咱们,又或者是安了什么好心思,这一切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前几日我与凤儿之间定下了亲事所致。」

  唐小婕听得呀的一声,原来……原来郎君已经和凤儿之间定下媒妁之亲了呀!
唐小婕和虞凤早已认识,更是清楚的知道虞凤的全副心思里都装着坏郎君这个人,
前些日子杨宗志出使吐蕃后,虞凤经常接她到御花园中弹琴为乐,唐小婕方才明
白这娇滴滴的小妹子竟然是当朝的唯一公主。

  唐小婕自恃身份卑微,但是虞凤却对她好生敬服,与她说话交谈时毫无半点
公主的架子,而是好像一般娇痴的小妹子一般,对她礼遇有加,讨教好些琴艺上
的心得,也曾经和她一道坐在夕阳的树荫下思念远方的人儿,渐渐的……唐小婕
倒是不再对她的公主名头感到生分,而是慢慢的放开自己,与她倾心相交。

  不过无论如何,虞凤身为皇家千金这个事实还是无法改变,况且在洛都第一
次见到坏郎君的时候,凤儿便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边,与他同来,又与他同归,
这些事情唐小婕都看在眼底,此刻杨宗志说出他与凤儿订婚的事情,唐小婕才是
心头大慌,忙不迭的娇声道:「啊……你与凤儿定了亲,那……那婕儿该怎么办?」

  杨宗志见她方才还羞晕妩媚的小脸,此时猛然变得毫无血色,眼神怯怯的睨
视住自己,大大的媚眼眨了几眨,眸子中满都是慌乱和失措的神色,他伸手抚在
唐小婕的秀脸上,温柔道:「婕儿……如果……如果我再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了,
又或者说我只是你们丰州城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过的是平凡而素淡的日
子,你还愿意嫁给我么,还愿意一辈子与我长相厮守么?」

  唐小婕的脸庞一正,坚定道:「郎君啊,难道你到了此刻还不明白婕儿的心
思么?婕儿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威风凛凛的少将军,大将军,更不是因为你
手握大权,或者是家财万贯,婕儿只想与你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哪怕是贫贱
也好,富足也罢,你若是个渔夫,婕儿便跟着你去打渔,你若作个樵子,婕儿便
跟着你去砍柴,总之你不嫌弃婕儿,婕儿便将自己的性命和一生都交给你。」

  唐小婕这话说的坚决无比,娇滴滴的话音在石桥上隐隐回荡,杨宗志听的哈
哈大笑道:「好个渔夫和樵子,岂不是浪费了你这一手好琴艺了?」

  唐小婕道:「婕儿学琴只是因为自己喜欢,郎君你要是不爱听,婕儿日后…
…日后便不弹了,或者……或者等咱们有了后代宝宝,婕儿可以弹给他们听,也
好让他们知晓,他们的爹爹和娘亲正是因为这个而相遇的呢。」

  她这话说到后面,才意识到自己说破了嘴,一时羞怯无比,整个小脸顿时又
火烧般通红,便连银铃般的嗓音也发起颤来。

  杨宗志点头哈哈笑着接话道:「这倒也是,这帮小家伙们的爹爹是个粗人,
只知道舞刀弄棒,只有他们的娘亲才是素雅的仙子一般,也正因这样,这些小家
伙才会个个不凡。」

  唐小婕本已羞怯的要命,整个小脸甚为不堪的埋进了他的怀中,此刻听到他
还继续打趣着说下去,更是甜声不依的嗯嗯几下,轻颤着娇躯,抬头闪烁着秀眸,
娇笑道:「你这坏郎君真真是坏到家了哩,好好的没说上几句话,便……便又这
般的羞人家。」

  唐小婕一边说话,一边却是欢喜十足的伸出一根食指,在杨宗志的胸前划拉
几下,眼眸中闪动的俱都是喜意,待得回味方才的话题,她忽然心头一惊,又抬
头道:「你……你方才说你再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了,郎君呀,你……你可是要拒
婚了不是?那……那怎么成?」

  古往今来,大凡公主成婚必定经过皇上的亲口允诺才行,此次虞凤的婚事定
然也是当今天子的意思,便如同圣旨降临,试问谁敢违抗?唐小婕的心头又甜又
酸,感动的暖流布满芳心,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得秀眸中湿润了一片,她仰头痴
痴柔柔的道:「郎君啊,你能有这般对婕儿的心思,婕儿……婕儿便什么都满足
的了,可你千万不要因为婕儿的事情开罪了皇上,到时候……龙颜大怒,可是要
杀头的哩,婕儿自己死不足惜,到时候却要害得你大祸临头,你与婕儿身份不同,
你是朝中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前途无量,而婕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只
要你心里有过婕儿,婕儿……婕儿便立誓终生不嫁,给你守着身子,凤儿她日后
若对你管得不严,婕儿便偷偷的把身子给你,她……她日后若是……若是……」

  唐小婕话说到此,终于再也忍不住,死命的伏在他的肩头嘤嘤的轻轻哭泣起
来,泪水打湿了儒衫,遥想起日后若是杨宗志和虞凤大婚礼成,杨宗志便是高高
在上的驸马爷,与自己相差何止千万里,苦命的自己哪里还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杨宗志待得她在自己怀中哭了个够,才叹了口气,伸手抹去她清淡脸颊边梨
花般的珠泪,怜惜道:「好婕儿,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说的不错,此次皇上许婚,
的确是不容我半分推拒,我一个人身上……干系着好些个女子的命运,现下不但
有你,还有其他几个好女子叫我抛舍不下,她们中间有的是逆门的娇女,还有的
是番族的天颜,我过去时常自问自己何德何能,竟让你们这么些品貌出众的佳人
们眷怀,这回皇上让我娶凤儿,便是让我收心养性,去作他手中征讨天下的工具,
我既感心寒,又觉得为难,人生在世……荣华爵位何足惜,大好头颅又何足道,
这一生若让我过这般了无生趣的日子,那……那还不如让早些我死了的好。」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柔声道:「婕儿,我本想给你些安宁写意
的日子,但是此刻看来暂时我是给不了了,再过几日,你……你便和你爹娘弟弟
先回丰州城去好么?」

  唐小婕一直温婉的趴在他的怀中听他说话,当听到他说人生在世何足惜……
她抬头见俏郎君嘴角坚毅的抿住,面上俱都是砺韧之色,唐小婕目中泛起好一阵
痴迷,心中只想什么事情都答应他好了。待得再听他说让自己随着爹娘返回丰州
城,唐小婕才是大惊失色道:「怎的……郎君你要赶婕儿走么?你……你不让婕
儿陪在你身边共度危难么?」

  杨宗志低头咧嘴一笑,道:「我怎么是要赶你走,等你安置好你的爹娘弟弟,
便来与我会和,我们如此从长计议……」

  接着,杨宗志便将自己的安排和打算都给她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唐小婕一边静静的凝听他的主意,一边暗暗记下在心头,不知为何……突然
心头微微一阵恍惚:「哎……那凤儿当真才是天下最最可怜的女子了呀……她爱
郎君,可分毫也不比婕儿的少,甚至……她那般高贵的身份,放下脸子来跟在郎
君的身边,她比婕儿可大胆了太多,婕儿虽要离开洛都,不过……这一生之中只
要是和郎君在一起,不管他带自己去天涯也好,海角也罢,他身边再有更多的女
子也好,自己都是无怨无悔,只会觉得开心幸福,凤儿她……离了郎君,还能活
得下去么?」

  池塘的水榭边有一排竹竿,此刻竹竿上立了一只小小的飞鸟,唐小婕的小心
思里柔柔腻腻的,既为将来的日子感到兴奋和甜蜜,又为了虞凤的未来而泛起凄
楚,她方自想到这里,那只飞鸟唧的一声脆鸣,离开池塘振翅飞向了天际,唐小
婕看着飞鸟离去的踪迹,心头不禁暗暗为虞凤祈祷起来。……

            正文第407章绸缪之二

  天色阴沉,昨日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今日天色大变,北风怒号起来,从这小
小的凸窗边,能看到的景色便又……少了许多。此刻浩大的庄园内静谧一片,远
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庄园角落有一座双层的闺楼,楼上门窗紧闭,只有……在西
南角开了一扇小小的凸窗,凸窗不过比人脸大了一些,整个身子……便难于从凸
窗中钻出去。

  坐在凸窗边,最多只能看见巴掌大一块青天,天空尽被阴云遮蔽,很偶然的
……才能看到一只飞鸟唧的一声划过天际,临近寒冬,飞鸟都要远渡到南方去过
冬,这么一日功夫下来,这凸窗天空中划过的飞鸟比起昨日又少很多,窗下静坐
着一个俏丽无双的少女,秀眸圆睁静静的凝视头顶,心头也忍不住泛起了阵阵酸
楚。

  念到南方……便想起师父那慈祥和蔼的目光,自己已经快有半年时日没有回
去教中,没有见到师父了罢!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向好不好,教中的
众位兄弟有没有惹是生非,闹得他老人家生气?

  窗下的方几上放置着一把古意盎然的瑶琴,少女低头看了看那把瑶琴,如画
的俏脸上不禁涌起一丝厌烦之极的神色,她微微撇着嘴挥手在那瑶琴上拨弄一下,
琴声叮咚一响,听在耳中只觉得比鬼哭狼嚎也悦耳不了多少,那少女抬手扶了扶
鬓边的秀发,待得琴音渐渐的小去,才轻轻娇叹了一声出来。

  「不知道……公子他……他有没有安然返回洛都呢?」

  想起这个所谓的公子,那少女的眼角眉梢慢慢变得痴缠悱恻起来,浓浓的眼
禇中尽是媚人的秋水荡起,「前几日公子他晕厥在了我的怀中,回想起来,此事
才真真是好不简单呀,公子他的心性向来最是坚定,若不是遭遇到变故,绝对不
会是那副瞌睡都睡不醒的模样。」

  她想到这里,仿佛便能看见一个意气风发的俊俏公子哥,满脸笑嘻嘻的神采,
对自己柔声唤道:「烟儿……好烟儿!」

  只是这么几声发自内心的呼那唤,立时便能让她满面香腮酡醉不已,酥胸上
下好一阵起伏激荡,这才能看清楚……原来她那对酥胸实在是人间瑰宝,既大又
圆,顶在柔丝的宫装上,将宫装顶出了两瓣夸张的圆弧。

  苏瑶烟脸若十七八岁的豆蔻少女,实则已在江湖上历练颇久,老于世故,因
此那日才会漫不经心的将杨宗志随手丢在了石亭的凳角上,她深深的清楚,此次
囚禁她的这些人物,身份隐秘而且权位不低,不然怎么能见到公子的面,说不定
……他们真的是有些阴谋要对付自己的公子,所以……她愈发表现的对公子半分
也不放在心上,便越能与公子间撇开关系,暗中为他留意打听清楚,才可解了公
子的危急。

  但是……她抬头看了看这孤单的闺楼,和那唯一能看到外面的一扇凸窗,心
头却又好生的无奈,连日来,她被带到这个闺楼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去一步,
甚至就连平时饮食也都是些聋哑之人送来,那些人送来饭菜,话也不说一句,甚
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紧紧的便转身出去闭上了房门,她哪里还有机会得到更多
的消息呀?

  苏瑶烟想到这里,芳心中忍不住急切起来,右手伸出频频抚弄鬓边的一丛秀
发,她两鬓边本有两缕棕红色的颊丝,此刻都被人染成了平常的黑色,瞧着毫不
起眼,楼下传来咿呀一声开门响,苏瑶烟不用起身,便知道又是那些聋子哑子进
来送饭来了,也知道再过不了一会,房门便会被从外面紧紧的闭住。

  可是今日稍有不同,过了好半晌,那楼下的房门还是没有被人关上,甚至…
…甚至楼梯间还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苏瑶烟俏眉一皱,只以为那些人在下面看
不到自己,所以才会送上楼来,可惜自己此刻功力未复,不然的话……就算是打
晕这些哑仆,闯将出去也好过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没一会身后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苏瑶烟心头极不耐烦,没好
气的背身道:「行了……把吃的放下就赶紧走罢!」

  不料她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嘿嘿笑
道:「苏姑娘好大的架子啊。」

  苏瑶烟听得心头一惊,急忙转过头去,顿时瞧清楚今日前来送饭的可不是平
日那些聋哑的仆人,而是……而是个蓄着山羊胡,面孔黝黑的汉子,苏瑶烟认得
此人姓余,乃是一个师爷的身份,只看他面相便知是个奸猾之辈,她心头升起一
股厌气之情,便切齿道:「哟……今日怎敢劳烦余大师爷亲自来送饭来啦?难道
是……下面的仆人们都死光了?」

  余擅侯手中端着一个木盘,盘里装着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白米饭,他将木盘轻
轻放在方几上,转头近视苏瑶烟那冰雪剔透般的玉白小脸,目中深深一荡,抚掌
呵呵笑道:「苏姑娘说话总是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我却甚为欢喜,余某人闯
荡天下四十三载,直到最近见了苏姑娘这般的人物,才知道过去数十年华皆是虚
度了。」

  「哦……」

  苏瑶烟娇气的昵了一声,她的嗓音本不是那种清脆如同黄鹂的悦耳之音,而
是微微带些低沉沙哑,不过配合她这般素雅的面容,说起话来,只让人觉得愈发
的风情撩人,却毫不褪色半分,苏瑶烟咯咯一笑,道:「原来余先生竟对我有些
仰慕呀,那我倒太过荣幸了,不过么……你们这般将我这无名无份的小丫头囚在
这里,一囚便是几个月之久,我可半分也感觉不出余先生所说的仰慕之意!」

  苏瑶烟前半句话还说的媚声媚气,到了后面忽然语气转冷,娇柔的身子微微
一挺,本就是丰乳肥臀的娇躯接着一颤,荡出了一股摄人的香昵肉浪,余擅侯站
在桌前看见,忍不住眼神一热,额下的山羊胡也跟着发起抖来,只在心头不住的
叹服:「尤物啊……万里难寻的尤物啊!」

  余擅侯清了清自己浑浊的嗓音,嘿嘿笑道:「无名无姓么?苏姑娘……你可
莫要小瞧了我,自打第一次在中原的那个客栈中见到你,你与我们手下的军士们
打作一团,我便看出来了,你的身手……哼哼,是西蜀反贼罗天教的路数,是不
是这样?」

  苏瑶烟听得心头猛跳,娇魇上却不得不作出漫不经心的俏模样,伸手撩了撩
鬓边的发角,咯咯娇笑道:「原来余先生还认识罗天教的人,那更是不得不佩服
呢。」

  余擅侯摇头道:「认识倒不敢说,我也不需瞒你,我投效我家主公之前,原
也在江湖上闯荡了不少日子,我只说几个名字,苏姑娘一定是听说过的,江湖上
人称『茅山三友』的,便是我的三位师侄,至于苏姑娘的武功来数,你不承认便
也罢了,这事情本就只有我余擅侯一个人知道,我不告诉主公,主公他也猜不出
你的来历。」

  「哦……」

  苏瑶烟煞有意味的睨视了余擅侯一眼,见到他说话时,一双鼠眼般的贼目时
刻不离自己酥嫩身躯上的小腰,玉乳和香臀儿几个地方,苏瑶烟是何等样的人精,
只稍稍一留意便看出了余擅侯的目的所在,她眉头一转,轻轻扭转身子,将豪耸
的胸脯儿稍稍遮蔽起来,却更是勾的余擅侯的目光火辣辣的拐着弯,苏瑶烟咯咯
一笑,风情万种的道:「原来余先生还是茅山派的前辈,这么说小女子那是失敬
咯。」

  余擅侯只觉得苏瑶烟稍稍偏转身子,露出洁白的玉碎嫩齿一笑,便引得自己
心痒难挠,心底里仿佛有数千只蚂蚁密密麻麻的爬满,额头已微微见汗,他心头
一狠,咬牙道:「苏姑娘,怎么你还能笑的这般沉静,一点都不怕的么?哎……
你可能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乃是天下最最贵气的人物,当然脱不开是朝廷中的
人物,他老人家手握雄兵,一旦得知苏姑娘你是西蜀逆贼的属下,你猜猜……他
老人家又会怎么处置?」

  苏瑶烟察言观色,心中暗自笃定,面上淡淡笑道:「怎么……余先生方才还
不是说此事乃天下绝密,知晓者只有你我二人,不过片刻功夫,余先生却又说叫
自己的主子得知了,难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人,余先生这般气度仪表,又岂能
是那种腹诽失信的卑鄙小人?」

  余擅侯尴尬的嘿嘿一笑,连声道:「正是,正是,我说了不说,自然会绝口
不提。」

  他被苏瑶烟这般赞了几声,心头不禁也有些飘飘然,此刻说话时,骨头也不
由得轻了几两,径自又道:「苏姑娘冰雪聪明,暂时受些委屈住在这群院当中,
余某担保……过不了几日,苏姑娘便可脱身而去,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
雨,可不羡煞了天下群芳。」

  苏瑶烟却是听得心头一动,暗想:「看来……他们这计划已是迫在眉睫,这
可怎生是好,自己现下一无所知,又怎能帮到公子?」

  如此一想,苏瑶烟不免忧急了起来,站起身道:「余先生请坐,对了,不知
余先生这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得余先生这等人物也是如此推崇有加,你们现
在……可是要谋一件大事么?」

  余擅侯方自得意忘形的坐下来,听到这话又猛地弹起身子,警惕的盯着苏瑶
烟,沉声道:「这些事情苏姑娘……还是少知道些的为妙,总之还是那句话,时
刻到了,苏姑娘定然心知肚明,而且……此事对苏姑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瑶烟委屈的一扭小蛮腰,恨恨的道:「难为余先生口口声声的说何等仰慕
人家,可事到临头,却是防范猜忌的甚,咱们这话……不说也罢!」

  苏瑶烟轻媚的身子扭转过去,便给了个天鹅的背影对着余擅侯,只不过那小
腰着实太细,以致于这般扭转之下,香臀儿还在身后摇晃个不停,那肥腻的玉臀
将整个宫装撑得圆鼓鼓的,似乎就要包裹不下了,余擅侯在身后看得色魂予授,
魂魄险些离了躯体而去,他心头暗暗沉吟,终是一咬牙道:「苏姑娘,多余的话
我现在说不了,不过么……你只需要知道……再过数日,你便可以完全洗脱掉西
蜀反贼的身份,一跃而擢升为天下最最尊崇的人物,前几日我家主公一直在这里
住着,我实在不方便前来见你,今日……我家主公已经出门离去了,等他再回来
时,便是我们大事将成之日。」

  余擅侯说了这几句话,咬牙将痴迷的眼神从那惑人无比的销魂背影上抽离出
来,倒退着向后走了几步,深深的道:「苏姑娘,余某人言尽于此,我们到时候
大事一成,你是天下女子中的珍宝,而我……便会找我家主公拜求于你,到时候
我们双双富贵荣华无限,羡煞无数世人,不过……这几日你可还是万万小心为妙,
实话跟你说,余某在茅山派别的本事没有学到,却是学得一身炼丹的好本领,苏
姑娘你这几日是不是感到全身乏力,平日运转自如的功夫只能使出来不到两三成,
这便是余某人的本事,到了事成的那一刻,余某人担保给你解开一身的禁制,让
你恢复从前大好的能耐,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你还是稍安勿躁的为好。」

  余擅侯说过了话,再也不敢多留恋那酥媚的娇躯一眼,而是转身快步的蹿出
了闺楼,木门咚的一声,被人从外阖上,苏瑶烟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满脸……俱
都是忧色:「这可怎么办才是?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人识破了,而且……内力也受
到了别人的禁制,现下留在这死气沉沉的闺楼中,如何才能帮得到公子呀?」

  转念又想:「不知道公子现在是不是有所察觉了呢?照说以他鬼精灵一样的
性子,恐怕早有所动才对,是了,苏瑶烟啊苏瑶烟,你一定不可以急躁,要做到
未雨绸缪,伺机而动,等待最好的时机,他们现在虽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毕竟
还不知道原来你是公子贴身的人儿,只要这个悬念不破,你便一定有自己的机会!」

  苏瑶烟想到这里,玉白的小手儿重重的向下一挥,晶莹的指尖划在静静的琴
弦之上,闺楼中立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锐响。……

            正文第408章绸缪之三

  「哎……你知道么?昨日……昨日我看到他了!」

  李十二娘作了一个飘逸的收手式,长身玉立,将右手中的长剑反握,遁于修
长的手臂之后,一张秀脸却一反常态的毫无英气之色,反而……有些扭捏的暧昧。

  她立定身子,红馥馥的樱唇好几次张启,却又好几次死命的闭合住,待得如
此反复多次,才终是在心头忍不住,对着身边的颜飞花说了这句话出来,昨日以
来,她见到了杨宗志一面,两人在御花园的枫树林旁擦身而过,却是一句话也没
说。

  但是李十二娘却更加耐不住心底里的万千纷乱想法,罢了……听说这位威风
凛凛的大将军此番出使吐蕃,又是大败在吐蕃国内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大王子忽
日列,接着获得了吐蕃王的无上尊敬,凯旋而归。

  前些日子,李十二娘往往没事的时候,便会易钗出门,偷偷流连于街头巷尾
的人群聚集之处,为的没有别的……仅仅是有机会听听大家伙议论这位常胜大将
军的事迹,听着人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起他如何如何智取力胜,又说出他
用兵怎么如神,计谋百出隐隐可追昔日的孙圣人。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李十二娘便会兴奋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找个没人的
地方手舞足蹈一番才是惬意,后来……杨宗志回朝之后,街头巷尾议论的更加热
烈,皆因……有不少从吐蕃战场上安然返回的军士们也加入了这些队伍,这些人
说出来虽然没有那么玄妙,却胜在真实……比如说什么一枪险些挑掉忽日列的头
盔,又比如说狼谷千里奔袭,却又最后关头识破敌人的诡计阴谋,还有什么定计
火烧忽日列粮草大营,不战而退人之兵,总之……就算少了些演义的成分,但是
李十二娘却听得更加津津有味,又恨不得自己有朝一日变作男儿身,便能跟着杨
宗志一道东征西讨,创下不世的功业来。

  可惜的是……自己再有怎么压样的殷切希望,自古女子不可上战场总是无法
改变,昨日里,杨宗志与她见面之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
没见到杨宗志之前,李十二娘偷偷的对自己说了无数句反问,定要找到杨宗志来
好好问个明白,可一旦真真见了面,反而……目瞪口呆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这
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随着众人走了远去。

  李十二娘的心里遗憾到了极点,甚至有些莫名的失落,再加上昨日进宫站在
人群中看到那盛大的衣冠大礼……李十二娘这颗小心思里几乎快要膨胀的炸掉了,
千忍万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身边好整以暇的颜飞花说了出来。

  颜飞花正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一章乐谱,听了李十二娘这期期艾艾,哆哆
嗦嗦的说话,不免奇怪的抬起头来,静看她道:「哦……他,哪个他?」

  她话音刚刚落下,看清楚李十二娘那冠玉般的小脸上此刻朝霞密布,再加上
身处这热闹纷呈的皇宫之内,颜飞花略一思忖,便咯咯娇笑道:「原来你说的是
杨……嗯,杨大人呢。」

  李十二娘傻傻的点了点螓首,将手中的长剑收好在剑鞘里,小心翼翼的陪坐
在颜飞花的身侧,手抚剑柄惋惜道:「可惜……可惜他身边人多得很,我……我
没敢上去跟他搭上话,他便这么走掉了。」

  颜飞花咯的一笑,举手将乐谱摊开在石桌上,又静静的看了起来,李十二娘
嘟着红唇道:「颜姐姐,听说……听说那位杨……杨将军与当朝的鸾凤公主之间
已经定了亲哩,是不是?」

  颜飞花目光不离乐谱,只从挺翘的鼻息里发出嗯的一声,李十二娘又期期艾
艾的道:「那……那可怎么成?前些日子……婕儿姐姐不是说……不是说她要嫁
给……嫁给么?」

  颜飞花抬起头来,启唇揶揄道:「那怎么不成?婕儿她虽长得貌美如花,而
且内蕴端庄,艳名远洋,可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民间的女子,况且你别忘了,婕
儿虽说与我们一样不是卖身的勾栏贱籍女子,可她毕竟在妙玉坊里呆了这么多年,
出身总不太好,如果我是个男子,让我在婕儿和一位珠光宝气的公主千金之间做
个选择,哼哼,想一想便知道我要作何选择啦。」

  李十二娘听得小脸一呆,继而开始垂头丧气起来,颜飞花这冷冰冰的说话仿
佛是一根狠心的竹竿,打翻了一船的人,而她自己……便是这一船人之一。只要
想想……自己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名献舞的剑女,还整日里妄想着能跟随在杨宗志
的左右为他效命,分享他最最光彩照人的丰功伟业,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可笑。

  李十二娘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细细的手指头,将那手指头搓的好似豆蔻一
样血红,忽然听见身前的林子中传出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们连日来在这御花园
中精心准备给端敬皇后的贺礼节目,可那御花园的深处始终不得去过一次,现下
这琴声透过火红的枫叶间穿出来,琴声悠悠,带起一阵茹诺而又凄迷的烟气。

  李十二娘和颜飞花都算是通宵琴音五律之辈,多年跟着唐小婕也算是听遍了
天下曲谱,这段琴声稍一响起,在耳边回荡几下,她们便下意识的在心头吟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段古曲乃是脱迹于《诗经周南》中的《桃夭》讲述的是一位待嫁的女子心
思檀郎那既羞且喜的模样,诗中说起到这位女子整日期盼着一旦嫁入夫家,自己
会给丈夫的家中带来各种幸福和甜蜜,琴声悠悠,再加上处身这诗画般的红枫林
中,两人一时不禁都听得如痴如醉。

  待得琴声稍稍小下去一些,颜飞花才首先回过神来,幽幽叹气道:「素闻朝
中的鸾凤公主知书达理,精华内蕴,又是位弦律上的行家高人,今日听闻果然名
不虚传。」

  李十二娘的脸色更有些不好看,婕儿姐姐的身份比起人家差了天远地远的一
大截,再加上人家还不是个草包公主,而是极有内秀,性格漪旎的出众女子,对
待杨宗志又好像这琴曲中所述的那般好,婕儿姐姐……甚至……自己分毫便没了
半分机会。

  正无精打采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咯咯的媚人娇笑声,李十二娘和颜飞花
一道转回头去,便看到婷姑姑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婷姑姑今日的打扮与在妙玉坊中的时刻肃然一变,只看她穿着素白的长裙,裙角
及地,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裙下是一双金莲般的小脚,脆生生还不及人家
一双小手儿大,脚步摇曳,浑身的巨乳丰臀颤巍巍的引人起了阵阵遐思。

  婷姑姑走过来,咯咯媚笑道:「十二娘,飞花啊,方才刘公公说了,皇后娘
娘对我们洛都三绝的大名甚为敬仰,因此……这次献艺时着意将咱们安排在了最
后压轴哩。」

  颜飞花和李十二娘对那白发老公公礼貌的作了个福礼,刘公公推手道:「罢
了……咱家不过是给主子递个话儿而已,可担不起两位姑娘这般大礼。」

  他说话间眼神左右逡巡一阵,又奇道:「对了,素来听闻洛水三绝乃是琴舞
剑三人,怎么……眼下却只来了两位?」

  婷姑姑听得小脸一窒,不过她是何等八面玲珑的人物,稍一停顿,便又咯咯
轻笑道:「好叫公公知道,本来还有一位婕儿姑娘,便是今年以一曲琴音征服所
有洛都才俊的花魁仙子,不过么……不过么……」

  刘公公尖着嗓门笑道:「不过什么?难道是身子有恙了不成?」

  婷姑姑颤动一对丰乳腻笑道:「身子嘛倒是无碍,可惜这位婕儿姑娘现下里
已经不是我妙玉坊中人呢,我倒是苦劝活劝,她方才答应出演,应了这个场,不
过平日里演排的时候,她便只在自家习练,不用跟着大家一起抛头露面。」

  刘公公听得面色一冷,哼哼道:「这位婕儿姑娘端得是好大架子啊,婷姑姑,
你可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场面,今回不但是皇后娘娘的大寿之日,而且……更是当
今公主出阁的大喜之时,你们身为压轴的曲目,万万出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不
然的话,到时候不但是你们,便是咱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才是。」

  婷姑姑频频点着珠光宝气的螓首,咯咯媚笑道:「是了,是了,这些我们自
然省得……」

  她方自说到这里,忽然整个小脸楞了一楞,又俏声疑惑道:「咦……我前次
只听您说起端敬皇后娘娘过几日大寿的事情,怎么……公主也要选在同一天出阁
了么?」

  刘公公冷着脸庞道:「怎么不是,原本请你们是为了皇后娘娘准备的,可不
巧的是,皇上又决心在同一天为公主举行出阁大典,凑齐个双喜临门,这事便更
加大意不得了,公主是皇上心头的宝贝疙瘩,而且她这次嫁的夫君更加不得了,
乃是刚才凯旋归朝的杨大将军,这事若是给办砸了,你们……说不得都要掉脑袋
咯。」

  他话里说起到要掉脑袋,转眼看过去,正看到那妖媚耸挺的婷姑姑果然面色
变得极为难看,刘公公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心想:「自己这般吓唬吓唬她们,让
她们专心致志的准备这趟曲牌便得了,可别吓的太狠了,反而糟糕。」

  便又宽慰道:「你们知道兹事体大便成,千万可马虎不得,再说了你们妙玉
坊若在这一天得了皇上,皇后和公主交口称赞的话,那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么?」

  刘公公话音刚落,心头沉吟一下,忽然见到面前的婷姑姑颤抖着红唇道:
「您方才说的杨大将军……难道是……难道是杨宗志那……那……」

  刘公公奇怪的睨视了婷姑姑一眼,瞧见她面色少见的苍白无血色,暗忖婷姑
姑久处妙玉坊内,每日里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也数不清,何曾这般失态的惊慌失措
过,刘公公心头微微奇怪,嘴中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岂不正是杨宗志杨大人
……」

  他说话间声音微微压低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个普通人,皇上见了他,都
会亲热的喊上一句『宗志兄弟』呀。」

  说完话再瞧过去,却见到婷姑姑恍惚间有些失魂落魄,呆呆傻傻的哪里还复
先前巧笑嫣然的媚模样…………

  杨宗志陪着唐家老少吃完了下午饭,立时便要返身回鸿运客栈去,这几日里
来他分毫也没歇过脚,将身边的事情安顿的差不多,才算是稍稍安心下来,自想
就算是事发变故,自己这边也都有了应对之法,心头的烦忧尽去,下面一来……
便是怎么查找爹娘的死因了,此事不解决,自己就算是将头颅抛在洛都,也是在
所不惜。

  出门一看,天色稍稍阴沉,到了酉时后天气变幻的更快,几朵乌云堆在了头
顶,远远的天边又透出几缕霞光,黑黑红红的,感觉身遭甚为压抑。

  下人们早已给他备下了骏马,他挥手辞别了唐小婕和唐小镇,跨上骏马慢慢
的向鸿运客栈方向骑去,心头一边想起昨日遇到的柯若红,相识一年多来,他亲
眼见着这往日天真无邪的峨嵋派小师妹,渐渐成长为一个有了自己心事的小丫头,
她那纯真的娇痴童颜没变,可眉宇间却多了不少的羞涩,恍惚和委屈意味。

  杨宗志也不是木头石人,自然明白这位娇纯得如同白雪般的小姑娘,正因为
结识了自己,才有了少小年纪不该有的辛酸忧虑,可惜……奈何他爹爹与自己爹
娘之死这件事便如同一个死结拴在两人心中,那若红师妹愈发的纯情无虑,对事
实知晓得愈发的少,杨宗志的心头便愈发堵的难受,恨不得一咬牙将这件事情原
原本本都告知于她,也好绝了这小丫头对自己的那些青涩无暇的念想。

  再想起她口中说起的岳静,杨宗志更是头变得有两个大,此刻岳静师姐若是
当真嫁给了天丰师兄,他心头虽会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只要双方不见面,不通讯
息……便也罢了,说到底……岳静早已与天丰师兄有了媒妁之亲,这事情倒也不
算突然,可是……岳静那傻姑娘竟然为了自己要去剃度出家,这是杨宗志怎么也
想象不到的。

  岳静不是若红师妹,她的性子温婉的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也注定她绝不会
行差踏错,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听闻自己跌下山崖后,居然作出了一个如此让人
惊讶的决定,由此可见……她心头默默的痴恋自己有多么的辛苦。

  杨宗志口中默默的念道:「栖霞庵……栖霞庵……」

  心头一时也不禁迷茫,按说以自己的性子,听了若红师妹的话早便该去寻那
岳静,怎能见她真的去剃度,青衣孤单相伴,可是……脑中浮现出天丰师兄那敦
厚的模样,和那一声声「九弟」真切的呼唤,他心头不由得又泛起了犹豫,自己
与岳静当真见了面又如何,彼此便能抛开天丰了不成,至少自己就有些作不到。

  他口中幽幽的叹了几下,捏住马鬃的双手忍不住力透而出,马儿吃力,顿时
便要放足远奔,刚刚跑过道旁的一颗桐树,桐树后突然转出来一个身影,轻唤道:
「杨……杨公子!」

  杨宗志心思正恍惚间,只充耳不闻,那声音便又大了一些,带些娇滴滴的颤
音,再急唤道:「杨公子!」

  这次杨宗志倒是听得清楚明白,他吁的一声拉住了马头,转身看过去,见到
夕彩之下,黑红的天空印照,桐树旁的树影中斜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由于那人
照在阴影的下面,脸色便看不太清楚,只能瞧见那一身素洁的白裙,裙子很长,
显得那人的身材颇为修长丰硕,那人一手扶在树干上,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桐
树本就是笔直的树干,和那人立在一起,若不是白裙旖旎俨然,随风轻摆,一时
倒让人分不清究竟哪是树干,哪是身躯了。……

            正文第409章绸缪之四

  杨宗志翻身下了马,手里牵着缰绳向那藏人的桐树边走了过去,身边微微起
风,这里是大将军府前的螺巷子,呼啸的北风无法穿堂而过,只卷起了一丝凉意,
还未走到近前,鼻中便能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浓郁香气,顺着微风飘了过来。

  杨宗志下意识耸起鼻尖,深深的吸了口气,暗自……有些明白来的是何人了,
这扑鼻的香味似曾相识,过去在一个女子手中不断挥舞的香帕或者扇团中倒是闻
见过几次,杨宗志汇聚目力,仔细向那阴影下看去,果然见到那个身材喷火,前
凸后翘得离谱的媚人儿斜倚在了桐树上。

  但见此刻她秀发微微凌乱,斜斜的盘在右后边的脖颈上,前面一排弯曲的刘
海儿,在乳白色的额角打了个卷儿,刘海下是一对圆睁的秀目,眼神中葱葱郁郁
带着些自己看不清楚的神采,杨宗志呵呵一笑,举手道:「原来是……婷姑姑。」

  婷姑姑娇媚的轻笑起来,唇角微微弯住,配合那一身素白色的长裙,裙下尽
是高山低谷,山峦起伏,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而该凹进去的地方却又
是深深陷入,这一笑起来仿佛世上最最娇艳的芍药怒放,饶是杨宗志见惯美色,
却也不得不在心底里骂一声:「好个媚人的花妖精!」

  不过眼前的婷姑姑只是一笑而过,霎时间却又俏生生的板起了自己妖媚的脸
孔,杨宗志过去与她见过几回,倒还都记得她一手办起洛都三绝选秀,在民间大
肆敛财的风流手段,此刻见她秀目依然圆睁,不过脸色却又飞快的沉了下来,这
样子的婷姑姑便少见的紧。

  「婷姑姑……婷姑姑这名字转是该你叫的么?哼哼!」

  婷姑姑从瑶挺的小鼻子中哼出了一句。

  杨宗志却是面色一愣,心头暗自猜测她的来意,脸上却是浅笑道:「那不知
……在下该怎么称呼才好?」

  婷姑姑翻了翻俏媚的眼禇,秀眸本就瞳大,再加上眼圈上画了淡淡的紫色眼
影,如此看过去只让人觉得那眸子黑白分明,煞是乱人心扉,她冷着小脸道:
「本姑娘姓商……闺名唤作怡婷,杨……杨大人没事的时候最好叫我商姑娘,婷
姑姑这样亲切的称法日后提也别提。」

  杨宗志听的一呆,他素来知道风月中人一言一行,但求为利,只要银子拿到
手,别说是叫她一声婷姑姑,就算是叫她婷妹妹,婷奶奶,她也会半分都不放在
心上,如此一想,他心头暗自有些恍然,只因自己过去到过妙玉坊,却从未在里
面挥金如土过,因此这婷姑姑对自己便有些不待见。

  杨宗志呵呵笑道:「那好,商……商……」

  他口中唤了两下,暗暗觉得这般称呼有些怪异,这婷姑姑想来已有了三十韶
华,也不知是否嫁人,或者待字闺中,再说了她出身妙玉坊中,就算是现在还没
嫁人,至少身边定然不乏恩客,以她妖冶的长相和这万般撩人的风情,甚至不需
要挥挥手,天下男子们便少有几个能不作了她裙下之臣。

  杨宗志咳嗽一声,一笔带过道:「不知找我有什么事么?」

  商怡婷却是分毫也不想放过他,而是猛地拧下了豪耸的腰身,俯身微微凑近
过来,盯着他道:「商什么?」

  身边微风吹起,将那婷姑姑身上浓郁的媚香尽都吹入杨宗志的鼻中,她的小
脸此刻距离的如此之近,以致于杨宗志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小脸偷偷殷红了一片,
而且……秀眸中秋水荡起深潭,水汪汪的一眼看不到底,杨宗志尴尬的笑道:
「商姑娘,这回总行了罢?」

  婷姑姑嗔着小脸,两手叉在不可一握的细腰上,这素白的长裙本来宽松,被
她如此一叉,便将那娇躯分割成了肉腻腻的两团,只在腰间有一丝相连,足见那
小腰之细,商怡婷秀眸一转,又咯咯笑道:「好罢,放过你了,下次可要记得了,
再唤什么婷姑姑,婷姑姑的,看人家还理不理你。」

  杨宗志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倒是听说过风月场中的人,变连如同变天,方
才还笑脸相迎,过一会得知你囊中空空便会马上沉下脸来,此刻在这商怡婷的小
脸上便生动的上演了这一幕,他心头微微叹息,便觉得与她说话有些意兴肃然,
微微转过脸道:「不知商姑娘找在下来有什么事么?」

  商怡婷是何等八面玲珑的女子,只见他眉头悄悄皱起,那一抹缠死天下女子
的笑容也飞速的敛走,接着转过头去问自己的话,商怡婷的心中一酸,玉齿紧紧
咬住,娇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找你什么事,我来问你,那……那被你哄得呆
呆傻傻的婕儿丫头,是不是现在就在你的府中?」

  杨宗志回过头来,点头道:「正是。」

  商怡婷又道:「哼!果然是天下男子多负心薄幸呀,我平日里告诉过婕儿那
么些次,这世上的男子都是信不得的,相信了他们,还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银子,
可那傻丫头婕儿偏偏听不见去,一门心思的往人家套子里钻,现下可好了,自己
被人家给玩弄于鼓掌之间,一颗痴心尽都献给了人家,让人玩得腻了,却又要被
人家好像丢废物一般的扔了出去,哼……哼哼,真是好狠心的家伙呀!」

  杨宗志奇怪的睨视了商怡婷一眼,一时竟不知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不
过此刻她语气中那辛薄的怒气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再仔细一看,原来这商怡婷娇
躯修长,比自己竟然矮不了多少,一幅白皑皑的脸蛋俏生生的逼在面前,口中虽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人家,人家」的嗔骂却是傻子都听得出来,杨宗志不悦道:
「什么意思?」

  商怡婷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叉腰道:「还要装傻充愣的么?你别以为你这
计谋安排的天衣无缝,其实……天下人早便已经都知道了。」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暗想:「怎么……她会知道自己这几日的计划了,她
……她从何得知?」

  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商姑娘这些话听得在下好生糊涂,还请明示罢。」

  商怡婷哼的一声,吐气道:「那好,你既然装傻,我便跟你一一对质,你说
说,你把婕儿骗到你的府中,贪的是……是她的什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对婕儿真心一片,怎会贪图她的什么?」

  商怡婷愠怒道:「还说真心一片,你无非是贪恋婕儿那无双的美色罢了,那
傻丫头怎么总是勘不破一个情字呢,你……你此时得了婕儿的身子,便想要丢下
她,自己……自己好去迎娶当朝的公主小姐,作你富贵荣华的驸马爷,岂不是快
意么?」

  「哦……」

  杨宗志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婷姑姑来找自己,却是因为听说自己和虞凤
定亲的事情后,前来质问自己的,如此一想,杨宗志心头对商怡婷倒是起了一些
敬意,毕竟只听说烟花柳巷中的人情薄如纸,大家向来只顾自己,哪有人会去管
别人的闲事,现下婕儿早已不是妙玉坊中人,这婷姑姑因为过去的一些交情,对
她暗暗留心打抱不平,却是带些巾帼义气的好担当。

  杨宗志笑道:「商姑娘误会了,我怎会嫌弃婕儿,为了什么……」

  他口中说到这里,却是猛地惊醒了过来,此事……此事本是自己的私隐,怎
么能对这外人婷姑姑道出,若是被她泄露出去,那自己这几日来的定计安排全都
成了空谈,岂不大糟。

  商怡婷紧紧的逼迫道:「为了什么?你说不会嫌弃婕儿那傻丫头,可你分明
又与当朝的公主千金定了齐眉之亲,这又怎么说?」

  杨宗志咳嗽道:「这个……这个……」

  商怡婷哼哼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么?」

  杨宗志抬头一看,那原本妖媚十足的婷姑姑,此时面带冷笑,艳若桃李的绯
红小脸上,尽是不屑和鄙夷,杨宗志心头怒气一冲,脱口道:「谁说我要舍弃婕
儿了,我只不过另有……嘿!」

  杨宗志说到这里,忽然心头大惊,暗想:「坏了,自己怎会如此的沉不住气,
只是被这婷姑姑拿狠话一捏,被她那般鄙夷的瞧了几眼,便险些漏了自己的行藏。」

  话说至此,杨宗志只恐言多必失,只得转身牵马道:「罢了,你爱怎么看,
便怎么看,我又何必对你多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忽然见到面前的商怡婷咯的一声娇笑了出来,恍如沉寂了许久
的芍药此刻妖艳的绽放开,只不过她放肆的笑了好几声,仿佛还是禁不住,又捧
住自己荡人的胸口,吃吃娇喘道:「怎么了,怎么……咯咯,不说下去了,我倒
是真想知道你另有什么安排哩。」

  杨宗志横眉看下去,见到面前原本轻嗔薄怒的俏佳人倏地一转,恍惚间变成
了个纯真无邪的处子一般,再看她不知从何处又取出那根香气四溢的锦帕出来,
在香甜茹诺的唇角抹了一抹,眼神却是春情绽放的睨向了自己,一时竟难以分辨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婷姑姑。杨宗志心头一跳,飞快的转过了头去,鼻中闻
着那浓郁的香气越来越近。

  商怡婷靠近他,用酥软的圆肩顶着他,娇昵的道:「哟……怎么,生气了么,
还是说……被我说中了心事哩?」

  面前一阵疾风吹过,杨宗志抬头一看,天气变幻的愈发的快,头顶乌云遮蔽,
而天边的霞光早已不下,此刻这巷子里安静的很,他低下头道:「起风……要变
天了,在下还有事作,这便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欲上马,身后娇叱道:「慢着,你便……这么讨厌与人家说说话
不成?」

  杨宗志无奈的转回头来,拉住马缰道:「还有什么事?」

  商怡婷敛住小脸,呆呆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叹息道:「今日…
…我在宫中听到刘公公说,再过几天你便要与当今天下唯一的鸾凤公主成亲,不
知怎的……我这心里好生的难受,嗯……我是说,我相信你不会是玩弄婕儿的那
种人,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叫我……叫我一时难以琢磨,所以……人家这才
来找得你。」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浅笑道:「商姑娘怎知我的为人,又怎知我会如何行
事?」

  商怡婷抬头来看着他又露出那嘴角边的微笑,禁不住小脸一痴,口中却恨声
道:「还不是……还不是因为婕儿,十二娘那些个傻丫头,整理日都在少将军长,
少将军短的,人家……也听得耳根子起了老茧哩。」

  她说到这里,忽然咬住自己红得发腻的艳唇,死盯着他道:「我来问你,你
既不想抛舍下苦命的婕儿,却又……却又万万不能违抗皇命,不娶公主,你……
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可有……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杨宗志听得心头猛跳,他对这时而妖媚如狐,时而嗔眉如贞洁烈妇,时而又
娇纯如同花心少女的商怡婷,半分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此刻来找自己问话,
到底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又或是……有人授意她前来打探虚实,现下洛都城里步
步危机,杨宗志清楚的知道多股势力盘踞纷杂,怎知这婷姑姑到底代表了哪一方。

  杨宗志哈哈笑道:「些许小事,岂容商姑娘大驾援手,我只说不负了婕儿,
可没说过自己要做些什么,再说了,皇命难为……我又能做些什么,一切顺其自
然罢了。」

  商怡婷说过了方才的话,心头暗暗紧张,待得见他这般插诨打科,轻描淡写
的便将自己郑重提出的事情带了过去,心头不由得涌起深深的失望,幽幽叹气道:
「那……那便没事了。」

  杨宗志点头道:「如此我先告辞了。」

  转身抱拳作了个礼,就待翻身上马,商怡婷急叫道:「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成,你……你怎么……」

  杨宗志皱眉道:「还有什么事?」

  商怡婷为难的看着他,期期艾艾的好半晌,才讷讷低声道:「你不送我回去
么?」

  杨宗志回头奇道:「送你……回去?」

  商怡婷咬住自己殷红的唇瓣,两只小手儿死命的抓住素白的裙角,垂首道:
「人家……人家现下走不了路了。」

  「咦……」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见到她两只小手儿牵起裙角,北风吹荡,荡起那薄薄的
轻纱,轻纱下……分明的露出了一对堪比惊堂木般大小的小蛮足,蛮足上蹬着的
是纯金色的小巧绣鞋,足履甚高,下面有一层厚厚的木屐。

  杨宗志心头有些暗自明白,原来她今日看着高挺了一截,只不过因为穿了这
样一对正式庄重的鞋子来找自己,这样的鞋子当世上只有一些皇宫中的妃嫔才会
穿起,盖因这样的绣鞋极难行路,人走在上面,不过一会,脚面便会生疼,浑不
如直接赤足行走,还来得轻易的多。

  他虽不知商怡婷是从何而来,不过初见她时,看到她秀发微微凌乱,显然走
了不短的距离,怪不得一见到她,她会半斜靠在桐树上,原来是实在走的累了小
憩一下,杨宗志心头有些不忍,便道:「你怎么会穿上这种绣鞋出门,这不是自
讨苦吃么?」

  商怡婷两只小手儿撑在豪耸的胯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人家
刚才在皇宫里呢,听到你这大婚的消息,什么都没想,便这样跑过来了,这怎么
怪得到人家?」

  「得了……还全是我的不对了。」

  杨宗志苦笑的摇了摇头,道:「罢了,我这里有一匹健马,你若是不嫌弃的
话,便骑马回去吧。」

  商怡婷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道:「人家不会骑马。」

  「你……」

  杨宗志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却见她媚眼如丝的反瞪着自己,将自己的目光
分毫也不放在眼里,他无奈道:「骑马其实很简单,不如这样,你坐在马上,我
帮你拉着缰绳,过不多久,你便会知道个大概。」

  他说到这里,也不管商怡婷同意不同意,径自用手一扶,将她酥软豪耸的娇
躯丢在了马背上,然后拉过马头驾的一声,牵着走了远去。

  商怡婷心思飘摇的坐在马背上,双眼媚媚的斜睨着他的背影,不敢看实,却
又飞快的转回头去,此刻天将尽墨,街角行人不多,她幽红的小脸上才稍稍平息
了些,耳听着杨宗志又道:「咱们快走一步罢,天色变得很快,说不得……就快
要落雨了。」

  商怡婷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见到头顶乌云滚滚,慢慢的汇聚到了一起,心知
他说的也是实情,而且在马上坐的高了,才能感觉北风甚大,吹在额角发梢,秀
发拂乱了眼帘,也拂乱了自己的心情,正痴想间,忽然座下马儿一快,放足跑了
起来,她慌忙死死拉住了缰绳,不迭的惊呼道:「呀……慢一些,慢一些……我
快要跌下来啦。」……

  刚才翻了一下女主的投票,惊奇的发现洛素允和费幼梅竟然一枝独秀,洛素
允还不到重点登场的时刻,那么看来大家现在最最喜欢的是幼梅儿咯,我要说这
章写的这个女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看看怎么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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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10章綢繆之五

  楊宗誌忽然有些害怕與這婷姑姑呆的久了,那婷姑姑歷經滄桑,可謂是個人
精一樣的角色,而且她態度表情變換的太快,讓人對她難以把握分毫,卻又不得
不被她一眼便看了個透,此時正是要緊時刻,他很擔心婷姑姑從眾多的蛛絲馬跡
中尋出了什麽端倪,自己便大不妙了。

  因此他拉住馬頭,腳下步子雖不太快,實則是默默運起了內力,他的輕功獨
步天下,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師門的眾位師兄弟,甚至是他的師父,此刻他腳下步
子稍動,即便沒有放足狂奔,卻也算不得慢。

  商怡婷坐在馬背上不禁大呼小叫,晃眼看著身邊高樹小樓走馬燈般閃過眼簾,
直至後來什麽也看不清楚,滿眼衹剩下一片黑寂,她顫抖著嬌軀,倒似乎真是第
一次騎馬,面色驚恐,仿佛怕的緊了。

  正在此時,前面天空轟隆一聲悶雷炸響,風聲陡疾,兩人衹感到面上微微一
涼,卻是忽然落起雨來,商怡婷在馬上耐不住嗔怨道:「還不是妳,一說下雨,
果然是落雨啦。」

  楊宗誌頭也不回,心唸:「難道我願意這般淋著雨行路不成,怎怪得到我?」

  今日這商怡婷嬌純起來恍如蠻不講理的十八少女,他自知與其和她分辨不休,
還不如快些趕到妙玉坊,盡早將這燙手的山芋丟出去,方可安心。

  衹不過心頭這麽唸想,可天東公卻偏偏不作美,雨點越落越疾,到了後來連
成了密密麻麻的雨簾,劈頭蓋臉的澆在了頭臉上。此刻已是深秋入冬之時,天氣
變幻無常,氣候卻已經寒冷的緊了,楊宗誌身上倒是穿著長長的儒衫,反觀商怡
婷卻是可憐的多,她今日為了進宮,特意打扮的素潔長裙,長裙全是柔絲作成,
遮風尚能勉強,避起雨來可就半分作用都沒有。

  她孤零零的坐在馬身上,渾身上下被大雨淋了個透,北風一吹,吹得她渾身
上下寒戰不已,不一會,便傳來阿嚏……阿嚏的嬌媚噴嚏聲。楊宗誌心頭嘆息一
聲,止住了馬足,回頭看看她,見她渾身上下被雨水淋的好像落湯雞一樣,嬌軀
瑟縮在了一團,衹不過……就算如此,那豪聳豐挺的一對巨乳卻仍絲毫難以掩住,
雨水沾濕了素裙,將那素裙死死的黏在嬌軀上,透出了裏面的肉色,衹讓人覺得
她仿佛什麽都沒穿一樣,甚至……這般半遮半掩之下,比起渾身赤裸還要更加曖
昧誘人幾分。

  楊宗誌心頭不禁一蕩,攏身解下了身上的儒衫,遞到了她的面前,商怡婷濕
淋淋的小臉一呆,恍惚道:「妳……妳這也濕啦。」

  楊宗誌沒好氣的笑道:「妳若是再不遮一遮,我可管不住其他路人的眼睛,
他們要看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但若是躥出幾個膽大些的,我可就要先逃命去了。」

  商怡婷呀的嬌喚一聲,趕緊垂頭看看,頓時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的雙頰一
時羞得無比緋紅,即便是冬雨沾滿了秀發,也能清楚的感到自己小臉上的極高熱
度。她慌亂的接過楊宗誌手中的儒衫,想也沒多想,便將那儒衫盡數都蓋在了自
己的身上,甚至……還偷偷伸出一衹小手兒來,蓋在了自己身後怒突的豐臀之上。

  楊宗誌晃眼看過去,密密的雨簾下,這馬背上的人哪裏還是久經人事的妖艷
婷姑姑,分明是個含羞帶怯的閨中處子,他目中微微呆滯,心想:「到底哪個才
是真的她?」

  衹不過這想法在心頭一閃而過,卻並未去深究,畢竟現下大事當頭,他也沒
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到商怡婷的真實內心。馬兒踏著淤泥和水塘,走了不知多久
才來到燈火通明的妙玉坊邊,此刻尚且算是黃昏時節,妙玉坊內卻早已紅燈高挂,
迎接新的一個不眠之夜,花船裏不時有人在高聲飲酒作樂,外面的大雨對裏面便
毫無影響。

  楊宗誌將馬拉到妙玉坊的花船下,心頭暗自吁了一口氣,回頭笑道:「好了,
商姑娘請下馬罷,這騎馬是不是簡單的緊?」

  商怡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扶著他的肩頭顫巍巍的下得馬來,甫一落下地,
忍不住哎喲一聲,險些跌到了地面的小水塘裏,楊宗誌伸手扶住她,道:「怎的,
凍僵了嗎,妳還是快快上去暖一暖罷。」

  商怡婷抬頭膩笑道:「妳這狠心的家伙也懂得關心一下人家了麽,怎麽不板
著臉任由人家從馬上跌下來呀?」

  楊宗誌垂眉看下去,見她秀發被雨水打濕浸透,精心打理的劉海兒好笑的貼
在了腦門上,船燈照過之後,卻是……更增妖冶的野性之色,他瞧著自己一扶起
婷姑姑,她便俏生生的站了個穩,哪裏有半點凍僵,凍得哆哆嗦嗦的模樣,心知
自己又上了這婷姑姑的當,不由氣極而笑道:「早知這樣,我便不伸這個手了。」

  商怡婷甜膩無比的睨視住他,心頭卻是暗自樂開了花,「原來以為他是個狠
心腸,鐵面孔,想不到……他也有這般儒雅大方的一面,怪不得……怪不得那清
高自傲的婕兒一說起他,便魂也不是自己的了,魄也不是自己的了,他若是……
若是也能這般好好的對待我……」

  這麽一番想法蕩起,商怡婷忍不住眉飛色舞,咯咯的衝他拋了膩笑,嬌嗔道:
「口是心非的家伙。」

  楊宗誌衹想早些離去,哪裏還想在此多做盤桓,是故轉頭道:「既送嬌客到
門,在下便告辭了。」

  商怡婷急急的拉住他袖角,幽幽的道:「妳……妳不上去換件幹爽的新衣,
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再走麽?」

  楊宗誌淡淡笑道:「不用了,在下還有事在身,請恕……」

  話還沒說完,商怡婷又道:「妳看,現在雨下得正急,妳何必……何必又要
趁雨趕路,若是淋壞了身子,那……那婕兒可不是要心疼的壞了?」

  楊宗誌昂頭道:「我自幼跟爹爹行走天下,刮風下雨見得多了,倒是不放在
心上,商姑娘不必多慮。」

  商怡婷抬頭一看,見他說話時英氣頓顯,心頭止不住的開始泛起漣漪,又道:
「妳這身衣衫被我拿著避雨,現在已經濕透了,楊……楊公子,妳身子骨再強,
也悍不過老天爺,妳這麽避諱著不願意到船上去,可是……可是覺得人家那裏乃
是天下間最骯臟阿啫之地,失了妳的臉子不成?」

  楊宗誌不由低頭看下去,見到她此刻說這幾句,語氣幽怨,秀眸反射花船上
的燈光,眸子一閃一閃的充盈淚光,仿佛泫然若滴,倒是楚楚可憐的緊了,他心
頭一呆,今日這場乃是冬臨的凍雨,這雨水淋在身上實則寒徹入骨,他又將自己
的儒衫借給商怡婷用,身上衹穿了緊身的中衣,此刻若說他渾身不寒氣直冒,那
便是騙人的,可是……他又萬分不敢與這婷姑姑多呆片刻,暗自怕自己一個不小
心,漏了心頭的計劃出來,讓這百變的妖精瞧出了端倪。

  他心頭正沉吟間,商怡婷忽然猛地一拉他的大手,咬牙嗔怨道:「我偏要叫
妳看看,人家那裏……到底是怎麽樣一個骯臟污穢之地,讓妳這自命清高的家伙,
也開開眼……哼!」

  她一邊仿佛自言自語的說話,一邊卻是半點也不鬆開楊宗誌的大手,將他拉
扯著走到了花船的船舷邊。

  楊宗誌搖頭道:「罷了,上去便上去,商姑娘妳還是放開我的好。」

  商怡婷毫不回頭的道:「豈知妳不是就想這麽腳下抹油溜走了,我今日就要
讓妳看看我那閨房,究竟是怎麽不堪了。」

  走過船舷的翻板,人流便驟然多了起來,其間站了好些個輕媚的放蕩女子以
及頭戴瓜帽的龜奴,今日下起了凍雨,空氣中帶著濕濕的潮氣,眼見著歡客來的
尚且不多,此刻他們見到兩個人手拖著手一道走上花船,忙不迭的迎了上來,點
頭哈腰的笑道:「喲……來啦,兩位大官人,快請裏面請。」

  商怡婷還將楊宗誌的儒衫整個披在肩上,因此乍眼一看,衹覺得是個身材細
弱些的小公子,待得兩人走到近前,那些人看清楚些,才一齊目瞪口呆的張大了
嘴,商怡婷看也不看他們,嬌斥道:「走開!」

  那些女子和龜奴再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眉頭狂跳,初見這身影恍惚覺得有
些熟悉,不過這人秀發凌亂,遮蓋住了面孔,而且她又刻意的低下腦袋,他們自
然還未完全分辨出來,再聽到這個熟悉之極的聲音,龜奴中有人啞口喚道:「姑
……」

  話還沒出口,便見到商怡婷飛快的抬起頭來,沉著小臉嗔了他一下,滿面俱
都是厲色,那龜奴舌頭打了個卷兒,後面半句話囫圇的吞咽了回去,衹在喉頭咕
嚕咕嚕的響了幾聲。

  龜奴中有個眼尖的,早已看出了婷姑姑的身份,衹不過此刻的婷姑姑實在是
半點也不熟悉,若不是那一身傲絕天下的酥胸肥臀兒,直慾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
婷姑姑的孿生姐妹。他靜默著沒敢說話,而是……拿著眼神煞有意味的打量著婷
姑姑身後死命拉住的那個公子。

  燈火漸明,看清楚那公子的面容,龜奴才呵呵獻媚笑道:「原來是楊公子來
了,小人這就去找李十二娘或者顏姑娘出來應景。」

  商怡婷蹙眉道:「不必了,這位楊公子妳們都不需招待,也不用知會任何人,
看好妳們的大門便是了。」

  說完再不理會他們,而是徑直拉著楊宗誌的袖角,穿進了堂內。

  兩人身上都是濕淋淋的怪異,自然不敢丟人現眼,而是沿著富麗堂皇的船邊
走去,不過一會,邁步上了幾個臺階,便來到了幽靜的後舫。楊宗誌轉頭見身邊
無人,才苦笑道:「商姑娘,妳拉著我作甚,難道我不會好好的走路麽?」

  商怡婷回過頭來,俏臉因為寒凍帶些白色,卻是大異從前的妖媚之氣,顫巍
巍的嬌聲道:「人家敢放開妳麽……妳這麽不待見人家,指不定心裏正在痛罵這
個不知羞恥的女子哩。」

  楊宗誌哭笑不得的道:「這又從何說起。」

  商怡婷咬住玉唇道:「總之我不管,妳到了我的房中,換了一聲新衣,暖了
身子,便快快的走罷,反正妳……反正妳這般討厭人家,人家也不敢強留妳的。」

  話剛說完,方才還蒼白一片的小臉上,卻又涌起幾朵羞紅。

  楊宗誌心知在這牙尖嘴利的婷姑姑面前,自己強顏相辯分明討不到任何的好,
衹得點頭道:「如此便勞煩姑娘了。」

  商怡婷登時滿意的道:「哼,這還差不多。」

  她微微放開手中的袖角,引著楊宗誌走到花舫的最深處,這裏仿佛與世隔絕
了一般,任由外邊如何的花天酒地,到了這裏……竟然寂靜的聽不到半分嘈雜,
花船幽幽,蕩在靜謐的洛水河濱,外面風雨正疾,雨點打在船身上,叮叮當當,
打在洛水中,卻衹泛起了絲絲漣漪。

  兩人走過漆黑的弄堂,再向內走,身邊又窄又暗,不一會,面前迎過來一個
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商怡婷一見她,重又咯咯嬌笑柔聲道:「楷兒啊,妳……妳
去,給這位公子準備一身上好的錦袍過來。」

  楊宗誌垂頭一看,那丫鬟身材嬌小,年紀不過十叁四歲,正是唐小婕過去的
隨身丫鬟楷兒,看來唐小婕離了妙玉坊後,這楷兒便到婷姑姑的身邊聽候差遣,
楷兒輕輕的抬起頭來,見到商怡婷那般怪異無比的打扮,心頭微微一跳,再晃眼
見到婷姑姑身後跟著的男子,才是猛地伸出小拳頭捂緊自己的小嘴,口中赫……
赫的發不出話來。

  楷兒自然認得楊宗誌,也知道這是婕兒姑娘最最心儀的郎君,她乍一見到楊
宗誌,心頭忍不住泛起狂喜,暗想:「難道……難道是婕兒姑娘捨不得我,所以
讓楊公子來贖我來了?」

  因此忙不迭的點頭道:「嗯……嗯,楷兒這就去。」

  說完話歡快的跳起小身子,跑出了弄堂。

  商怡婷隨手打開面前的一扇雅間木門,走進去點亮了房中的油燈,對門外嬌
喚道:「進來罷。」

  楊宗誌應聲走進來一看,心頭不禁涌起突兀怪異之感,這房中布置的甚為簡
單素潔,毫無半分奢華之氣,他知道這位婷姑姑可算是富足一方的人物,衹看她
前次洛都叁絕之夜,便大斂財物多達白銀幾十萬兩,當能窺斑見豹,現時的白銀
幾百兩,便夠得一戶中戶人家安享一世,卻沒想到這婷姑姑住的雅間居然……連
一戶普通的中戶人家布設都算不上。

  商怡婷眯著秀眸緊盯楊宗誌,見到他目中驚奇之色一閃而過,不覺心頭甚為
快意,咯咯嬌笑道:「楊公子,妳在這房中稍坐片刻,人家去換身幹凈的衣服,
再陪妳出來說話。」

  楊宗誌點了點頭,看著恢復妖媚之氣的商怡婷邁著碎步,扭著細嫩的腰身和
豐滿無比的肥臀兒走進內間,心頭不禁沉吟:「她……執意讓我進來,到底是為
了什麽?」

  他素來少出沒于風月場所,顯然也不是什麽一擲千金的闊綽子弟,婷姑姑想
在他身上謀些金銀,自然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如此一想,便知她不是為了自己的財物,那便是……別有用心了,「難道是
……她方才當真聽出了什麽,所以……想要找個機會一問究竟不成?」

  楊宗誌心頭暗自一警,自忖還是少說話為妙,盡早的脫身離去才是。

  轉眼四處看看,燈火冥然,這房中堆砌的家居少的可憐,衹有一個方桌,幾
個木頭凳子,窗戶邊還有一扇大大的銅鏡,想來她日常會坐在那裏描眉畫唇,窗
外風雨聲漸漸小了一些,他站起身來,在這稍顯空蕩的房中來回踱了幾步,忽然
看清楚,原來窗邊還挂了一副水墨,待得看仔細些,那水墨並非普通的山水詩畫
田園描摹,也不是畫得阡陌農家垂釣客,而是站著一位道骨仙風的老者,須發垂
眉,一身藍色的雍容古服,威嚴的立在畫中。

  楊宗誌心中不禁驚奇,走過去對那老者看了幾眼,忽然心頭一動,原來……
這畫中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古時的賢能管子,話說管子在齊國為相,首開先河
設置女閭七百,對外征收花粉稅,盡數充入了國庫之中,因此而成就了齊桓公的
春秋霸主地位。

  當然這些都是野史,不過楊宗誌過去倒是聽人說起過,這位管子之所以被稱
為賢能,一是因為他具有大的政治抱負,其二便是他懂得權謀變通的手段,不拘
泥于舊時思想,話說回來,這位管子更可以算作現時這些春樓怡院的鼻祖祖師爺,
因此……商怡婷將他拜在了空蕩蕩的房內,說不得便有進貢先人,庇護自己財源
廣進的意思。

  正想到這裏,身後咿呀一聲輕響,腳步聲幽幽的傳來,楊宗誌笑著轉回頭去
便要說話,衹不過話還未開口,忽然整個人都是窒息般的呆住,衹見到……那門
簾輕啟,門前斜扭著小腰站著一位恍如二十的少女,那少女高高盤起了發髻,發
髻上兀自帶著水氣,燈火一明一滅的照耀下顯得晶瑩剔透,再看那嬌軀上,慵懶
的披著一件緋紅色的夾鏊,夾鏊甚短,衹在腰間微微束了一束,極為恰當的凸顯
著小腰上的豪聳酥胸,下身卻是長長的淡色素裙,裙身很緊,柔膩膩的貼在了玉
腿上,顯得那玉腿是如此的緊致修長,她將兩衹手兒都背在了身後,細腰斜擺,
恍惚如同楊柳枝般弱不禁風,可是再見那蕩人心魄的豐乳肥臀,卻又讓人幾乎目
眩神迷,霎時便能失去自我。

  燈火盡處俏立著一位絕對堪稱禍水的妖媚佳人,卻又與過去感覺有些不同,
具體什麽不同……楊宗誌一時倒是想不出來,或許是娥眉淡掃顯得更加眉清目秀
了些,又或許是擁有這般曲線誇張,翹腰肥臀,尚且還能打扮的如同鄰家素女般
的親切宜人,讓人心頭無法不為其嘆服。

  商怡婷的秀美瞬也不瞬的盯著楊宗誌仔細的看,見到他微笑著轉回頭來,接
著便有些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星眸睜大,眉頭卻是下意識跳了一跳。

  商怡婷輕掩小唇噗嗤一聲巧笑了出來,媚人的搖曳著玉臀款款向前,仿佛甘
願讓自己最最妖媚的瞬間在他面前盡情的綻放,待得兩人相距不過一臂之遠,楊
宗誌才是猛地回過神來,幹笑道:「失……失禮了。」

  商怡婷輕哼一聲:「迂腐的家伙……」

  便快走兩步來到他的身旁,嬌聲問道:「在看什麽?」

  直到她離得近了,楊宗誌才清楚的嗅到她身上此刻的香味,與今日早前嗅到
那濃鬱之極的香氣分毫不同,衹是淡淡的幽幽的,恍若是她身上的體香,而非胭
脂水粉的味道。但就是這幽幽的素雅香味,卻讓楊宗誌的喉嚨有些發癢,他不得
已咳嗽一聲道:「原來妳這房中竟是這般的灑脫簡潔。」

  商怡婷嬌哼道:「那依照楊公子所想,人家這房中應該布置成什麽樣,是不
是該金銀高挂,處處都是奢靡豪華才對?」

  楊宗誌哈哈笑道:「在下可沒這麽說。」

  商怡婷微不可查的嗔了他一眼,咬住唇皮道:「妳雖沒這麽說,可妳……可
妳的眼神裏清清楚楚的都寫著呢。」

  楊宗誌搖頭嘆息道:「姑娘識人久矣,任何人都難在姑娘面前遮掩的住,衹
得一一遁形。」

  商怡婷略顯委屈的道:「妳……妳這壞家伙這是變著法子來損人家麽,妳如
此一說,便是說……便是提醒人家說,妳這風塵女子,閱盡世人,卻還在我楊公
子面前顯擺什麽?」

  楊宗誌搖頭道:「姑娘何必說這種自怨自艾的話,漫說在下心中沒有這個意
思,就算是在下本是個齷齪小人,其實也難怪在下會如此想,外人衹看姑娘手握
重金,富足奢華,這妙玉坊又修繕的這般堂皇,由此推測,姑娘的閨房中定然差
不到哪裏去,此乃人之常情罷了。」

  商怡婷幽幽的道:「說不定妳還要想,這位不要臉的婷姑姑房中許是還藏著
好幾個男人哩,不然的話,她又怎麽做得了這妙玉坊的主人。」

  楊宗誌聞言衹是微微一笑,閉口不答,商怡婷呆了好半晌,才擰身走過去,
沏了一壺熱茶過來,坐下一邊泡茶,一邊靜靜道:「那妳……那妳願不願意了解
一下我這個人呢?」

  楊宗誌緩緩道:「這個……這個……」

  說心裏話,他對這商怡婷倒是起了一絲好奇,畢竟眼前所見與自己平日裏的
觀感何止相差千萬裏,但是若直言回答自己有興趣想要聽一聽,卻似乎有些過于
曖昧,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商怡婷卻是咯咯嬌笑一聲,脆聲道:「我才不管,
妳是第一個進我這秀房中的人,妳說想知道也得知道,不想知道……哼!也得知
道!」

  話剛說到這裏,房外一個粗豪的嗓音大喚道:「楊兄弟……楊兄弟!」

  這秀房處在妙玉坊花船的最裏面,外間再是鶯歌燕舞,嬉笑無忌,這裏也絲
毫不受影響,眼前這聲音雖不大,卻是來勢很急,不一會依稀便能聽到有人怒喝:
「作甚麽的?膽敢擅闖我妙玉坊的後舫禁地?」

  衹不過這怒吼方自響起,便又能聽到哎喲一聲大叫,楊宗誌和商怡婷對視一
眼,俱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他們一道走過去打開房門,見到漆黑的弄堂中,
一個黑影快速無比的躥了過來,身後跟了好幾個隨人,楊宗誌心頭回味方才聽到
的聲音,忽然眉頭一皺,揚聲道:「來人是……是朱大哥麽?」

  那黑影聽了這話,大喜道:「楊兄弟,正是朱晃。」

  楊宗誌跨步出門道:「朱大哥,妳怎的找到這裏來了?」

  這屋外的弄堂黑的緊,就著房中透出的一絲燈光,他依稀能看見面前朱晃渾
厚的身軀,此刻這身軀上的衣衫濕淋淋的也是貼在了肌膚上,楊宗誌眉頭一皺,
又低聲道:「出什麽事了?」

  朱晃喘息幾聲道:「楊兄弟,那……那個人今日出城去了!」

  楊宗誌心頭一凜,揮手阻住他繼續說下去,而是回頭對商怡婷拜禮道:「在
下確實有事在身,不可久留,這便告辭了。」

  商怡婷失望的道:「給妳買的新衣服還未送過來哩,妳且等等,換身幹爽的
衣服再走,不然可要凍得壞了。」

  衹是那楷兒去買衣服,遲遲也未回轉,楊宗誌見朱晃來找自己顯得甚為心急,
不由得咬牙道:「好意心領了,待得下次有機會,再來領教商姑娘的往事。」

  說罷拉著朱晃快步出了弄堂,整個弄堂內衹剩下一道孤單的斜影,幾許之前,
這媚影還顯得那般艷光四射,直慾將這妙玉坊花船中所有的光芒匯聚掩蓋下去,
此刻卻又顯得這般的凄哀黯淡無色。

  傻呆呆的站了不知多久,一個嬌小的身影磕磕絆絆的衝了過來,手裏捧著溫
暖的錦袍,商怡婷隨眼看一下那錦袍,不由鼻頭一酸,險些墮下幾滴纏綿的淚珠
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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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11章密信之一

  楊宗誌跟著朱晃跳下妙玉坊花船,眼見方才還氣勢磅礡的凍雨竟是稍微止歇
了一下,洛水之濱,空氣中還帶著濃濃的水汽,水聲拍案,整條洛河經過這場大
雨的灌注,水位霎時也高了一截。

  楊宗誌拉著朱晃來到個無人的暗處,掩嘴低聲問道:「我叫妳們跟著那個人,
到底打探到些什麽?」

  朱晃恭敬道:「今日一早,那個人便出門去了,身邊跟著幾十個家將,我率
人一路緊跟在後,見到他出北門,徑直走上官道,走了好半晌,才在個不起眼的
客棧中落下腳來。」

  「客棧……」

  楊宗誌心頭微微奇怪,那人高居官位,長住洛都,名下在洛都的郊外有些產
業,倒是說得過去,他出了北門一不去莊園,二不去獵場,徑直入了客棧,這便
有些說不通了,他嗯的一聲,又問道:「接著怎樣?」

  朱晃斂眉道:「後來我讓手下都盯在外面,我孤身一人去了客棧裏,四處找
找都沒見到他的身影,楊兄弟,妳知道哥哥我是個粗人,沒有什麽智計,生怕自
己愚鈍壞了妳的大事,所以……我心裏便著急起來,再後來,我四下到處亂看,
終于在客棧後面的柴房邊見到了他的那些家將,那些人衹是圍聚在一起喝茶吃糕
點,我不敢去的太近,衹能背靠在柴房門墻外面偷聽他們說話,過了半晌盡是聽
見他們說的是尋歡作樂的事情,什麽今個妳捧了哪個窯姐兒的場啊,明兒個我又
要去會哪個相好啊,說個不停。」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皺,沉吟亮道:「難道他們是出去散心的不成?」

  朱晃又道:「聽得久了,我這心裏頭也有些不耐煩,我平生最最厭煩的就是
那輕薄無行,喜新厭舊之輩,放著家中好好的嬌妻美妾不理,卻老是惦唸著外面
的煙花女子,這才叫因小失大。」

  楊宗誌嘿的一聲,背著手失笑道:「朱大哥,妳……妳這是在暗自罵我了,
妳看見我今夜留在這妙玉坊當中,便拿話提醒我,讓我為人不可忘了本,是不是?」

  朱晃認真的道:「楊兄弟,哥哥我不敢罵妳,我知道妳聰明機智,天下人人
敬仰,妳說什麽,我便作甚麽就是,我朱晃是個籍籍無名的愚人,若不是妳和倩
兒小姐的大恩,我早已餓死在洛都的街頭上了。」

  楊宗誌笑道:「過去的事情還提它作甚……」

  頓了一頓,再問道:「那事後又怎樣了?」

  朱晃道:「後來我左等右等,也不見那個人的身影,盡是見到那些家將們高
聲談論,如此過了一兩個時辰,才見到柴房門開,裏面走出來兩個人。」

  楊宗誌凝神道:「哦……什麽樣的兩個人?」

  朱晃道:「其中一個就是……就是那姓柯的,還有一個卻是一幅商人樣貌打
扮,我瞧著眼生的緊。」

  楊宗誌沉吟道:「商人?柯宴是當朝的御史大夫,怎麽會與一個商人打上交
道?他歷來使人感覺莊嚴寶相,過于自恃身份,豈會自降行頭攀附商旅?」

  朱晃道:「這些我便不知道了,我衹見他們出門之後,話不多說,那姓柯的
舉手抱拳,便領著家將們離去了,我一時心裏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此事到底尋常
不尋常,所以跟著他回來找妳問話,楊兄弟,我方才去了鴻運客棧,後來又找到
大將軍府,府裏說妳剛走不久,我一路追過來,問了幾個路人才知,原來妳與那
妙玉坊的婷姑姑一道去了花船,妳現下身份絕高,又是當朝的駙馬爺,一言一行
落在路人眼中不怕,若是落在有心人眼裏,可就要當心了些。」

  楊宗誌轉過頭來,對朱晃看了好幾眼,才輕笑道:「朱大哥,我過去衹當妳
是個神力天生的好猛士,今日與妳說這些話,才恍惚覺得自己看走了眼啦。」

  他笑著嘆了口氣,又道:「這些事情先不去說,妳再說說那商人……到底是
一副什麽樣的打扮?」

  朱晃抬頭想了片刻,道:「看著倒是普普通通沒有什麽可疑,對了……那人
戴了個大大的皮帽在頭上,許是從北方趕過來的。」

  楊宗誌點頭道:「頭戴皮帽,顯然從寒地過來,現下洛都雖涼,倒還不至于
遮蓋的如此嚴實。」

  他說到這裏,目中神采一閃,又道:「哎……此刻我時間無多,無論任何蛛
絲馬跡都不可放過,不然……不然恐怕等不了太久,朱大哥,既然這樣妳帶我再
去那客棧中找那商人看一看!」

  朱晃點頭應一聲好,便喚了隨人一道翻身上馬,凍雨雖歇,空氣卻是潮濕陰
冷,幾人身上都淋了雨,寒風一吹,不禁都撲簌簌的打個寒戰,楊宗誌轉身看過
去,見到這幾個漢子沒有一人作出冷狀,而是緊咬牙關眼神定定的看向自己,他
不禁哈哈一笑,揮手道:「出發罷!」

  騎馬徑直向北,不一會便到了北門城關,時過黃昏,城門早已緊閉,他們騎
馬來到城下,朱晃仰頭喊道:「快開城門!」

  樓上有人回話道:「今夜已閉門鎖城,要出城請明日趕早。」

  朱晃揚聲大喝道:「此乃護國大……」

  他方自說到這裏,楊宗誌伸手拉住他道:「罷了,此事不可聲張。」

  又抬頭喊道:「請去喚城防守備朔餘將軍下來說話。」

  樓上人不耐的道:「朔餘將軍赴宴去了,今夜難歸,各位還是請回吧。」

  朱晃聽得一怒,震起手中的鐵杵,咣咣砸門道:「讓妳去叫,妳便去叫,不
然……我拆了妳這城門,讓妳這厮折了腦袋。」

  他手中力道甚大,那鐵杵又如同嬰兒臂一般粗細,砸在厚重的城門也是聲震
四座,樓上人呆不住,跑下來怒罵道:「什麽人,前來惹事的麽?」

  他話還未說完,朱晃對身後輕喝道:「拿了!」

  便見一群身高魁梧的漢子們飛快的躥下馬來,接著幾衹大手一伸,便將他拿
伏在地面上,今日大雨方過,地上兀自水淋淋的臟亂的緊,他的半邊臉貼在冰冷
的石板上,擰頭一看,又大叫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怎麽動起手來
了?」

  原來這些前來拿他的漢子,俱都是城防守備的戎裝,與他身上此刻穿的也是
一模一樣。朱晃怒喝道:「瞎了妳的狗眼,妳抬頭來看看這位是誰?」

  那守備再轉頭看清楚,頓時嚇得肝膽慾裂,惶聲道:「原來是大將軍來了,
小人不知實情,還請大將軍原宥則個!……原宥則個!」

  楊宗誌落下馬來,走近前笑道:「朔餘將軍去了哪裏,到底何時回轉?」

  那守備忙不迭的回道:「今夜叁殿下府上設宴,款待朔餘將軍,他早早的便
趕去了,到底何時才能回轉,小人實不知情。」

  楊宗誌皺眉道:「叁殿下設宴?設的是什麽宴?」

  他低頭一看,那守備滿面蒼白,衣衫和頭巾都滾在泥水裏,想來此刻又凍又
怕,渾身上下打擺子一般的發抖,他伸手將那守備拉起來,又笑道:「我今夜要
出城去接幾個遠親,一會便能回轉,想請這位大哥通融一番,幫我們行個方便,
偷偷開了城門讓我們離去,一會……再放我們進來,若是朔餘將軍夜宴未歸,便
不用告知于他啦。可好?」

  楊宗誌是何等身份,不說他乃天下兵馬大將軍,南征北戰立功無數,便算是
現下洛都中傳的沸沸揚揚的鸞鳳公主大親之事,他不久又可成為當朝駙馬爺,若
是得罪了他,別說那一個小小的守備官,就算是朔餘將軍親臨,恐怕也是討不了
好,那守備忙不跌的點頭如同搗蒜,倒也顧及不了自己身上頭臉狼狽的水漬,而
是快步跑過去升起絞盤將城門打開一馬高,回頭道:「大將軍有事衹管吩咐,小
人今夜就在這裏候著門,直到大將軍回城之時……對裏面喊一聲話,小人便再將
城門打開。」

  楊宗誌等人落馬牽住繮繩擠出城門,才笑道:「多謝了。」

  那守備官胡亂的抹著臉頰上的淤泥,呵呵傻笑道:「大將軍怎跟小人說個謝
字,豈不折煞了小人麽?」

  如此耽誤了一盞茶功夫,再出城門沿著官道放足狂奔,天色早已是黑盡,城
外不比城內,處處都有燈火照耀,城外凄冷,行好半晌才能遠遠的聽見幾聲狗叫,
四下裏幽暗一片,膽小之人不由得都會心驚膽戰。

  眾人騎馬趕路……不一會天空中又淅瀝瀝的下起了纏綿小雨,楊宗誌和朱晃
等人都沒有攜帶雨具,楊宗誌更是衹穿了件單薄的中衣,雨水浸入衣內,和著寒
風,心頭不由大是叫苦。

  過了好一會,官道旁才有了一絲燈火,遙遙的能看見個客棧的影子,衹不過
那客棧規模甚小,矮矮的一排客房,房頂起了裊裊的濕煙,遠看上去,倒是少有
的帶些人氣。

  楊宗誌等人騎馬來了客棧前,抬頭一看,屋外漆黑的緊,那客棧名字便看不
清楚,入內之後,櫃臺上燃著燈燭,店老板迎上來客客氣氣的道:「對不住各位
客官,今夜小店已經住滿了,各位若要住店……還請另謀他處。」

  朱晃軒眉道:「我們不住店,衹到柴房裏去看一看便成。」

  店老板就著燈燭晃眼看見朱晃生的又壯又高,滿面胡須拉碴甚為懼人,偏偏
身上穿的又是濕淋淋的兵將勇服,他哈腰道:「原來是幾位官爺,小店的柴房都
被方才南方來的客官所帶的行李堆滿了,哪有什麽看頭?」

  楊宗誌走過去笑道:「店家莫怕,我問妳,這裏可有一位北方來的客人,頭
戴皮帽,一副商人的模樣打扮,他住在哪裏?」

  店老板細思片刻,回話道:「有是有這麽一個人,不過……他下午用過了飯
後,便自己會賬走人啦,現下可並不在小店內。」

  朱晃聽得一愣,忍不住跳起腳來,氣恨大罵道:「呸……都是那不開眼的守
備官耽誤了時刻,誤了楊兄弟妳的大事,哥哥我這就回去,定要叫他好看。」

  楊宗誌拉住他道:「朱大哥稍安勿躁,那人若就這麽走了,妳現在去找那守
備也是于事無補,店家我再問妳,那客人離店之後,是……往南走還是往北走的?」

  店老板欠著腰道:「這……這個小人還真沒留意,我得去問問手下的小二。」

  他一邊說話,一邊笑吟吟回轉頭,高聲向內喊道:「小生子……小生子,快
快給我出來。」

  過一會,裏面一個聲音回話道:「來咯,老板……找我幹嘛?」

  楊宗誌等人抬眼看去,見到個青衣青帽,濃眉大眼的小厮嘟嘟囔囔的走了出
來,他一見到楊宗誌等人,不禁翻起白眼,苦叫道:「又來人啦?今日倒不知是
什麽好日子,竟然……來了這麽多客人。」

  店老板笑呵呵的喚住他道:「小生子呀,方才那位說話瓮聲瓮氣的客人,他
離店後是走的南邊的路還是北邊的路?」

  小生子皺眉道:「哪個瓮聲瓮氣……哦,老板妳說那官話都說不利索的老頭
子,他呀,不聽我的勸告,偏要趁著夜就雨趕路,出門徑直向北邊去啦,怎麽著,
是不是吃了大苦頭,又跑回來訴苦來了?嘻……現下他再回來,原來的客房可也
沒有啦!」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軒,沉吟道:「出門向北……出門向北……朱大哥,這洛
都的官道出門向北,衹有一個方向,便是經未安關去風雪渡頭,過了風雪渡頭才
能去北方各地,這條道我走過幾次,倒是熟悉的緊。」

  他說到這裏,又回頭道:「小兄弟,不知那位客人走了有多少時辰?」

  小生子道:「走了……走了不過一盞茶功夫,他騎了馬走,現下到了哪裏可
說不準。」

  他的話方自說到這裏,忽然店內一個清脆的聲音大喊道:「小二……小二又
跑哪裏去啦,妳這到底是一間什麽破店啊,便連個涮洗的隔間都沒有,小二……
小二!」

  小生子一聽這話,頓時好不耐煩的嘀咕道:「真真是極難伺候的主兒。」

  轉頭又對店老板抱怨道:「一群大男人,偏偏要找個什麽涮洗的隔間,呸…
…淋了雨後哪還講究這麽多,大家伙就在一起湊合一下不就得了,好生多事的很。」

  楊宗誌聽到那內間的脆聲傳來,不由得心頭一跳,正自回思:「這聲音……
這聲音怎的如此熟悉?」

  裏面人喊話後,不見人搭理,頓時從門間跳出來一個矮小的身影,脆聲大罵
道:「店小二……難道妳是聾了不成,小爺問妳燒好熱水,妳說店小地偏,夜裏
不供熱湯,小爺才不說妳什麽,怎麽叫妳預備個隔間出來……出來……出來……」

  那人說到「出來……」

  時,晃眼看見客棧的堂內不知何時站了一群身材高大的漢子,仔細些看清楚,
才見到那些漢子們個個腰懸寶刀,氣勢甚為威武,他倒是心頭夷然不懼,待得瞧
明白這些漢子圍聚在一個短衫男子周圍,那短衫男子背著雙手,正轉頭看過來,
店內僅有櫃臺上的一盞燭火,燭火甚是昏黃,恍恍惚惚的照射四周。

  那人與這短衫男子對視片刻,見到他那刀削刻畫般的俊美面龐,發巾雖被雨
水淋濕淋透,斜亂的披在背後,可那面容和氣度,皆是……皆是每日游走于午夜
夢回的時時刻刻,分毫也不曾遠離過,那人一時如被霜雪凍住,期期艾艾的緊盯
著他,亮閃閃的眼神中俱都是痴色,堂中微風刮起,吹得火燭虛弱的半滅,那人
猛地大叫一聲,哭著嬌喚道:「風……風哥哥,妳果真還活在世上!」……

  說一個問題,今晚寫了半天,忽然想起一個天大的漏洞,頓時動不了筆了。
怎麽說呢,按照初始設定的話,唐小婕會是一個類似于綠珠墜樓式的人物,最終
為了貞潔而……後來答應大家本書喜劇,但是問題出來了,一個開始設定作為爆
發導火索的人物,後來不死了,也沒這情節了,反而成了詬病了,有她之後這怎
麽寫呢,我暈,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好。

  不知道本書看到這裏,大家有沒有什麽好意見或者批評,給個留言,說不定
能啟發一下俺的思路,謝謝!

            正文第412章密信之二

  楊宗誌眼見那出堂之人,穿著甚為單薄的白衣緊衫,頭上蓄著短髻,發尾在
雙耳邊捆作兩縷,身材甚為矮小,燭火印照下,眼神怯生生嬌諾諾的痴看著自己,
衹一瞬間,大大的秀麗眸子中便溢滿了淚水,反射燭光好生的耀眼,楊宗誌下意
識愣住道:「可……可兒,好久不見啦。」

  話音未落,便見史艾可叁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一把撲入他的懷中,凄凄切
切的哭了個夠,口中不住價嬌喊道:「幸好妳沒事,幸好妳沒事,不然……可兒
要過不下去啦,我就說嘛,我的風哥哥武藝超群,為人又機智大度,怎麽會……
怎麽會死在那臭天豐師兄的手上啊。」

  堂中餘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楊宗誌尷尬的低頭一看,見到方才還哭得天昏
地暗的史艾可,直到說起我的風哥哥武藝超群時,卻又是自豪的抬起小腦袋來,
對著自己極為愉悅嬌憨的露齒一笑,小臉上梨花帶雨兀自還未散去,此刻乍一開
顏,當真是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雖年紀尚小而且一身男子裝扮,倒也顯露出好
一幅美人胚子的嬌痴韻味。

  楊宗誌將她稍稍扶開自己的懷抱,輕笑道:「對了可兒,妳怎麽也到洛都來
啦?」

  史艾可脫口道:「不是妳叫人家來的麽?」

  話剛說完,抬眼見楊宗誌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她的小臉頓時紅了一紅,接
著又道:「其實是……其實是我跟著秦師伯一道來的,風哥哥妳叫人去點蒼劍派
找秦師伯,可自從妳在山崖上跌下去後,秦師伯他老人家大病了一場,一直呆在
武當山沒有離去,後來妳們派中的師弟將人引到了武當山上,聽說妳依然安好在
洛都裏,大家……大家才是坐不住,一道又跟著來了洛都,現下不光可兒來了,
還有武當派少林派的好些個師兄們,都一道過來了哩。」

  楊宗誌聽得一驚,心想:「這師父竟然大病了一場?」

  秦東堂作為滇南武林的魁首,多年清修,一身藝業造詣不凡,若不是經歷了
大變故,怎會突然病倒連滇南都回去不了?楊宗誌心頭微微一轉,便又瞬時明白:
「師父這大病一場,說不得便是……便是因為我和七師哥的緣故。」

  秦東堂領袖滇南,平生最最引為自傲的便是膝下十五個寶貝徒兒,個個身手
不凡,在滇南極有俠名,前次在武當山上先是沈闕為被秀鳳一掌擊斃在了後山,
接著……最最喜愛的風九兒又被天豐一掌誤打下武當山山崖,秦東堂迭逢變故,
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再加上他自思多番冤枉風老九,心頭後悔難過,因此
才會一病不起。

  楊宗誌衹稍一思忖,心中便恍然大悟,待聽到史艾可又說他們一道都跟過來
時,才急切的拉起史艾可的小手問道:「我……我師父也在裏面?妳快帶我進去
看看。」

  史艾可雖是男兒裝扮,素來行事無忌,但被他這般親密的拉起小手兒,還是
俏臉暈紅了一片,衹不過聽見他語中的憂急之意,才悄悄掩飾下來,乖乖的嗯了
一聲,拉著他一道進了客棧的後間。

  眾人入了後間,才發現這客棧確實是簡陋的緊,雖然毗鄰洛都不遠,可無論
是布局裝飾還是家具桌凳,都尋常普通的很,與洛都城內客棧中那般奢華大氣的
場面比起來,差了不知幾個層次,後間內燈燭稀少,衹有幾間客房中微微透出點
火光,史艾可一進後間,便歡喜的開口嬌喚道:「大師兄……五師兄……妳們快
出來呀,風哥哥他來接我們來啦。」

  楊宗誌轉頭奇怪了看她一眼,暗想:「她是史敬手頭上的寶貝珍珠,可沒聽
說過她投入其他的門派下,怎麽還有什麽大師兄,五師兄?」

  衹不過史艾可話音剛落,幾個客房的房門一齊被人從內推開,接著好些個咋
咋呼呼的嗓音一齊驚呼道:「是……是九弟找來了?」

  楊宗誌轉頭進去,才忽然暗自明白:「原來可兒口中喊得大師兄,五師兄,
是按照我點蒼劍派的輩分。」

  漆黑的後院內不一會便站滿了人,裏面看著有僧有道,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江
湖人物,鄧先笛和費決激動的把住他的胳膊叨叨唸著:「果真是九弟……果真是
九弟。」

  楊宗誌心頭有些感動,眼見這麽些人一起趕到洛都來,不管是過去自己認識
的,還是些素未謀面不知姓名的,皆都是因為關心自己的生死的緣故,他口中哈
哈一笑,回話道:「怎麽不是我,咦……八師哥,還有……小十四,妳們也都來
了?」

  前次武當山大宴之極,師父帶著大師兄,五師兄和八師哥一道參與,可沒見
著顧磊的身影,顧磊興奮的滿臉通紅,大笑道:「九哥,妳派去點蒼山帶信的人,
可是我給領到武當山去的。」

  楊宗誌點點頭,面色卻又一肅,轉頭看了幾眼,道:「師父……師父他老人
家在哪裏?」

  鄧先笛輕輕嘆了口氣,接話道:「師父這幾日身子不太安康,方才剛剛睡下
了,我們都沒敢叫他。」

  楊宗誌聽得牙關一咬,回憶起過去一年來師父對待自己面嚴心慈的一幕幕,
眼眸中也不禁微微濕潤,他輕輕放開眾位師兄弟的手臂,轉頭吸氣道:「大師兄,
我想……進去看看師父。」

  鄧先笛點頭應了一聲,親熱的拉著他一同來到了個漆黑的客房門前,沉吟了
一會,才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與他一起走了進去。……

  史艾可一直乖巧溫順的跟在楊宗誌的身邊,聽他與各位師兄弟哈哈大笑的敘
話,又聽到他問起他師父的情形,史艾可心頭一時五味雜陳,「總算……總算風
哥哥他安然無恙,阿彌陀佛……不然可兒妳害死了風哥哥,這輩子就算是不離不
棄的代替他照顧他師父,又豈能再有一日快活日子可過?」

  前次楊宗誌跌下山崖,史艾可總認為是自己站出來指認秀鳳所致,雖然她本
是出自一片好意,要幫她的風哥哥洗脫嫌疑,可惜事與願違,正是自己站出來這
般攪和一下,才使得他被天豐一掌打下了山崖。

  微微轉眼一看,史艾可便見到了一雙同樣惴惴不安,甚至帶些後悔惶恐的復
雜眼神來,天豐與慧敦大師站在遠遠的人群外側,與慧敦那面帶欣慰的柔和笑意
不同,天豐此刻卻是胡須滿臉,潦倒不堪和過往那敦厚儒雅的樣子大不相同,眼
神定定的看著入堂的楊宗誌等人,牙關緊咬,仿佛想搶出來說話,卻又硬生生的
死命忍住。

  史艾可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個十多年來衹知道任性胡鬧的小丫頭,此刻終是
嘗到了人情冷暖,小心思裏稍稍有了一些柔柔的轉變,再看向身後漆黑的客房,
她心底又痴又酸,嬌軀上下也都酥軟了下來,下意識的轉身跟了進去。

  抬頭一看,幽暗中見到楊宗誌和鄧先笛兩人垂頭立在秦東堂的睡床邊,耳聽
著床上的秦東堂發出勻細的鼾聲,過了好一會,一聲壓抑住的輕嘆偷偷的飄入耳
角。史艾可聽得心頭一疼,忍不住快走幾步來到楊宗誌的背後,悄悄伸手拉住了
他的胳膊,衹感到那胳膊的主人渾身輕輕顫動不已,史艾可軟綿綿的水眸睨視上
去,隱約可以見到楊宗誌的眼角仿佛滴下了一顆淚水,靜夜中悄無聲息的潛入了
被角中。

  史艾可一時衹覺得自己恍惚長大了好幾歲,便能情真意切的感受到他心頭的
萬般難過和痛楚,她也伸出自己的另一衹小手兒,抹了抹自己翠白雙頰上冰涼的
殘留珠淚,一聲不吭的陪著他油然間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過了好一會,楊宗誌才低頭伸手下去給師父攏了攏床角的被褥,轉身與鄧先
笛一道悄悄出了客房,方一出門顧磊便跳將出來道:「九哥,哈哈妳大難不死必
有後福,走,咱們去……找個地方喝……」

  他話說到這,居然看見那一路上始終對自己若離若即的可兒姑娘,此刻仿佛
含羞帶怯的小媳婦一般,嬌婉無力的斜靠在九哥的手臂旁,滿面俱都是……幸福
安詳的沉醉之色。

  再抬頭看看九哥,見他深深皺起眉頭,恍惚間神思不屬,顧磊與史艾可在西
蜀相遇,第一次便瞧見到史艾可恢復了少女容貌,金衣白裙的俏麗無雙模樣,衹
那一刻起顧磊將其驚為天人,少小的年紀從此多了懵懂的憧憬,這一瞬他看見史
艾可眼角脈脈含情,甜蜜的依偎在九哥的身旁,正是好一幅春色浪漫的無限風情,
卻又……從未在自己面前稍許綻放過,顧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本想勸說九哥
去喝幾杯的話兒便愣住沒接下去。

  朱晃站在院角,忍了好一會,才開口輕喚道:「楊兄弟……」

  楊宗誌聽到呼喚,抬頭看過去,見到朱晃那亂糟糟的臉上俱都是憂急之色,
猛地想起自己這趟的來意,抬手道:「對了,咱們快走,再若遲了衹怕追擊不上。」

  他走一步,回頭發現原來自己方才呆呆的想著師父的事情,一衹胳膊不知何
時被史艾可給活生生牽住了,便回頭笑道:「大師兄,可兒,對不住我還有點事
情要即刻去辦,等我辦完了事情,便回來接妳們。」

  鄧先笛等人早就留意到朱晃等的衣著裝扮,見到他們數人恭謹的垂首跟在九
弟身後,俱都是洶洶兵將模樣,腰懸佩刀,右手手掌虛按刀柄,一看便知是朝廷
的人,鄧先笛人前不好多問話,衹沉沉點頭道:「九弟妳早去早回,咱們在這客
棧等著。」

  史艾可卻是好不猶豫,方才心思裏柔柔膩膩的全是過去與楊宗誌相交的情景,
她正當年紀幼小,從前雖然對楊宗誌甚為知己知交,也對他身邊眾多嬌媚的女子
跟著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不明白原來自己對他是早已一往情深,直到此次楊
宗誌墜崖之後,她心痛難忍,再見到秦東堂病倒,她出于負疚虧欠的心理也好,
基于同病相憐的心思也罷,便捨下爺爺孤身留在武當山上照顧秦東堂,將秦東堂
的起居飲食照顧的無微不至。

  史艾可年方十六七歲,正有著無憂無慮天馬行空的少女爛漫情懷,日來與秦
東堂等點蒼劍派的人朝夕相處,聽著他們說起風哥哥小時候的不羈往事,學著風
哥哥一般叫他們大師兄,五師兄,每日裏偷偷躲在武當山山崖邊的石角山麓旁抹
眼淚,終于明白自己對他的那一門子芳心可可,實是早已情根深種,待得再聽說
他完好無損的回到洛都裏時,史艾可又驚又喜,亟不可待的催著大伙一道趕路而
來,此際再會夢中盤桓不去的情郎,哪裏願意他這般說兩句話便草草離去。

  史艾可嬌俏的嘟著紅唇,也不敢說話留他,卻是死命的抓住他的胳膊怎也不
放。楊宗誌向外走了兩步,恍惚覺得自己手臂上仿佛拖了個累贅,轉頭一看不禁
啞然失笑,遂低頭道:「怎麽?可兒,妳又要跟我去胡鬧了不成?」

  史艾可聽得芳心好不惱恨,原來……自己在他心目中便是這樣一個不知天高
地厚,衹曉得惹是生非的壞丫頭,她不禁暗想:「怎麽也要扭轉他對自己的這些
印象才是,不然……不然他哪裏會知道自己的心思哩。」

  便垂頭學著羞暈的閨中小姐模樣道:「可兒……才不是跟妳去胡鬧呢,我衹
是……我衹是……」

  這嗓音細細的,溫柔婉轉,聽起來清脆脆好不旖旎,楊宗誌心頭不免奇怪,
「這可兒到底是怎麽了,平日裏都是粗著嗓門大咧咧的跟人喊話,怎麽此刻連嗓
音都變了?」

  轉唸一想便又恍然:「她以為自己死在了武當山頭,所以乍一相見,便有些
孺慕不捨之情,可又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衹是這麽一想,楊宗誌心頭也不禁涌起感動,說到底……這年幼的可兒對自
己倒是真心關拂,她的性子直來直去,向來不善作偽,對人對事看不慣的話便橫
眉以對,若不是平日太過胡鬧,卻也正好合了自己的胃口,便笑道:「妳若想去
倒是可以,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無論妳看到什麽,或是聽到什麽,都不能
自作主張的與人動手,行麽?」

  史艾可聽得芳心大喜,忍不住原形畢露的跳起小身子來歡呼一聲,卻又……
立時沉靜下來,束手束腳的好像小媳婦一般拿捏住姿態,心頭不迭聲警醒:「矜
持……矜持!」

  衹矜持了不過一瞬,聽清楚他口中的話,不由得又嬌昵的白了他一眼,嘴中
輕輕不滿的嘀咕道:「誰呀……誰最愛自作主張的與人動手啊!」

  楊宗誌也不去多管,和朱晃等人出了客棧,分辨一下官道的方位,抬頭看看,
細雨卻又止歇了下來,不過這般時而下雨,時而吹風,洛都城外便更加冷了緊,
此刻已經戌時剛過,天色黑盡,蒼邁的天空俱都被烏雲濃墨般遮蓋,不見一絲星
月之光。

  楊宗誌等人站在馬邊一看,史艾可滿面通紅的垂首立在一旁,不知正在想些
什麽。楊宗誌走過去笑道:「快去牽馬呀,還愣著作甚?」

  史艾可抬起小腦袋來,滿面嬌暈的甜笑,嘴角卻是勾出個狡黠的彎弧,她伸
出小手兒推著楊宗誌坐上大馬,然後自己在後面騰身一跳,便跳到他的身後坐定,
兩衹小手兒向前一張,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背腰,小腦袋輕輕擰向左方,右耳緊緊
貼在那寬闊的背部,心頭不覺又是愜意,又是安定。

  楊宗誌等人急著去追人,哪有時間再去管史艾可怪異的模樣動作,當先拉起
馬頭,駕的一聲縱馬向北騎了出去,這些馬匹都是軍中訓練已久的戰馬,奔跑起
來當真是呼呼風聲,快如閃電,不過一會,幾匹健馬便一起消失在蒼茫的官道之
上。……

  回答一下xx4434685兄,由于前面改寫了很多,唐小婕的故事已經
和最開始設定的偏差了不少,所以現在寫她假死好像沒有了理由,我這幾天前後
想了一下情節,覺得還是有幾個地方有些通不過,不過暫時邊寫邊想算了,如果
寫到那個位置還沒想好,可能需要停一停筆。

            正文第413章密信之叁

  烈馬奔騰如同迅雷,細雨剛過,官道上甚為泥濘,空氣中還帶著絲絲涼氣,
身後的史艾可仿佛受不住寒風之凍,兩衹小手兒箍得愈發的緊實,楊宗誌卻是眉
心跳動不已,他今日出門衹穿了中衣,而那可兒更是從南方剛來,尚且穿著薄薄
的男兒家長衫,此番兩人肌膚相貼,自己的後背不但能清楚的感知到她那嬌小身
軀上的暖意,更能夠……清晰無比的捕捉到一對尚自開始發育的胸脯肉的柔膩。

  楊宗誌嘴角牽動一番,不禁尷尬的回想起昔日在西蜀羅天教的客房中,自己
曾經去叫這不讓須眉的可兒起夜,也正是那次自己無意間觸摸到了她那對小巧玲
瓏的淑乳嫩肉,當時衹是一碰之下並未留下太多回味,此刻回想……似乎那對小
燈籠上分別都有一顆不算小的嫩頭,宛若新剝的酥滑雞頭。

  現下這對娉婷玉立的小家伙正頂在自己的後心,馬兒一高一低的放足奔跑,
那對頑皮的小家伙便仿佛肆無忌憚的在自己寬寬的背心上畫著圈,激起一片旖旎
香艷的蕩意。

  楊宗誌自問自己對可兒從未有所圖,衹當她是個不太聽話的小妹子般,正如
倩兒……可倩兒性子與她相差太遠,倩兒對自己向來百依百順,從未拂逆過自己
心意,但有兩個這樣性格迥異,姿彩各不相同的妹子,豈不是人間一大樂事麽?
再說了史艾可的性子鑄就成這樣,又豈能真正得都怪她自己,她的父母當年在北
郡的幽州城中雙雙殞命,造成她自小以來沒有爹娘疼愛,跟著年邁的史敬一道長
大,史敬對她雖珍愈性命,可惜他始終是天下叫花子的頭頭,愛護孫女卻不知到
底該怎樣對她才好,所以衹是一味的寵溺,使得她的性子如同雄赳赳的男兒家,
缺少女兒家的柔媚水嫩。

  身邊官道很黑,史艾可的心底卻是砰砰亂跳,濃鬱的男兒氣息衝擊得她滿面
俏紅,小心思裏暈暈乎乎,樂淘淘渾然找不著北,「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小妖
精一樣的女子一個個都喜愛好像扭股糖一般的膩在他的身上,不願下來,原來…
…衹是衹是這麽靠在他身上便會這麽的舒服了,哎……傻可兒!」

  史艾可嗔怨的對自己喚了一聲,仿佛是到了此刻才發現這個秘密,甚為不甘。

  如此騎了不知多久,官道漆陽黑不見一個人影,眾人心底不免犯疑,到底…
…那商人走了多久,去了多遠,這麽追下去又能不能追得到?朱晃回頭喊話道:
「楊兄弟,再過前面不遠便要到未安關了,咱們的馬兒不慢,一路都不見那人的
蹤跡,想來……他此刻說不定已經過去甚遠了。」

  楊宗誌嗯了一聲,暗自沉吟:「那人走得這麽急,趕的又這麽快,卻是為何?」

  若是一般商人,怎麽也不會選擇夜間趕路,因為夜路往往都不太平,萬一要
是碰到個打劫的綠林,豈不是隨身金銀盡失?再說他心裏若是沒鬼,盡可以大白
天的行路,一路上行人茶館眾多,也多了不少方便。

  于是他高聲道:「朱大哥,咱們星夜兼程的向北走,若是出了未安關,趕到
風雪渡頭再找不到那人,便衹能回轉,再謀良策。」

  不過如此一來,若是趕到風雪渡頭,衹怕要趕到明日午時去,他此刻周身事
務繁忙,又怎能真的去遠了?

  朱晃顯然明白這個道理,拉馬高斥一聲,馬兒便又跑的更快,一路踏起道上
的泥水飛濺,史艾可緊緊的依偎在楊宗誌的背後,耳中聽到他說話時,重重的回
響透過那背脊的胸腔傳了出來,震得自己雙耳發麻,史艾可的小臉一紅,輕輕轉
過頭來,對著那寬寬的背脊輕輕咬了一口下去。

  楊宗誌嘶的一聲頓時感知了過來,他心頭一愣,暗想:「可兒為什麽咬我?
還在惱恨我,生我的氣麽?」

  回想一下,自從在羅天教非禮了可兒之後,楊宗誌便有意的開始與她保持一
些距離,一來是因為那次非禮雖說出自無意,但是可兒畢竟是天真純潔的小女兒
家,便不想給她的小心思裏造成什麽陰影,二來更是因為那次非禮她之後,她與
自己躲在熊柏平的屋外監視人家時,可兒那句痴痴怨怨的——「我……我不怪妳。」

  楊宗誌當時聽得頭皮發麻,可兒年紀尚小,甚至還沒有倩兒的大,再加上她
整日裏調皮搗蛋的毫不安分,楊宗誌便將她當做了一個男孩子看待,若是有一個
妳一直當做小男孩的家伙對妳深情款款的說出這句話,這心裏難免抽搐般的惶恐。
想起第一次見她之時,她假扮成一個骯臟污漬的小乞丐,半買半騙的將自己的白
馬牽走,他一時心中不知是該好笑,還是好氣。

  正沉吟間,忽然背後又被一排小玉齒給咬了一下,這次比起前次可分明清楚
的多,力道也大了少許,楊宗誌這才回過頭來,將縮著身子躲在自己背後的史艾
可拉扯出來,湊在她耳角低聲問道:「作甚麽?」

  史艾可羞怯的垂著小腦袋,咯咯一笑,卻不答話,楊宗誌又惡狠狠的道:
「放過妳了,別再有下次了。」

  他當然不是真的生氣,而是看到可兒這般小女兒家情態畢露的嬌羞模樣,心
頭難免泛起了旖旎,遂趕緊板起臉說了一句狠話。

  衹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轉回頭來,背後便又被她雙手一環,那兩排小小的玉齒
再次咬了上來,楊宗誌心頭一哼,便要運氣將她震回去,衹是心頭一轉,又想:
「豈能真的傷了她?」

  衹得結結實實的受了她這一口。史艾可這才詰的一笑,稍稍立起小身子抱住
他的脖子,嬌笑道:「風哥哥,可兒想好了。」

  楊宗誌轉頭狐疑道:「想好什麽?」

  史艾可湊近他的耳邊,嬌聲旖旎無限的道:「這次可兒跟在妳身邊後,就再
……就再也不離開妳了,可兒……可兒一輩子跟著妳。」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皺,話說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剛剛還在心想她過去那句
「我不怪妳」到底有幾分是出自小孩兒家的大度,還是有幾分是來源自嬌媚少女
的款款濃情,這下聽見史艾可這柔柔嫩嫩的嗓音在耳邊回蕩,楊宗誌心頭暗自一
警,不動聲色的道:「妳知道我是什麽人麽?便要這般跟著我,妳口中喊得那個
風哥哥,他……他早已死了。」

  史艾可驚訝道:「什麽……什麽死了?妳可不是好好的在我身前。」

  楊宗誌嘿嘿笑道:「好叫妳知道,我是當朝的護國大將軍,官居正一品的楊
宗誌,可不姓什麽風。」

  「楊宗誌……」

  史艾可狐疑的瞪了他一眼,她對這名字自然一點也不陌生,衹因自己的爺爺
史敬對這位少年將軍大為推崇,不但暗暗留意這位少將軍的生平事跡,而且更在
湖州的時候將這位少將軍偷來給他醫過病。此刻聽到楊宗誌說出他的本來身份,
史艾可大是震驚,小嘴張開彎成一個O的弧形,過了半晌才大喜的摟緊他的脖子,
歡聲道:「妳說的可是真的假的?那……那可太好了,我爺爺正喜歡妳喜歡的緊,
這下子他若是聽說我的風哥哥便是他所敬佩之人,更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哩。」

  楊宗誌聽得頭皮更炸,他擺出自己的身份不為別的,衹因為他素來知道江湖
中人和朝廷的人涇渭分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說自己是朝廷的官,甚至越高
的高官,衹盼望可兒聽到後愈發對他敬畏,而不是貼近貼心,沒料到可兒首先想
到的不是他的身份,反而是她爺爺會怎麽看待,不禁更加歡喜。

  楊宗誌一時間哭笑不得,衹得悶不做聲的拉馬狂奔,如此一個時辰下來,眾
馬呼嘯著穿過城郭般的未安關,便要下來歇歇腳,馬兒奔得久了,四肢發顫,嘴
中不斷向外吐著白沫,必須要讓它在原地一邊打轉踢足,一邊喂些清水幹草。

  史艾可背著小手兒,俯下小身子側看他給馬兒喂水,又伸出一衹小手兒親密
的撫在馬鬃上,噗嗤一聲卻是嬌笑了出來,楊宗誌聽得一呆,忍不住回頭問道:
「妳笑什麽?」

  史艾可閃動著秀麗的雙眸,露齒甜笑道:「可兒在想,我爺爺上次在湖州派
人將妳悄悄的偷了出來,後來……下面人卻又發現妳趁夜溜的無影無蹤了,我爺
爺還氣極的將下面人都臭罵了一頓,可想不到妳還好端端的坐在爺爺面前陪他喝
酒,哎呀……妳……妳可真是太壞了。」

  楊宗誌無奈的嘆了口氣,怎麽話題又說回來了?便又垂頭去喂馬,史艾可乖
巧的道:「風哥哥,啊不……楊哥哥,上次在武當山上,是可兒多嘴害的妳被天
豐師兄打下了山崖,可兒在這裏給妳陪個不是,過去看到那些女子們纏在妳的身
邊,可兒氣妳恨妳,說了好些不中聽的話,可兒也給妳陪個禮。」

  楊宗誌驚奇的轉回頭來靜看夜色下的史艾可,見她一邊朝自己膩笑說話,一
邊還微微半蹲下小身子,溫婉的作了個福禮出來:「這……這是自己認識的那個
可兒麽?」

  偏偏可兒那雙亮閃閃的眸子在幽夜下熠熠生輝,楊宗誌倏地轉回身來,拉馬
道:「朱大哥,我們給馬喂過了水後,便牽馬走路吧,這樣也可以節省些時間。」

  朱晃等人點頭應了一下,收拾好從未安關買來的幹草幹糧,又一道牽馬行走,
朱晃道:「楊兄弟,咱們出城之時,在北門城關耽誤了一炷香時間,後來……又
在那客棧中消磨了好一會,如此追了一路,看來那人走的可也不慢。」

  楊宗誌點頭道:「這便是奇怪之處,若是一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不會這般
不顧時刻的趕路,更不會將馬趕得這麽快。」

  未安關雖說是個關頭,可是荒蕪已久,遠看上去更像一座空壘,靜靜的矗立
在北方要道上。出了未安關破舊的城墻,仰面便見一道遠看不盡的長路聳立面前,
遙遙直達天際。

  一路向北,空氣雖更加寒徹,但是天氣卻晴朗轉好起來,天空中不再是烏雲
滾滾,而是淡淡的雲絲半遮住月頭,光線也亮了不少,眾人走了一會,史艾可轉
頭道:「朱大哥,我楊哥哥他真的是朝廷中的兵馬大將軍麽,他真的領兵上過戰
場?」

  朱晃回過頭來呵呵笑道:「當然是真的。」

  史艾可聽得芳心狂喜,卻又趕緊提醒自己道:「矜持!……矜持!」

  衹是仍然忍不住道:「那可太好了,可兒跟著他便……便不愁沒有熱鬧場面
看。」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到月色下楊宗誌黑著面孔瞪了過來,史艾可乖昵的吐了
吐小舌頭,倒是住口不再多說。

  再過一會,馬兒喘息漸勻,史艾可當先跳上馬背,紅著小臉輕喚道:「快上
來……妳們不是急著去追人麽,這次……我不搗亂了,我坐在妳的前面。」

  楊宗誌無奈翻身上馬,見可兒斜靠在自己的懷中,靜悄悄的閉住了亮閃閃的
眸子,仿佛乖乖的沉睡了過去,馬兒再起箭步,頭頂星光月色儼然,楊宗誌雙眼
看著蒼邁的官道四處尋找,可怎麽也不見一個人影。

  他心頭又是著急,又是失望,此番若不是多次巧合耽誤了行程,說不定早已
將那人追了下來,那人行跡如此可疑,焉知柯宴是不是有要事托他去辦。身下傳
來個嚶嚀的舒服呻吟,楊宗誌下意識的垂頭看去,忽然鼻頭聞到一股微微處子清
香,這香味極小,若不是靠在懷中根本聞不到,他不禁心思有些迷惘。

  此時的可兒恍如金絲貓般斜靠自己懷中,時日已晚,她又晝夜兼程的趕路過
來,說不定早已又累又困,再看她緊閉星眸,又長又彎的挺翹睫毛遮蓋住眼簾,
嫣紅的俏臉,小小的鼻頭,紅馥馥的香唇,嘴角牽出一絲甜蜜的笑意,楊宗誌心
頭不由得又是一柔,這模樣……才是可兒真真的性情罷,天真可愛宛若鄰家的小
妹妹。

  眼見不過一會,懷中的可兒忽然睜開亮晶晶的雙眸,對著她閃光的眨了一眨,
啟唇笑道:「在……在看什麽?」

  楊宗誌面孔一窒,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史艾可的眼神狡黠的盯著他,心中
甜膩道:「壞哥哥,人家方才睡著了,妳這麽盯著人家,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

  正想到這,前面領路的朱晃忽然大喝一聲:「站住,停下馬來!」

            正文第414章密信之四

  楊宗誌和史艾可一起長身向前看去,見到月色下一人一馬孤身行路,月光冥
然,那人衹見個背影,看不清面貌長相,身遭本來幽靜,靜的史艾可都能聽見自
己砰砰的心跳聲,朱晃這大聲一喝不啻于電閃雷鳴。那人聽到之後,忍不住回頭
瞥了一眼,見到身後數匹駿馬氣勢騰騰的追了上來。

  那人心頭一驚,轉身拉起繮繩急急的催了一下,馬兒竟也快了不少,楊宗誌
看著那遙遠的背影,眉頭一皺,暗想:「朱大哥怎麽會如此打草驚蛇,妳一叫那
人,那人豈不是便要逃命,不易追上?」

  轉唸看著那倉惶的背影,又想:「是了,朱大哥這一喚卻是個攝敵之策,試
問那人若心頭沒鬼,怎麽會一聽見身後的呼喊便催馬狂奔,看來我們要找的必然
就是他了。」

  楊宗誌心頭一振,拉馬也快追起來,星月下,數道健馬得得奔行于官道上,
即便是地上留下的人馬倒影也快的猶如青煙。楊宗誌等人的馬都是軍中神騎,可
前面那馬卻也不慢,眾人追了好一會,依然落下了幾十丈遠。史艾可的小心思裏
忍不住也開始暗暗發急,好幾次抬起頭來想要對楊宗誌說,「妳用內力送我到前
面去截住他。」

  卻又一遍遍的勸告自己:「矜持!矜持,楊哥哥他不喜歡的!」

  再追一陣,這些馬兒已經力道漸漸微弱下來,朱晃身後的隨人忍不住坐在馬
上開罵,朱晃大喝道:「我來截住他。」

  他吸一口長氣,從背後取下那根黝黑的鐵杵,運足全力的向前擲了出去,史
艾可緊盯著那根鐵杵帶著呼嘯風聲,筆直的飛向了前面那人座下的馬兒,她拍手
歡呼道:「中了!中了!」

  果然不過一瞬,前面的馬兒嘶叫般的一吼,接著後足墜地,將那馬背上的人
摔到了路邊的叢林中,眾人催馬便快步跟了上去。史艾可滿是崇敬的看了一眼那
被鐵杵死死釘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馬兒,倒是對朱晃那般神力無敵佩服的五體投
地,小腦袋中暈淘淘的立時忘了矜持二字,而是飛快的縱下馬來,嬌喊道:「我
去捉住他!」

  她的身材嬌小,身法卻矯健陽如同狸貓,衹幾下步子一點,便迅疾的追入了
叢林中,耳聽著裏面足跡踩斷樹枝的聲音不斷,接著楊宗誌等人便看到一個黑乎
乎的人影,倒飛著摔了出來,跌倒了身邊的地上。

  史艾可扭著小身子跳出叢林,兩衹小手兒在面前互相的拍了幾拍,滿面都是
誌得意滿之色,衹是……看到面前幾個大男子臉上的驚色,她一瞬間卻又傻了眼,
趕緊的垂首斂眉作出溫柔小媳婦狀,期期艾艾的走到了楊宗誌的身邊束手站下。

  朱晃翻著那地上的背影,揭開他的皮帽,湊下身子看了幾下,才揚頭喜道:
「就是他了。」

  楊宗誌唔的一聲,也低頭看下去,見到面前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面色
驚懼,額下留了短須,惶恐的向上打量著。

  朱晃喝道:「妳跑什麽?」

  那人衹是不住價的打著顫,唔唔兩聲並不回話,楊宗誌回頭對史艾可道:
「妳對他做了些什麽?」

  史艾可聽得小臉一紅,暗自好生幽怨,「壞了……壞了,一高興便忘了矜持
二字了呀!」

  她慌張的搖了搖小腦袋,也不敢答話。

  楊宗誌沒好氣的笑道:「妳是不是點了他的穴道了?」

  史艾可這才呀的一聲,跳起小身子來在那人的背後提了一腳,那人吁出一口
長氣,顫聲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朱晃惡狠狠的道:「我們問妳的話,妳若是實話實說,咱們自然不會為難于
妳,妳若是借機推諉推脫,那可怪不得我們?」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身旁倒地的血淋淋馬腿上抽出自己的鐵杵,那馬兒已是
奄奄一息,受到這番驚動,匯聚出最後一絲殘力狂叫一聲,跟著便沒了動靜,在
這靜夜中甚為突兀驚人。

  那人趕緊道:「一定!一定!」

  朱晃道:「妳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氏?」

  那人道:「在下名叫祿……祿德泗,是……是望月城人氏。」

  朱晃再道:「妳今日見到柯宴柯大人,他對妳說了些什麽?」

  那人茫然道:「柯宴?柯大人是誰?」

  朱晃大怒道:「還不說實話?」

  便用冷冰冰沾染著馬血的鐵杵逼住了那人的脖頸,血滴順著尖頭滴入那個的
脖子上,染紅了好一片。那人忙不迭的大呼道:「好漢饒命,在下說的都是實話
啊。」

  史艾可轉過頭來笑道:「這人說話嗓音好怪,北郡人說話都是這般樣子麽?」

  楊宗誌搖頭道:「他不是北郡人,他是……蠻子。」

  轉頭對那祿德泗問道:「妳是突厥人還是大宛國的?」

  祿德泗大吃一驚,慌慌張張的道:「妳……妳說什麽?」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我過去到過突厥和大宛國,那裏的人很多都會說南朝
話,不過他們說起南朝話來都帶著怪異的腔調,和妳現下差不多一模一樣,妳說
妳是北郡望月城人氏,可妳的口音卻一點也不像。」

  祿德泗顫巍巍道:「在下本是個商人,在突厥和大宛國行商的久了,不知不
覺……便染上了當地的口音,這才變成這樣。」

  朱晃怒道:「還狡言強辯,那我問妳柯宴的時候,妳怎麽推說不知,我再提
醒妳一句,今日下午……妳還在洛都城外的客棧柴房中與柯宴大人見過一面,這
些我都瞧在眼底,看妳還怎麽抵賴?」

  祿德泗驚道:「怎麽下午……下午在下見過的原是柯大人麽?那人衹說他姓
柯,卻沒說他是位什麽大人,他找到在下……衹不過叫在下給他帶一些北郡最好
的鹿茸和蒜泥,送到洛都,並說事後一定重金相謝。」

  眾人聽得一呆,難道……柯宴找到這祿德泗果然是因為他往來經商于洛都與
北郡之間,所以想要從他那買些貨物?那自己這些人豈不是都白跑一趟。朱晃手
中的鐵杵微微鬆開一些,回頭小聲問道:「楊兄弟,這……這可怎辦?」

  楊宗誌心中也半信半疑,悄悄垂眉打量過去,見到那祿德泗的脖子斜扭,眼
神正光芒閃爍的偷偷睨視著自己,見到自己看下來,便又飛快的垂下了腦袋,楊
宗誌心頭一動,道:「這人不對勁的很,妳們想想……若是一般的商人怎麽會有
這麽好的膽色,他夜半行路于荒郊野外,被我們這些人強攔下來,雖然看上去好
像害怕的緊,實則他每句答話都井井有條,不慌不忙的,這些事情……他若不是
早早的便想好了應對之策,豈會如此胸有成竹。」

  他低下頭來對祿德泗仔細打量了片刻,又道:「妳果真是個蠻子,妳不知道
麽?北方蠻子的身上都有一股重重的腥氣,那是因為他們不事農耕,自小便吃著
牛肉羊肉,喝著羊奶長大,所以長大之後身上便帶有一股牛羊的腥臊之味。」

  史艾可也垂下小臉去,對那祿德泗身上輕輕吸了一口氣,又趕緊捂住小小的
鼻頭脆聲道:「真是這樣呢,這人身上的氣味……難聞的緊。」

  祿德泗聽得面色一窒,正要答話,楊宗誌又揮手道:「朱大哥,這人倒是頗
有心機,而且性子堅韌,看來妳這麽問話根本什麽也問不出來,這樣罷,妳們先
好好的搜一下,看看他身上都帶著些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朱晃點頭應道:「是。」

  便與其他人幾手幾腳的將祿德泗的渾身衣襟掀開搜查了起來,他們從頭到腳
翻了個遍,從他身上搜出一些碎銀子,短刀和通關的文書,楊宗誌將那通關的文
書執在手裏,翻開看看,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蓋滿了從北向南的關蝶,看來這祿
德泗倒是從極北的望月城而來,確實不假。

  史艾可乖巧的站在他的身邊,一會望望他手裏的文書,一會子又瞧瞧地上搜
查的經過,忽然間面色緋紅,急急的啐了一口,又閃身躲到了楊宗誌的身後,楊
宗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低頭望下去,便見到朱晃等人顯然並未搜出很多有價
值的東西,因此不甘心下,又將那人衣褲整個褪掉,一寸寸用手捏過,甚至連祿
德泗的肛門幽道也沒放過。

  史艾可見到這般羞人的場面,自然衹能躲在楊宗誌的背後,衹不過今夜這事
雖然頗為陰森可怖,卻正是對了史艾可的胃口,她又分毫不想放過這一幕,因此
躲在楊宗誌的身後,不時還偷偷的踮起腳尖從他的肩頭看過去瞄上一眼。

  過了好一會,朱晃等人意興闌珊的都住了手,拿著這些碎銀子,防身的短刀
無可奈何時,史艾可忽然探手驚呼道:「他的頭發……他的頭發上有什麽東西亮
閃閃的。」

  朱晃等人聽得一楞,又仔細的翻開祿德泗凌亂的頭發,細細濾過,找出一個
亮閃閃圓環狀的小巧東西,史艾可搶過來接著一看,便又啐了一口,「好端端的
七尺男兒家,偏偏要學小女子般的戴著這麽些勞什子。」

  楊宗誌湊過去一看,看清楚原來那是個閨房小姐常用來束發的發夾,這發夾
做的甚為精致精美,上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花紋圖案,一見便知手藝不凡,想來
在北方蠻子當中卻不多見,他低頭看下去,見到祿德泗的眼神甚是驚恐的瞪著自
己手中的發夾,嘴唇嗡動,仿佛慾言又止。

  楊宗誌笑道:「這是什麽玩意,妳為何會戴在身上?」

  頓了一下又道:「這是……那位柯大人送給妳的麽?」

  祿德泗臉上終是變了顏色,訥訥道:「妳們……妳們快還給我!」

  楊宗誌哈哈笑道:「還不快說實話麽,朱大哥……將他押解回去,咱們多的
是手段審問逼迫于他,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祿德泗面如死灰的哈哈一笑,道:「想要讓我賣主求榮,門也沒有,妳們日
後……日後都會付出與我今日相同的代價,哈哈……哈哈!」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驚,轉頭看下去,見到那祿德泗大笑一陣,嘴角卻是流出
了殷殷的鮮血,眼見著雙目曝出,頭顱向左側一歪,朱晃慌忙扶起他的腦袋,掰
開的嘴角看進去,裏面掉出來一截紅兮兮的事物,史艾可垂頭仔細瞧瞧,忽然一
跳而起,嬌聲道:「他的……他的舌頭!」

  楊宗誌呆呆的看著那殞命的祿德泗,心中不迭的後悔埋怨:「怎的……沒想
到他會咬舌自盡?太過大意了。」

  無奈的搖頭道:「哎……這人倒也硬氣,不失為一條好漢子,妳們將他……
在叢林中埋了罷,免得他暴尸荒野。」……

  眾人晃悠喲的騎馬回轉,來到客棧前,天色已可見一絲魚肚白,楊宗誌垂頭
一看,史艾可此時方是真正的在自己懷中甜睡過去,晨暉下……面色恬靜嬌婉無
依,看著楚楚可憐。他轉頭對著面相同樣甚為疲憊的朱晃等人道:「朱大哥,這
一夜辛苦妳們了,現下事情已過,妳們早早的回去歇息去吧,我一會自行回城好
了。」

  朱晃揉揉血紅的眼睛,笑道:「楊兄弟妳跟我客氣這麽多做什麽,我回去稍
作歇息,便繼續給妳盯著那柯宴。」

  說罷率了其餘人徑自騎馬向洛都城方向縱去。

  楊宗誌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下,低聲嘆了口氣,垂頭望著史
艾可,不由心思迷惘:「怎麽想個好主意出來,讓這可兒自己回湖州天安縣城去,
不然她這般賴定自己,端得令人煩惱。」

  現下洛都情勢岌岌可危,楊宗誌左右逢源于多股勢力交集當中,自顧尚且不
暇,哪裏還有精力照拂這性愛胡鬧的可兒周到。

  衹是頭疼的是,這回可兒再來洛都,性子竟是與過去有了些分明的差別,過
去她最最惱火自己與別的女子呆在一起,衹要一見,便會輕則埋怨,重則怒衝衝
的跑掉了,這回她變得更加嬌痴婉轉,卻也百毒不侵,不管自己如何冷言冷語擠
兌她,她依然是巧笑嫣然,榮辱不驚的與自己周旋,擺出了一幅妳奈我何的俏生
生模樣。

  睡意涌起眼神一陣迷糊,迷茫間楊宗誌甚至覺得這眼下靜躺自己懷中的是倩
兒那小丫頭,仰頭看著蒼天邊的輕微霞光,不禁泛起柔情:「倩兒在宮中……到
底過的怎麽樣了,不知道鳳兒對她好不好?」

  想起虞鳳,他不由得心頭一抽,手中也微微透力出來,吟……史艾可迷茫的
抬起小腦袋來,眼神迷離的四處看了看,胡亂的膩聲道:「怎麽……到了麽?」

  楊宗誌回過神來,嗯的一聲笑道:「還不快下去,咱們一會去接我師父去。」

  史艾可漸漸清醒過來,聽了他的話便要滑下馬背,忽然又媚眼一跳,抱緊他
的脖子笑道:「咱們說好了,這次妳無論如何也不許趕我走啦,而且……也不能
丟下我,不然的話,這金光閃閃的發夾……我便不還給妳啦!」

  她說話的時候,從自己的懷中掏出那祿德泗頭上搜出來的發夾,攥在他面前
得意的晃了一晃,這發夾自從昨夜便被她強自拿走,藏在了自己的懷中,楊宗誌
衹當她見獵心喜,小女兒家心思拿去把玩一番,事後便會無趣的還給自己,因此
也沒多放在心上,沒想到她還有這麽個後招。

  楊宗誌氣的牙根癢癢,在她的小屁股上輕拍一掌,皺眉道:「還不下去麽?」

  史艾可呀的一聲,臉色頓時紅過天邊的早霞,期期艾艾的扭下了馬背,兩人
前後走進客棧,見到客棧門口一個人趴在竹凳的椅背上打瞌睡,鼾聲如雷,史艾
可走過去一看,噗嗤一聲掩嘴嬌笑出來道:「喂……喂,快醒醒啦!」

  那人呼呼嘟囔道:「別擾我……」

  突然聽清楚這個清脆如同黃鸝的聲音,砰的一聲站立起來喜道:「妳……妳
們回來啦?」

  楊宗誌湊過去一看,不禁失笑,道:「小十四,妳怎麽不進客房中睡覺,偏
要坐在這竹凳上打瞌睡?」

  史艾可咯咯一笑,膩聲道:「嘁……他這可是修煉的一門好功夫,這門功夫
名叫……嗯,名叫竹凳臥睡大法,講究的就是睡著的時候還在苦練武藝呀。」

  顧磊嘿嘿,嘿嘿的撓頭傻笑一番,伸手抹了抹嘴回話道:「九哥,妳們去了
這麽久,大師兄他們都進屋了,我左等右等不見妳們回來,便在這凳子上睡著了。」

  楊宗誌點頭道:「我去看看師父醒了沒有。」

  史艾可立時跟在他身側一同走了進去,楊宗誌沒好氣回頭道:「妳去和小十
四說說話,我叫了師父他們便會出來,跑不了的。」

  史艾可朝她嬌俏的努了努挺立的鼻尖,齜著細碎的小白牙道:「秦師伯他身
子不好,妳這麽個束手束腳的大男子,懂得怎麽照料他老人家起居飲食麽,懂得
體貼入微麽?」

  說罷也不理他,而是搶著走進了後院。

  院中安靜的很,想來大家等不到楊宗誌回來,便一一去睡下了,史艾可靜悄
悄的推開秦東堂的客房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去,耳聽到床上似乎傳來一陣輕輕的
咳嗽聲,楊宗誌在她身後聽得眉頭一動,暗想:「師父他……他果真是老了。」

  秦東堂一輩子在春暖花開的滇南,現下到了這中原寒地,自然有些不適應,
回想起那日在武當山的後山,師父對自己說過:「中原到底比不過滇南,這秋日
將臨,滇南還是溫暖花開,但是到了中原已經是涼意大起,人年紀大了,難免思
鄉的很,不如年輕時候放得開手腳,天下哪裏都可去得了。」

  楊宗誌心頭一酸,見到史艾可垂身到床邊去打探,也一道看下去,便見到師
父臉色通紅,呼吸間微微有些急促,窗外漸漸有些亮光透射進來,秦東堂似有所
覺,幽幽的睜開雙眼,忽然看清楚面前兩個黑乎乎的腦門湊在自己眼前。

  秦東堂心頭一驚,恍惚著問道:「什……什麽人?」

  史艾可咯咯一笑,低聲道:「秦師伯,是我哩。」

  秦東堂哦的一聲,放鬆下來柔聲道:「是可兒小丫頭啊,妳又來伺候秦師伯
啦?師伯跟妳說過多少次,妳沒有對不起我們家小九兒,妳怎麽就是不聽,外人
要是聽見鼎鼎大名的丐幫幫主的乖孫女來伺候我這個老頭子,可叫我們點蒼劍派
和我這老頭子的老臉往哪擱喲?」

  史艾可嗤的一笑,嬌聲道:「秦師伯,妳看看,可兒給妳帶誰過來啦?」

  秦東堂心頭微微一驚,睜眼再仔細看過去,便見到可兒歪梳的短髻上湊過來
一張男子的面孔,那面孔依稀裏英俊不凡,面上盡是激動孺慕的神色,秦東堂瞪
大自己的眼睛,兀自不相信的抹了抹雙眼,虛仰腦袋哆嗦道:「九……小九兒,
我……我這不是做夢麽?」

  楊宗誌哭道:「師父,是我,是小九兒來看妳來啦!」

  秦東堂聽個真切,騰地坐起身來,顫動著手臂拉過去道:「真是小九兒,妳
果然還好好的活著,老天有眼,老天爺有眼啊!」

  兩人自從武當山分開,距今不過月餘時間,但是在這對師徒心中不吝于過了
經年之久,此刻相見心頭彼此都不由唏噓不已,說不出話來。

  史艾可在一旁抹了抹眼角的珠淚,脆聲笑道:「秦師伯,楊哥哥,妳們師徒
相見應該高興才對呀,怎麽……說著說著哭起來了?」

  楊宗誌抑制住心頭的激動,哈哈笑道:「師父,小師妹此刻就在洛都城裏,
她……她……我這就帶妳去見她!」

  他本想說起婉兒懷身的事情,衹不過史艾可坐在旁邊的床沿上,他一時不好
意思提及。

  秦東堂激動的哈哈笑道:「正好,正好,我這就跟妳去。」

  清晨客棧內安靜的很,楊宗誌與秦東堂這般又哭又笑的說了幾句,不覺將其
餘房間中的人都吵了起來,秦東堂顯然心情大好,史艾可在一旁伺候著他穿戴整
齊,便叫鄧先笛等人收拾好一道去洛都。楊宗誌跟在師父的身邊,也學著可兒那
般伺候師父,衹不過他做了沒幾下,便被史艾可斥為笨手笨腳,推了出去。

  待得眾人收拾整齊,一道出門商量著準備雇馬前行,忽然身後傳來一聲:
「九弟……妳等等。」

  楊宗誌轉回頭來,忽然眼神一驚,忙不迭的跑過去道:「天豐師兄……原來
妳也來了,對不住我昨夜裏事情繁多,竟然沒有看清楚妳在。」

  天豐抬起頭來,見到楊宗誌一臉發自內心的喜色,不禁也笑出來道:「九弟
……妳……妳不怪我?」

  楊宗誌聽得一愣,恍惚過來道:「天豐師兄妳是說武當山上的事情麽?嗨…
…妳打我那一掌分明就是無意,是我自己要上去擋那一下,怎麽怪得到妳的頭上,
再說了,此刻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麽,要不是天豐師兄妳手下留情,我早就落
在大江裏人事不知,喂了魚腹了,哈哈!」

  天豐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說到這裏,又忍不住瞥了楊宗誌一眼,嘴唇嗡動一番,楊宗誌回頭看了看
師父已經登上馬車,便道:「天豐師兄,妳若是不忙的話便跟我一道去洛都看看,
上次妳在武當山上請我喝酒,這次我怎麽也要好好的請回妳來。」

  天豐聽得神色一動,復又黯然道:「師父讓我早去早回,我總是忍不住要來
看看妳是否安然無恙才能放心,九弟……妳跟我過來,我有幾句私下話要跟妳說
說。」……

  一會還有一個大章節,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更到萬字以上。

  另:蒼穹笑我沒看過,不過有時間我會去看一看,現在情節衹能隨著推進看
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靈感。多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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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15章密信之五

  杨宗志跟着天丰来到客栈后院的院墙外矮树下,这里荒无人烟,清晨的朝阳
还未显身,露水带着丝气缠上了树枝树头,再滴下到两人的身边和头脸胸襟上,
浸入肌肤下微微冰凉。

  杨宗志转眼见到他此时的容貌,不禁心头微微一呆,这眼前的天丰驻满胡须,
头发凌乱,若不是这一身武当派的太极道袍颇为显眼,自己一眼之下真是难以分
辨出来,他心头叹了口气,暗自有些明白天丰要对他说些什么。

  天丰痴痴看着远方的树枝,渭然道:「九弟……咱们认识已经快有一年了罢。」

  杨宗志心头默默盘算一番,点头道:「正是。」

  天丰又道:「愚兄还记得与你结识那一晚的情形,那一日……齐天派的山头
上响起阵阵号角,我派中弟子得知之后,便告诉了我师父,师父把愚兄叫过去,
让我去一探究竟。」

  他说到这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又道:「愚兄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那一夜的
事情,那天……若不是九弟你和秦师妹隐在齐天派宝塔的窗外,愚兄和那洪崁离
洪师叔便要双双喂于刘冲师兄的剑下啦。」

  杨宗志摇头道:「我也不过张是适逢其会,那次我正是奉师父之命下山修业
积善,我到那宝塔之后不久,天丰师兄你才潜入过来,若不是知道你来了,我便
会早早的露面制住那位刘冲师兄,不过那刘冲性格太过阴狠毒辣,诡计不断,说
不得……我进去也一样会着了他的道。」

  天丰苦笑道:「九弟你聪明过愚兄多多,那刘冲再怎么智谋不凡,也定然比
不过你。哎……其实那夜我最最难忘的还不是你救下我和洪师叔的性命,而是…
…而是听到了洪师叔和北斗旗丁掌门的妻子叶若碎之间的往事。」

  杨宗志的心头也唏嘘不已,洪崁离与叶若碎之间懵懵懂懂的情事,直到他事
后在北斗旗内听到叶若碎本人完整叙说,才大抵想个明明白白,因何洪崁离难忘
叶若碎,十九年来分毫也不改变,甚至为了他们母子险些送了自己的老命。

  天丰道:「洪师叔他说,当年他在大江边上遇见了叶若碎,便拜求他的结义
兄长丁晚成去叶家提亲,可没料到……后来正是这位结义的兄长娶了自己心仪的
女子,因此痛苦不堪。」

  杨宗志心头微微有些感慨,点头道:「嗯,不过这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在北斗旗内听到的故事对天丰又简略的讲了一遍,天丰
痴痴呆呆的看着天边的白云,讷讷道:「是这样么……」

  隔了好一会,他才回神道:「洪师叔他因为叶若碎的事情,愤恨世人愤恨一
切,最终……作下了好几件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不但一掌打死了自己最
最敬重的结拜大哥,而这事情更害的他自己差些走火入魔,功力全废,九弟……
你说说,他在自己的宝塔内挂满了叶若碎的画像,却又过得了一天的快活日子么?」

  杨宗志沉吟道:「这个……这个……」

  天丰咬牙道:「九弟,愚兄自小就被师父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人家是门当
户对的峨眉剑派,这件事情愚兄过去没有和你提及过,那位岳静师妹本是峨眉剑
派的大师姐,和愚兄正好身份相当,不过……愚兄却从未见过岳静师妹,直到那
日在少林寺中比武招亲,愚兄才是第一次认识了岳静师妹。」

  他说到这里,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旖旎,沉沉的又道:「当时愚兄想,原来这
岳静师妹生得这般的美貌如花,与她过一辈子……嗯,或许也是好的。」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知道他终于说到主题上来了,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
二人说话之际,天色已经渐渐明亮,就连天边也泛出了一丝血红,眼见就要日出。

  天丰道:「后来……愚兄大婚之时九弟你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愚兄的心头是
又开心又激动,暗自想人生美事都被愚兄一人给占足了,却没料到……这场婚宴
却是祸乱丛生,而愚兄更是一失手……将九弟你打下了武当山的山崖。」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激动起来,转过身来捏住杨宗志的胳膊,手掌力透而
出,咬牙道:「愚兄当日心头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也陪着你一道跳下山崖
去,和你一道死了才算能心安理得,一了百了。」

  杨宗志抬眼见此刻的天丰面色微带一些狰狞,仿佛那日的事情好像一个魔魇
一般笼罩在心头,杨宗志心头不禁感动,轻声道:「天丰师兄,你这又何必……」

  天丰摇头抢道:「接着……岳静师妹却又痛不欲生的扯掉了新婚的淡妆,对
天下间豪杰说到,你既死了,她便不能嫁给旁人,而是……而是愿意给你去剃度
出家,给你守一辈子活寡,愚兄当时听得呆若木鸡,一连串的打击让愚兄根本透
不过气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见天丰说到此时,眼睑已经潮湿了一片,却又不知自己
该说些什么,只在心头暗暗气恨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若不是你自己招惹了
岳师姐,天丰师兄他又怎么会如此痛苦?」

  天丰吸气道:「事后武当山大婚无疾而终,愚兄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三夜不
吃不喝,心中一时想:我打死了九弟了,我天丰不是好人,竟然恩将仇报,怪不
得……怪不得岳静师妹她不愿意嫁给你。一时又想:岳静师妹她为何愿意给九弟
守活寡,她……他们之间早已认识了么,这下子我天丰活在世上还有什么面目,
天下英雄莫不嘲笑我,讥讽我——天丰害死自己最好的兄弟,又丢了自己未过门
的夫人,徒然成为别人家的笑料。」

  杨宗志见天丰面色抽搐般的拧到了一起,心头也是不好受,大声道:「天丰
师兄,你醒醒……你没有害死我,也……也没有丢了你未过门的妻子,岳师姐她
眼下……眼下就在洛都郊外,你若去找她,与她好好说说,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天丰奇怪的抬起头来,睨视住他道:「后来我听说你安然无恙的回到洛都,
我便忍不住要跟着过来,一来想要真真看到你平安无事才好,二来……也是要与
你了结这段事情,九弟啊,这一路来我想了很多,我其实最最害怕的……是成为
一个好像洪师叔那样的悲情人物,明明知道叶若碎对他流水无意,心甘情愿的嫁
给他的兄长,他却偏偏每日里痴心妄想,想要下手夺回叶若碎,想要找自己的兄
长报仇,这种嗔念渐渐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一旦报仇无望,又或者真的手
刃仇人,他就会被抽空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变得一夜白头。」

  天丰低声道:「九弟,岳静师妹她就像是叶若碎一般,心甘情愿的要给你守
寡,甚至是……为了害怕师门追究,害怕江湖人物乱嚼舌根,她竟然宁愿剃度出
家,做个清心无欲的苦尼姑,如此来成全我们武当派的颜面,我天丰又如何能做
洪师叔那样睚眦必报的人,现下你安好没事,我心里的石头渐渐放下来了,可又
有另一件事情让我无比担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死死的捏住了杨宗志的胳膊,高声道:「九弟,你去把岳
静师妹找回来,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想来若不是在武当山上发生这么多变故,
她就算真真嫁给了我,只怕……只怕也没有一天欢愉日子可以过。」

  杨宗志大惊道:「这……这怎么成?」

  天丰怒道:「这怎么不成?你若不去找岳静师妹,难道要让她就这么痛苦难
过一辈子么?九弟……愚兄对你一向推崇的紧,觉得你行事为人如同神龙见首不
见尾,颇为潇洒飘逸,不知不觉的,愚兄很多地方也在学你,有时候遇事都会忍
不住想想,若是九弟在,他会如何如何……但是这件事情,愚兄可由不得你,我
的面子事小,岳静师妹她既然这般痴心于你,愚兄再去强留她回武当山,那不是
强拆因缘,造成劳燕分飞吗?大家这一生又有谁能过的痛快,九弟,愚兄不知你
对岳静师妹到底如何,但是……岳静师妹她真真是一个体惜善良的好姑娘,愚兄
可不许你有一丁点对不住她,听到了么?」……

  杨宗志痴痴呆呆的跟着众人回了洛都城,耳边还不断回想着天丰离去前的掷
地有声……「愚兄可不许你对不住她,听到了么?」

  他一时心头忽起忽落,既想天丰师兄竟然如此大度,逼着自己去找岳师姐,
又想现下这般胡乱的场面,怎么能把岳师姐也绕进来。

  皇上逼着他迎娶虞凤,便是要让他跟其余的所有女子们断开联系,这屈指一
数,身边至少有四五个佳人相伴,个个都不愿舍弃,再想:爹爹若是知道自己现
在过的如此模样,不知该气成何等样子,必定会骂:「志儿,你怎的这般没志气,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驰骋疆场,岂能如你这般每日混迹于群芳之中,消磨了英雄
斗志。」

  眼前一只翠白的小手儿晃来荡去,史艾可清脆的嗓音传来道:「喂,天丰师
兄到底你和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怎的你一回来,便痴痴呆呆的好不对劲。」

  杨宗志皱眉道:「可儿,我正心烦,你让我静一静。」

  史艾可嘟着红唇道:「这就……这就生气了么,罢了,大不了人家将你的发
夹还给你好咯。」

  她说话间假意到自己的怀中去掏了掏,见他也没有一丝动静反应,不禁心头
更气,吸气暗道:「矜持!矜持!」

  洛都伟岸的城门在望,此刻城门早开,杨宗志等人一入城关,便有个威风凛
凛的矮胖子笑呵呵的迎过来道:「大将军回来啦,下官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杨宗志低头道:「你……是?」

  那矮胖子抱拳笑道:「下官乃是洛都城防的守备官朔余,大将军还不认识下
官。」

  杨宗志点头道:「原来是朔余将军,你怎知我先下要入城,还是说……朔余
将军要亲自在这城关守着,正好碰见?」

  朔余谦逊道:「大将军面前下官怎敢自称将军。」

  他说话间手臂朝后一挥,叫过来一个守备打扮的人,又躬身道:「昨夜里这
位不长眼的城防小吏得罪了大将军,今日一早……下官便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
……便候在给大将军陪个不是,万望大将军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人。」

  杨宗志笑道:「昨夜他坚守城门,拒不开城,这本是件忠于职守的大好事,
我怎么能怪得到他,再说了,我昨夜里出门的急,言语中对他颇有得罪,正该我
来陪个不是才行。」

  朔余慌忙摆手道:「怎敢让大将军给我等赔礼,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

  他人本来生的旁,偏偏又矮小的紧,身材倒与史敬稍稍相似,史艾可在一旁
见到这矮胖子如同冬瓜一般作揖鞠躬,心头倒是好生亲切,顿时将杨宗志方才怠
慢自己丢在了脑后,而是凑过来噗嗤娇笑了起来。

  杨宗志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又拿她实在无可奈何,只得话别了朔余,将众人
引进城内,这洛都城富丽繁华,一人一物都仿佛透着灵气,点苍剑派的人久居滇
南,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气派,甚至……可儿过去也不曾来过洛都,见到这样的高
楼广场,琼楼玉宇也是一样呆住,转头一看,杨宗志正垂头行在身边,仿佛对这
些司空见惯。

  史艾可小心思一拧,凑过去娇声道:「喂,你这官位好像真的很大哩,不然
那小矮子怎么会对你毕恭毕敬,当做了自己的父母长辈一样对待。」

  杨宗志没好气的抬起头来,道:「我昨夜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我是当朝的
护国大将军,官居正一品。」

  「嘁……正一品又有什么了不起?」

  史艾可从瑶挺的鼻子中哼了一声出来,不服气的道:「正一品的大官人便能
随便欺负人家小姑娘,对人家小姑娘又打又骂,不理不睬的了么?」

  只是说到这里,她自己小脸上顿时晕红了起来,看着宜嗔宜喜。

  邓先笛走过来不安的道:「九弟……你在外面这些年到底……到底做了些什
么事情?」

  杨宗志叹气道:「这些事情等我们一道安顿下来了,我再与师父和各位师兄
说说。」

  邓先笛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由于同来的人数众多,杨宗志使人包下了鸿运客栈的前院,将大家安置下来,
这才引着师父等人来到后面的别院中,拍门之后,印荷来开的大门,正喜笑道:
「公子爷回来啦……」

  再向外一看,顿时又傻了眼,外面站了好些个男子,却……都是陌生面孔。

  杨宗志笑道:「婉儿起来了么,你去叫她过来说话。」

  印荷乖乖的嗯了一声,扭着小身段跑向了内间,史艾可在一旁看得好不恼恨,
怪不得……原来住下的地方都少不了这般狐媚的女子,看她那细细的腰肢,圆圆
的屁股,跑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最能勾的臭哥哥那可恶的眼神啦。……

  秦玉婉慵懒的睁开双眸,意识里还半是迷糊,半是清醒,这些日子来,她总
是这般嗜睡不醒,自己对自己也暗暗好笑:「婉儿呀,你再这么睡下去,便要睡
成一头小猪咯,到时候……看九哥哥他会怎么笑话于你。」

  想起九哥哥,她又偷偷伸手下去抚了抚自己细细的小腰,怎么……还是没有
凸显出来呢?淼儿姐姐倒是每日都会过来给自己把脉,脉象上说母子安定,没有
任何的异常,却总是迟迟也不显怀。这鸿运客栈中住下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佳
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婉儿这怀身还不过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根本与平日不
会显出一丝异常来,实在是正常的紧。

  门口一阵急急的细碎脚步声传来,门帘一掀,便跑进来一个粉红丝衣小裙及
地的小丫头,秦玉婉抬眼一看,忍不住笑道:「印荷妹妹,你作甚么这么慌慌张
张?」

  印荷圆鼓鼓的胸脯儿起伏一会,才止息道:「公子爷回来了,他让你过去说
话呢。」

  秦玉婉哦的一声,起身道:「这么一大早的不知这坏家伙又有什么事情。」

  印荷一见,登时抢着小身子扶住她的后背,帮着她穿衣拢裙,将一头柔顺的
秀发又打理好束在脑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印荷贴心无比的照顾着秦玉婉,
因此秦玉婉对她便多了一些亲热之意,抬头看着镜中自己和印荷的倒影,娇笑道:
「印荷妹妹,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罢,我这几日总见你愁眉不展的,能说给我听
听么?」

  印荷咦的一声,慌忙摇手道:「我可没什么心事。」

  秦玉婉噗嗤一声娇笑道:「好了,你不说那也由得你。」

  印荷蹙眉心想:「不知公子爷……他前天夜里说的那件事到底要紧不要紧,
哎……只看他每日笑嘻嘻的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可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经过多少磨难,印荷没用,不能帮公子爷分担,甚至……甚至想要用这幅小身子
服侍好他,也不得愿。」

  秦玉婉道:「印荷妹妹,你来帮我把后面的发髻梳理一下,你不知道九哥哥
他最爱别人将发尾垂下来,这样子他便能嗅着人家的长发说些肆无忌惮的轻佻话
儿。」

  印荷乖乖的应了一声,便强打起精神给她束发,秦玉婉又问道:「对了,你
方才说九哥哥让我出去说话,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印荷摇头道:「公子爷他没说,只不过……他今日一早便带了好些个男人回
来。」

  秦玉婉心头微微一动,九哥哥一向不会带外人回来这鸿运客栈的,只因这里
住了好些个女子,来了男子便有些不方便。她娇声问道:「哦……这些人都是些
什么人?」

  印荷咬住红唇道:「来的人有老有少,我……我一个也不认识。」

  秦玉婉噗嗤一声转身过来,点漆般的眸子中带起揶揄之色,笑道:「怎的,
我那可恶的九哥哥他给你气受了么?不然……印荷妹妹怎么总一幅受气小媳妇的
乖模样?」

  印荷细眉微动,慌忙摇头道:「没……没有的。人家只是公子爷身边的一个
小丫鬟,再说公子呀他对我……也好得紧。」

  秦玉婉叹了口气,轻声道:「印荷妹妹,我素来叫我什么?」

  印荷愣住道:「自然是叫你婉儿姐姐了。」

  秦玉婉又道:「那便是了,你叫我们都是姐姐相称,而你叫起九哥哥来却是
公子爷长,公子爷短的,由此足见……你心中尊的,敬的,爱的……只有九哥哥
他一个人,其余咱们这些人,你都是看在九哥哥的面子上尽心尽力的照顾,所以
你再也不要说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低微的小丫鬟这话,九哥哥……他也不会将你当
做一个普通丫鬟般使唤。」

  印荷听得心中一荡,嗫嚅的抬起螓首来,嘴唇中讷讷的说不出话来,秦玉婉
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清纯佳人来,左右顾盼一下,才站起身来
浅笑道:「是了,我这话你自己听听就行,印荷妹妹,你实在不必如此自怨自艾,
九哥哥他大事情上从不含糊,可有时候在小事上却迟钝的紧,你便不用放在心上。」

  她说完话,拢起淡黄色的素裙穿出了房间,只余下印荷一人站在铜镜前痴痴
的看着自己的芙蓉小脸:「才……才不是呢,印荷才不是对公子爷他有什么怨恨,
印荷只是恨自己没有用,不能好像秀凤姐姐那般将自己完整的都交给他呀。」

  秦玉婉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间,睡了这么些日子,身子骨不禁也有些发酸,今
日醒来的早,恍惚觉得有件事情要去作,她轻轻走到主客堂的外头,迎面便听见
一些男子们说话哈哈大笑的声音传出。

  秦玉婉只听了一下,不禁整个小身子都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再多听一句,她
哪里还能按捺的住,不由快步跑了过去,一伸手便推开了主客堂的木门,木门里
围坐了一众男子,其间有老有少,秦玉婉眼神急急的找寻了一会,娇滴滴的哭道:
「爹……爹爹,可是您老人家来了?」……

  呵呵,我可不是去非洲玩,我是去非洲受苦受难去了,阿弥陀佛!

            正文第416章冬雷之一

  秦玉婉俏丽的眼眸在房中四处打着转,这主客堂内烟气腾腾,那是因为昨夜
里烧足了暖炉,暖气还未盈散出去的缘故,堂中的大桌子边围坐着一群汉子,当
先的……便是位黑白胡子的苍健老者,那老者本满脸都是错愕的惊色,待听到秦
玉婉这声脆嫩的娇唤,才清醒过来,腾身站立起来,不自觉踢倒了身后的方凳。

  秦玉婉看清楚老者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又酸又甜,呀的一声便冲了进去,扑
入那老者的怀中哭了个够,秦东堂手抚女儿纤细的柔背,一边落泪,一边兀自呵
呵笑道:「好了……好了,婉儿……你抬起头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秦玉婉哭声稍止,来不及抹去腮边晶莹的泪水便支起螓首,对爹爹甜甜的露
齿一笑,她素白的脸颊上尚自梨花带雨,可这嫣然一笑却又是那般艳丽不可方物,
直让呆坐一旁的众位师兄弟们看傻了眼,顾磊讷讷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小师妹……你……你可比过去冷冰冰的样子又漂亮了不知几分。」

  秦玉婉转过小脸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心惦念着爹爹,将其余人都自动的
略过了,她转眼扫了一下,从爹爹的怀中立起来,亲密的鞠躬甜笑道:「大师哥,
五师哥,八师哥,十四哥,你们都来啦。」

  邓先笛笑道:「小师妹,十四弟说的不错,你倒是出落的愈发水灵了,看来
咱们滇南的水土没有这中原大地的养人啊。」

  秦玉婉听得小脸一红,微不入可查的睨了一旁呵呵傻笑的杨宗志一下,费决
又粗着嗓门道:「而且小师妹的性子看来也变了不少,她过去对着咱们兄弟,哪
里有像现在这般红过脸,抿着嘴不敢回话的?若是过往,咱们这些人只怕早就被
小师妹一个一个训得抬不起头来啦。」

  众人听得一起哈哈大笑,大家素来对秦玉婉都是敬畏有加,但是却不敢多亲
近,因为她识得人心,睿智聪明,别人在她的眼中便好像没有秘密一般,这样下
来,大家无论在她面前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最后都是自讨没趣,久而久之,
自然形成了畏惧心。

  秦玉婉羞不可抑的啐了一口,转开话题道:「对了爹爹,你们方才在聊些什
么,我看我进来之时,你这脸上好一片惊讶,却是没有什么喜色。」

  秦东堂哦的一声,回过神来,摸着额下的黑。白胡子笑道:「方才咱们正听
小九儿说他这十年来的经历,原来……原来他现在已经做了朝廷中的护国大将军
了,官居极品,爹爹没想到……咱们点苍剑派中竟是出了位武举人,爹爹和你师
兄们都被吓得傻了,根本还来不及开心。」

  秦玉婉噗嗤一笑,娇声道:「做个大将军又有什么不得了,他还不是爹爹您
老人家的小九儿么,您老人家要是日后看见他品行不端,没个正经,该打他时还
是要打他,该骂他时还是要骂了他。」

  史艾可在一旁娇气的耸了耸瑶挺的鼻尖,无比赞同道:「嗯,就是……就是!」

  秦玉婉转过头来,斜睨女扮男装的史艾可一番,轻笑道:「史姑娘,你怎么
会……和我爹爹他们呆在一起?」

  史艾可听得一呆,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可不管怎么说……最后都脱不开那位
正一品的大官人,她偷偷瞥了一眼,见到大官人此刻剑眉星目的正襟危坐,双眼
目不斜视,不禁芳心一恼,倒是顾磊在一旁替她答道:「可儿……可儿姑娘这些
日子来尽心尽力的照顾师父,师父他在武当山上染了些风寒症,都赖可儿姑娘才
慢慢转好。」

  秦玉婉哦的一声,回头细看爹爹,见到他额下的胡须白的越多,黑的越少,
心头不禁一酸,正在此时,杨宗志却是长身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走到秦东堂的面
前,噗通一声跪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再双手阖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秦东堂微微一惊,伸手拉他道:「小九儿……你作甚么,干什么要给师父磕
头?」

  杨宗志抬头正色道:「师父,当着众位师兄弟的面,今日小九儿郑重恳求你
……求你将婉儿她许配给我,徒儿立誓这辈子全心全意照拂婉儿,不让她尝到一
丁点的委屈,也不让她受半分的不如意。」

  众人都听得一楞,秦玉婉却是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大大的媚人眼眶中俱都
是惊喜交集的粉泪,她死命的捂紧自己的嘴角,不断在心头嗔怨道:「这坏家伙
……哪里求人家的女儿是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呢,还……还说的这么煞有其事。」

  只是心头这么想,面上却是姣丽的嫣红了一大片,恍如开满了桃花。

  史艾可痴愣愣的盯着那一坐一跪的师徒俩看,满面……却都是羡艳之色,
「哼……原来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嘛,他也……他也懂得儿女情长的,只不过……
可惜,他拜求的不是我爷爷!」

  秦东堂听到这话,反而不急着去拉他起来,而是正正经经的抚着额下的胡须
端坐好,沉吟笑道:「你要娶我的婉儿,那……师父便要问问婉儿她自己的主意
了,哎……小九儿你也知道,婉儿这丫头从小就是主意多,而且她若是认定的事
情,别人根本改变不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转过头来,对正目瞪口呆的女儿又笑道:「乖女儿……不
知你意下如何啊?」

  秦玉婉听得脸色更红,她可不知道爹爹其实在武当山上便答应了九哥哥和自
己的婚事,听到爹爹如此问,只当是爹爹自己拿不定主意,可是……可是身边这
么多师兄弟在,还有……还有史艾可这外人夹杂其间,这点点头虽然简单的紧,
她却是脖子僵硬,半分也做不出动作来。

  邓先笛在一旁凑趣道:「哟……看来小师妹是不想答应啊,你们看看,九弟
跪了这么久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呀。」

  费决点头叹息道:「九弟啊,你还是快快起来罢,五哥劝你再去别地另觅一
出众良家女子,你的条件也不太差,可咱们的小师妹心比天高,你是想也不用想
啦,这叫……癞蛤蟆吃不到……嗯天鹅肉。嘿嘿!」

  顾磊却还没明白众位师兄在给九哥和小师妹说笑,只当大家都不赞同九哥的
婚事,他心头不禁大急,转头四处看看,见到八师哥张松生兀自微笑不语,看来
这闷头闷脑的闷葫芦也不会来出头的,无奈只得大声道:「师父啊,您再好好考
虑一下,小师妹……其实九哥这人不错的啊,至少我对他自小便最是崇敬!」

  费决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脑门道:「小十四你小孩子懂什么,你崇敬九弟管什
么用,九弟他要娶的是小师妹,可不是你。」

  秦玉婉低垂着小脑袋听到众位师兄弟和爹爹一道闹成了一团,不由既羞且喜,
羞得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冷淡冷清,居然……今天一下子便被师兄们找回了场子,
喜的又是九哥哥这回算是给足了自己脸子,虔诚的跪在地上半晌,而且爹爹要来
之事他过去从未提起过,想来是要给自己个惊喜。

  她心头忍来忍去,小拳头捏紧又放开,平日里灵活无比的小脑袋此刻也转不
起来了,无奈下只能咬咬牙,正待点头答应,忽然跪在地上的杨宗志哈哈大笑一
声道:「师父,徒儿今日求你,您是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的了。」

  秦东堂垂下脸来,笑道:「这话怎么说。」

  杨宗志促狭的眨了眨眼,大笑道:「因为婉儿已经怀了徒儿的骨血,再过大
半年的时间,师父……您便要做外公啦,哈哈!」

  秦东堂听得一惊,继而涌起狂喜,忍不住踢翻座下的方凳,站起来大叫道:
「什么……真的么?」……

  当日晌午,杨宗志便与师父师兄弟们一道喝了个酩酊大醉,亲人团聚再加上
喜事临门,大家不禁都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费决,顾磊等人自然是放不过
他,就连秦东堂……也放下师威与他痛饮了好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畅意而归,秦玉婉扶着爹爹回到客栈的前院里歇
下,见到爹爹卧睡客床上,脸色红润,倒是看不出十四哥所说的病色,她心头暗
暗放下心来,便想:「定是人逢喜事,爹爹也大病痊愈了。」

  她静静的吁了一口香气,迈着小步子回到别院中,正待去将九哥哥也扶到房
中去歇息,晃眼一看,九哥哥却没有伏案而睡,而是不知踪影,她心头稍事一想,
便即恍悟:「看来是印荷妹妹将九哥哥扶走了。」

  印荷长处身边,举止乖巧而又任劳任怨,便是自己看了也甚为喜欢,再说了
……秦玉婉看得出,她对九哥哥可绝非是一般丫鬟对待公子爷的态度,却是发自
内心的爱慕不已,所以照顾起九哥哥来,可从未觉得半点劳累,只会更加心甘情
愿。

  秦玉婉抬手收拾起方桌上的残羹冷炙,又想:「咦……怎么筠儿姐姐、淼儿
姐姐和紫儿今日不见人,是相邀出去闲逛去了么?」

  正想到这,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不用管啦,交给我一个人
便是了。」

  秦玉婉心头微微奇怪,便走到主客堂的竹窗边,推开窗户看了出去,见到浅
浅的日头下,两个女子正扶着一个浑身瘫软的男子走路,只不过那男子身材高大,
体格健壮颇为沉重,那两个女子扶得倒是吃力的紧,再看清楚些……才发现原来
是史艾可与印荷扶着酣醉的九哥哥,九哥哥现下里不省人事,而那史艾可却是一
边努力的撑住他的腋下,一边……还挥挥手让印荷放开他。

  印荷为难的看了好几眼,史艾可又道:「对了……这家伙他住在哪间房子啊,
你给我指指路就成,其余的事情,便让我去作罢!」

  印荷不知史艾可的身份,只见到她今日跟着公子爷回来,而且伺候饭桌的时
候,听到公子爷对那些今日所来之人都大是亲热,自然不敢稍有得罪,只得点头
伸出一根小指头,向其中一个内间指了指。

  史艾可吃力的笑道:「多谢啦,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这家伙的…
…的女人么?」

  印荷听得小脸通红,忙不迭的摇头道:「我只是个丫鬟,可不是公子爷的什
么……什么女人。」

  史艾可喘息道:「丫鬟?这家伙会有这么好心,放着你这般美貌艳丽的姑娘
家不去调戏,只让你作个使唤的丫鬟?」

  印荷听得呀的一声,赶紧垂首匆匆道:「我去收拾碗筷去了。」

  说完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秦玉婉噗嗤一笑,心想:「这位史姑娘倒是纯真无暇的紧,什么话都敢说呀。」

  想到这里,她回忆起席间众人的神色,心头不禁一跳,便轻轻在他们身后跟
了上去,耳听着史艾可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杨宗志走路,一边还没好气的娇声埋
怨道:「臭哥哥,喝不了这么多酒,偏偏还要去喝,你难道看不出来,酒席上你
那些师兄们哪个还当你是他们的九弟呀,分明当你是杀父仇人一般的敬个不停,
哼!……活该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秦玉婉在身后木柱旁听得一笑,暗想:「九哥哥娶了爹爹的心头宝贝,师兄
们的小师妹,他们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九哥哥。」

  随眼看出去,见到前面迈进院落屋檐下有一处高高的石头台阶,史艾可扶着
杨宗志半拉半拽的上了台阶,虽然身子是好端端的站了上去,可杨宗志比她高了
不少,双腿还留在台阶下,史艾可在台阶上用力一拖,杨宗志的小腿便咚的一声
撞在了冰冷的石沿上。

  秦玉婉看得心头一疼,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扶起九哥哥的双腿,却听到前面的
九哥哥咕的一声打了个酒嗝出来,哈哈笑道:「五哥……你喝不过我,只有八哥
……他一声不吭的,酒量却是不小。」

  史艾可扭着小鼻子,娇脆的嗔道:「臭死啦,满嘴都是酒气的臭家伙,便连
睡着了都还在与人斗酒。」

  杨宗志哈的一声,幽幽的醒转几分,转头迷茫的看了一眼,迷糊道:「哦…
…是可儿啊,咦……你……你抱着我作甚么?」

  史艾可没好气的拖拉强拽,回头愠气道:「谁……谁要抱着你啦,是你自己
喝醉了没人管,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趴在酒桌上,我……我看的不太忍心,所以才
搭手帮你而已。」

  秦玉婉听得一笑,回想起方才印荷扶着九哥哥,这史姑娘活生生的将印荷给
羞走了后,此刻却是言不由衷,耳听着杨宗志哦的一声,再道:「原来是这样,
那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史艾可娇喘细细的道:「还能……还能去哪?当然是……把你丢在一个没人
的墙角外,免得你一会吐的到处都是,污了这么精致好看的院子。」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正一品的大官员,你都敢丢在墙外
去,该当……咕……该当何罪。」

  史艾可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却又气的小脸通红,好不容易才将他拽回了印
荷所指的客房内,史艾可低头一看,见杨宗志横身躺在天蓝色的秀床锦被上,四
仰八叉的甚为可笑,她却是面色幽幽的一红,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西蜀那幽
静的客房来,她暗暗对自己急啐了一口,才俯身摸着他的额角柔声道:「你乖乖
的睡一会,我……我去去就来。」

  秦玉婉站在窗外听见史艾可说话时,语气温柔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话音刚
落,她便急急的站起身,朝外冲了出去,秦玉婉微微躲避过身子,背靠在窗外,
目中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便又见到那史姑娘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手里……不
知何时却是拿了一块白色的帕子。

  史艾可将白色的方帕折叠成一小块,搭在杨宗志的额头上,帕子上浸过了冰
凉的井水,井水渗入肌肤,带起一阵寒气,方才还热乎乎的脑门顿时为之一清,
杨宗志幽幽的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翠白的小脸,小脸撑在一双同样洁白
的柔荑之上,秀发在两只撑住的手尖处微微束住,那小脸上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偏偏一对黝黑的眸子正瞬也不瞬的细细凝视着自己,目中仿佛煞有意味,又仿佛
浓情滚滚。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瞬时又清醒了几分,咳嗽道:「咦……我师父他们呢?」

  史艾可嗤的一笑,姿势不变的脆声道:「秦师伯他们都被正一品大官人打败
啦,现在都回去躺下了。」

  杨宗志面色一红,现下可儿的小脸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她说话时,绯红
色的小嘴中吹气如兰,一股甘甜的香味尽数涌入自己的鼻端,他稍稍向后靠了一
下,笑道:「可儿……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他退一分,史艾可又逼近一分,姿势还是不变,双手托着香腮,娇笑道:
「哟……怎么这么客气了,你不是惯常对人家又打又骂的嘛,还要作什么商量?」

  杨宗志不理她话中的亲昵之意,继续道:「你能不能……嗯,能不能将昨夜
从禄德泗那儿搜来的金发环还给我好好看看。」

  史艾可微微愣住,娇气道:「不过是个女儿家佩戴的金首饰罢了,你怎么如
此着紧?」

  杨宗志笑道:「这事情说来话长,但是这个金发环对我格外重要,我很多的
切身事情,都与这小小的发环相关也说不定。」

  史艾可听得秀眸闪亮,暗忖:「就怕你不着紧这小东西,你既然都这么说了,
那我便哼哼……」

  她不慌不忙的从自己的怀中取出那金光闪闪的发环,攥在手心里晃了几晃,
眼眸一瞟,见到杨宗志面上露出一丝急切之意,才娇笑道:「你要这个东西倒是
可以,我不但可以将它还给你慢慢琢磨,甚至还可以陪你一道看个究竟,不过么
……」

  杨宗志见她说话后,眼神俏丽的向自己一转,仿佛留下余味十足,只得咽口
唾沫道:「不过什么?」

  史艾可眯眼咯的得意一笑,将小身子又轻轻俯下,两只手肘不知不觉的支在
了他的脖颈边,媚声甜笑道:「不过你要答应人家一个条件。」

  杨宗志闪身不得,这位丐帮的小千金现下是打不得,骂不成,气更是气不走,
偏偏又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他眉头一动,无奈叹道:「不如这样罢,咱们来打
一个赌好不好,无论赌什么都由你来挑选,若是你赌赢了,我便答应你这个条件,
若是我赌赢了的话……你便将这发环还给我,不得抵赖。」

  他心知这可儿虽然年纪不大,性子却无比的好胜,而且最爱与人动手切磋,
只有引她入了自己的蛊,才好将那发环骗过来。

  史艾可听得一呆,继而面色羞红,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龇着细碎的小白牙,
委屈道:「哼哼……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心头转得的好主意,想当日在天安县城的
烟波酒楼上,人家可跟你打过赌,那次便是人家赌输了,哼……你明知道人家功
夫比不上你,文采也胜不过你,无论怎样,人家这辈子也赢不了你,所以我才不
上你这个恶当。」

  杨宗志叹了口气,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头,倒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可儿此
次来到洛都,他忽然觉得这过去从不安分的小丫头,似乎随着年纪的增大,多了
些过去没有的东西,一时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他低下头来笑道:「那好
吧,既然你软硬不吃,便说说你的条件,我能不能做得到。」

  史艾可听得小眉头跳动,大喜忘形道:「其实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要
你发一句誓,我便……我便什么都给你。」

  「发誓……」

  杨宗志狐疑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可儿瞄了几眼,此时的可儿喜形于色,满脸都
是俏丽的嫣红,仿佛着了火烤,却又水嫩嫩的艳光四射,杨宗志心头蓦地一动,
倒是明白过来,此次再见可儿……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污渍邋遢的小乞丐,整理日
混迹于群丐之中,不修边幅,而是……变成了一个娇滴滴活生生的小美人儿,便
是自己也不禁看得一呆。

  杨宗志笑道:「你要让我发什么誓?」

  史艾可灵动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一番,一只翠白的食指抵住红馥馥的唇边,
叽叽咕咕的笑道:「你就这样发誓,咳咳,你就说……我杨宗志对天起誓,这辈
子都……都不赶可儿离开身边一步,日后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打起精神哄得她
眉开眼笑,若是……若是可儿开心的紧,我便要陪她一道开心,总之……可儿不
乖不听话,擅作主张给我闯了祸,我最多打打她,骂骂她,但决不真真生她的气,
也不会不理睬她!」

  「什么?」

  杨宗志听到史艾可哑声哑气的学着自己的嗓音说到这里,眉头跳动的苦笑道: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我……我不是昨日答应过不会丢下你了么,你怎么还要我
起这样莫名其妙的誓?」

  史艾可咬住编贝般的玉齿,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晃小脑袋嘶叫道:「我不
放心……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她这般放声一叫,如同霎时释放出自己压抑住的所有情感,方才还巧笑嫣然
的小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清泪,低声哽咽道:「你……你过去老是这么一声不吭
的就独自走了,总是对我漫不经心,枉费可儿还那般的信着你,可儿自小没有爹
娘,爷爷对可儿很好,但是他帮中的事物忙得紧,可儿没人管,也没人要,哥哥
啊……我不管你是姓杨还是姓风,你是大侠客还是大官人,可儿只想跟你亲近,
你虽然脸上笑呵呵的,可是骨子里却无比的冷漠冷淡,再这样下去,可儿……可
儿怕是快要疯啦,这次我不管了,你不发誓答应我,可儿……可儿就死在你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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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后面的一段情节。多谢!

            正文第417章冬雷之二

  昨日大雨匆匆而过,今天却又出了阳光,天空倒是明净如洗,无奈冬日的阳
光便好像夕末黄昏的沉沉暮霭一般,虽日头高挂,可照在人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到
半分暖气。

  秦玉婉斜靠在日头直射的窗边粉灰墙壁上,耳听着窗内的动静,心头不禁泛
起一丝柔柔的旖旎,又有一些矛盾,窗内沉寂一片,只余下一个男子粗粗的喘气
声和一个小女子低低的抽噎声时而传来,杨宗志低头看着身前的可儿哭的好似一
个泪人儿一般,心底只是不住价的无声叹气。

  此时的可儿再不是那个在武当山下牵走自己白马的小乞丐,也不是那个在烟
波酒楼上邀了一群汉子喝酒赌钱的假少侠,而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粉雕玉琢的轻媚
小姑娘了,杨宗志不由头疼,他素来当可儿是小妹妹一样的对待,甚至过去……
他只以为可儿是个小男孩,虽然淘气了些,但总算不失纯真。

  可这小丫头方才哭着大声喊出的话内,实在是大有情意,此刻即便是个聋子
都能听得出来,他伸手扯掉自己额头上盖着的冰凉方帕,拍着可儿细弱的肩头道:
「咳咳……好好的说话,怎么哭起来了呢?」

  史艾可小身子一扭,却是不去答他,杨宗志又道:「罢了,你让我发誓,那
……那我便当真发誓了啊,不过……你要是这么哭着喊着自己没有听到,那可怪
不得我。」

  史艾可抽搐的小身子一颤,村顿时止住了嘤嘤的抽噎声,小脸却是用个手背
挡住,头也不偏转过来,杨宗志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杨宗志在这里对天起
誓……嗯,日后决不会赶可儿离开身边一步……」

  「是一辈子……」

  史艾可头虽然没转回来,却立即坚定的郑重提醒他道。

  杨宗志笑着接道:「是了……是了,是一辈子,嗯一辈子决不赶可儿离开身
边一步,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呃,我便要……嘿,下面是什么,我给忘记
了。」

  史艾可听得芳心顿恼,倏地转回头来捏住小拳头怒嗔着杨宗志,转眼见他脸
色红润,双眼呆滞,似乎是宿醉不醒的可怜模样,她心头一软,又嘟嘴启唇脆声
提示道:「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哄着可儿转颜,若是可儿笑了,我便要陪着她
一起开心!」

  杨宗志忙不迭的点头如同捣蒜:「对对对!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陪着可儿
大哭一场,若是可儿笑了,我便要陪着可儿一起哈哈大笑。」

  他一边说话,一边还似模似样的放声大笑几下。

  「呸呸呸……」

  史艾可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一副软绵绵的小身子死死的压在他的胸膛上,
攥住他脖子上的衣襟,怒生生的道:「谁要陪着人家一起哭了,难道人家哭的死
去活来的,你……你就不会哄哄人家开心么?」

  杨宗志看样子醉得不轻,本来迷乱的眼神被她这般上下摇晃一番,顿时头晕
欲裂,他大声的咳嗽几下,然后昏昏沉沉的抬起脑袋来,强笑道:「对不住,我
……我再说一遍,嗯,若是可儿哭了,我……我便要……便要……」

  他话说到这里,声音却是幽幽的小了下去,史艾可痴等半晌,也没等来底下
的轻言软语,垂头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原来杨宗志一边囫囵不清的说着话,一边却是半靠在床头的木栏上,迷迷糊
糊的昏睡了过去,史艾可气得小贝齿咬的吱吱作响,浑身乱颤,盈盈欲滴的秋水
又在大大的媚眼框中打着转,只是看他睡得愈发的沉,下巴死死的顶住胸膛,由
于呼吸不顺,喘息的也愈发的费力。

  史艾可芳心不由得酥软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他的睡容发呆,心想:「罢了…
…虽然只是个断断续续的誓言,可我……就当他已经全部都答应好了!」

  心头如此一想,天真无暇的史艾可顿时又活络开心起来,两只小手儿伸出去,
将他的睡姿换了一换,脑袋舒服之极的平躺在松软的枕垫上,瞧着他呼吸渐渐顺
畅,俊脸通红,仿佛是个熟睡中的婴儿。

  史艾可看得心头一荡,左右迷乱的瞧了瞧,猛地低下头去,嘟起红馥馥的香
唇在那同样火红的俊脸上波的一口,接着那火红之色便仿佛过电一般的染到了她
的小脸上。

  她心头好一阵羞晕,耳听着那富有节奏的呼吸声,鼻息甚至微微带些鼾声,
心头不禁宁静之极,转头看看……窗外充沛的阳光照射下,史艾可一时只觉得心
底灿烂不亚于天气。她缓缓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都斜躺在杨宗志的胸口上,耳听着
胸腔中咚……咚……不断传来的震动,小声小气的道:「杨哥哥……可儿……可
儿喜欢你!」

  她轻轻说了一句,便是自己听着都有些模糊,便又飞快的抬起头来,嘴角夹
着欢愉的笑意,对着熟睡的杨宗志皱起小鼻头,娇脆道:「算了,虽然你态度不
好,而且插浑打科的好没个正经,但是……但是可儿还是像过去那般的信任你,
只要是你亲口说的,你亲口答应的,可儿就……就放下心了,希望你不要叫可儿
再度失望哩……」

  她话说到这里,抬起自己脆嫩的右手,手心一张开,里面静躺着一个金光闪
闪的圆形发环,史艾可对着这价值不菲的发环看了好几眼,仿佛甚为满意这自己
并不放在心上的小东西,竟然能帮着自己实现愿望,她咯的一笑,又将发环轻轻
放在杨宗志的胸口上,道:「罢了,还给你吧……等你醒了之后,人家再跟要一
个……一个更好看的发环。」

  史艾可说了这话,静静的吁了一口香气,面上仿佛志得意满,才依依不舍的
出了客房,客房门轻轻的从外阖上,不带起一丝风声,过了好一会……杨宗志才
咚的一声,转了个身过来,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脸颊,手里掌着那个尚自带着可
儿体香和余温的发环,发起呆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客房门又被人咚的一声推开了,杨宗志眉头一
跳,「难道……难道那鬼丫头又回来了?」

  他赶紧死死的闭住自己的眼帘,将发环又重新端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敛住面
色,鼻息中微微发出一阵均匀的鼾声。

  过了半晌,侧耳听着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身边的床铺稍稍向下一陷,
一个如兰似麝的好闻香味涌入鼻端,杨宗志心头一动,还未作势,另一个清脆如
同银铃的声音噗嗤一声在耳边响起来道:「九哥哥……咯咯,别装睡了,快起来
喝口热茶罢。」

  「婉儿……」

  杨宗志懒洋洋的睁开双眼,见到秦玉婉一身淡黄色的柔裙,头梳歪髻斜垂至
身后,手里端着一副茶盅乖巧的坐在身边,一双睿智灵秀无比的杏眼正促狭的睨
视着自己,小脸上似笑非笑的,仿佛忍住笑,忍得颇为辛苦。

  杨宗志被她看得十足尴尬,无奈坐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盅仰头饮了下去,
热茶入了胸怀,昏沉沉的酒气登时被冲淡了不少,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便又
取出胸口上的那株发环,就着窗外璀璨的阳光来回细看。

  还没看上两眼,秦玉婉便噗嗤一声剧烈的笑了出来,一边肆无忌惮的媚笑无
忌,一边伸出小手儿捶打他的肩头,香喘道:「坏……坏家伙,也真真难为你,
想出这么个逃避的法子,那史姑娘天真浪漫,心思单纯的紧,竟没察觉到你这坏
家伙异想天开的酒遁之法。」

  杨宗志嘿嘿一笑,自嘲道:「婉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女军师的眼睛,
看来你什么都瞧到了。」

  秦玉婉无所顾忌的笑了好一阵,才轻轻止息下来,幽幽叹道:「这史姑娘倒
也可怜的紧了,九哥哥,咱们认识她的时候,还是在齐天派江边的茶肆里,后来
……她一路跟着咱们去了少林寺,我便看出她有些……有些不对劲,不过你没放
在心上,我也就没对你提起。」

  杨宗志回头道:「婉儿,你……你怎不早说,若是你早些跟我说起,我也好
……」

  秦玉婉无比娇昵的白了他一眼,低笑道:「你也好什么,难道心仪你的女孩
子还少了么,九哥哥,你的官位身份再高,你手中的军权再大,这些都不重要,
有时候……你这坏家伙太过放浪不羁,自己倒是过得开心快意了,却也惹得人家
小姑娘遐想不断,这才是你真真最致命的地方。」

  杨宗志想起自己现下头疼的根源,便是因为红颜知己太多,弄得皇上也对自
己起了猜忌,虞凤更是因为这个容不下她们,只得频频点头,受教道:「是是,
我日后一定不苟言笑……不苟言笑……」

  秦玉婉看他正正经经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娇笑出来道:「谁让你日后不苟
言笑,假作正经了,九哥哥呀,你都是快做爹爹的人了,我爹爹这次来洛都,允
了咱们俩的婚事,婉儿从此便是你的人了,可筠儿姐姐,淼儿姐姐和紫儿她们对
你情深一片,你自然不可以负了人家,而且……印荷妹妹将你看得好比心头肉一
般,我也舍不得她受到半分委屈,你也不要怠慢了人家,哎……如此想想,这天
下间的好女子……尽都被你这坏家伙一人占尽了,婉儿真不知是喜是忧才好。」

  杨宗志叹了口气,笑道:「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我便陪着你们去一个山清水
秀的地方,每日里和你们四处游玩,带着咱们的宝宝,教他读书写字,习练武艺,
婉儿你这般聪明,生出来的小家伙定然也是个小机灵鬼。」

  秦玉婉被他羞得面红耳赤,偏偏目中又漫射出憧憬无比的神色,低头见他说
过了话,眼神又溜到面前那精致异常的发环之上,秦玉婉小嘴一嘟,靠住他的肩
头幽幽的道:「九哥哥,你想……你想拿这位史姑娘怎么办?」

  杨宗志叹气道:「可儿纯真无暇,而且极讲义气,我本不想伤害她,但是我
对她欢喜倒是有的,甚至她幼年失去父母的事情,我也曾听卓天凡老前辈说起过
一次,心头更对她有了些怜惜之意,可说到多么深爱么……好像又说不上。」

  秦玉婉嗯的一声,娇昵道:「那你既然对人家无意,怎么还要拿着人家的发
环来回的看,不是好矛盾的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继而哈哈笑道:「这个小东西才不是可儿的,昨夜里,我
和朱大哥去城外找一个人,那人见过柯宴之后,夤夜向北赶去,我们在身后追了
上去……」

  他说到这里,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才道:「因此这发环本
是从禄德泗的头发上搜下来的,我自然想,禄德泗乃是个粗蛮的异族,这等手工
精致的发环戴在头上可谓突兀的紧,再者说了,柯宴见他一面,他返身便走,定
是有些棘手的事情等待不得,或者要回去找人来拿主意,或者是寻他的主子回报
一番,无论怎样,都是条大好的线索,婉儿你知道,我爹娘的死因与那柯宴定然
脱不开干系,可爹娘与他究竟有些什么仇怨,柯宴到底有什么动机,这件事情想
破我的脑袋,我也是半点不得其法,这次这蛮子禄德泗露面出来,却是给了我一
个启示,若是……若是柯宴本是通番的内贼身份,是蛮子安插在南朝的眼线,而
我爹娘又是朝廷军中的顶梁之柱,多次大败过蛮子,这事儿好像就慢慢说得过去
了。」

  秦玉婉嗯的一声,点头道:「你爹娘治军严谨,这在朝中素有威名,蛮子许
是败得次数多了,有些闻风丧胆,因此明的不行便来暗的。」

  杨宗志回头笑道:「什么我爹娘,你爹娘的,可不是咱们的爹娘。」

  秦玉婉羞啐他一口,娇滴滴的道:「又来没正经了,难怪那史姑娘她对你是
又爱又恨,半点也放下心来。」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回忆起方才可儿在自己面前嘶声竭力的大喊道:「我
不放心……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他心头不禁一黯,默然不语,秦玉婉咯的一声,轻轻娇笑道:「九哥哥,今
日你与爹爹他们饮酒的时候,我看见……我看见十四哥对这位史姑娘态度好像颇
不寻常,十四哥他大大咧咧的惯了,除了你之外,他对谁都满不在乎,可在这史
姑娘的面前,他竟然变得好像温驯无比的小猫一般,听话的紧。」

  「嗯……嗯?」

  杨宗志声音顿挫的嗯嗯两声,回头道:「婉儿,你是说……小十四他……」

  秦玉婉咯咯一笑,道:「我什么也没说过。」

  杨宗志心头一动,顿时明白婉儿言下之意,当下放过不提,又拿起手中的发
环,凑在阳光下,笑道:「婉儿你来看看,这发环与一般女子佩戴的发环,有些
什么不同?」秦玉婉凑过香喷喷的小脑袋,盯着那金光闪闪的发环看了好一会,
方自摇头道:「要说有些什么不同么……也许还说不上,这发环样式普通,外圈
纹着好像雏鸟凤凰图,这手艺嘛……倒算是上上之选,可是要说成独一无二,似
乎又不至于。」

  杨宗志盯着那发环上,自己不知看过几百遍的细小图案瞧了几眼,目中不由
射出缠绵之意,低声叹息道:「可惜禄德泗那厮嚼舌自尽了,发环上的秘密便不
好寻,这发环上的图案绣的……应该不是雏鸟凤凰,而是……而是北燕飞,这北
燕飞图听说是种天下少见的胎记纹身,我过去曾经在一位姑娘的背后见过一次,
但将北燕飞绣在发环上有着什么意思,我便猜不出来了。」

  他话说至此,心头一动,又道:「或许……或许这发环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个信物罢了,昨日柯宴见了禄德泗后,对他说道:」我有几句话重要的话,
让你带给你的主子,你的主子若不相信这话的真假,你便……你便拿出这个发环
给她看。『如此柯宴将发环交给禄德泗,只是为了证明消息确实是出自他手。「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头看着窗外的亮色,那团团亮光仿佛渐渐幻化出一幅轻
笑解语的娇痴素颜,他沉郁的心道:「这口信……难道是要带给你的么?秀儿!」

            正文第418章冬雷之三

  如此盘桓数日功夫,天气更是渐渐的转凉,冬日来临,秋风扫过了街头巷尾,
卷起桐树的落叶纷飞,也带起无尽的寒意,洛都此刻虽未下雪,但是天色阴霾灰
败,眼见着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雪落下来。

  这一日黄昏,杨宗志在大将军府陪唐小婕一家人吃过了晚饭,便独自踱步回
了鸿运客栈,四处看看,往昔热热闹闹的洛都夕景,此刻竟显得如此的萧条,街
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路人匆匆路过,无不是捂紧胸襟衣角,脚下步子飞快,都
想早些赶回家中,也好舒服的坐在暖炉边,一边陪父母妻儿亲热说说话,一边熏
熏冻得发麻的身子。

  杨宗志眼见此情此景,心头渭然叹息一口,情绪一时也是低落的紧,这几日
来……虽然师父和众位师兄弟相聚洛都,大家在这繁华圣地游玩徜徉,晚间便又
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些江湖上的历练故事,又说些往日的恩仇逸事,他倒是并
不孤单,可惜……爹娘的死因却是半点进展也没有,捏着手中早已被汗渍浸透的
金玉发环,他心头不禁一悲。

  这发环虽从蛮子禄德泗手中搜出来,可惜……却是个死物,说不得话,更是
做不得证,杨宗志分明知道柯宴有所图谋,暗中与蛮子相勾结,有问题的紧,可
奈何手中没有半点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推断。就跟前些日子在吕梁山捉住那个狠心
的荣三一样,眼下要是拿着这个东西和荣三去找柯宴,定然给那老匹夫推得干干
净净。

  他慢悠悠的踱步回了鸿运客栈,本想抬头叩门,忽然听到门内一个乍呼呼的
细嫩嗓音生气的大喊道:「怎的还不回来?怎的还不回来?那小子……到底跑到
哪里去寻欢作乐去了,丢下这一屋子娇滴滴的女孩子们不闻不问。」

  杨宗志听到这个脆生生的嗓爬音,伸出叩门的右手便又活生生的止住,僵在
了半空中,面上……尽是无奈的苦笑,这些天来,他四处躲避着史艾可那鬼丫头,
却也将她得罪的不清,一旦史艾可来缠着他,让他带着去游玩,他便推说朝中事
忙,又或者说是要去看师父,总之……最后都将小十四顾磊给推了出去,让他代
替自己,陪史艾可去逛街游玩,又陪着她去选了些女子穿戴的衣服首饰,现下看
来自己已经将这小魔女给惹怒了,分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正在院中对着众人
发火。

  杨宗志不禁头皮发麻,转身即想再度出门,可回头一看,街尾狂风大作,激
起纸屑树叶漫天飞舞,正在这时,又听到里面一个温柔的声音咯咯轻笑道:「可
儿妹妹,你已经在这院子里蹦蹦跳跳的一下午了,你看看……你今日穿上这么好
看的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你这样子……却一点也不贤淑,咯咯。」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底又是一跳,暗自回忆起初次在罗天教中看到可儿身着
女装时的模样,这小丫头的长相很讨巧,瑶鼻小唇,眉目如画,恍如娇滴滴的细
弱处子,若是真的穿上女装,再拿捏住姿态,的确只让人以为是个淑婉的闺中少
女,面色旖旎清秀,而又带着几分娇痴的意味,可惜……和她这性子一比起来,
无论她再怎么装扮,也只让杨宗志感到怪异的紧,杨宗志甚至都可以想得到,现
在一门之隔的院内,史艾可穿着或是粉色,或是黄色的轻衣媚裙,两只小手儿却
是捏的紧紧的,玉齿死咬暴跳如雷,额头都能蹦出青筋来。

  「咦……真的……这样真的很好看么?」

  里面又传来略带羞意的轻问声,紧接着顾磊的稚嫩嗓音飞快接话道:「好看
……好看!实在是好看的紧,可儿姑娘,你将这水袖小裙子穿在身上,比起当日
在西蜀罗天教中我看到过的,不知……不知又好看了多少,我……我……」

  顾磊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语气中能分明的听出他那言下的激动憧憬之意,
可惜却是乏于表达,兀自我了好半天,却没我出个究竟来。

  史艾可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又道:「那是他让你今日给我买的这身水袖窄裙
子好看的咯,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顾磊赶紧道:「不是这样的,其实……人和裙子……嗯,都很好看。」

  他话刚说到这里,院中顿时一同响起好几个脆嫩嫩的好听娇笑声,顾磊显然
心慌意乱,又飞快的接话掩饰道:「我是说……还有那个金发环,也好看的紧。」

  杨宗志奚然一笑,暗想:「小十四啊小十四,作甚么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呢,
你若要赞那可儿,便直接说出来岂不好了?」

  果然院内史艾可不满意的嗔怨道:「你不说这个发环,我还想不起来,你看
看……你送的这个金发环是个什么东西啊,圆环不是圆环,发钗不是发钗,上面
还有这个傻乎乎的狮子头,难看的死了,一点……一点也比不上他手中的那一个。」

  杨宗志下意识的收紧手心,又想:「可儿这鬼丫头怎么连这个都要比一下,
再说了,小十四也是一片好心,她可一点也不领情。」

  顾磊嘀嘀咕咕的小声道:「那不是……那不是这个最贵重么,那狮子头看着
多大多气派啊,成色也好。」

  史艾可怒道:「你还说,我就是觉得不好看。」

  秦玉婉咯咯咯咯的解围道:「好了好了,可儿妹妹,我来看看,嗯……挺不
错的嘛,金灿灿的又很耀眼,衬着你这般青春年少的女儿家,最是合适。」

  对起秦玉婉史艾可显然不敢那么放肆,而是委屈十足的幽怨道:「婉儿姐,
我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发环,又不是谁最大……谁最重,便就是最好的了,筠儿
姐,淼儿姐,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筠儿和淼儿只是咯咯的娇笑不止,却未接话,杨宗志却是听得哑口无言,暗
想道:「可儿这是说的……说的发环呢,还是说的人?」

  史艾可又静悄悄的问道:「淼儿姐,紫儿姑娘,你们说,要让那小子看着喜
欢,看着开心,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怎么改变?」

  何淼儿慢悠悠的答道:「他嘛……我过去性子也不好,易怒易躁的,平日里
没少了跟他吵闹,后来我也问他,说我也变成死丫头这般乖巧的小丫头,再也不
对他发火发怒了好不好,你猜猜他怎么说?」

  史艾可急声问道:「他怎么说?」

  何淼儿咯的一笑,甜腻的学着杨宗志的口气,道:「他说,你就是你,为何
要去学别人呢,你的性子虽然急了点,而且又如此的刚烈难驯,但是……也只有
这样的淼儿,我将她征服了才会真真的快意。」

  「征……服……啦……」

  史艾可无比羡艳的回味了一句,索紫儿又笑嘻嘻的接话道:「对啦对啦,哥
哥他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哩,他说……紫儿你这小丫头最不知书达理,也不懂得
尊卑贵贱,可我偏偏喜欢你这不善作伪的模样,若是有一日,你在哥哥的面前拿
捏住小样子,说一句留半句,你瞧瞧哥哥会不会将你的小屁股打肿了。咯咯咯!」

  史艾可听得顿时傻了眼,喃喃的自语道:「那我也不要有任何的改变咯?可
我……可我平素都是个假小子的性子,他……他也会真的喜欢么?」

  杨宗志听得头大无比,他这几日躲着史艾可便是想着剩下最后几天,自己便
要远遁了,日后山高皇帝远,青山绿水间,哪里还管得着这丫头的小心思,只怕
……过得了一些时日,她便将自己给淡忘了,也说不定,眼下可儿正在院内发着
雌威,又得了淼儿和好事的紫儿一番搅和,自己此刻进去,恐怕是讨不得半分的
好来。

  他想个清楚,便想脚底抹油转身开溜,只是他还没来得迈步,身前的木门忽
然被人从内推开,接着一个头梳双丫髻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那人显然没
想到杨宗志此刻正站在门外徘徊,幽暗中只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面前,她浑
身乱抖的一惊,便要惊叫起来。

  杨宗志赶紧迈前一步,凑到那小脑袋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温软如玉
的娇唇,仔细看看,就着依稀的夕色和院内透出的微微灯火,见到那人杏眼圆睁,
粉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待得看清楚杨宗志的模样,才是轻轻的吁了一口香气,
便想唤道:「公……」

  杨宗志对她打了好几个眼色,又轻轻捏住她红嘟嘟的香唇,凑近道:「别说
话。」

  印荷乖乖的点了点头,杨宗志生怕惊醒院内坐立不安的可儿,便轻笑着松开
捂在印荷小嘴上的大手,将她轻轻的牵了出来。

  他翻身合好房门,侧耳听着院内并无异动,史艾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众人
说着话,才是吁了一口气出来,印荷凑到他的身后,娇滴滴的轻唤道:「公子爷,
你……」

  杨宗志回头笑道:「你怎么出来了,是要出去么?」

  印荷摇头道:「不是的,我……我只是想出门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杨宗志心头微微感动,这小丫头从江南跟在自己身边后,将自己照顾的无微
不至,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全心全意,而不求任何的回报,他嘴角弯住正要说话,
印荷又瞟了木门一眼,低声道:「公子爷……你既然回来了,怎的……怎的不去
叫门?」

  杨宗志嘿嘿嘿嘿的干笑几声,沉吟道:「唔……我回来之后忽然想起来又要
出门,所以……所以便不进去了。」

  印荷失望的哦了一声,垂头道:「这么夜了,外面又这么冷,你还要出去的
么,公子爷……你等等,印荷这就进去给你再拿件厚些的外套出来,你穿好再走。」

  杨宗志慌忙拉住她道:「不用了。」

  他说出去本是个借口,只是怕见屋内的可儿罢了,眼下既然被印荷撞见,再
让她回去给自己找衣服,那岂不是画蛇添足,他脑中一动,又拉起印荷的小手儿
笑道:「我今夜要去的这个地方,在城外有些远,你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跟
我一道出去走走,好么?」

  印荷高兴的抬起小脑袋来,忙不迭的娇声兴奋应道:「好啊,好……啊。」

  杨宗志眉头一动,又赶紧伸手捂住她稍稍放声的小嘴,凑过来道:「嘘……」

  印荷与他相聚甚近,就着昏黄的光亮看到他双眼炯炯有神,嘴角却是怪异的
撇住,印荷想笑,却又飞快的晕红了小脸,便神思不属的被他牵着出门巷尾而去。

  两人静静的走了一会,印荷忽然抬头道:「公子爷,你……你要带印荷去哪
里?」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乖乖的小印荷,自从你跟着我来洛都之后,我还从来
没有带你出去转过,现下回头想想,我实在是愧疚的紧。」

  印荷任由他牵着自己温暖的小手儿,眼露浓情的娇笑道:「公子爷……印荷
跟着你是给你做最最听话的小丫鬟的,可不是来享福纳福的哩,你事情忙便不用
管着印荷。」

  杨宗志抬头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在江南景村你家中的厨房里,跟你
说起过一位姑娘的事情。」

  印荷凝眉回想一会,娇婉道:「记得呢,公子你说过,那位姑娘在大婚前的
最后一夜找到你,对你大哭了一场,又……又对你作了一件让你大吃一惊的事情,
后来那位姑娘果真嫁给了别人,你……你说你心里有些后悔。」

  杨宗志叹气道:「这几日我听到别人说起,才知道……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
有嫁人,而是要出家去做个女尼。」

  印荷吃惊道:「作女尼?她……她可是也好生后悔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今夜太冷了,我们去雇一辆车来代步,我再跟你慢慢的说
起这事。」……

  二人走到城南找了个车行雇车出城,马夫在前面赶马,由于距离不过几十里
路,因此马儿走的也并不快,印荷侧身斜靠在车棚边,幽幽的吁气道:「原来是
这样呀,哎……那位岳姐姐倒是可怜的紧,她以为你死在了武当山上,本来也许
是想随你一道去了,可是……她又害怕自己死后,外人对她悔婚的那夫家说三道
四,坏了那家的名声,所以便要遁入空门,既为你守了一辈子的活寡,又让外人
觉得她只是一心向佛,保全了那家的面子,哎……这位岳姐姐一心里只为别人考
虑,可一点也没照顾过自己。」

  杨宗志忆起岳静那温婉纯净的高挑万般风情,心底也是一叹,印荷轻轻依偎
过来道:「公子爷……你今日去找岳姐姐,是要去求她回心转意跟你在一起了么?」

  杨宗志迷茫的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怎么也不能见到一
位二八出头的佳人从此青衣孤灯为伴,过那数也数不尽的空虚日子。」

  印荷旖旎无限的耸起鼻尖道:「公子爷呀,你……你真真是秀凤姐姐说的那
般,求你不成,反而要激你才行呢,岳姐姐为何投身空门,还不是都为了你么,
你若是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哪怕只需轻轻勾个手指头,她说不得也要
跟着你走了。」

  杨宗志苦笑道:「若是半个月前,我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将她捉也捉回身边了,
可眼下……」

  屈指一数,距离皇上赐婚的二十四号,还剩下短短不过一两日的时间,他自
家知道自家事,这几日来皇宫内不断催人来问,让他单独参加一些祭拜,走一些
礼仪的过场,可偏偏就是到了这个节骨眼,爹娘的事情还是分毫没有着落。

  杨宗志隐隐的能感觉到,此次大婚之时自己暗中的安排,也许进展的不会那
么顺利,不管筠儿淼儿她们多么真心的依照自己的嘱托,只说自己这边,便可能
万难脱开身去,自己此次一旦离开洛都,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如
果爹娘的事情梗在这里,便是自己一世的羁绊,半点也不会快活起来。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弄印荷柔顺的黑黑秀发,这小丫头自从
离开江南后,便按照自己的要求,将两根又长又直的乌黑大辫子都放低下来,只
微微在脑后用一块洁白的方帕包裹住,看着乖昵而又温顺。车窗外响起呼呼的风
声,窗帘被狂风刮得卷起,风过再又放下,一股又寒又湿的冷气随窗而入,杨宗
志暗自打了个抖,便将怀中印荷温软的小身子抱的又紧了些。

  印荷心头甜蜜的发酸发胀,软腻的紧,乖巧十足的依偎在他的怀中,仿佛一
只缠绵的金丝猫,眉目半张半闭,耳听着马车的车辙骨碌碌的慢慢滚动,在这幽
静的夜里形成一种奇异的节奏,马车一路向南,出了城防南门,跨过洛河上的缤
纷桥,不一会便入了南方的山道,洛都向南一路尽是群山峻岭,山道不如官道那
般平坦,马车行在上面,车辕和车辙处不时发出咿呀咿呀的木板摩擦声。

  悠悠然走了不知多久,印荷半是迷迷糊糊的时候,马车才倏地一下停住,印
荷睡眼惺忪的抬起小脑袋来,抬眼间看出去,见到公子爷伸手推开车帘,面前显
出一条漆黑的山道,弯弯曲曲的一直向上蔓延去,那山路的尽头,有一处幽幽的
灯火传来,恍惚是一颗即将熄灭的夜明珠,矗立在不高的山巅上。

            正文第419章冬雷之四

  天色黑沉,由这曲折蜿蜒的山道向上拾阶而去,不吝于直达天际,印荷抬头
稍稍看了会,便觉得有些头晕脑涨,山道近乎笔直的绝壁,台阶一级一级,越往
上走,越觉得已是处身悬崖峭壁边上。

  不一会,走的高了,风声涌来更是呜呜的作响,山壁上有一个中空的石洞,
风从洞口灌入,咿咿呼呼的声响大作,这山便好像是传说中住满鬼神精灵的魔山,
一旦到了夜间,各种藤精树妖,千年灵狐俱都出来祸害人间,所发出的阴森恐怖
叫声。

  印荷在心头呀的一声惊叫,忙不迭的将整个颤抖的小身子都缩进杨宗志的怀
抱内,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攀住他的脖子,再也没有一丝力道迈上台阶了。

  风声中,杨宗志转头笑道:「怎么……怕了么?」

  印荷想要勉力的摇头,可是无奈抬起螓首来,上下的牙关却是磕嗤一声打了
个哆嗦,杨宗志哈哈大笑,低头凑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别怕,我小时候爹爹
跟我说,人敬鬼神,却不必怕鬼神,鬼神为何物?无形无质之体也,而人却是精
气神皆在,何惧之有?」

  话虽这么说,但是印荷只是读个胆小拘谨的小丫头,此刻得了杨宗志的轻言
安慰,稍稍心头宁定一些,但是小身子依然攀在他的身上,兀自不敢下来,杨宗
志看在眼底,索性将她放下来,然后背过身去,道:「上来吧。」

  印荷呆住道:「公子爷,你要做什么?」

  杨宗志笑道:「我背着你上山去,免得你如此惊恐,万一失足跌下去可不好
办。」

  印荷转头看看,这山道甚为狭窄,而且夜色漆黑,她心头却一阵激荡涌起,
娇声道:「公子爷,我不怕啦,吟……」

  杨宗志不待她分说,只是两只大手向后一掳,捉住她丰挺秀色的小丰臀,然
后向前紧了紧,便将她整个小身子都按住在了后背上,身躯向前再一转,又依着
台阶向上爬去。

  印荷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心中好一阵犹豫,既想:「若是这山
道真的长的没有边,一直通往天庭……那该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一直赖在公子
爷的背上,永远不用下来,也永远和他抱在一起不用分开。」

  一时又想:「可公子爷这么背着我,他也会渴了累了困了呀,他为人心细,
对待人家又是这般的好,印荷你就便该知足,怎么还能让他就这么背你一辈子啊。」

  山道依然陡峭无比,越到山巅越发笔直垂直,印荷软绵绵的躺在他的背上,
心底再也没有一丝惊慌失措,而是心儿飘啊飘啊的盼望着永远爬不上顶。可无奈
这山不是大山,杨宗志脚下的步子又甚快,过了半晌,山顶已是历历在望。

  杨宗志抬头看上去,这里乃是荒野,人迹罕至,山巅上只有一座古刹一般的
破旧房子,从那房子中依稀射出温馨的灯火来,身边风声更疾,到了山顶上更是
狂风怒吼,吹荡起他头顶的发襟和身下的衣角,猎猎作响。

  印荷却是恍惚着小心思,又暗暗遗憾起来了:「没想到……这山道这么短啊,
不过走了一小会,便……便到了尽头哩。」

  她又觉得自己这傻丫头方才呆呆愣愣的,根本来没来得及品味黏在公子爷身
后的甜蜜滋味,便又要落下地来。

  只不过杨宗志半点也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又或是心有旁骛没有注意到自己身
后还背着一个软绵绵,轻柔柔的小娇娘,他踏步向前,径直走到古刹的前面,举
目见到古刹上一个高高的牌子屹立——「栖霞庵」这古刹年代久远,墙壁和木门
已然斑驳,依稀还能分辨出当年繁盛时期的风骨来,可惜……现在却是门庭败落,
一如自己和爹娘倩儿在洛都住过的老将军府。

  转头一看,这里崇山峻岭,一个山头接着另一个山头,俱都是挺耸的巍峨壮
阔,「依山观日出,栖霞落满洲。」

  想来从这里看出去,便能每日清晨看到红日浮出云海的盛况,也能看到夕阳
落下天边时的晚景,端得是个观景的圣地。

  杨宗志背着印荷一直走到古刹的高门下,站在门前心头好一阵欲前又止,印
荷在他身后轻轻伸出一只小手儿去,在古刹的木门上按了一按,那木门便咿呀一
声打了开去,抬头见一座佛祖的金像端坐正中,金像下的香案上供奉了少许的果
蔬,案头一根细细的红烛,想来从外间看到的灯火,便是这根红烛透过门缝发出
的,门内安静的紧,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就连那佛祖的金像也斑驳凋零的萧条,
金漆的表面下,露出了泥塑的黝黑底座来。

  杨宗志与印荷踏步入内,转眼四处看看,见到四处尽是蛛网密布,而地面上
却是一尘不染,想来还有人做些清扫的功夫,不一会,金像旁的一个幕帘内传来
当当当当的小小声音,仿佛是木鱼之响。

  这里已不如方才山道的险要,印荷期期艾艾的扭着小蛮腰,想要下来,杨宗
志却是大手一按,将她丰挺的小屁股顶在腰后,印荷小脸一红,转头轻瞥了他的
侧面一下,见到红烛印照后,他的侧脸刀削般坚毅,眼神定定的望向了幕帘的方
位,印荷心头一痴,眉目中荡起秋水无限,便也不再拂逆他的心思,而是娇婉的
低头侧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哼!……你整日里念经诵佛,阿弥陀佛个没完没了,那小子……便真的能
死得瞑目了么?」

  幕帘后传来一个低沉的怒气嗓音,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若红师妹
对自己道:「岳师姐她在……她在洛都城外的栖霞庵里,她……她本是被我拉到
了洛都城里,可是人家劝不住她,而且……师叔她不愿意我们峨嵋派驳了武当派
的面子,一直不同意岳师姐的主张,所以也跟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一亮,暗道:「看来师娘真的也跟来了啊。」

  他稍稍移步向前,方自来到那漆黑的幕帘前,又听见梅淑芸冷笑道:「静儿,
你从小到大最是贴心听话,你师父和师叔们,都暗自心仪你可作我峨嵋派的传宗
接代之选,可师叔万万想不到,偏偏是从小什么错事都没做过的你,一旦犯起错
来竟是如此冥顽,不思悔改,哎……你叫师叔和你师父都好生失望。」

  杨宗志伸手轻轻挑开幕帘的一角,这里只能看见内间的一个角落,里面燃了
明烛,便能见到两个身影投射在面前的墙壁之上,其中一个高高的站起,另一个
却是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了个木鱼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并不答话。

  杨宗志心头一跳,仔细看向那盘坐身影的头顶,只能见到一个尼姑素常戴在
头顶佛帽的模样,而并未见到往昔秀发垂腰后的模样,他忍不住心头一痛:「岳
师姐她果真投了佛门了……」

  梅淑芸气恨道:「哼,静儿你为了谁去寻死觅活不好,偏偏……偏偏要为了
那点苍剑派的死小子,师叔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他们点苍剑派的人,个个
俱都是人面兽心的无耻败类,哼……他们的师父便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一手养
大的十五个臭小子,你看看死在武当山上的那沈老七,为了继承门派的衣钵,为
了婉儿,便能设下重重毒计,加害那短命的风老九,再说那风老九……别看他外
表长得好看,谦谦君子模样,你又怎知他不是和他那师父一样,表里不一?」

  杨宗志听得牙齿一咬,心头大怒,内间里一直静默着不答话的岳静忽然娇声
开口道:「哎……师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你怎么还能这么骂他?」

  岳静的性子乃是最最温婉有礼,不但是面对师门长辈,甚至是面对个寻常的
走卒贩夫,她也是礼遇有加,柔和不会怠慢,像这样当面驳斥师叔的语气,显然
是心头不满的紧了,才会发出,可即便如此,她语气中听着还是尽多委婉和惆怅,
并无太多质问之意。

  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动:「咦……若红师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没死么,怎么…
…这岳师姐和师娘却还都不知情,难道……若红师妹自从见过自己之后,便再也
没有来过这栖霞庵?」

  梅淑芸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帮着那死小子说好话,我问你,武
当山上人人都亲眼目睹,那小子为了维护一个加害自己同门的臭丫头,为了维护
一个谋夺天下武林同道性命的小妖女,和她一道被天丰打下了山崖,这事情总不
是师叔捏造出来的罢?他若不是品行不端,被妖女迷了心智,又怎会葬身崖边,
落得身败名裂的悲惨下场。」

  杨宗志心中怒气丛生,暗想:「师娘对我点苍剑派如此嫌恶,俱都是因为…
…十几年前的那件误会,可奈何师娘的性子这般刚烈,听不见去任何人的劝,更
加对我极不待见,此刻我要是掀门进去,只怕话还多说半句,便要被她赶了出来。」

  他虽知实情如此,但是心头也暗自不平,眼下年迈的师父就在洛都城内,师
父和师娘两人相距不过几十里远,可两人的心又何止相距千万里,杨宗志回头四
处瞄了一眼,忽然眉头一跳,暗自想起昔日在凤凰城中的遭遇来。……

  岳静一袭青衣青帽,杏眸半睁半闭,一眼也不敢去看身边怒瞪自己的梅师叔,
她将小手儿中的木鱼敲得更加大声一些,这样……便能勉强盖过梅师叔口中不敬
之语,只是心下……却早已是一片凄苦:「阿弥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后,
师叔甚至是世人都还在骂你,你……你可过的太苦了些,静儿没用,不能去帮你
到处辩解游说,只能孤零零的坐在这庵堂中给你遥遥祷告,只盼望你在阴间……
倒能过得潇洒快意,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

  梅淑芸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别敲了……别敲了,静儿,师叔再最后问你
一遍,你可是真的铁了心在这一个人也没有的破庙庵中呆一辈子?你若是现在回
心转意,倒还是来得及的,你师父和师叔都不会怪你,只当你一时迷了心窍,这
样对武当派的清虚道长也交代的过去。」

  岳静死死的抿紧自己的嘴角,秀眸紧闭,两行凄楚的泪水顺着甜腻的香腮悄
悄滚落下来,染湿了胸前的青衣,唇间默默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梅淑芸见岳静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样子,心头又是失望,又是气怒,捏紧自己
的拳头愠怒道:「哼……」

  她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外间的幕帘后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阴森笑声
飘来,接着又听见咚的一声巨响,狂风灌入将幕帘也吹得横飞起来。

  梅淑芸心头一跳,惊叫道:「什么人?」

  赶紧掀开幕帘蹿了出去,就连一直盘坐敲着木鱼的岳静听到那笑声也眉头大
动,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帘一看,见到外间的大门不知何时被狂风给吹开了,山顶的飓风顺着
大门吹进这古刹内,带起一阵阵呜呜呜呜的乱响声,这古刹本就破旧,残垣断壁
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便是头顶的横梁都感到有些摇摇晃晃,而那只剩下一橘幽
亮的烛火更是时而明,时而灭,眼见便要殆尽于怒风之中。

  二人心头都有些砰砰跳动,这古刹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四处荒芜不见人
烟,孤身呆在这里,再加上漆黑冰冷,饶是这两个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
闯北,一时也都有些心惊胆战,联想到方才隐隐约约听到那阵鬼哭狼嚎般的哈哈
大笑,梅淑芸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好不丢
人,有本事便出来见见真章。」

  她嗤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七彩宝剑,大着胆子踏出去两步,一边寒着嗓音到处
乱喊,只是语音颤抖,与其说是叫骂,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她手间捏着宝剑,
剑尖微微颤动,乃是聚气待发,眼神四处乱扫……古刹斑驳的木门给大风吹得东
倒西歪,在墙壁上撞得咚咚作响,梅淑芸眼神一转,又飞快的跨过去一步,伸手
要将大门给合住,忽然面前一阵飓风涌起,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勉强遮
住眼帘,忽然身后又有一个惶遽无比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梅淑芸心底一沉,再也无法去管那被风吹得乱响的木门,而是转身向内看去,
就见到……岳静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颜色,眼神却是痴痴
的看向了头顶的金像边。梅淑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便见到烛火一灭一灭下,
那上面恍惚是挂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瞧着是个坐佛的模样,又似乎不像。

  灯火一明,那坐佛便看得清晰一些,灯火一灭,那坐佛便隐隐约约的只留下
个暗暗的影子,梅淑芸脸色苍白,脚步颤抖的走过去,忽然大叫一声,惊恐道:
「你……是你这死小子!」

  那上面的身影盘腿悬坐在半空,虚虚无无,灯火亮起时,便能看清楚那一张
脸孔,刀削刻画的好不俊逸,但是却有笼罩在一层幽幽的青色下,嘴角若有若无
的挂着嘲讽般的笑意,仿佛愚弄世人。

  梅淑芸心底寒气直冒,这小子不是死在武当山下了么,为何……他的魂魄会
跟着自己来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眉头一动,扬起手中的长剑狂叫道:「装神弄
鬼的鼠辈,看我一剑劈了你!」

  她手中七彩长剑举起,内力随即透出,剑尖也发出一阵璀璨的夺目光芒,岳
静在一旁痴痴静默,忽然伸手阻住她,哭道:「师叔,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他
……他这是最后来看静儿一眼的。」

  梅淑芸怒喝道:「让开,这小子死后还真真假假,岂知不是外人冒充来欺骗
我们,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么道行。」

  她用力的推开岳静,手中七彩宝剑尽力一挥,便好像一道七彩虹一般向头上
的身影射了出去,宝剑画出长长的轨迹,径直透心而入,岳静大叫一声,顿时泪
如泉涌,迷糊间……隐约见到那宝剑不但透心而入,甚至……甚至穿过了那道身
影,径自又飞入了身后的墙壁上,咄的一声钉在了墙壁上,剑柄兀自还随风上下
乱颤。

  直到此刻……梅淑芸才是信心尽失,她虽然没有接触过鬼神之说,但是道听
途说总是有的,世人尝道,人死后若是遭逢冤屈,便会化作厉鬼前来索命,眼下
这头顶的身影不但活灵活现,甚至……无形无质的摸不着,只看得见,再加上她
亲眼目睹杨宗志跌下高高的悬崖,那眼前这个身影,不是传说中的鬼神还能是什
么?

  梅淑芸浑身乱颤,哆哆嗦嗦的惊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声音低沉嘶哑,显然连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没有了。

  「嘿嘿嘿嘿……」

  杨宗志阴测测的笑了几声,低声道:「师娘,为何……你在我死了之后,还
要这么百般的羞辱我,让我死也不得安生?」

  梅淑芸悄悄侧靠在岳静的身旁,隐约觉得这大弟子似乎也是娇躯颤动,可是
比起自己来到是轻的多,而且一双眸子痴痴的看向头顶,口中低低哭唤道:「情
……情郎啊。」

  梅淑芸怒生胆气,喝问道:「我怎么折辱你了?你……你自己若不是行差踏
错,又怎会毫不还手的被人给打下了山崖?」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行差踏错,行差踏错……好罢,就算我行为不端,可
你又为何要骂我师父,他老人家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梅淑芸怒哼道:「他……他昔年犯下了重重杀孽,手中染满了沥沥鲜血,我
骂他又有什么不对?」

  杨宗志怒道:「你根本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便在这里妄加猜测,然后将一切
罪过都推到我师父的头上,我看你才是武断专横,罪过最大之人。」

  梅淑芸听得即想破口喝骂,只是眼前阴气森森,她强行按捺住,只哼了一声,
却不答话,杨宗志咬牙道:「难道不是么,你自以为过去曾经跟在师父的时候,
眼见到他在北郡的幽州城内杀人放火,便以为他是个强匪,实则大谬!」

  他终于有机会在师娘面前为师父辩解一番,哪里还愿意放过这个好时机,他
高高挂在金像之后,将过往从卓天凡口中听到的前因后果一一对梅淑芸解说了一
遍。

  梅淑芸听得半信半疑,仰头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我是死灵,恶鬼投胎转世,阳间的种种又怎么能不知
晓,师娘……我对天起誓此事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江南的景村旁,卓
天凡老前辈就在那里作了个教席的私塾先生,你去问他……便再也清楚不过。」

  梅淑芸呆住道:「难道……难道我果真错怪了他了?」

  抬头又道:「哼,那我便去点苍山找他对质一番就是,你今日若是虚言诓骗
我,你……你即便是个厉鬼,我也毫不怕你!」

  杨宗志叹息道:「师娘好走,我师父他现下住在洛都城里的鸿运客栈中,你
去那里问问便知,我……我也要走啦!」

  他说话间……灯烛渐渐湮灭,照的他的身影也是忽明忽暗,仿佛就要羽化而
去。

  梅淑芸闪身而出,岳静忽然惊叫道:「你别走……你等等,情郎……你再看
看静儿一眼,再走好么?」

  杨宗志心底一柔,晃眼看下去,原来……岳静只是带着个青帽在头顶,将盈
盈的秀发整个都包在了里面,帽子下沿海露出一截青丝,此刻她穿着一身长长的
尼姑青衣,将窈窕丰挺的小身子都包裹住,却掩饰不住她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线,
鹅蛋般的小脑袋轻轻的扬起,脸上俱都是痴迷的不舍之情,两行清泪早已挂在了
腮边。

  岳静哭道:「情郎……你果真显灵了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些日子我
日思夜想的呼唤于你,便还能再见你一面,你不晓得,静儿这些日来想的你……
好苦啊,我既想从此一了百了,陪你在阴曹地府里走一遭,又想……万万不能因
为静儿一人,让武当派和峨嵋派之间生了嫌隙,心头好生的为难呀。」

  她说到这里,挥手抹了抹满盈的泪滴,顿觉心如绞痛,又道:「我只恨我自
己的性子,胆小盘桓,就是不敢早些对你都表露出来,若是……静儿早些放开自
己的心思,说不定缠着你也可以多了些难忘的念想,可我就是作不到,现在后悔
已是晚了太多啊。」

  香案上的烛火燃到近处,已是孜孜作响,灯芯幽幽的又小了一些,头顶的身
影也逐渐的淡去,岳静尖声叫道:「你别走……你别走,我……我还有好多话要
对你说的……」

  火烛嗤的一声,终于完全灭去,头顶的身影也随之湮灭,「你难道一句话也
不想对我说,便这么走了么?」

  岳静绝望的瘫坐在青石板上,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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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20章冬雷之五

  耳听着这至情至性的肺腑呢喃之语,印荷伏在黑暗的香案旁,伸手抹了抹自
己脸颊旁的珠泪,抬头看看,公子爷挂在半空中的虚影已是蓦然不可见。若不是
自己眼见着公子爷爬到了金像之后,又若不是自己明明知道佛像面前哪里容得下
妖魔鬼怪横行无忌,便是自己都会觉得那虚虚浮浮飘荡在半空中的魅影,就是一
个前来索魂的恶灵。

  印荷心头微微一转,下意识想起那夜公子爷陪着自己去惩罚景村吴老爷的事
情,他也是假借了关老爷的名声和行头,才能让他笃信关公的吴老爷吓得魂不附
体,才会对他的吩咐五一不从。

  「哎……公子爷他要做一件事情,总是有他自己的办法,而且千奇百怪的,
人家万万猜不到。」

  低头看岳静拢身可怜的垂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哀婉凄切,印荷心头耐不
住又一酸,「自己过去得知公子爷抱着病危的月姐姐走了之后,岂不正是和这位
姑娘一样,伤心难过的差点就要死去了。」

  印荷轻轻的站起身来,正要走过去劝说几句,就见到金像后飞快的跳出一个
人影子,茫茫然落下地来,此刻空寂的古刹内灯烛已灭,那人影子轻飘飘的落了
地,不带起一丝风声。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此刻宛如才是下定决心,他方才躲在金像后,将自己的
影子投射在金像边的墙壁上,学的正是冥王教主的做法,那冥王教主依靠这个法
子在北方四国骗了蛮子们几十年,也没有被人识破过,上一次若不是玉笛在险要
时刻相助,便是杨宗志自身也险些着了道。

  他眼见梅淑芸走了之后,岳极静终是放开心扉,缠绵悱恻的对着自己的「亡
灵」诉说衷肠,心头已是软了大半,再加上火烛灭去,自己的影子也随之消逝,
岳静仿佛被剜去心头之肉般放声大哭,杨宗志心头一疼,念想起天丰说道:「九
弟,你若是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可……不会放过你。」

  杨宗志轻轻的蹲下身子去,扶住岳静道:「岳师姐……你看看我是谁?」

  岳静娇躯猛地一颤,抬头泪眼迷离的看了几眼,还兀自不敢相信,便又倒退
着在地面上蹬了几步,才是大叫一声,讷讷恍惚道:「你……你……」

  北风从大门口汹涌的灌注进来,吹得庵堂内的幕布呼呼作响,岳静一时不知
到底是幻是真,探手向前一握,握住杨宗志的半截衣袖,衣袖真实无比,而且那
衣袖裹住的胳膊也是活生生,热乎乎的无比真切。

  岳静不禁目瞪口呆,呀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杨宗志走过去将虚弱的岳静半抱在怀中,不由得啼笑皆非,他来时还在想到
底要怎么面对岳静,此刻当真见到这幅清丽无匹的面容和那温婉多情的眸子,他
便知道自己难以放下岳静置之不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抱起岳静酥软的小身子,掀开幕布来到了后间,左右看
看,原来这是个庵堂后的小小禅房,里面布置的甚为简陋甚至破旧,栖霞庵败落
已久,这里早已没有女尼出家修行,现下岳静一个人住在这里,将这里稍稍收拾
了一番,但是用具物什都很少,看来过的颇为贫苦。

  杨宗志心头一拧,将岳静柔软的娇躯放置在房中唯一的一张木榻上,伸手捏
了捏她的人中,低头见岳静长而翘的睫毛一阵颤抖,接着吁了一口香气缓缓的睁
开秀眸,他笑道:「岳师姐,你醒了么?」

  这次岳静倒是镇静下来了,视线定定的看着杨宗志的脸颊,禅房内犹有灯火,
灯火照在他的侧面上,发出淡淡的柔光,她犹豫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梦里盘
萦不去的俊脸,却又好生不敢,生怕……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幻象,真的摸了上
去,便会触影成空。

  杨宗志笑着牵起她冰凉的小手儿,放在自己的面颊上,自上而下的摸了一遍,
一遍过后,岳静的面色便好像鲜活了起来,团身直起腰来,又朝那面颊上再摸了
一回。这面颊上体温十足,更是挂着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可恶微笑,比起方才
用指尖微微触碰到的胳膊,不知又清晰了多少分,岳静小嘴一瘪,忽而猛扑到他
的怀中,呀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杨宗志伸手抚弄岳静的后背,笑道:「哭什么呢,我这不是没事的么?」

  岳静挤在他的脖颈下,哽咽道:「情郎,你……原来没死哩。」

  杨宗志哈哈一笑,打趣道:「托你的福,每日里给我念经诵佛,阎君见我说
道:你小子有这么好的福气,不好好的在世间享受了,却来我这里作甚么。这么
着,他就把我给放回来了。」

  岳静伸手抹了抹自己腮边的清泪,又道:「那方才……在我的头顶的影子,
又是怎么回事,静儿只以为是你显灵了呀。」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过去在蛮子凤凰城的冥王教中,见到个老道士如此将
自己挂在半空中,用虚影欺骗世人,便忍不住学了他的样子,骗骗我那倔强的师
娘。」

  岳静抿嘴嗔道:「那……那你连我也一道骗了,你这狠心的家伙。」

  杨宗志低头一看,岳静素淡的脸颊上清泪兀自残留,却又宜嗔宜喜的对着自
己撒娇般说话,这万般的风情与过去那举止端庄有礼的大师姐,不吝于换了个人,
他不禁看得也是一呆。

  他火热的目光看过来,岳静登时羞得双颊通红,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
正浑不知羞的痴缠在他的怀抱里,便是自己的两只小手儿,也死死的搂住了他的
脖子,仿佛生怕他又从手心中脱走一般。岳静一阵羞晕,继而大吃一惊,忙不迭
的跳出他的怀抱中,瑟缩在木榻的角落里,背身慌张道:「我……我不能这么抱
着你的。」

  杨宗志咦的一声,慢慢爬过去,来到岳静的身后,伸手一碰,她那双肩颤抖
如同筛糠,他奇怪道:「你怎么不能抱着我了?」

  岳静哭道:「你若死了,我为你作甚么都是心甘情愿,便是一个人终老在这
栖霞山上,静儿也无怨无尤,但是……但是你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静儿便不能
害你。」

  杨宗志柔声道:「你与我在一起,怎么会是害我?」

  岳静抽泣道:「你是天下闻名的大少侠,又是朝廷中位高权重的少将军,前
途无量,静儿却是……却是武当派未过门的媳妇。」

  她说到这里,面色痛苦的转回头来,婉求道:「情郎啊,静儿若是这么出家
了,那便怪不得任何人,也于你无碍,你在洛都想静儿的时候,便来这里上上香,
敬敬佛,与我说几句话,静儿便什么都知足了,但是你若是要了静儿,那便……
那便将武当派上下都得罪了,万万不值得。」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想:「到了这种时候了,她还是一心为我考虑,却从未
为自己作过一丝打算。」

  他伸手轻轻抚摸岳静腮边帽檐下的一截青丝,笑道:「那你这样活着,不觉
得辛苦的么?」

  岳静痴迷的抬起螓首来,任由他深情的抚摸在自己的腮边耳角,坚定的摇头
道:「我不辛苦,静儿不能害你被你师父责骂,也不能害你被武当派的人上门寻
仇。」

  杨宗志哈哈一笑,故意道:「那若是天丰师兄也同意我来找你呢?」

  岳静听得一呆,迷茫的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离开武当山的时候,那…
…那青松道长的面色便很不好看,而且……天丰他……也没有出来见我。」

  杨宗志索性将她盘在头顶上的青帽脱下,放出那一头皓洁明亮的秀发,叹气
道:「我好些日子前,便知道你在栖霞庵出家的事情了,若红师妹将你的事情都
告诉了我,但是……我一直不敢来见你,便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前几天,
天丰师兄从武当山赶了过来,他对我说到,他对你本甚为钟爱,但是却不会勉强
于你,临走前更是谆谆嘱托我,日后定要好好善待于你,不然的话,他半点也不
会放过我去。静儿……你我自从点苍山下相识后,都怪我为人迟钝,一点也没有
体察到你的心思,说起来我对你……我对你才是负疚良多。」

  岳静听得痴痴呆呆,心头不断激荡,咬住淳淳的唇皮,期期艾艾的犹豫道:
「你说的可是……可是真的?」

  杨宗志嗅着她体内无比媚人的晕香,心中一时豪气涌集,索性低头在她吹弹
可破的脸颊上嗜了一口,方才咂舌道:「千真万确。」

  岳静小脑袋中晕乎乎的,竟不知此刻到底是真是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他
亲吻过的脸颊,脸颊上滚烫一片,再抬起头时,便连她清丽的秀目中都荡起了晕
红的秋水,岳静缠绵的低声唤道:「情郎……好情郎。」

  便又抱着他的胸膛留下了缠绵喜悦的开心泪珠。

  佳人投怀送抱,更兼两人经过了如许重重波折,杨宗志心底不由感慨万千,
却又心升柔意,他低头见岳静清丽的素淡小脸靠在胸口上,一副如云的娇躯却是
团身笼罩在宽宽的青色缁衣下,岳静的身材修长,比例协调,小腰柔细凸显出双
臀的豪耸,这般侧身躺着,不亚于山区丘陵般层叠起伏,杨宗志伸了一只大手出
去,用力的抚摸在那高高耸起的雪臀背面,隔着缁衣上下攀爬。

  岳静的哭声不由越来越低,越来越媚,断断续续的连成了似水的呻吟之语,
听在人的耳中又不吝于春气媚药加身,杨宗志呼吸一沉,大手从缁衣的下方钻了
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裤肆意挑弄,将自己调情的手段不禁都施展了出来。

  岳静尚是个无比清纯的处子,虽然年纪不小,又险些嫁人,但是这般被人肆
意亵玩自己的身子,她过去何曾有过,再加上……现下用大手在自己身上无赖作
怪的男子,便是自己死心相许的情郎,失而复得,她紧紧的闭住自己修直的双腿,
将那大手死死的夹在股下腿间,心儿却是飘啊飘的落不下地。

  那可恶的大手却是半点也不老实,甚至激越的穿过重重叠嶂,伸出一根中指
直达她腿心的羞秘地,岳静心慌意乱的娇吟一声,抬头推拒道:「情郎……不要
……不要,你……你还没说过你喜欢静儿呢!」

  杨宗志哈的一声,促狭的回头道:「乖乖的小印荷,你还不进来么?」

  岳静心头一惊,顿时坐起身来,抬头看过去,见到那幕帘被人期期艾艾的掀
了起来,不一会,便垂头钻进来一个面红耳赤的小姑娘,仔细一看,这小姑娘瞧
着面生的紧,但是秀娥如山,粉面桃腮的甚为可人。

  岳静慌张的离开杨宗志的怀抱,低声道:「她是……她是……」

  杨宗志笑道:「这印荷是我身边最最贴心的小丫鬟,她过去听说过我和你的
事情,便要跟着我来一道见见你。」

  他说到这里,又转回头去,道:「印荷啊,你来说说,我过去跟你是怎么说
静儿的?」

  印荷在外面将庵堂的大门闭住,便乖巧的站在幕帘外候着,耳听着里面不时
传来些羞人的娇吟声,再听到公子爷叫自己进去。印荷一呆,本以为今夜又是月
姐姐献身给公子爷那次一样,自己……只能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春戏连连,她进
来后听到公子爷说什么「这是我现下最最贴心的小丫鬟」印荷心头一痴,继而又
骄傲无比的抬起头来,笑吟吟的道:「岳姐姐你好,公子爷他时常对我说起你哩,
他说……嗯,他说你在大婚的前一晚找到他,对他做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后
来公子爷以为你嫁给了别人,又说……又说他自己后悔的要命,甚至为了你想要
去借酒浇愁呢,这还不是他喜欢你么?」

  岳静听得小脸通红,她自然听得出印荷口中的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便是指
的自己在婚前的一夜约见杨宗志,并狠狠的亲了他一口的事情,只不过……这是
自己和杨宗志内心底的隐秘,此刻却由一个外人的口中道了出来,虽说这外人是
他跟在身边的亲密丫鬟,却也羞得岳静着火般的俏脸滚烫。

  杨宗志没好气的瞪了小丫鬟一眼,这小丫鬟和自己来时,还说什么「公子爷
你说有些后悔」没想到在这里就变成了自己要借酒浇愁了,他抬头见到印荷乖巧
柔腻的朝自己白了一眼,那眼神中尽都是促狭和得意涌起,便也明白,这是小丫
鬟在暗地里帮自己啊,她将自己说的愈发难过不堪,岳静的心里头便会更加安心,
不会惴惴不安,以为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

  杨宗志哈哈一笑,低头凑近岳静的耳垂边嗜咬着,柔声道:「你可听清楚了
么,还要我……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不成?」

  岳静心中明明甜蜜的要死,面上却是羞怯的缩着小脑袋,声音娇媚的嗔怨道:
「别……别……印荷妹妹还在呢。」

  杨宗志回头笑道:「乖印荷,你在外面已冻了一宿了,不如……不如也上来
这木榻上,今天公子给你暖暖床。」

  印荷听得小脑袋低垂,两只小手儿在身前使劲搓弄,却是惴惴不前,杨宗志
又道:「你若不上来,难道又要在外面冷风中站上一宿,哎……那我可要心疼坏
了,罢了……那我也下来陪你。」

  印荷听得小脸一羞,却是用劲的咬了咬自己红馥馥的香唇,脚下步子慢慢的
挪了过来,待得到了木榻前,杨宗志右手向后一伸,便将她拉扯得躺倒了自己身
后,印荷缩着脑袋抱紧他的后背,将火热的小脸都贴在那让自己心动难敌的背腰
上,而听着公子爷笑嘻嘻的道:「今日赶了一夜的路,我们都疲乏的紧了,便在
这木榻上歇息一晚,待得明早,静儿你便跟着我一起回洛都好么?」

  岳静不依的扭动细细的蛮腰,颤声道:「不行的,不行的,这里是修佛的地
方,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是对神佛的大不敬,你……你既然这么累,便在
这里睡着,我去外面给你守着。」

  杨宗志哈哈大笑,心知这位岳师姐从小都中规中矩,哪里敢放开心思,行为
不端,只不过越是看到她这欲拒还迎的羞怯模样,他越是心头觉得快意无限,他
索性无赖的将下巴搁在岳静高耸的胸脯儿上,低头找到一颗小葡萄咬了一下,才
眯眼笑道:「我怎么舍得,静儿……你和我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做,还不行么?」

  岳静被他这般作弄一下,已是全身上下乏力的酥软了下来,浑身热热潮潮的
仿佛蕴藉了火气,她抬头迷离的扫了他一眼,却又赶紧垂下头去,口中娇媚的喃
喃道:「你……你果真答应什么都……都不做?」

  杨宗志笑道:「那……那让我抱着你就成,这些日子来,我一想到你已经嫁
作他人妇,总觉得空落落的好生难受,你便当是慰藉我一下好了。」

  岳静心底一柔,暗叹:「罢了……他……他这么说,便是将静儿放在了心上,
总是……总是让自己开心的。」

  如此一想,她才是悄悄的闭住涟水般的双眸,翦瞳摇曳,从瑶挺的鼻中微微
嗯了一声出来,这声音细小,便连印荷躲在杨宗志身后,扯住小耳朵偷听,也没
有听清楚。

  杨宗志探手搂住岳静细细的腰肢,低叹一声:「静儿……你清减的多了。」

  这手中的小腰之细之柔,不亚于狂风中的醉柳,仿佛可以肆意弯折。岳静回
眸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刻骨相思,再看看现下如梦如幻的情景,不禁心头又喜又悲,
便将自己在他怀中更靠得紧了一紧。

  过了一会,一只火热的大手在自己的细腰上慢慢的游走,时而向下滑到香臀
儿的臀瓣上抚弄一番,时而……又向上攀爬到细腰上的玉峰上捏捏揉揉,岳静局
促的扭着腰身,痴迷的娇嗔道:「你……你怎能说话不算,你说过只是抱着静儿
的。」

  嗓音细细,低媚如水,与其说是嗔怨,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杨宗志笑吟吟的道:「小腰细细不盈一握,何以慰藉相思之苦。」

  印荷在他身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背腰,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噗嗤一下娇笑了
出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这静夜中显得如此突兀,她方自一笑,便又死死的伸出
一只小手儿捂紧自己的小嘴,生怕自己惹祸耽误了公子爷的好事。

  只不过她心念间还未放下,却又感到身前一只幽幽的大手从前面爬了过来,
拢身一下便捉到了自己的胸前,捉住那鼓蓬蓬的花间蓓蕾中的一个,然后隔着丝
衣促狭的揉搓起来,仿佛现下公子爷生了气,正在惩罚自己这没有眼色,不听话
的小丫鬟。

  印荷面红耳赤的垂头看看,那坏坏的大手亵玩的正是起劲,带起自己的胸前
酥麻酥痒不断,印荷心头一痴,娇吟道:「公……公子爷……」

  忽然听到隔着公子爷的身子,木榻里面一个更加娇媚的嗓音也是细细的娇喘
起来,轻叫道:「你……你轻一点,情郎啊!」

  这声音方一响起,便又被什么给堵住,仿佛瓮声瓮气的甚是压抑,啾啾的不
断暧昧传来,印荷却是心头一跳,顿时明白……「看来公子爷正在吃岳姐姐的小
舌头呢。」

  前次在江南的茅屋外,印荷曾经隔着倒影看到杨宗志与秀凤交换媾合时的场
面,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躺在了他的身边,亲眼目睹了他轻薄另一位岳姐姐的
全程,印荷心头忍不住一荡,想起那墙壁上的倒影,月姐姐伸出自己甜甜的小舌
头给公子爷肆意品尝,公子爷还夸赞道:「好甜的小嘴啊。」

  现下再听到这相似的声音传来,印荷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涌起,娇躯喷
火轻颤,仿佛霎时便被勾起了自己心底所有的崇拜,痴爱,甜蜜满足和不甘心,
她幽幽的伸出自己一截猩红的小丁香,痴迷的在心底丝丝串串的唤道:「公子爷
……公子爷……你也亲亲人家,印荷这身子上下……全都是你一个人的,人家每
日里都会给你准备着,小舌头,身子骨,臀儿肉……都……都给你吃的。」

  许是感受到印荷心底的呼唤,杨宗志一边急切的吸吮着岳静的香唇,搅动她
那从未被人触碰过的丁香妙舌,一边又伸出那在印荷娇躯上不断做坏的大手,向
后快速的一掳,将小丫鬟的脑袋也拉到了自己和岳静的侧边,耳听着身边小丫鬟
的鼻息中发出渐渐难耐的呻吟低语,将她的小嘴一齐凑上来,三人的嘴角靠在一
处,混乱不堪的鼻息喷得三人都心头火起,三个人的舌头却是死死的搅在了一起,
舌尖上不断打着转摩挲,粘稠稠的春水丝液顺着三人的口角不断滴落在木榻床头
的素枕上。……

  再回到鸿运客栈时,已是第二日的黎明了,天色渐渐透亮,启明星却还没有
散去,杨宗志抬头看看天色,又低头看着怀中并蒂般娇依的两个佳人,心头不禁
又是满足,又是好笑。

  昨夜这般荒唐的要了两个小佳人的处子第* 一* 文* 学* 首* 发之身,一觉
睡到黎明天还未亮,就被岳静给生生的唤了起来,她只说自己已然做了对不起神
佛的事情,便万万不能还赖在那里陪着他睡觉,不然……不然一辈子良心不安。

  杨宗志明白她心头的矛盾,她昨夜那般任由着自己轻薄抚弄,挑起她暗藏心
底的情思已是极限,便不忍心拂逆她的想法,而是顺着她的心意,带着她们一道
回程,来到鸿运客栈的门口,天还未大亮,街上人烟稀少,此刻更是每日最冷之
时,印荷缩着小身子从他怀中站起来便要去叫门。

  杨宗志忽然眉头一跳,想起可儿那鬼丫头现在说不定也住在这里面,若是这
么大张旗鼓的去叫人,难免便要吵醒她,到时候……自己可又头疼的紧。他伸手
拉住印荷,对她眨眼笑道:「咱们回来的太早,还是不要惊醒了里面的人,我带
你们翻墙进去。」

  岳静慵懒无限的倚在他的怀中养神,听了这话只是稍稍抬了抬眼,杨宗志将
步履蹒跚的印荷也拉回自己的怀中,然后走到大门的侧面,嘿的一声腾身翻了进
去,岳静本就身怀武功,所以处变不惊,而印荷更是跟着他翻过一起吴老爷的豪
宅,倒是能够见怪不怪的面不改色。

  杨宗志拥着两个娇躯香喷喷,软绵绵的小佳人走进院中,院中兀自还飘荡着
冷冷的湿气,湿气聚在一起便成了凝雾,笼罩在树藤石道边上,他缩着脑袋走了
一会,岳静忽然打了个娇媚的哈欠,低声道:「情郎啊,静儿怎么觉得咱们这不
是回家,而是……而是在做贼一般啊。」

  杨宗志尴尬的呵呵一笑,印荷却噗哧一声掩嘴娇笑了起来,正轻笑间,忽然
……雾气笼罩的树藤之下传来一个「嗯哼」的怒气冲冲的娇哼声,杨宗志一听到
这个声音,面色更是难看的僵住。

  转头看过去,清风吹过,将雾气渐渐吹散,头顶亮光更盛,便能依稀看到一
个娇小的身影,叉着小腰背靠着桐树站着,那身影上身穿的是一件古褐色的第*
一* 文* 学* 首* 发俏盈小裙,裙边绣了金丝边,两旁各有一截水袖垂落腰际,
细腰上盘了一根宽宽的玉带,此刻正有两只翠白的小手儿叉在上面。

  再看下面……裙角很短,露出下面半截白生生的紧致玉腿,又细又直,好看
倒是好看的紧,但是现下这般寒冻,这玉腿的主人不由也冻得哆哆嗦搜的,再抬
头看上去,便见到一头不算很长的黝黑秀发,只稍稍垂落耳后,遮蔽住了耳角和
半面香腮,秀发头顶被一根银圈给捆住,看着更多了些许少女的活泼可爱。

  只不过那少女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铁青,眼神要咬人吃人的怒瞪着偷鸡摸狗
一般溜进来的三个人,牙关紧咬,将本该红艳艳的嘴唇咬成了青紫色。

  杨宗志呵呵干笑一声,道:「可……可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人家根本就没睡……」

  史艾可等了一通宵,只是想要让他看看自己这般精心打扮后的模样,可看着
他到了此刻方才回转,腋下又亲密腻人依偎着的两个女子,再看那两个女子一脸
的春情妩媚,盈盈的秋水荡人,史艾可却是双眼喷火,哑着嗓音娇喝道:「你…
…你这个无耻无信的大骗子,可儿……可儿信错你啦,哇……」

  她一边哭喊不已,一边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抓住杨宗志的衣襟便是好一顿
老拳猛捶,杨宗志左右尴尬看看,见到岳静和印荷两个丫头的眼中都有揶揄的同
情之色,他低头正要说话,史艾可又猛地停手,伸手一抹香腮哭道:「拿出来!」

  杨宗志听得一呆,茫然道:「拿……拿什么?」

  史艾可却是不管不顾的身手探进他的怀中,摸索了一会摸出个金光灿灿的发
环来,大哭道:「你……你骗我,这个东西我也不给你啦,我……我恨死你哩!」

  她大哭了几声,接着又咬紧第* 一* 文* 学* 首* 发编贝,右手撮指如刀,
向那发环狠狠的打了过去,杨宗志大吃一惊,史艾可是丐帮史敬的唯一传人,更
是他唯一的孙女,因此史敬将自己的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她现下虽然还比不过自
己和天丰等人,那是因为……她年纪尚且幼小,又少有与高手比斗磨砺的经验而
已,她一身的功夫实则早就不凡。

  眼见着史艾可要出手毁去这个发环,杨宗志想要发声喝止已是来不及,只能
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细细的发环叮的一声弹出她的手去,然后在墙壁上猛力一撞,
发环顿时断为两截,在空中分成两处落下,接着一个轻飘飘的类似于绸缎般的洁
白布卷,从那断面中荡了出来,迎风招展,摇摇晃晃的落下了地。

            正文第421章冬雷之六

  昼夜眨眼即过,华灯初上,日子飞快渡过,转眼后已经事浓墨铺天,此刻柯
府内的灯火犹为明亮,从窗几边看出去,整个洛都不觉都是繁灯似火。

  柯若红手抚鬓边的发髻,看着眼前一盏盏明灯高挂,仿佛天幕边的星星,她
却是小牙关紧咬,「自从那日偷偷溜进宫里之后,爹爹……便将我关在家中哪里
也不准出去一步。」

  灯光反射在她的眸子中,透射出忧急,担心和怯怯的不甘之色。

  她一时想:「不知道岳师姐她……她到底最后是出家了没有,我这么些日子
不在她身边伴着,她可不会当真犯了傻,要去作个尼姑了罢?」

  岳静和她一道同门长大,又对她素来甚是关怀,因此在她小小的心眼里,不
禁将岳静当做了亦姐亦母的角色,从小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岳静说,也对岳静
的将来甚为着紧。

  说来说去,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那坏坏的师哥,自从在点苍山下的
茅屋中遇见他后,这坏师哥便好像梦里的魔星一般驻在心间,怎么挥手,怎么撵
都是撵不走的,不但将自己的小心思占了个满,甚至……甚至他连待嫁的岳师姐
也未放过,弄得现在岳师姐好好的人家嫁不了,却是要孤零零的去作个可怜之极
的女尼。

  柯若红眼神幽幽的瞟着灯光,嫩嫩的鼻中娇气无比的哼了一声出来,正在这
时……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顿时惊得她飘渺的神思回了魂,她娇躯一颤,将小
手儿摊开伸出窗外……「要下雨了么?」

  手心中只有冰凉的微风划过,哪有一丝雨滴落下来的样子。

  身处的这间闺房乃是她幽居代独处的地方,现下黑乎乎的没有起灯,方才雷
声过去没有看到闪电,柯若红忽然一愣,心头恍惚的想起一句:「山无棱,江水
为之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这些都写的是极端异常的状况下,才会有的天气变迁,人都说六月飞雪……
乃是有极大冤情就要发生的先兆,那么现在早已迈入初冬,怎么……还会有雷声
响起,莫非方才自己想着心事,却是听错了么?

  柯若红刚想到这里,天空中又是一阵咚咚的闷响传来,透过耳鼓震得轰鸣乱
起,柯若红心头一跳:「坏了,难道……难道是要出事了?那是谁要出事了?是
……是岳师姐吗?不会,师叔一直在身边陪伴着她,想来以那栖霞庵偏僻的位置,
和师叔师姐的身手,自当应付有余,那……那是我那师哥不成?」

  想起杨宗志的音容笑貌,柯若红的心头不禁为之一甜,却又酸楚的甘之如饴,
虽然每每念起他,便会心底里好生难受,可是……又有哪一日能够不想起他呢,
想起他在江湖上对待自己还好的紧,可每次回到洛都,他却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尽顾着去摆他大将军的谱,将自己怠慢漠视的不轻。

  任由柯若红想破小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他为何转变的这么快,回忆起自己
过去还答应过他,欠了他好几下屁股要给他打,她一时倒不知究竟是喜是悲,就
算是上次去宫中寻他,他好像也没有半点要算这笔旧账的意思,他是……忘记了
么?

  楼下传来缓缓的脚步声,柯若红心头一跳,暗自对自己鼓劲道:「我要去见
见师哥,不管他对我好也成,对我坏也罢,总也要见过他的面,当面问个清楚才
行,好过自己整日里在这胡思乱想,他……他的心总是软的,大不了人家到时候
吃点亏,自己投怀送抱的任他打骂,他便板不起这个脸子哩。」

  脚步声越来越近,柯若红一时拿定了主意,便猫着腰悄悄的潜到房门边上候
着,一俟来人进门,便举手敲晕他,然后换下他的衣服溜出去,她屏住呼吸,大
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紧盯着房门,心头默默数着……「三,二,一。」

  房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柯若红拿准时机,小身子如同狸猫一般窜过
去,呀的一声便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

  那人比她高过一头,柯若红高举的小拳头正好落在他的面庞上,只是她下手
间晃眼看了一下,只见到一袭长长的美髯落在面前,她又娇呼一声,霎时停下了
手,尴尬的抬起头,挤出一丝牵强的媚笑,对着来人努了努小鼻头。

  门内黑暗,门外却是传来灯火,将来人的面孔照的清清楚楚,只见到那人面
相清癯,长长的脸庞下留着抚胸的长须,双眼怒瞪下来,好一幅正气威严的派头。

  柯若红幽幽的吐了吐自己的小红舌,陪笑着唤道:「爹……爹爹。」

  柯宴手扶美髯,瞪着柯若红讷讷的收回举在自己眼前的小拳头,粉拳可爱,
带着少女细腻肌肤的嫩红色,柯宴只当做没有看见一般,低头道:「若儿,你怎
么不点灯?」

  柯若红没好气的转回身去,哼哼道:「点灯作甚么,反正……你哪里也不让
我去,也不许我做这做那,点灯直如不点。」

  她说到这里,语气软绵绵的一酸,又娇声哽咽道:「爹爹一点都不疼若儿,
若儿小时候没有娘,可爹爹还狠心的将若儿送到遥远的峨眉山上,现在……若儿
好不容易回了家,爹爹还将若儿看得比贼都紧,哼。」

  柯宴听得面色一柔,轻轻走到柯若红的背后,微笑道:「怎么了,生气了不
成?」

  他稍稍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道:「爹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哥
哥好么,爹爹一生只有你们这对儿女,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你们打算,还能是为了
什么?」

  柯若红快速的转回身来,咬住唇皮道:「爹爹如果为了若儿好,便让……便
让若儿出门去走走,若儿在峨嵋派,在江湖上闯荡惯了,每日里这么傻呆着,都
快要闷死了哩。」

  柯宴板下脸来,沉声道:「不行。」

  柯若红听得面色一窒,便又转回方才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抹着干涩的腮边,
跺足道:「方才说对我好,都是……都是哄我的呢。」

  柯宴语重心长的道:「若儿,这里是五朝古都,可不是下三滥的江湖门派,
更不是任由你爬高蹿低的峨嵋派,在这洛都里,你说话做事稍稍不注意些,就可
能瞬间遭遇满门横祸,况且……现下洛都内并不平静,危机潜伏可以说是一触即
发,前些日子,爹爹已经将你哥哥都送到了北方去了,本想着将你一道送走,可
你说什么都不答应,爹爹没有法子,才将你关在家中不让你出去惹祸。」

  柯若红忧急的道:「谁说我就是个只会惹事的小祸精了,若儿答应爹爹,这
次出门……一定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不给你闯祸还不成么?」

  柯宴咳嗽一声,摇头道:「不成,若儿,你安下心来,也许……也许再过一
两日功夫,咱们也要离开洛都了,到时候不在洛都,你想怎么玩,怎么闹都行,
可就是这一两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呆着,哪里都去不得。」

  柯若红听得一惊,几乎跳起身来,睁大秀眸娇声道:「什么……咱们……咱
们要离开洛都了?为什么呀?」

  柯宴闭目摇头道:「小孩子家,知道这么些为什么作甚,爹爹的这些打算,
自然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一些便心知肚明了。」

  柯若红不依退了几步,急道:「我不……我不走,我不想离开洛都!」

  柯宴微怒道:「若儿,你小时候在外面野惯了,爹爹对你管的也少,可这次
说什么都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乖乖的在家里听话便是,爹爹在外面已经打点
好一切,待得时机成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

  柯若红一想到自己离开洛都,便可能再也见不到可人的岳师姐,更是见不到
那……那坏坏的师哥,小心思里不禁又悲又急,她慌乱的摇着小脑袋,正要抢话,
再见到爹爹一脸威严,仿佛主意已定的模样,分毫不听自己的话儿,正在这时,
楼下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咚咚的跑上楼来,有人开口唤道:「老爷……老爷
……」

  柯宴和柯若红一道看过去,见到一个高大的汉子手忙脚乱的跑上楼来,正是
那府上的宋维,柯宴皱眉道:「有什么事?」

  宋维本想说话,一见老爷身后的小姐,顿时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拿着眼
色焦急的看着柯宴,柯宴移步过去,凑近脑袋,宋维才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柯
若红本伤心难过的紧,瞧见那面目可憎的宋维更是没有半点好气,再见到他避讳
过自己,对爹爹偷偷说话,柯若红心头一哼,跺脚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
面说,爹爹对若儿难道还要瞒着哄着么?」

  柯宴和宋维分开身子,回头一道看过来,见到柯若红叉着小蛮腰,气冲冲的
正轻嗔薄怒,这小丫头今日穿着淡红色的长衣,身材娇小,面上却是杏眼圆瞪,
薄薄的嫣红小唇鼓起,却是好一幅小女儿家情态,柯宴呵呵一笑,宠溺道:「都
是些下人们的小事,若儿,总之爹爹答应你,等咱们走了之后,你想要作甚么爹
爹都不会拦着你,不过这几日你乖乖的呆在家里,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么?」

  他说过话,用手拉着宋维一道出门而去,房门又被他从外掩上,柯若红憋了
满肚子的怨怒无处可发,一时想:「师哥啊,若儿要走了哩,以后……以后可怎
么相见?」

  一时又想:「但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好,若儿走便走了,以后……也不想理他!」

  转瞬间,她面上的神色仿佛换了好几幅,一会是悠悠缠绵悱恻的醉人,一会
又是伤心怨怼的自哀,喃喃的道:「可……可若儿毕竟是欠了他的打哩,我……
我要还给他,不能走了还欠人的情,我……我再去见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便
快快的回来。」

  她自言自语的几句,顿时给自己拿定了主意,便轻手轻脚的掀开木门,抬着
长衣下的裙角,小心翼翼的拾阶而下,走了几步,隐约听见楼下男子的声音小声
说话道:「老爷,那……那杨宗志在府外面求见,您见他……还是不见他?」

  柯宴惊疑的哦了一声,细声道:「他来作甚么,明日便是朝堂大婚之期了,
这种时候……他不去好好自己的准备婚事,养精蓄锐,却跑到我府上来干甚?」

  柯若红听得小眉头一跳,险些从木栏台阶上跌了下去,她两只小手儿死死的
牵住裙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力抑制住头晕脑胀,可心头砰砰的小鹿乱撞,
面色却是瞬间红透,小身子也软了一截,暗自旖旎:「难道……难道师哥他是来
找我的么?」

  师哥与爹爹之间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们虽然同朝为官,但是来往极少,而
且过去还有着一些积怨,柯若红自然想他不会是来找爹爹,而是来找自己的缘故。

  如此一想,柯若红的心跳不禁又快了不少,婴儿般的嫩面上尽是嫣红的血色,
便是方才还怒冲冲的眼角,也微微弯了下来,蹙成了一道月牙眉。宋维道:「老
爷若不想见他,小人便去将他赶走,只说老爷您早已歇下了便成。」

  柯若红听得小眉头一怒,暗骂:「你这没眼色的家伙,师哥好不容易放下脸
子来找人家,你却要赶走他,哼,你若是敢去这么做,我便将你的脑袋打成肿猪
头。」

  柯宴沉吟道:「他……是一个人前来,还是带了随从跟着?」

  他说到这里,不等宋维答话,又继续道:「罢了,他来意虽不明,可咱们却
不能示弱,吩咐下去,在前庭的院子里摆下酒席,我去亲自会会他。」

  宋维躬身道:「是。」

  便径自出门迎人。

  柯若红眉开眼笑的看着爹爹负手进了后门,不一会,换了一身正式的儒服出
来,头戴方帽,腰上悬了扣环,柯若红猫在院外的海棠花下,一时神思迷惘:
「师哥他明日要迎娶什么公主了,今夜却是找到了我家中来,他……他要来说什
么事,难道……难道是要拜求爹爹么……呸呸呸!」

  柯若红手扶花茎,不由羞得面红耳赤,暗啐了自己好几口,才晕淘淘的又道:
「他若不是为了人家,又有什么事情好讲,而且……偏偏要挑着这个时刻,师哥
呀,其实你不用这么郑重行事的,只要你……只要你对若儿好好的笑一笑,再说
一声:」若儿……你留下来罢!『若儿便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愿只身留下来陪着
你哩,哼,若儿才不管你娶不娶什么公主呢,那公主若是看得顺眼,对你也要,
人家便不去理会她,她若是横眉冷对的,对你也骄纵呵斥,人家便给你出头,帮
你找回脸子来!「

  海棠花开在秋后,到这时节兀自还未凋零,花瓣上涎涎的漫出迷人的清香,
柯若红嗅着这馥迷的香味,嘴角甜甜的勾起,一颗小心思忍不住却是飞到了遥遥
的天际,正神游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她一听到这大笑声,顿
时小身子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将海棠花的夜露都震到了自己的脖颈中,夜露冰凉,
可她的娇躯却是喷火般的潮红,她心头甜腻无匹,便死死的闭住了呼吸,生怕自
己一个不小心露馅出来,害的师哥有话说不出口,只得又矮了矮小脑袋,放眼就
着花丛的缝隙朝前庭中看过去。

  不过一会,杨宗志挺拔的身子果然从石门外走了进来,柯若红一见,险些娇
呼出口,忙不迭的身手盖住自己的唇角,耳听见杨宗志笑道:「深夜造访,还请
柯大人原宥则个。」

  柯若红听得一乐,暗想:「这坏师哥还文绉绉的道这些虚礼,他叫我爹爹柯
大人,若是日后人家跟了他,他……他又该怎么叫?」

  柯宴拱手道:「原来是驸马爷来了,不知道夤夜前来有何贵干,老朽已经命
人备下了水酒,便算是给驸马爷提前贺个礼罢了。」

  杨宗志哈的一笑,点头道:「甚好!甚好!」

  不一会,下人们流水价的上了酒菜,大多都是生鲜熟食,酒是宁安府的女儿
红,下人们布置一过,柯宴便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有事要谈,这里不
必伺候。」

  待得下人们都出了石门,柯宴扶起面前的酒杯道:「前次饮酒,还是在妙玉
坊的花船上,驸马爷风流不羁,不但是那姿色出众的唐姑娘对你甚为属意,甚至
我看那阅尽世人的婷姑姑也对你有些不同,现下驸马爷洪福齐天,娶了我朝唯一
的公主千金,日后更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老朽敬你一杯,希望驸马爷不要推辞。」

  杨宗志笑道:「好!」

  便举杯与他痛饮,他一饮而过,啊的一声放下酒杯,四顾看看,这前庭布置
的甚为雅致,柯宴是个文官,想来总有些文人骚客的雅兴,所以这前庭带些仿古
的意味,树荫花丛伴着石桌石凳,此刻头顶若有月色,那更是明月当空,花前树
下甚为宜人。

  杨宗志道:「在下是个军中的粗人,自然不懂得花前月下,举杯邀诗,也不
认为自己攀附上皇族血亲便是飞黄腾达,柯大人,你是朝中的御史大夫,向来学
识渊博,那以你之见,何谓为官之道。」

  柯若红心跳的都快蹦出嗓子眼,眼见着两人客套一过,师哥正要说话,却没
料到出来的是这么一句,柯若红呆住暗想:「为……为官之道,师哥呀,你这话
题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些么?」

  柯宴显然也有些发愣,沉吟道:「为官之道……为官之道自然是,上忠于君
主,下不愧对黎民,进一分本职,而不羞见天地父母也。」

  杨宗志鼓掌道:「说得好!」

  他举杯再饮一口,叹道:「柯大人,那若是有一朝中大官,他……上不忠于
君,下不良于民,阴狠算计,甚至……联通外族,设谋残害朝中同僚,引狼入室,
这样的官,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官?」

  柯宴惊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宗志笑道:「柯大人何必发怒,你是朝中的御史言官,本就是负责监察百
官的品行德性,庙堂百官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你的眼睛之下,若有一个大官的品行,
如我所说一样,你……没有道理一点也不知道才是。」

  柯若红在花丛中听的悻悻然,「难道……师哥今夜找上门来,便是……便是
要与爹爹商讨官场的道德么?那……那人家可怎么办?」

  她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洛都,忍不住都快要堕下泪珠儿来,耐住小性子继
续听下去。

  柯宴独饮一杯,面色不定的道:「不知……不知驸马爷说的这个官,到底…
…到底是指的谁?」

  杨宗志哈哈一笑,再道:「柯大人,难道你还要装傻的么?我若不是拿到了
切实的线索,又岂会夤夜前来私会于你,罢了……你既然抵死不认,那我就一条
一条说出来,看你这御史大人怎么辩解?」

  柯若红听得小身子一抖,恍惚的透过花丛看见杨宗志大声说完话,接着举起
一个酒杯仰头喝下去,此时头顶一个炸雷响起,带起前庭屋檐下的气死风灯都颤
了一颤,灯火闪过,柯若红定眼看过去,见到爹爹脸色震惊的苍白,右手下意识
扶着美髯,将那额下平整的美髯都捏成了皱皱的好几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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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正文第422章盛世之一

  杨宗志咳嗽一声,沉着脸道:「柯大人,我尝听闻忠贤之臣,上古是微子、
箕子、比干之流,今有宰辅卢圭,郎大夫之辈,无一不是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
人,但柯大人你久居高位,却是上瞒圣主,下骗同僚,避过天下人的耳目,行那
苟且之事,岂不让人齿为之冷?」

  柯宴强自支起身子,拂袖怒道:「你今夜来找我,便是要说这些无聊话?那
恕本官就不便奉陪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摇头道:「其实我早就想来找柯大人议个清楚,但是苦无
一个好时机罢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着喝口女儿红,再咂舌道:「前几日……柯大人在城
外不起眼的客栈,会了一个来自北方四国的商人,此事被我手下无意正好撞见,
我一时心底里好奇,便……便使人一道跟了上去。」

  柯宴瞳孔骤然收缩起来,他只听到「北方四国的商人」几个字,心头便叫:
「坏了,莫非是那事情败露了?」

  转眼慌乱的四处瞟过去,下人们早已被他吩咐着出了前庭,眼下这前庭内空
寂的紧,他不着痕迹的将酒杯放置在石桌边,耳听着杨宗志继续道:「后来……
我们追上那个商人,他初始镇定自若,自称名叫禄德泗,乃是北郡的望月城人氏,
哈哈,那禄德泗生得好一幅蛮子的面孔,偏偏说话里漏洞百出,柯大人,你说这
人可疑不可疑?」

  柯宴唔的一声,回过魂来道:「你……将那人怎么样了?」

  杨宗志嘿的一笑,淡笑道:呼「柯大人何必着急,好戏还在后头,那禄德泗
虽是个蛮子不假,但是生性狡猾多疑,口风又甚紧,我的手下从他口中根本得不
到任何的讯息,无奈之下只能搜身,那禄德泗一身打扮普普通通,身上面,怀里
衣兜中没有任何出格的事物,倒是好生可惜。」

  柯宴听得明显松了口气,又将右手从桌面上抬起扶着美髯,沉吟不语,杨宗
志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接着又眯眼笑道:「不过么……后来我手下无意从禄
德泗的发间找到个少见的女式金发环,那禄德泗开始百般狡辩,可一见那金发环
落入我手中,竟是吭也不吭一声的咬舌自了尽,这事情可又变得更加有趣了些。」

  柯宴悚然一惊,险些跳起身来,颤着嗓音脱口道:「你……你……你竟然将
那东西拿到了?」

  柯若红静悄悄的躲在花丛之下,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听出些不对劲来,堂
上的杨宗志虽然一直笑嘻嘻的说话,但是……他每说多一句,爹爹的脸色便难看
几分,直到他说出金发环的事情,一向沉稳有余的爹爹竟然忍不住轰的站起身,
差点将面前的石桌都给掀了出去。

  柯若红小心思里不懂得朝廷庙堂之争,也不明白什么里通外番,乃是怎么样
的天大罪名,可依然能品味出师哥他口中所说的话,正是爹爹心头的忌讳,爹爹
显然是被师哥拿住了什么把柄在手。

  杨宗志饮一口酒,叹息着笑道:「拿是拿到了,可那小小的发环既不能吃,
也不能用,一个死物拿在手中根本起不了半分的作用,我每日里拿着这发环在手,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刻,却是……却是碰到一件怪事。」

  柯宴呼吸稍稍平顺,待得听到后半句,却又是提心吊胆的怒喝道:「你若要
开口说话,便一气说完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半藏半露?」

  杨宗志哈的一笑,心想:「果然渐渐沉不住气了。」

  便笑吟吟的道:「今日清晨,我身边有位小姑娘看这金发环不顺眼,出手便
要毁去它,她手劲用的大了些,没料到竟然将这发环折为了两截,原来……秘密
全藏在发环的空心中,里面飘出来一块布卷,上面用蛮子语写道:」朝中乱象已
成,速速发兵南进!『几个大字,柯大人,你又作何解释?「

  柯宴听到这里,脸色已是死灰一般的沉寂,他心头一狠,右手手腕不经意的
一抖,将端放在手边的一个酒杯便被震落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若是在闹
市中,这一声响也不过如同蚊虫的哼哼声眨眼即过,但此刻却是静夜,柯府中万
籁俱寂,这一声杯落地面听得是如此突兀。

  这一响方过,前庭外的各个角落里一齐涌出几十个汉子,俱都是家丁家将模
样打扮,手持着亮晃晃的钢刀蹿了出来,杨宗志却是早有所峙,身子好像一个飘
忽忽的影子一般,身随影动,径直飘到了柯宴的面前,右手间一阵闪亮挥起,那
些家将们还未凑到近前,再看清楚时,便一个个呆若木鸡,顿时停下了身子。

  他们只见到杨宗志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却是好整以暇的持着一根明晃
晃的玉白笛子,笛尖此刻正无巧不巧的顶住了柯宴的咽喉,微微力透而出,将柯
宴挤得满面通红,呼吸困难。

  眼前景象变幻极快,快得柯若红险些惊叫出声来,她想不到爹爹请师哥喝酒,
却是早已埋伏下了刀斧手,而她更是知道,自己心仪的师哥乃是天下少年英侠的
魁首,一身功夫早已臻于化境,眼下他显然也早有准备,一瞬间便将爹爹拿在了
手里,府中的家将们投鼠忌器,只是半圆的围住了他们俩,却不敢再踏前一步。

  柯若红霎时如被雷火击中,死死的捏紧自己的小拳头,将轻唇咬破,此刻她
年幼的心里好一番痛楚的犹豫不定,她自然不忍心见到爹爹被人所害,但是……
却也更不情愿师哥他折损在爹爹的手里,这眼下剑拔弩张的二人,其中一个是自
己最最尊敬的爹爹,另一个……却是自己芳心早许的师哥爱郎,这二人在她心头
一般重要,也一般贴心,无论哪一个受到伤害,都能让她瞬时崩溃。

  杨宗志将手中的玉笛收回来些,不禁哈哈大笑道:「柯大人,你也恁的沉不
住气了罢,漫说我此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就算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我身份如此
特殊,你道不怕在自己府里害了我,消息泄露出去,难对天下悠悠众口么……嘿
嘿,实话与你说了,我来之前早已交代过从人,若我今夜稍有意外,他们也自然
知道该怎么做,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坐下喝酒才是正经。」

  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恃无恐的将手中的玉笛横放在石桌边,然后取过桌上的
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放在唇边慢悠悠的饮了一口,啊的一声,浑然不将
身边围聚的二三十人放在眼底,那些家将手中持着钢刀,屋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摆,
灯光照射在钢刀上,发出森冷的寒芒。

  柯宴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左右打量好整以暇的杨宗志几眼,才迟疑的挥手
道:「你们……先下去。」

  待得那群家将一一退出院门口,柯宴回过头来,轻吼道:「你……你到底想
怎么样?」

  杨宗志抿嘴浅笑道:「我可不是御史言官,朝中的官员们品行如何,这些自
有别人来评断,我都管不着……」

  话说到这,他的脸色蓦地一冷,转颜道:「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想要请柯大人给解解惑。」

  柯宴咬牙道:「你……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杨宗志回过头来,瞪着柯宴那贯为端庄宝相的国字脸,一字一顿的道:「柯
大人能否告诉我……我爹娘,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柯宴听得一愣,继而嘿嘿狞笑道:「你爹娘自缢身亡,这事朝中天下人人都
知,怎么会来问我?」

  「胡说!」

  杨宗志怒吼一声,握拳道:「我爹娘是何等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
从来都教导我说对事对人不可轻言放弃,要说他们自缢寻死,我是第一个不会相
信!」

  柯宴深吸一口气,慢吐出来嘿嘿笑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半点法
子了。」

  杨宗志怒瞪双眸,忽然缓缓道:「你说说……我爹娘……是不是你下手害死
的?」

  这几个字虽然说得不重,但是听在柯若红的耳朵里不吝于方才的雷鸣之声,
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头晕目眩的只是想:「我爹爹害死了师哥的爹娘?我爹
爹害死了师哥的爹娘?这……这怎么可能?」

  柯宴悠闲的抚须道:「驸马爷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无凭无据的,可莫要血
口喷人。」

  杨宗志冷笑道:「你可能并不知道,几个月前我一回朝,便一直在怀疑你,
所以……我前次故意对你露出口风,说我家中有一个宝藏埋在院内,埋了一些想
不到的秘密,没料到……你果然闻风而动,没几日便派人出发去了吕梁山,嘿嘿
……我一路命人紧跟不辍,将那吕梁山的猎户荣三给捉了回来,他亲口承认,正
是你的家将唆使他去我家中放火,你若是心中没鬼,为何……要命人去我家里放
火,又为何要去捉拿荣三,寻他问话?」

  柯宴听得一愣,惊怒道:「原来是你派人捉走了荣三,哼!看来我倒一直小
瞧了你,我一心以为你是个贪香好色的纨绔子弟,在外带兵也不过仗着父母的余
荫而已,得到军中将官们的爱戴罢了,我却是走了眼,不过……你爹娘之死,可
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杨宗志气恨的一拍石桌,桌面上酒水溅起满地都是,他呵斥道:「还不承认?
自从捉了荣三之后,我便笃定你心中有鬼,但是却想不明白……我爹娘到底有何
地方得罪过你,致使你要这么千方百计的陷害他们,此次……我从吐蕃国返程之
时,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往事,说的是十多年前朝廷二王争霸,北郡幽州城内
有一户姓柯的望族大阀,因为牵扯在这件事情,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前几日
……我又听见那宫中的李尚英无意间叫了声表姑父,这事情在我心中便慢慢的串
成了一根线。」

  他说到这里,垂头见柯宴的脸色变的又黑又紫,抬手饮酒,酒水却是顺着衣
袖滴落下来还不自觉,杨宗志硒然道:「柯大人也姓柯,祖籍是北郡幽州城,也
许……柯大人便是当年被灭门那柯家的后裔吧,柯家被灭全是因为朝廷王位之争
而起,我若事那家的后人,难免也会心怀怨怼,耿耿于怀,继而……开始仇视整
个皇族,如此一来,柯大人这番里通外族的事情便说的过去了,只不过柯大人你
虽与北方四国互通消息,可惜……奈何朝中有我爹爹坐镇,北方蛮子们依然是半
分讨不到好去,因此……他们便趁前次和谈之机,暗命你下手除掉我爹娘,是不
是这样?」

  杨宗志说到最后,几乎是厉喝出口,此刻正好空中一个炸雷响起,惊得一旁
呆若木鸡的柯若红倏地回了魂,她急切的转头看去,见到杨宗志已不知何时站起
身来,整个身影都将爹爹笼罩住,头颅微微俯下去,近近的逼视住了爹爹,双拳
紧握与胸前,显然是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柯若红来不及细想,娇呼一声:「别伤我爹爹。」

  顿时从花丛下跳出小身子,没命的冲到杨宗志与柯宴的中间,两只小手儿死
死的抱住杨宗志的胳膊,娇躯轻颤的轻泣道:「你放过我爹爹,你放过我爹爹,
好不好?」

  杨宗志不曾想这幽静的前庭中还躲着其他人,待得反应过来时,柯若红已经
伸手将自己环抱在怀中,她今日穿着淡红色的长裙,头梳清香四溢的三环素髻,
小脸看着甚为清丽照人,低头一见,就着幽幽的灯笼,便可以看到此时的柯若红
泪眼婆娑的怯怯睨视自己,大大的柔和星眸中俱都是哀求哀怨的神色。

  杨宗志心头不禁一软,霎时却又咬牙道:「若红师妹,你且让开。」

  柯若红死命的摇头道:「我不放手,我不放手,师哥啊,你别杀我爹爹,他
……他老人家若是对不住你,你……你便拿若儿来抵命!」

  这小丫头年纪尚幼,可是这些时日却是出落的香媚诱人的紧,她的脸蛋圆圆
小小的,身子也是娇小的紧,可一身酥骨媚肉却又十足丰满柔腻,此刻她惊慌之
下忘却娇羞的抱住杨宗志,杨宗志甚至都能感到透过那不算太厚的长裙下,一对
浑圆充满弹性的肉球紧紧的顶在了胸前,柯宴忽然惊怒道:「若儿,你……你怎
么出来了,还不快快回去?」

  柯若红背对柯宴,哭道:「爹爹,你快快走罢,师哥他不是坏人,他不会害
了若儿,你去北方找到我哥哥后,从此便……隐姓埋名的躲起来,再也不要出来。」

  柯宴喝道:「我躲起来作甚么,难道你也以为我害死了他爹娘不成?」

  柯若红听得一呆,忍不住回头讷讷唤道:「爹……爹爹你……」

  柯宴气极而笑,指着杨宗志道:「好个自以为是的臭小子,没错,我听到你
说出当年柯家的血案,的确是有些震惊,这事情过去多年,历经者大多死的死散
的散,我本名不姓柯,而是姓梁,当年……我不过是个落魄潦倒的穷书生,正是
柯家的柯桓柯老爷,一眼看中了我的人品,他不但不嫌弃我出身贫寒,将我接到
府上住下,供我四处游学,甚至……甚至还将她最大的女儿许配给了我。」

  他说到这里,眼神忽然慈爱的转向柯若红彷徨的小脸,柔声道:「若儿,那
一年……我和你娘生下了你哥哥,你娘又怀上了你,我自觉学识阅历都大为长进,
便拜别了柯老爷到洛都来赶考,你娘亲心疼我孤身在外,身边无人照料,便不辞
辛劳的跟我到了洛都,我们在洛都住了五个月,期间你也呱呱坠地,我日日用功
苦读,而你娘既要带你哥哥,又要照顾尚在襁褓中的你,还要为我亲手洗衣做饭,
她出身名门,平日里哪里做过这些下作的琐碎事,我本想寻个佣人帮忙,可你娘
她偏偏放不下心来,就这样……我倒是有朝一日真的中了状元,我们大喜之下,
便相邀着赶回北郡去给你外公报喜,可就在那一次,我们回家一看,见到往昔繁
盛的柯家大院,居然一夜之间被人烧成了残垣断壁,府上老少数百人,竟是一个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柯宴说到这里,整个国字脸痛苦的皱成了一团,无力的瘫坐在石凳上,喃喃
的落泪道:「你娘在洛都本就操劳劳累的紧了,这一路奔波颠沛下来,再见到眼
前的惨景,她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仰天吐了几口鲜血,就这么倒下了再也
没有起来,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到洛都,人家金榜题名时都是满堂喜气洋洋,
只有我……回到家中看着哇哇大哭的翎儿和你,痛苦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了记
住你外公的大恩大德,缅怀你娘亲的海般深情,我这才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柯姓,
哎……」

  杨宗志被柯若红死死的抱在怀中,直到听到此刻,才是软软的坐在了石凳之
上,这柯宴口中所说之话,与卓天凡过去所讲隐隐暗合,没想到……原来这柯宴
正是那幽州城内柯家的女婿,说不定……他与秀儿和赛凤也有些干系,再听到他
说起家道败落,只剩下残垣断壁,杨宗志心头不由一酸,记忆起自己回到洛都时,
岂不正与这柯氏夫妇一般,失魂落魄的险些丢了魂。

  他忆及这里,忍不住想要抬手饮酒,才发现双手被柯若红死死的捆住,低头
看去,见到柯若红目满含清泪,眼神无比哀怨难过的看看她爹爹,又看看自己,
似乎是想要放开自己去抚慰爹爹,但是却又害怕自己对他爹爹猝然发难,心中甚
为不敢。

  杨宗志垂头低声苦笑道:「你先放开我,我想……喝口酒。」

  柯若红乖乖的哎了一声,赶紧松开两只小手儿,牵起两个酒杯,给爹爹和他
一人斟了满满一杯,然后递到他们面前,接着又死死的将杨宗志的胳膊抱在怀里,
丰挺的柔胸尽数缠在上面,转头用小肩膀蹭着腮边的清泪,哭道:「爹爹……这
些事情,你过去怎么从不与我说起,便是哥哥他……似乎也不知情。」

  柯宴饮酒叹息道:「过去你们还小,这些惨事与你们说了,又有什么益处?
后来你四岁那年,朝中的阁老,宰辅董近昌过世,那时候我整日浑浑噩噩,没心
思攀附权贵,也没心思封官进爵,还是个初级候补学士之位,只能依照朝礼去祭
奠,夜里我在董府中喝醉了酒,起身去如厕,居然在董府内迷了路,我迷迷糊糊
的穿堂过巷,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到府内一个暗房中传来哭泣的声音,这声音
好生熟悉,惊得我酒意霎时便醒了一半,我蹑手蹑脚的凑近前去,躲在门房外看
见个老者盘坐在董老的灵牌前放声痛哭,那老者穿着一身龙袍,头戴金冠,竟然
是……竟然是先皇在此哭灵,我吓了一大跳,冷汗从额头迸出来,正想悄悄离开,
此时先皇在里面哭着说:」董大哥,你还是比朕走的早了一步啊,想起我们都还
年轻的时候,早已相交莫逆,后来朕当上了皇子,你便一直辅佐朕,前几年朕与
赵敬夺位时,你还不惜冒着性命危险到民间募集勇士,前往北郡幽州城的柯家刺
杀赵敬,赵敬虽然没被刺死,但是却逼得他失心疯般反了父皇,如此……朕才能
如愿坐上皇位……『我当时正在往外走,忽然听到这里,却是大吃一惊,原来…
…原来我丈人一家覆灭俱都是这董近昌一手害死的,就连我那可怜的夫人香消玉
殒,也是拜他所赐,我隐约听到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吼叫:「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就这样,为了不连累家人,我回家后便将翎儿送去外地求学,再将
若儿这四岁的小孩儿送到了峨嵋派去学艺,便是希望你们各有文武之才,就算不
能艺冠天下,至少日后也可自保有余。」

  柯若红听得杏眸通红,瘪嘴嗫嚅娇唤道:「爹爹……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柯宴摇头叹息道:「爹爹心中只有你娘亲和外公的血仇,自幼对你照顾的不
多,所以爹爹才想弥补一番。」

  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柯大人,你若要对董近昌寻仇,可他人已死,灰
飞烟灭,难道你要迁怒他的子女不成,你若是不对董近昌报仇,只能追根朔源去
寻惠宗先皇,他是皇上你是臣子,你更加没有半分机会,我只想知道我爹娘到底
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干系在其中?」

  柯宴哼的一声,硒笑道:「若非先皇他为谋夺皇位,我丈人一家怎么会横遭
满门惨祸,他是皇上,却不分是非曲直,指使董近昌杀了我一家无辜妇孺老少几
百口,却毫无悔意,我虽不能直接痛快淋漓的血刃仇人,却是……却是可以害他
江山,自那以后,我一改心中颓丧,想尽办法的升官进爵,从候补学士,大学士,
户部侍郎做到了御史大夫,我与先皇也多了一些接触的机会,我便暗暗的留意打
听他的嗜好,以便投其所好,原来这惠宗皇帝虽是带兵出身,却是……却是性好
渔色,我打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便千方百计的找了些民间丽质女子,敬献给他享
用,他龙颜大悦之下,也对我越发的器重。」

  杨宗志冷笑道:「你却又一直暗中私通蛮子,授意他们进犯我南朝的疆土,
原来我南朝国力强于北蛮,可战场之上却一直是败得多,胜得少,俱都是因为朝
中有你通风报信,我还记得一年前北郡十三城之战,我去收复十三城之前,听说
这十三城都败得甚为冤枉离谱,蛮子出兵神出鬼没,没下什么力气,便将十三城
尽数纳入版图,甚至……甚至我后来出兵之后,闪电般收回十三城,再打到蛮子
的凤凰城,也都是你一手安排也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情绪瞬时激动起来,怒道:「你有一家血仇这是不假,但是…
…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所害之人,大多都是冤枉无辜之人,远的不说,就说跟
我一道讨伐凤凰城的七万将士,他们哪一个家中没有父母妻儿,哪一个不是一腔
热血报效朝廷,到头来却被自己人出卖,便连我自己,也险些在凤凰城中丢了脑
袋。」

  柯宴听得默然不语,柯若红却是死命的将杨宗志拉了下来,杨宗志又喘息道:
「还有……自我走后,你便开始千方百计的陷害我爹娘,你首先定是不知从何处
得知皇上青睐一位佳人之事,所以找了酷似那位佳人的李尚英进宫侍寝,从而获
得皇上的宠信,接着……便诬陷我爹爹与蛮子使者间私通,害的我爹娘有口莫辨,
是不是?」

  柯宴嘿嘿笑道:「你这小子聪明的紧,却也自以为是的很,不错,我确实是
看见皇上他日日对着一个画卷叹息摇头,仿佛睹物思人,皇上登基以来,我也曾
托人献了些秀女入宫,可皇上却连一眼都不看,好像是只对那位画中的姑娘情有
独钟,无奈下我托人将那画卷偷出来看了一夜,暗暗记在心底,后来我返乡之时,
无意间在幽州城遇到了柯家的一些乡下穷亲戚,那些人中有一个小伙子,却是…
…与那画卷中的女子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杨宗志点头心想:「是了,看来……秀儿和赛凤果然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柯家
的后人了,不然怎会和柯家的乡下亲戚长得如此酷似?」

  柯宴道:「这时候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才是浮上心头,那小伙子既然与画卷
中女子长得如此相像,我便花下重金将他买回了洛都,命人将他作了一番改造,
再送到妙玉坊去学习女儿家的仪德,让他以太监的身份进宫侍候皇上,皇上乍一
见到他,果然触景生情,大为欢喜,忙不迭将他纳入了后宫中,从此……后宫里
大乱,满堂百官人人都知道皇上宠爱男鸾,冷落妃嫔,让他威德尽失。」

  他说到这里,微微颔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你爹爹,他亲自去见蛮子的
使者,正好被我碰见,这事情千真万确,不但我见着了,而且丞相卢圭也一齐见
到了,回来之后我想,这事终有间隙可用,便让人捏造了一封蛮子使者给你爹爹
的信件,在他们走后交给皇上的手里,我本意是要让皇上对你爹爹起疑,从此不
敢再多启用他,却没料到你爹娘却是忽然自缢身亡,你说你爹娘生性坚定,百折
不屈,但他们的死的确与我没有直接关系……」

  杨宗志霎时怒起道:「你说与你没有干系,那为何事后又要暗中命人去烧我
家宅?」

  柯宴摇头道:「你爹娘虽死,但是……那封伪造的密信却被他抢了回去,终
是留了个破绽在外面,我只想让人去偷回密信罢了,至于烧府之事,却是那荣三
自己见财起意所为。」

  杨宗志一跳而起,喝骂道:「就算我爹娘是自缢身亡,难道不是因你密谋陷
害,才会受冤不住寻了短见,我身为爹娘的儿子,只恨不得手刃你才算甘心。」

  柯若红死死的攀住他的胳膊,哭道:「你别杀我爹爹,我爹爹也可怜的紧。」

  杨宗志红着眼眶,垂头道:「你爹爹身世可怜,便能祸害全天下了?那我爹
娘,和被他害死的数万南朝将士,岂不是个个冤屈无比?」

  柯若红被他大声一骂,顿时可怜兮兮的低下了小脑袋,小手儿却是毫不松开,
杨宗志又咳嗽道:「柯大人,你今日所说之事,我只是将信将疑,现下没有凭据
证明你说的全是真的,不过么……你私通蛮子的事情,却是有书信为谋,我自会
一一禀告皇上,让我爹娘沉冤得雪,方才若红师妹脱口说,让你去北方找她的哥
哥,然后归隐起来,哼,看来你是早已准备好后路了,所以方才见事情败落,竟
敢对我动武,你定是打定主意杀了我后连夜逃走罢!说不得……我只好先拿住了
你。」

  柯若红惊恐道:「师哥啊,你……你别抓我爹爹。」

  杨宗志冷着脸运气道:「我不捉他,万一他跑了怎办,你快放开我,不然休
怪我出手了。」

  柯若红死命的摇着小脑袋,哭泣的婉求道:「不会的,我爹爹他……师哥啊,
你抓住若儿便是了,我爹爹年纪大了,受不住刑罚,你捉住我呀,爹爹他素来最
是疼爱若儿了,自然也不会丢下若儿独自跑了的,好么?」……

  出差在外,只能两章合成一章发,见谅!

            正文第423章盛世之二

  深夜清冷的街道上,杨宗志一边背着手踱步,看着地上浅浅的两个倒影,一
边心头砰砰乱跳:「难道……爹娘竟然真的是因为受不住冤屈,而双双寻了短见
不成?」

  联想到方才柯宴口中所说,看来事情基本对得上号,转念又想:「若是柯宴
所说句句属实,那爹爹私下去见过蛮子使者,这又是为了什么?爹爹他……向来
嫉恶如仇,定然不会是去通风报信,却又为何要在和谈之前去会蛮子?」

  柯宴说到,此事不是他一人亲见,而是卢圭伯伯也一道看见过,说不得到时
候只有找个机会问问卢圭伯伯,才能证实,可是……为何卢圭伯伯过去从来没有
跟自己提起过,难道是怕爹娘死去之后,面子上还抹不开么?

  杨宗志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头一时不禁郁积,说到底……今夜所见所闻,与
自己最初的设想偏差不少,若爹娘当真是自缢轻生,那自己除了将这柯宴的事情
告知给皇上,还能……做些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楚楚可怜的垂着小脑袋,紧跟在侧的小丫头,见到她恰好
抬头看上来,圆圆的杏眼一亮,似乎是想要讨好的朝自己露齿一笑,却是凄婉之
下,荡出了一缕比哭还要难看的轻媚娇颜,这小丫头不过十五岁大的年纪,却已
经孤身在外闯荡了十一年了,想起她不过四岁年纪,便被柯宴送到了遥远的峨嵋
派中,杨宗志的心底不禁又是一软。

  转念暗骂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你是不是太过心软了些,为何这若红师
妹哭着抱住你,不住价的求你,你便不忍心将她爹爹拿回去,而是依着她,将她
给捆在了身边?」

  若红师妹不是柯宴,她自幼在峨嵋派练武,虽说功夫并不绝顶,却也大不同
于寻常普通人,看着一个柯宴便是这般的难了,再看着这样一个精灵古怪,却又
有着可怜身世的小姑娘,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她若想要逃走,可多的是主意和办
法。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幽幽的入再叹了口气,柯若红恍惚已长大了几岁,听到
头顶他的叹息,忍不住抬头娇声柔弱的道:「师哥啊,你……你可是对若儿不放
心的么,你尽管放心,你爹娘的死因一日没有水落石出,若儿便发誓一日都不离
开你身边,你如果实在还会担心,便……便找一副手镣脚铐将人家锁起来好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阵苦笑,柯若红又死命的垂下小脑袋,将下巴都抵住了高
耸入云的胸脯儿中,悄声哽咽道:「人家过去还在想,答应过你让你好好的打人
家一顿小屁股,算作欠下给你的债哩,却没想到……原来我爹爹这么得罪过你家,
现在……就算是将若儿的小屁股都打烂了,恐怕也解不了你心头的痛恨呢,呜呜
……若儿实在是担心害怕的很呀!」

  她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今夜里……她经历过缠绵的思念,
接着又遭逢大喜大悲,一颗小心思里早已浑然没了半点主意,此时夜深人静,独
自走在杨宗志的身边,冷风吹起发角,她才是放开心思恸哭出声。

  杨宗志左右看看,这里虽是洛都街头,但是深夜过后街上早已没了行人,灯
火冥灭幽静一片,她这般大哭起来,听在耳中如同夜枭甚是突兀刺耳,杨宗志叹
息一声,牵起她的小手儿,将她拉扯到屋角下,低声道:「别哭了,深更半夜的
要吵醒了人家不成。」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柯若红更是哇哇哭的凄切哀怨,杨宗志想起那日
淮南八仙曾说过:自己身后随时跟了好几波来历不明之人,显然都是些眼线。

  他心头不禁烦闷,今日出门便是悄悄出门,没有惊动任何人,此刻回转自然
也不想惹人嫌疑,他不得已开口轻喝道:「不要哭了!」柯若红听得娇躯一颤,
登时哑口般止住了口中的呜呜猫吟,抬头可怜巴巴的用泪眼睨视住他,杨宗志低
头一见,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这年幼的若红师妹似乎是做了些打扮,不但扑了水
粉,甚至还抹了胭脂和唇线在面上,此刻大哭一过,红的胭脂和绯色的唇线都乱
糟糟的涂满了娇颜。

  这小丫头本有一幅童真娇痴的素颜,此刻怪异的抹满了红色和绯色,看着便
如同可怜的小花猫般惹人发笑,杨宗志方自想笑,却又霎时皱起眉角,只是轻轻
伸出手去,将她脸上的嫣红都抹在自己手心里。柯若红柔和的扬起小脸,任由他
的大手抚弄在自己火热的俏脸上,胭脂虽然抹去,却又霎时荡起了红晕,红色兀
自未退。

  柯若红的眼眸一阵心醉的迷离,既在心中柔柔的呼唤:「师哥啊,好……师
哥!」

  又凄切的想:「万一你爹娘真的因为我爹爹而死,若儿可……可怎么活啊,
若儿只能把自己的命抵给你了。」

  只是这么一番想法涌出,她顿时眉头一跳,「既然若儿活不下去,倒不如…
…将自己的小身子也献给了你,只望你能就这么放过我爹爹,哎……不知道你愿
不愿意要!」

  柯若红的眼眉渐渐溢出了惑人的秋水,呼吸一时也急促了不少,两人站在幽
静的屋角下,彼此对视,呼吸间喷出道道白雾,杨宗志都能清楚的闻到她小嘴一
鼓一鼓,弥出大量的甜腻香味到自己的鼻中,这丫头年纪虽小,可气质却出落得
熟媚的紧,再加上她呼吸之余,高挺的两团胸脯腻肉随之一起一伏,乳肉似乎要
顶破那并不太厚的淡红长裙,却被紧紧的捆束在胸前衣襟下,迸出两个催人的圆
球,圆球间又深深的折出一道沟壑,随着起伏仿佛在眼前朝自己深情召唤。

  杨宗志垂眉叹道:「咱们走罢。」

  柯若红忽然伸手盘住他的胳膊,将那丰满弹性惊人的一对玉乳磨在上面,腻
声道:「师哥啊,你讨厌人家了么?」

  杨宗志摇头淡然道:「讨厌倒是说不上,但是我们结识已久,而今夜你也听
到了我们两家间的恩怨嫌隙,我……我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而已。」

  柯若红晕着小脸,娇声细细的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爹爹不喜,所以……
连带着也有些厌烦人家,但是……但是我爹爹说过他没有害死你爹娘,若儿相信
他不会对若儿撒谎,我跟在你身边……便是要将这件事情搞得水落石出。」

  杨宗志忍不住回头,皱眉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他害死了那么多南朝将士,
便就这么算了么,即便是我不追究,可是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他又岂会放过?」

  柯若红听的小脸一呆,撇住红嫩嫩的小嘴道:「这事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
晓么,你……你放过我爹爹,让他走了成不,师哥啊,我爹爹害了天下人,我都
不害怕,我只害怕……他害死过你的爹娘,只要我弄清楚这件事情,不是我爹爹
作的,其他你要打要骂,找我来就是了。」

  「你……」

  杨宗志一时无言以对,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不再理她,而是抽出她香艳胸口
中的胳膊,沿着屋角下的暗影向前走去,柯若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头一动,
「爹爹说过没有害死他爹娘,若儿呀……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爹爹么?事情一定
另有原因的,只要都弄清楚了,师哥便不会这么讨厌你,也不会连你的小屁股都
不愿意打了。」

  柯若红毕竟尚自年幼,心思活络,喜怒都形于面上,这般想清楚事情的经过,
不由得一时又喜上眉梢,抬头见着杨宗志的背影已经逐渐隐入屋檐下,看着淡淡
的若有若无,她的眼眸不禁微微一痴,继而死死的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一脸俱
都是振奋之色,向着墙根下拿到黑影青烟般的跟了过去。

  两人一道回了鸿运客栈,方一敲开院门,迎面便碰上一身女装的可儿候在门
口,史艾可看见杨宗志回转,也不搭话,而是那细细的眼眸不断瞟着他的身后,
待得见到他身后期期艾艾的跟着个束手束脚的小丫头,垂着小脑袋走了进来。

  史艾可怒气冲冲的指着杨宗志,脆声道:「你……你又去领了个女孩子回家,
昨夜一个,今夜……又是一个,你到底要带回来多少个才算知足啊。」

  杨宗志心头甚为烦闷,转头对柯若红道:「那左进厢房的最后一间,是岳师
姐现下住的客房,你若是不想自己单独呆着,便去和她住在一起。」

  柯若红本来可怜兮兮的垂着小脑袋,听到这话却是跳起小身子来,惊喜交集
的道:「岳师姐,你……你也把她接过来了?」

  她忍不住嘻嘻一笑,又促狭道:「师哥啊,我还以为你要放过岳师姐哩,没
料到……你早就对她觊觎的紧了罢。」

  柯若红一边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洁白的小手儿,然后笑吟吟的道:「好了好了,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就去找岳师姐说说话,问问她是怎么愿意住到你这里来
的,你更不用担心我会跑了呢。」

  说话间,她已经穿花蝴蝶般的跑了开去,肥翘的玉臀儿在夜色下兀自扭摆不
止。

  史艾可一时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头与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一般大,可是……她
那对浑圆无比的胸脯儿和身后的圆臀到底是怎么长成的呀,竟能生得这么的大,
不但又圆又大,而且瞧着弹性十足,一跑将起来,乳波肉浪的端得惊人。

  史艾可咂舌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是女子的裙装,自己的裙摆甚至……比她
的还要短上一截,露出了一段白生生的玉腿,可自己身段瘦弱多了,无论胸脯儿
还是小屁股都无法与其比拟,若不是这两条玉腿又细又直,如同新剥的莲藕,当
真会显得无地自容。

  史艾可委屈的转过头来,见到杨宗志仿佛老僧一般垂眉敛目着,心头才稍稍
好受了些,便要放缓声调与杨宗志说会话,杨宗志兀自道了一声:「夜了,早些
休息罢。」

  就垂头入了自己的客房。史艾可悻悻的站在房外等了一会,见到房中的灯火
一亮,接着又快速的灭了下去,她却是好生难眠。……

  夜已深,天地宁静,慈宁宫中同样也是个不眠之夜,此刻堂皇的锦床边点着
一盏亮晃晃的明灯,将整个慈宁宫的内寝都照的透亮无比,坐在温暖舒适的床头,
便让人升起一股温馨甜蜜之意。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了呀!」

  虞凤呆呆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灯芯,秀丽无双的眸子中也燃起了充满憧憬,期
待和兴奋快慰的滔滔烈焰。只是转瞬之下,眼角却又漫出一股惴惴不安的自怨自
艾来,「可这样的大喜之日,皇兄他为何要……为何要拿住倩儿妹妹不放出宫呢?」

  杨倩儿与她一道,已经在慈宁宫内呆了好几个日子了,按照习俗惯例,公主
大婚之前不得与自己的夫婿见面,这倒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倩儿妹妹只是相
公的妹子,为何皇兄也要让她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哪怕她哭着闹着要出宫去,
皇兄也是避而不见。

  这些日子来,虞凤不知多少次的前去拜求仁宗,可是仁宗都推说事忙,对她
不予理睬,她眼见着自己就快要是杨家人了,日后可能要与这小姑子相处很长的
时间,现下大婚之前,哪里又敢对倩儿多有得罪。

  虞凤低低的媚叹了口气,恍惚着扫眼瞧过去,正见到自己锦床内的一角,杨
倩儿正紧闭着秀眸,冷着小脸,小手儿攀在被角外,睡得好不恬静,对着这比自
己尚且还小了两岁的小姑娘,虞凤心里却是升起了一股钦佩之意,前几日,这小
姑娘哭过闹过之后,见到并不凑效,但也渐渐安分下来了,每日里该吃的吃,该
睡的睡,倒不愧她是杨老将军的爱女,相公他唯一的亲妹子了,从她细弱的小身
子和倔强的表情上,分明可以看出将门之后的大气度来。

  虞凤也曾经轻言轻语的安慰劝解她说:「倩儿妹妹,你不用害怕的,皇兄留
你下来,也许是觉得我闷了,所以让你来与我解解闷,顺道里也能在我们之间接
下一些感情才是。」

  杨倩儿却是淡淡的回话道「害怕?我可不害怕,我要等着志哥哥来救下我,
接我出去,在此之前,他入不了宫,我便该乖乖的等着他,能吃能睡,不要让他
为**心。」

  虞凤不禁听得好生羡艳:「看来倩儿妹妹对相公他的崇信,已经到了万事万
物都无法动摇的地步了,她相信相公,甚至……超过了相信她自己啊。」相比较
于自己来说,这娇躯纤细的小姑娘,或许才是个真正心性坚定,毫不摇摆的巾帼
英雄。

  她甚至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对自己说:「其实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
志哥哥,而是因为……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想着要一辈子要跟他长
相厮守了,当年……他满身鲜血的被爹爹从战场上救下来,我从小到大没有任何
一个时刻,好像那时般的心疼过一个男孩子,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疼惜
他,陪着他,给他做最最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想到这里,虞凤的小心思里竟又是酸楚,又是羡慕不已:「倩儿妹妹她……
好大的胆子啊,她是相公名义上的亲妹子,却自小便爱恋着相公,与他相依为命
长大,比起自己这千金尊贵的孤单公主来,她倒是不知幸福了多少而不自知呢。」

  继而又痴痴的心念:「相公啊,到底你……到底你还有多少个女子,对你死
心塌地的呢?她们难道……个个都好像婕儿姐姐和倩儿妹妹这般出众的么?凤儿
……也爱你爱得发痴发狂,可即便是如此,抛开凤儿的独特身份来说,凤儿却是
半点信心都没有了呀!」

  宫内灯盏明灭的闪了一下,虞凤的眼前仿佛也是一闪一闪的,幻化出一个笑
嘻嘻没有半点正经的俊逸面孔,那面孔咧嘴一笑,仿佛逗弄自己说了几句轻薄话,
然后再眨了眨眼,却是淡淡的烟消云散而去。

  虞凤飞快的伸出一只小手儿,想要捕捉到自己眼前的那副笑颜,可是小手儿
在冷冷的空气中一搅,那笑颜好像轻雾一般消散的更快,她口中吟的一声娇叹,
倒是缓缓的滴下一颗缠绵的相思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银牙一咬,又拢身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之中,暗自对自己
道:「明日一早,我便悄悄的将倩儿妹妹交到相公的手中,我既然答应过不让倩
儿妹妹受到半点委屈,便不能对相公他食言,凤儿呀凤儿,明日你便心愿得偿,
真的嫁给坏相公了,以后无论他身边到底会有多少个妻妾,你也要好像倩儿妹妹
这样,不惊慌,不害怕,用最美丽自信的自己……去讨得相公他的欢心来。」

  如此一番想法下来,虞凤才算是止住了心头的失落和惴惴不宁,而是给自己
又鼓了鼓劲,一时之间,她的心底里充满了不屈的斗志和满怀的甜蜜期望。她躺
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忽然嗤的一声娇笑了出来,然后转过轻媚的小脸去,对那独
自燃烧的灯盏噗的一吹,灯火顿时灭去,整个慈宁宫不由都陷入了深深的静谧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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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24章盛世之三

  翌日天还蒙蒙亮,院外便有人来唤,杨宗志起了早,让印荷将所有的小丫头
们都叫到了主客堂中,再将前些日子定下的细节对她们一一说了遍,这些话过去
和岳静,柯若红和史艾可,都未曾说过,她们听了后,岳静只是淡淡的一笑,倒
不多接话,史艾可却是惊讶兴奋的跳起小身子来,踌躇满志的道:「怎么了……
要……要出大事了么,不然你怎会这般慎重,哥哥,你说说,可儿……能够为你
做些什么?」

  柯若红牵着岳静的小手儿道:「师哥啊,听你话的意思,难道你和我爹爹一
样,也是安排着要离开洛都了不成?」

  杨宗志听得一呆,犹豫半晌,才点头道:「不错!」

  柯若红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次跟在了他身边,不然爹爹和他
一道都走了,我们之间日后岂不是天涯相隔,下次再见又到何时哩?」

  筠儿柔声道:「大哥你尽管放心进宫去就是,你先前吩咐的事情,我和姐姐
都已经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了,只不过……我们就是有些担心你,你一个人孤身
呆在宫哩,与外面不通消息,我们始终是放心不下。」

  杨宗志嗯的一声,正待搭话话,柯若红忽然抢着道:「这怕什么,我进宫去
陪着师哥就是了,他是当朝的大将军,身边难道还不能跟着几个侍从手下不成?」

  杨宗志楞道:「你跟去要作甚么,你和静儿一起,也先离开洛都城了再说。」

  柯若红娇声羞笑道:「师哥啊,你不怕……我不在你身边呆着,就这么独自
跑了呀,今日你是大婚之人,周遭事忙,我跟在你身边的话,既能在你脱不开身
的时候帮你办些事情,又能让你看的死死的,岂不是最好?」

  史艾可一听,顿时跃跃欲试的脆声道:「就是了,我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儿
家,寻常宫中侍卫我还不看在眼里呢,哥哥,我也跟你进宫。」

  她们两人话音一落,众女顿时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杨宗志听得头大无比,
外人来人又高声呼叫起来,他转身听了听,摇头道:「不用了,我在宫中只需要
觅得一个合适的时机,偷偷出来便可,根本没有半点凶险,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照
应。」

  他一边说话,一边想要跨步出门。

  索紫儿却是笑嘻嘻的跳出来拉住他道:「哥哥啊,紫儿也有些担心你周转不
开,你……你就让她们跟着一起去嘛,紫儿是不会你们南朝的武艺,不然呀……
人家也好想跟着去看看热闹哩。」

  杨宗志听得几乎要翻白眼,不过一会,史艾可与柯若红便一道跑进去换了男
装出来,只见她们二人身材一般高矮,却是一个清瘦窈窕,一个丰满姣丽,可儿
惯常身着男装,梳着短髻,看起来倒还罢了,但柯若红却是第一次穿着这紧绷绷
的侍卫服,她的脸蛋带些婴儿肥,脑后两个鼓鼓的发团用侍卫帽包着,娇躯却是
猛凸怒翘,虽然也用了布条在里面缠绕了好几圈,可即便如此,依然还是让那前
后各自两团酥嫩的媚肉,几乎要喷将出来,端得好不滑稽,她们两人出房对视一
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眸中的兴奋喜悦之色,却又不好意思的相视一笑,便一起
推着杨宗志出门而去。

  杨宗志回头轻声吩咐道:「淼儿……你记得过一会去叫醒婉儿,然后让她带
着师父师娘早些一道出城,记清楚了吗?」

  何淼儿柔声一笑,点头应是,他才被两个小丫头半拉半抱的出了大门。门外
等了一顶霸气十足的鸾轿,洛都虽是高官巨纣聚集之地,但是好像眼前这顶鸾轿
一般气派的轿子却也是少见的紧,仰面看上去,只能看到鸾轿很高,足有三四个
人上下,轿上是金顶的龙凤銮驾,自上披下好几道薄薄的彩色轻纱,将整个轿身
都覆盖在内。

  光这副鸾轿旁便等候着数十个轿夫,他们有的用手托着木栏,还有些却是半
伏在地上,用腰背顶起前驱,正前方甚至还有九匹健马拉住辕门,足见这鸾轿之
重。随行的侍卫太监们催促杨宗志赶紧上轿,免得误了吉时,杨宗志被数人扯住
手脚,踉踉跄跄的爬上鸾顶,方自还未坐定,史艾可和柯若红却也嘻嘻哈哈的跳
了上来,用手摸摸这,又瞧瞧那,满脸都是惊讶羡艳的神色。

  出了府门前的小巷子,从高高的鸾轿中看下去,才是让人叹为观止,今日出
宫迎娶的队伍仪仗,前有龙武卫校官三百六十名,个个跨坐在高头骏马上,手中
持着威风凛凛的龙凤宝旗,中有随行的下品官员七百二十人,却是人人官服在身,
佩戴喜孝的双虞帽,仪仗的最后才是一些姿色出众的宫女们,手中捏着从鸾轿上
飘散而下的金撵子,列队摇曳生姿。

  此情此景,即便是在整个南朝开元一百四十年中,也是少见的很,因此长街
两旁的道路边,早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到处人头攒动,从鸾顶上看下去,
便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帽子,俱都看不清面孔。

  仪仗走得很慢,两道边跟随着吹鼓奏乐的队伍,鼓声和唢呐合在一起,将整
个洛都城都渲染的一派喜气,队伍走几步,又有太监们扯着嗓门大喊道:「公主
出嫁……普天同庆,皇上大赦天下啦!」

  百姓们听到这些喊话声,顿时一齐拍手叫好,消息灵通一些的,更在人群中
四处散布:「当今天下唯一的鸾凤公主,终于要嫁人了,听说……这有幸能娶到
她的人物,正是御前钦封护国大将军的杨大人,他们俩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
岂不羡煞我等?」

  其余人听了一道哈哈大笑:「杨大人娶鸾凤公主,这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便
已经定下了,现在只不过是完婚而已,再说了,鸾凤公主是怎样丽质天成的绝代
佳人啊,除了杨大人……天下间又有哪一个能够真正的配得上她?」

  柯若红和史艾可攀着小手儿,将小脑袋从鸾轿边悄悄凑了出去,眼望着两道
旁高楼林立,奇树在列,此刻不但是高楼上,奇树下,就算是洛河两道边,都挤
满了闻讯赶来的人群,人群凑在一起唧唧咋咋的,将欢腾喜庆的锣鼓声都压下去
了一些。

  两个小丫头好笑无比的听了一会,又一道转回头来盯着杨宗志,似笑非笑的
前后打量,杨宗志垂首斜靠在鸾座上,耳听着纷纷扰扰的声音窜进轿中,心头却
是不住价的叹气:「皇上这般大费周章,大肆排场,真真是想逼得自己没了退路
不成?」

  再又想到:「这人山人海的情形若被凤儿看见,以她年少富于幻想的心思,
指不定会有多高兴,但是……自己却是要负她而去,让她在全天下人面前丢尽脸
子……哎!」

  一想到这儿,他心头不禁隐隐作痛,说来说去,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们和高贵
的虞凤之间就好像两道大山中间隔了深深的鸿沟,自己跳到这边……就不得不负
了另一面,自己选了另一面,这边却又交代不过去,也许唯有自己跳进滚滚鸿沟
之中,才能……一拍两散。

  柯若红自懂事起便在峨眉山上长大,虽然她出身洛都,可眼前这般盛世光景
却也从未见过,她脑袋里不免既是新奇,又是雀跃,晃眼向下打量,鸾轿在大队
的娶亲仪仗护送下缓缓驰过繁华街头,两侧边不时还有些虔诚的子民归伏在地面
上,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柯若红心头一动,想起昨夜里听到爹爹口中说起的往事,皇亲国戚看着自是
尊崇神秘无比,可谁又知道,这些光鲜的表现下,却是龌龊不断,祸害丛生,正
想到这里,柯若红忽然身后一酥,忙不迭的跳起身来,娇昵的嗔道:「哎呀……
你……你干嘛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却是红了小脸,转头看过去,见到……原来是史艾可那小
丫头一脸好奇模样,贼头贼脑的打量着自己的腰后,甚至……还悄悄的探出一只
小手儿,在那两团丰满的腻肉上捏了一把。

  柯若红凑近过去,低声羞涩道:「你……你作甚么?」

  史艾可一脸委屈的抬起小脸来,龇着碎白的玉齿,讷讷道:「你这家伙怎么
能生成这样?」

  柯若红晕红着圆嘟嘟的小脸,飞快的将那只还在自己肥臀儿上肆虐的小手扯
了下来,咬牙道:「什么长成这样,你……你快放手!」

  史艾可满脸都是羡艳的神色,手指间隔空还捏了一捏,回味无穷的道:「你
这小丫头跟我差不多大呀,可为何……为何你的小屁股能长得这么丰满的,不但
丰腴,而且还很有弹性……唔……」

  柯若红听得满脸绯红,忙不迭的伸出手将史艾可的后半句捂在了口中,然后
……羞怯的瞟了身后不远处靠坐着,神思不属的杨宗志一眼,才凑低声娇羞道:
「你……你小声点,你要做死呀,这种……这种轻薄话你也说得出口哩。」

  史艾可挣扎了几下,从她的手心中逃脱出来,眨眼咯咯笑道:「我……不该
说出口,那我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对你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呢?」

  「唔……」

  柯若红听得媚眼飞跳,岂不……岂不正是么,那家伙呀,不但敢这么说,甚
至……甚至他还打过这肥颤颤的小屁股好几次呢,只是不知道……他心里面……
是不是也会有些喜欢?这个想法一旦跳出心头,柯若红顿时感到那香臀儿也热乎
了起来,更是带起一丝奇怪的痒意,她怪异的扭了扭小蛮腰,拉过瘦弱的史艾可,
与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起了话。

  杨宗志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皱着眉头坐在大位上,微风从南吹起,将宽宽的
五彩轻纱捻子吹向了北边,他心头不由好生失落,爹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去
了?自己作子女的,在爹娘临走之前都没有尽过孝道,服侍在身边,现下想要见
他们两位老人家一面,已是阴阳两隔。

  眼前柯若红与史艾可不知是说起了什么事情,仿佛甚为投缘,一齐咯咯咯咯
的掩嘴娇笑了起来,笑声如同珠落玉盘,叮叮叮的清脆无比,他心头倒是升起一
丝怜悯,这两个小丫头外表看着又顽皮,又爱捣乱,可是……她们一个自小父母
双亡,另一个却是母亲早逝,又被父亲给送到了遥远的川蜀学艺,此刻两个身世
相近的小家伙凑在一起,说起了女儿家的私密话,言笑间,红唇白齿,轻言媚语
的,端的是一幅活色生香的香媚图,他的心思一阵飘渺,隐约回到了一年前的北
方战场上,那手中展开的一道锦囊,锦囊上刻骨铭心的画着一位远眉轻黛的俏佳
人,随着锦囊上燃起的烈火,容颜缓缓坠地而不见。

  走了不知多久,轿下传来高高的呼声:「落轿!」

  史艾可与柯若红一道爬到前面,就着小脑袋看下去,却又傻了眼,轿下此刻
并列着跪倒了黑压压一片人,恍惚数过去,不下千人之多,整整齐齐的跪在皇宫
大宝门前。只有一人……负手站立在人群前,穿着的却是一身便服和长带子的靴
子,史艾可奇怪的问道:「这人不来行礼,他就是……他就是当今皇上了么?」

  柯若红见那人五十多岁年纪,扎着头巾,额下却是长须齐胸,她嗔着圆圆的
媚眼道:「好像……好像不对呀,我听爹爹说,当今皇上恰好年少长成,好像…
…可没这么老!」

  杨宗志慢条斯理的爬过来,从两个小丫头香喷喷的肩头上看下去,只看一眼,
又赶紧跳下鸾轿,跑上前恭谨行礼道:「卢圭伯伯,您怎么也赶来了?」

  卢圭微微一笑道:「杨贤侄,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皇上怕还显得不够隆重,
所以让我也来做个媒,他来亲自给你们主婚。」

  杨宗志见他穿着一身便服,那是用的朝上最最尊崇之礼,不禁汗颜道:「这
不是折煞小侄了。」

  卢圭把过他的胳膊,笑道:「你是居正公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亲子侄一般,
我给你做这个大媒,那是最最合适不过了。」

  杨宗志笑着抬起头来,与他一道入宫而去,走了没几步,想起昨夜的见闻,
轻声道:「卢伯伯,小侄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不知……是否唐突的紧。」

  卢圭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何必拘礼?」

  杨宗志重重的点了点头,与他入了宫门,转头看四周从人站得比较远,才低
声凑近道:「小侄听说,我爹爹在去年和谈之前,曾经去私下会过一次蛮子的使
者,这事情乃是伯伯亲眼所见,可确有其事?」

  「哦……」

  卢圭重重的拖了一个长音,沉吟道:「你……你这是听谁说起的?」

  杨宗志道:「这说起之人只说您当时也在现场,却是不愿提及自己的姓名。」

  他现下还未想好到底怎么处置柯宴,因此也不方便透漏出柯宴的名字来。

  卢圭捏着胡须踌躇道:「这个嘛……这个嘛……」

  杨宗志恭敬道:「卢伯伯,我爹娘在世的时候,曾经多次跟志儿说起到,卢
伯伯您是当今天下第一清官,一心只为社稷江山,从未徇私枉法,小侄与您交往
亲近的少,却也对您好生敬佩,常想着为官便要学习卢伯伯那样清廉自省,您可
是真的看到有这回事,却又念着为我爹爹清誉着想,所以才不告诉我?」

  卢圭听得面色一窒,咳嗽一声犹豫道:「杨贤侄,自从你带兵北征之后,这
洛都和谈之事本是我和你爹爹二人主事,这些你都知道,我们和蛮子使者会过一
面后,有天夜里……我从皇宫中出来,途径蛮子使节的会馆旁,竟然见到……竟
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看的大吃一惊,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发现果真是居正公,当夜我便前去找你爹爹问话,你爹爹只是苦着眉头饮酒,却
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我回府后想想,更加不得安省,那时正是我们大军在北郡
传来捷报,可谓紧要关头,你爹爹此举却是难以捉摸,无奈下……哎,我只得去
面见圣上,将这事情源源本本的都禀告给皇上。」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叹气道:「杨贤侄,你可莫要怪我,我对你爹爹
的生平为人自是信得过,但是……难保他不会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踏错一步,兹
事体大,我一人根本拿不了主意,所以……所以才会向上禀报。」

  杨宗志听得心底一沉,喃喃道:「如此说来,我爹爹……真的去会过蛮子使
者了?」

  爹爹一身傲骨,领兵数十载而胜多败少,他一生最最痛恨蛮子,怎么会……
怎么会与蛮子之间扯上关系?这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再说……皇上知道这件事
情后,以他年少气盛的性子,又会怎么论处?

  他们说话间,穿过门廊,来到五彩缤纷的御花园,身前一个尖尖的嗓音高喊
道:「圣旨到!」

  杨宗志和卢圭一听,不由得一齐跪下来接旨,刘公公宣道:「今大喜之日,
朕特赐大将军玉制黄腰带一菱,靴子、尘笏、马鞍各一件,红罗一百匹,银器一
百对、衣料一百身、聘礼银子一万两。望大将军日后善待鸾凤公主,和谐美满,
钦赐!」

  杨宗志跪在地上苦笑:「朝下百官送来贺礼无数,皇上又赏赐这么些金银玉
器作甚,摆在家中好看么?」

  口中却是虔诚十足的道:「臣领旨谢恩!」

  刘公公将手中的圣旨交到他的手心里,右手向后一扬,便有几列宫廷侍卫手
捧锦盒走上前来,刘公公呵呵笑道:「大将军,皇上一片好意,你都收下罢,眼
下吉时快到,你速去前卿院更衣涮洗,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摆好了酒席酒宴,正
等着你呢!」……

  上一章的ps是谁给我加上去的,那本书我都没看过,呵呵,看来是网站的
主意!

            正文第425章盛世之四

  隔着厚厚的珠花窗壁,依然可以听到外面震天的锣鼓喧嚣之声,只不过声音
稍稍悠远,传到慈宁宫内已是小了许多,尽管如此……虞凤依然可以想象得出整
个洛都城会是怎样一幅沸腾的场景,听下面不断进出的来人小声议论,今日皇兄
不但在皇宫内摆下了喜宴,甚至……沿着长长的洛水之滨也布下了酒席无数,皇
宫毕竟是森严之地,只有少数身份地位独特的人才能入内,还有甚多前来朝贺的
大小官员,以及番族的使节都被安置在了洛水旁下。

  虞凤的心头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今日是自己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大日子,
今夜一过,自己……便要作那坏相公的小妻子了,虽然前次宫中私会,坏相公对
自己态度不好,甚至……事后还留下生冷的话语独自去了,但是……不论如何,
自己总要嫁给他了,这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今日之前,虞凤有时候都会觉得自
己仿佛如处梦端,现下这结果,实在无法不令她激动难禁。

  慈宁宫中不断涌进涌出一些下人宫女,手中收拾的大多是她的随身之物,这
些镜台,书卷,摇扇无一不是在皇宫内陪伴自己十多年的旧物,此刻都被皇兄当
做自己的嫁妆赐到了坏相公的家中,虞凤缅怀的看着这些多年熟悉之极的东西,
左手摸摸,右手拿起又放下,再过不久……自己便好像这些嫁妆一样,也会被送
到大将军府去了罢,想起今夜便是自己与他的洞房花烛夜,郎情妾意下,自己一
定要死死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将这些日子来憋在心头的,却又苦无机会对他说起
的话儿,尽数宣泄给他听,也好让他知晓,自己对他的那一幅相思眷念之情,实
在是已经到了明知面前就是万丈悬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身下去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虞凤顿时稍稍清醒过来了,暗自回思起昨夜的主意,嗯,下面…
…就是要将倩儿妹妹送到他的身边去了,但是自己又千万不能露面出来,故老都
说,大婚之时,掀开红盖头前,新郎官与新娘子切忌不可提前会面,否则便会大
大的不吉利,也给这二人幸福美满的婚姻带来不可控制的祸端,虞凤明明万分想
要见杨宗志一眼,可偏偏又要苦忍住自己的心事,中规中矩的按照习俗来办,自
然是害怕自己无法与杨宗志白头终老。

  虞凤大大的杏眼左右瞄瞄,见到下人们各自忙的紧,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才
是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她今日起得极早,更是早就梳妆打扮将自己修饰得活色生
香,只见她此刻挽着雍容华贵的长髻,额角上贴下来几许刘海,将媚气无比的小
脸衬托的好似春海芙蓉,窈窕的身子上穿着大红的喜服,脖子和手腕上挂满了珍
珠翡翠,金光闪闪的甚为耀眼,右手的指尖还带着翠白的玉石戒子。

  虞凤的右手稍稍一动,便牵书到了身边一个紫裙小衣,面色清冷如常的小姑
娘手边,相比于虞凤此刻国色天香的贵气打扮,杨倩儿却依然是一幅民家丽质女
子的模样,神色冷漠的坐在她的身边,仿佛这身边万千的喜气一点也与她沾不上
边,她的小眉头微微蹙着,嘴角呢喃的蠕动了几下,忙碌的下人们自然是什么也
听不到,只有一直关切着这未来小姑子又或者是小姐妹的虞凤才能隐约听清楚,
她呼唤的是:「志哥哥……志哥哥……」

  虞凤心思一柔,忍不住拿起她羊脂白玉一般的小手儿,亲切的凑过去道:
「倩儿妹妹,前些日子让你一直在宫中陪伴着我,可是苦了你哩,这些天我一直
无法出宫,所以也不能把你护送出去,不过今日便又不同了,我皇兄禁锢着你,
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他坐上皇位也不太久,对你志哥哥看得极重,所以对你绝
不会有半点恶意,我们一会……便偷偷的溜出去,让你和志哥……和相公呆在一
起,到时候皇兄就算是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她温柔的话儿说到这里,隐约感到面前近在咫尺的倩儿神色一动,接着却又
淡淡的沉寂下去,虞凤急道:「怎的,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哎……倩儿妹子,
你千万不要生气呀,我日后若是见到皇兄,一定大大的骂他一顿,替你出头,好
不好?」

  虞凤此刻眼波流转,目中尽是讨好十足的意味。

  杨倩儿狐疑的抬起螓首来,犹豫道:「你……你真要送我去见志哥哥?」

  虞凤重重的一点小脑袋,娇笑道:「若是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我还怎么
好意思嫁给你哥哥?」

  她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便亲昵的牵起倩儿的小手,然后拉着她一道与自己出
门,两人联袂方自走到宫门前,虞凤忽然又转回身来小声道:「坏了,那几个…
…那几个面孔生厌的龙武卫怎么还站在宫门前不走?」

  前些日子,无论倩儿要去哪里,这些面无表情的龙武卫便会站出来阻止,即
便是虞凤出头应付,他们也只说是仁宗的旨意,半点也不退却,虞凤气恨的早已
牙根痒痒,却是拿这些油盐不进的龙武卫校官没有半点法子,她悻悻的拉着倩儿
又走回到宫内坐下,为难的蹙着小眉头道:「这可怎么办,没想到……今天这样
的日子,这些人还是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我又怎么带你出门?」

  倩儿神色冷漠的看着虞凤在自己面前,一时欢愉,一时小心翼翼,一时又愁
眉不展,心想:「哎……这位千金公主,便是那次我和志哥哥在北郡出征时,说
起的那位公主大小姐了罢,没想到……没想到就连身份这般尊贵的她,也为了讨
好志哥哥想破了脑袋,足见……她对志哥哥倒是真情真意一片。」

  回想起那个风雪飘零的夜晚在望月酒楼上,志哥哥还在自己身边笑嘻嘻的打
趣:「什么什么公主千金啊,在我眼里,只有倩儿公主,其他的……我一概都不
识得!」

  当时志哥哥那句话,真真是说到自己的心坎里,让自己兀自甜蜜了好几个晚
上,便是夜里睡着了,耳边还不断的回荡起这句话来,现下一年刚过,志哥哥却
是要当真娶她了,而自己……却被他好生忽视。

  倩儿心头一痛,脑子却是更加清醒,她忍不住凑近虞凤香气扑鼻的小脑袋边,
低声道:「你……你果真是要送我去见志哥哥,不后悔么?」

  虞凤苦苦的皱着眉头,闻言抬头道:「我怎会骗你?」

  倩儿道:「其实咱们若要出宫,前些日子极难,但是今日么……却又极为简
单。」

  她说着话,眼神斜斜的睨视住虞凤姣丽的眼角,眼见着虞凤顿时雀跃道:
「你有什么法子,何不快说出来。」

  倩儿回头望着忙碌的宫女和下人们道:「平日的时候,你这寝宫哪敢有这么
多人进进出出,清静的好似一潭湖水,湖水生不起波澜,怎能浑水摸鱼?」

  虞凤迷茫道:「这……这话怎说?」

  倩儿斜睨了她一眼,暗想:「志哥哥为人最是聪明机智,便是自己也赶不上
他,可……可他要娶的这位公主,看着……却不那么灵光了呀。」

  她压住细碎的嗓音,娇声抵住虞凤绒绒的小耳线,悄悄的说起话来。……

  前卿院乃是平时宫中为了接待外臣使节送设的驿馆,天子龙威,素来不见外
客,只有些身份特别的臣子觐见,又或者是周边列国的王公使者们前来朝拜时,
天子才会在这里面见来客,以示品阶尊贵,降阶相迎之意。

  因此前卿院只是在皇宫的外围,并不深入,由此向内……龙武卫将官更加森
严,盘查的也会更加仔细,杨宗志被刘公公拉扯着到了前卿院内,迎面只见一排
气势俨然的屋舍,能够在这里盘桓半日功夫的人,身份已是超然的紧,就算是没
看到过金殿宝相,回乡去,也能和左邻右舍吹嘘几天几夜停不下来。

  刘公公伸手向前一指,笑道:「大将军……那左手间的庭院,奴家已经唤人
都收拾完毕了,就屈尊你去那里更衣换洗,然后稍等片刻,时辰到了,奴家再亲
自来迎,带你面见皇上。」

  杨宗志抱拳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刘公公谦和的闪身避过,谄媚的笑道:「怎敢当大将军的大礼,咱家还希望
大将军日后能在公主和皇上面前替咱家美言几句呢,咱家便感激不尽。」

  他一边说话,一边举手相送,忽然看了一旁如影随形的柯若红,史艾可一眼,
奇道:「两位……两位请留步,这里面只有大将军一人能进得去的。」

  史艾可转回头来,龇牙道:「他都能进去,为何我们就不许入内?」

  刘公公眼见一路来,这两个身材矮小的侍卫官便一直跟在杨宗志的身后,显
然是他的近人,言语中便不敢多有得罪,而是难为的强笑道:「这里面……这里
面就算是一些地方上的五品六品官员来了,也是只能看得进不得,朝廷律法如此,
可不是咱家故意为难。」

  说到朝廷律法,史艾可顿时傻了眼,想要辩解一时没有说辞,想要强行冲进
去看看罢,却又被眼前气势宏大的楼阁水榭所摄,勇气有些不足,她瘪着小嘴,
忍不住拿俏丽的眼神回望身边的柯若红,倒是希望这身边同样毫不安分,却又有
些官家身世的小丫头能站出来说说话。

  只不过柯若红虽是柯宴的爱女,却是少见皇家,上次她偷偷的跟着爹爹入宫
看了一眼,又悄悄溜进去找杨宗志,便被爹爹回家给关了十来天,因此她见史艾
可黑白分明的眸子斜睨过来,也是摊了摊手洁白无比的小手儿,一脸都是茫然。

  两人一道回头去看杨宗志,杨宗志无奈道:「刘公公说的是实情,这里面住
下的人都是民间少见的奇人,又或者是达官贵人,你们在门口等一等我,我进去
换换衣服便出来,跑不掉的。」

  他说完话,不去对视这两个小丫头恶狠狠的目光,而是闪身入内,一时只感
到头疼:「筠儿和淼儿好生胡闹,怎么……派谁不好,偏偏要派这两个性爱惹是
生非的小家伙跟来,只希望……今日里她们收拾起小性子,千万不要滋生太多的
是非就好。」

  皇宫浩大,即使是在江湖上颇有见闻的史艾可和柯若红方才也不禁转花了眼,
一路上尽见楼宇高悬,层层叠叠,花鸟虫鱼应有尽有,许多花树开满了或是紫色,
又或是绚蓝色的花蕊来,站在皇宫中,便让人想不起现下乃是寒冬之节。

  史艾可与柯若红百无聊赖的候在前卿院的大门口,耳听着里面吵哄哄,闹腾
腾,心头不禁又是好奇,又是按捺不住,史艾可娇气的嘟着红彤彤的小嘴,背着
小手儿走来走去,柯若红却是用根手指头抵住香艳十足的红唇,若有所思。

  她们二人自今日相聚一会,顿时觉得各自都极对胃口,因此不会半日不到的
功夫,两人的关系却是处的极好,史艾可开口唤道:「喂,大屁股的丫头,哥哥
他一个人进去了,咱们就在这外面傻乎乎的一直等着?万一……万一他要是独自
跑了怎办?」

  柯若红登时好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猫一般跳起小身子来,慌忙伸手掩住了史艾
可挂着坏笑的小嘴,颤声道:「咱们……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么,这……这什么
大……大,的称呼,日后再也不许提起了么?」

  史艾可不依的扭着细腰,促狭笑道:「唔……你放开我呀,闷死我哩,咳咳
……怕什么,哥哥现在又不在这里,咱们两人说说悄悄话,又打什么紧?」

  柯若红的小脸顿时如同身后一株艳丽的奇花一般,红馥馥的开了个遍,她喘
息几下,低声道:「不管在哪里,这话也不能说,人家才不是什么大……大屁股
丫头,只是这地方老是不断长大,一直下不去,人家有什么法子……」

  史艾可低头瞄了瞄她那身后的翘臀儿,果然……是生的丰挺圆润,即使是包
裹在和自己一样的侍卫服下,也是怒突突的,香艳诱人的即将弹了出来,她羡艳
的啧啧几口,又笑道:「为什么要让它下去呀,我听人说……听人说,屁股大的
女人比较好生养,而且生的都是大胖小子哩!」

  柯若红听得眼泛桃花,嘶嘶的咽了一口香津唾沫,她也不是什么欺软怕硬的
人儿,眼见着史艾可目光幽幽的斜看向自己的身后,那眼神中浓浓的,透出尽是
羡慕的神色,柯若红咯的一笑,娇昵道:「原来你这么不断的说起我的……我的
那里,便是因为羡慕哩。呀呀……哥哥,哥哥,叫的好亲切啊,只怕我那恼人的
师哥呀,现在还是将你当做小妹妹一样看待罢,所以你才会这么愤愤不平的找我
的事。」

  柯若红一边说话,一边还像小狐狸一般风情万种的扭了扭自己身后圆滚滚的
肥臀儿,娇气的眼神中尽是得意和促狭的笑意,史艾可却是忍不住芳心一恼,敛
住娇笑,狠狠的道:「谁说我只是他的妹妹了,他……他可是对我发过誓的,再
说了,别看你这里生的美,可哥哥……他还摸过……摸过我……」

  「摸过你什么?」

  柯若红笑吟吟的垂头看下去,见到那一脸男儿家神色的史艾可,此刻却是粉
面桃腮的红了一片,说话间,眼角荡起媚人的秋水,淡淡的女儿家香味却是瞬间
变得又浓又醇。

  史艾可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抚弄那曾经被杨宗志轻薄的小酥胸,只不过在这
大屁股,大胸脯的小丫头面前,她又俏生生的止住,转头一看,见她笑的山花烂
漫,圆圆的小脸上俱都是荡气女儿家的春色,史艾可话题一变,才道:「咱们在
这都是说说罢了,可恨……可恨那臭哥哥独自躲在里面逍遥快活,根本半点也不
知情,喂,大……柯丫头,你敢不敢跟我进去看看,这里面是一幅什么样子,看
看那臭哥哥在做些什么?」

  柯若红听得小脸一呆,她倒是和史艾可一样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眼下
就算是皇上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丝毫惧意,但是……这皇宫内的规矩,爹爹
上次来之前,也曾经反复再三的与她强调过,柯若红犹豫道:「不……不好的罢,
我听爹爹说,这皇宫里面不能乱闯,一旦被人捉住了,那就是死罪,不但自己要
死,而且……还要害的全家都受累。」

  「哪有这么玄乎……」

  史艾可混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她虽然心头有些进去看看究竟的冲动,但是毕
竟杨宗志就在一墙之隔的里面,她倒是有些不敢,这小丫头在天安县城做惯了小
霸王,自少便被群丐宠溺的无法无天,却是在见了杨宗志后,对他亲近之下,又
有些说不出的敬畏,她正神色犹豫了几下,忽然抬眼看见……面前有两个神神秘
秘的女子,掩着头脸向这边走了过来。

  那两个女子穿着一般宫女的宫装,身材倒是好的紧,脸庞半是遮掩,半是露
出的盖在领口之下,眼见着自己和柯若红守在宫门口,那两个女子仿佛甚为忌惮,
而是稍稍转过了身子,不让自己看到她们的面色。

  史艾可只是打眼晃了一下,依稀里能分辨出,那两个女子的眼神额头都生得
极为俏媚,肌肤雪白,透出一股淡淡的红色,史艾可眉头一动,正要说话,忽然
又惊讶的看着那两个女子鬼鬼祟祟的从自己身前,径直走进了前卿院中。

  史艾可顿时不依的叉住小腰,对柯若红怒道:「看到了么,我就说哪里来这
么多破规矩,这两个不就是平常普通的小小宫女嘛……她们……她们都能随随便
便的进去,这样看来,咱们是上了臭哥哥的当啦,他不想咱们俩跟在身后碍眼,
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来,将咱们留在外面呢。」

  柯若红咦的一声,倒是也没了主意,史艾可又咬牙切齿的道:「咱们也进去
看看,说不定……臭哥哥现在正在里面调戏人家小姑娘呢,他这每天都往家里带
不同的女孩子,我……我可不能放着他再这么胡来啦!」……

  对不住,昨晚住在海边,无法上网,所以没法更新,今晚想办法补上,另:
本书答应过众位书友,喜剧大团圆结尾,因此看到对史艾可的爱护留言,我只能
说……这都是剧情过程,其余不表!

            正文第426章盛世之五

  史艾可与柯若红轻手轻脚的溜进了前卿院,一入院内,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
清香,这前卿院内栽满了雪白的梅花,梅花开在群芳凋零的冬季,百花枯萎之时,
它却正当傲然挺立的灿烂时节。

  这院子虽然看着甚为宽阔威严,但是……守卫却并不森严,只是有几个笑嘻
嘻的寻常龙武卫将官,穿着银光灿灿的铠甲,眼神却是煞是有趣的盯着院子深处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儿家上下扫视。柯若红仔细看过去,见到那些女子们大多是粉
色衣裙,正围在左手边一座庭院外娇笑着说话,她们一边说话,一边还拿起眉笔
和胭脂在脸上涂抹着,仿佛是唱戏的戏班在后台准备。

  史艾可的眼神却是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前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背影看,越看…
…越觉得那两个宫女形迹可疑的紧,她们不但轻轻遮住了自己的面容,甚至……
眼见着左手边人员众多,她们好像更加忌惮,而是悄悄的转到了右边的客房边四
处窥视,好像对这前卿院也甚为陌生。

  史艾可哼的一声,回头道:「咱们跟上去!」

  柯若红咦的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正见到那两个女子探头探脑的凑到
右边那排厢房前,她狐疑的道:「跟上去作甚么,你不是说……进来找师哥的么?」

  史艾可伸手指了指自己胸前落的衣襟道:「难道你忘了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了,咱们是哥哥身边的哼哈二将呀,这两人看着如此可疑,那些色迷迷的侍卫们
又都去看漂亮女儿家去了,难道咱们不该去看个清楚?」

  柯若红犹豫道:「还是……还是不好罢,万一师哥一会出来了,见不到咱们,
岂不又要大发雷霆了?」

  史艾可笑道:「你怕什么呀,哥哥要是生了气,你……哼,你便好像方才那
样对他扭扭大屁股啊,保管哥哥马上就会消气哩。」

  柯若红注目一看,见到史艾可虽说是笑着说话,不过语气中酸溜溜的意思却
是昭然毕露,柯若红咯的一声,但觉好生满意,却也被她激发出心头的好奇来,
当下二人不多话,而是避讳着那些龙武卫将官的目光,顺着梅花梅树间的空隙,
钻了进去。

  眼下正是初冬,寒梅虽然开放,却还没到艳丽素裹之时,只是绒绒的散出了
花骨朵儿,史艾可与柯若红闻着清淡的梅香,蹑手蹑脚的探进去,凑近些依稀能
听到那两个宫女小声小气的嘀咕声,其中一个道:「应该……就是这里吧,我只
是听人说他在前卿院内焚香沐浴准备,等到吉时才能进宫去面见皇兄,可不知道
这前卿院原来这么大呀,这里高楼琼宇一眼望不到头,具体他现在哪一间,我可
没了半点主意。」

  另一个道:「咱们挨个挨个去找不就成了,这里房舍再多,也不过几十间,
你若是不方便的话,就先回去好了。」

  前一个听了这话,赶紧道:「不怕的,我送你过去见他,便……便要马上回
去了,我……我可不能现在与他会面,不吉利的呢,我看那边人多的紧,不如…
…我们就先在这边的厢房中找找罢。」

  两人说过了话,便一道凑近右手边的一排厢房打探,史艾可与柯若红狐疑的
跟在她们身后,见到身前二人一无所觉,她们既感有趣,又觉得奇怪,两人互相
对望了一眼,史艾可在柯若红的小手心里写道:「她们在找谁?」

  柯若红摇了摇头,写回道:「不晓得,咱们还要跟上去么?」

  史艾可对她点了点头,两人又轻手轻脚的矮着身子凑过去,见到那两位宫女
每到一处厢房的边上,便会将小耳朵贴到门缝上听了一遍,听一会,见里面没有
动静,又会互相摇着头凑到另一处厢房门口。

  如此听了六七处,到了右手进一个极不起眼的厢房门口时,史艾可和柯若红
已经快要蹿到她们的身后了,柯若红看着面前那两个贼头贼脑的小宫女,不禁笑
颜一开,顽皮心起来,忍不住想要凑过去吓她们一吓,忽然听到厢房内传来说话
的声音,一个沙哑的男子嗓音开口道:「苏姑娘,咱们现在呆的地方,便是这南
朝的皇宫大内了,这里千金尊贵,神秘的紧,寻常人……一辈子下来就算是做梦
都看不了一眼,更何况我们还能端坐着好好的喝茶说话,哈哈哈哈!」

  那男子的声音听着极为陌生,却是透出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炫耀之意传来,
柯若红听得眉头一皱,忽然史艾可又凑上身来,在她小手心里一划一划的写道:
「你看看,我说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罢,咱们果真上了臭哥哥的当。」

  柯若红心头也是一恼,禁不住手心里的痒痒,快速的缩回了自己的小手儿,
这时另一个娇软如同薄薄轻纱一般的媚气嗓音响起道:「哟……余先生,我觉得
这里也不过寻常普通的紧那,你今日这般的志得意满,莫不是……莫不是你那主
子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了不成?」

  余先生哈哈大笑道:「苏姑娘你是西蜀罗天教的逆贼,那罗天教虽然处处倒
行逆施,但是……坐拥西蜀却也富可敌国,所以你是见怪不怪了,哼哼,实话跟
你说,这里只是这皇宫大内的偏殿,等到了正殿之上,你再看看,这里的气度…
…又岂是你西蜀邪教所能比拟得了的!」

  身前那两个宫女本来正要转过身去,挨个去探查另一间,她们听了这话,前
面那一个倒是没有太多反应,而后面那个身材娇小些的,却是身子颤了一颤,仿
佛甚为动容,站立不动了。

  「罗天教的?」

  史艾可与柯若红一道听得眼神明亮,她们两个小丫头久浸江湖,自然知道罗
天教是什么所在,更加清楚罗天教在江湖中的地位,史艾可一脸兴奋的嫣红,转
过头来又抓住柯若红的小手儿,悄悄写道:「看!我说这里面大有事端的罢,我
听爷爷说,这罗天教敢于对抗朝廷,他们的人怎么会在皇宫里面?」

  柯若红茫然的摇了摇小脑袋,心底却也同样好奇,她们一齐凑上前去,耳听
着里面那苏姑娘媚气娇嫩的嗓音咯咯传来道:「余先生,你一边口口声声的说我
的身份决不对外泄露,一边却又不断在我面前提起,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余先生嘿嘿笑道:「你知道些什么?」

  苏姑娘娇滴滴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拿捏着我的身份作为要挟,不过是
想逼我就范罢了,你是喜欢我这身子……和我的脸蛋儿是不是?」

  窗外的四人听到这里,隐约都觉得心头猛地一荡,这窗内苏姑娘的嗓音媚气
天成,又带着些嫩嫩的天真女儿家的娇痴,只让人听在耳中,恍惚就能看见一个
含羞带怯的轻媚小姑娘,在眼前搓揉衣角,摇曳着丰挺小身子的模样,更是能透
过那小身子,看到一张笑嘻嘻毫无正经的俊逸脸孔,对着自己深情凝视。

  这一语传出,不但是房外的几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产生了暧昧的联想,就连
房内那余先生的嗓音也变得又急又重,呼呼的喘息道:「要挟……要挟怎么敢当,
呵呵,苏姑娘,你是不知道,擅侯自从见了你之后,一时惊为天人,这天底下丽
质女子虽多,但是生的好像苏姑娘这般天香国色,却又如同皓洁的梅花一般惹人
怜爱的俏人儿,擅侯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苏姑娘,这些日子来,擅侯可对
你有过半分唐突之意?擅侯爱慕姑娘发自真心,一旦咱们事成,姑娘便会知道擅
侯的真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苏姑娘娇哼一声道:「你总是说对我真心,可是……可是你又在我面前遮遮
掩掩的,藏头露尾,谁能信你?你今日说说,你家主子到底安排了一份什么样惊
天动地的大计划,又要对付的是哪一个贵人,今日不说清楚了,你日后便不要在
我面前巧舌如簧。」

  史艾可与柯若红对视一眼,暗想:「这苏姑娘变脸变得好快呀!」

  她们身具内力,对着苏姑娘语气中的媚态倒是少受一些影响,只是觉得这女
子好像传说中的狐狸精一般,甚为诱人。

  余擅侯嘶哑着嗓音强笑道:「姑娘生气了么,哎……姑娘就连轻嗔薄怒的时
刻,也是这般丽质动人,擅侯又怎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一下,再道:「今日既然咱们二人进宫,那就是这计
划已经正式开始了,咱们一旦进宫,便不是生就是死,再也没了退路,苏姑娘,
一会之后,擅侯会带你去见一位得天独厚的小丫头,咱们见了她后,话也不要多
说,只需要出手制服住她,然后苏姑娘你便将她的一身打扮都替换下来,装作她
的模样,与人成婚作作样子,便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俱都不要我们操心。」

  苏姑娘惊道:「成婚,你……你要让我跟人成婚?那可万万不成,你想也休
想,除非我死在这里了。」

  余擅侯嘿嘿阴笑道:「苏姑娘以为今日进宫后,自己还有退路不成,一旦咱
们事情败露,不但会授首于此,更加说不定会牵连家人亲友,只有咱们事成,才
能避祸过去,甚至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叹了口气,又道:「再说了,姑娘是我衷心爱慕之人,我又岂能见到姑娘
真正的嫁给旁人,哼哼,便是与姑娘有过一段名分的,我也放他不过!」

  苏姑娘踌躇道:「让我去冒充别人嫁给他人,这主意……咯咯,这主意真亏
你们能想得出来,人家不都是傻子,只要稍稍熟悉些的,不但听嗓音能听出不对,
就算是瞥到一眼,样貌不同,怎么能蒙混过关?」

  余擅侯嘿嘿笑道:「这就不必苏姑娘担心了,说来姑娘也许不信,这天下间
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远的不说,就说姑娘你自己,便与……便与某个
人长得可谓像足十分……」

  他方自说到这里,那苏姑娘忽然脱口道:「你们……你们竟然让我去冒充朝
廷的公主不成?」

  余擅侯大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咦!」

  他稍稍停顿一下,忽然问道:「姑娘为何会知道自己要去冒充公主?」

  他话刚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厢房的大门被人突的一下掀开了,大开的门边
斜倚着两个宫女模样的小丫头,一左一右的靠在门房边,端得是一幅偷听的神态。

  余擅侯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抢身过去,一左一右的将那两个宫女拿住,
然后眼神飞快的向门外扫了一下,见到再无可疑的人影,才砰的一声闭住房门转
回身来。

  余擅侯死死的凝视着那两个低垂小脑袋,娇躯颤抖的宫女,眼中杀机毕露,
他忽的心头一动,开口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到底又是什么人指派你
们来的?」

  右手边的宫女稍稍丰满些,她听了这隐含威迫的问话,耐不住倏地抬起了小
脑袋,娇气的将左边的宫女护在身后,呵斥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呀,竟敢
指使反教的人进宫冒充本宫,来人呀!……」

  她嗓子方一起来,便被余擅侯死死的伸手捂住,然后将她的娇躯反绑在檀木
凳子的靠背上,嘴上塞上布条,他狐疑的左右一看,见到这被自己捆住的小丫头
一抬起头来,满脸怒色,他竟然见到一张与苏瑶烟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那小脸
上翠白如玉,眸子清澈,睫毛又长又卷,瑶鼻高挺,岂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苏瑶
烟,余擅侯看得一惊,继而恍然大悟的道:「你……你就是鸾凤公主?」

  他说了这话,兀自还不敢相信,又回头去看了看苏瑶烟那出尘绝世的轻媚荡
气小脸,才回头哈哈狂笑道:「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原本老将军对我说,见过
鸾凤公主与苏姑娘长得八九分相似,余某私下里还将信将疑,到了今日……余某
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斜斜的睨视住另外一个垂头的小姑娘,见到自己制住鸾凤
公主之时,那宫女倒伸手来救,被自己大力的掀到了房角锦床边,半晌没有抬起
头来,他捏着自己的下颚,嘿嘿走过去狞笑道:「既然你跟在鸾凤公主的身边,
那……那便是她身边服侍的秀女了?」

  那宫女轻轻的抬起头来,一脸俱都是倔强不屈的神色,咬牙淡淡的道:「不
是!」

  苏瑶烟凑过窗外传来的光线,看得浑身一惊,险些娇呼出来:「倩……倩儿!」

  她杏眼圆瞪,见到倩儿看了不看自己一眼,仿佛对自己已是不认识了,苏瑶
烟见到面容与自己相当的鸾凤公主,倒是处变不惊,因为她先前便已经从杨宗志
那里得知到,自己与当朝的公主千金长得很像,所以余擅侯刚说让她冒充一个相
像之人,她才会脱口而出。

  可眼下她看到了一年前在望月楼上见过的杨倩儿,却是面色大惊,这小姑娘
比起一年前,又长成了不少,甚至……带了些消瘦的恬静和沉稳,苏瑶烟心头好
一阵疼惜,想要伸手去扶起倩儿,却又顾虑重重的盯着余擅侯的背影看。

  余擅侯志得意满的回头笑道:「这倒是好极了,咱们今日本来想偷偷潜进慈
宁宫去拿人,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了,苏姑娘,事不
宜迟……」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头打量,忽然惊讶道:「只是……她这装扮好像不对呀,
她……她今日不是大婚出嫁的么,怎么会……穿了这么一身普普通通的宫女服跑
到这里来,难道……是咱们的计划已经被她给得知了,那也不对,她就算知道了,
只需要派出大量的龙武卫官兵来,将咱们围聚住,又怎么能自己亲自前来?」

  苏瑶烟开口道:「余先生,你让我假扮她与人成婚,到底是什么目的?」

  余擅侯沉吟道:「这鸾凤公主来的好生蹊跷,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苏姑娘,
不如咱们带着她们悄悄离开这是非之地,找我家主公问个清楚,至于咱们的目的,
你可以当面问他就是。」

  史艾可与柯若红方才悄悄躲在梅树之后,直到余擅侯重新掩上了房门,她们
才互相打个眼色,蹑手蹑脚的又再次凑上去,两人贴在门缝边听了几句,史艾可
又偷偷伸出一截小香舌沾湿手指尖,在门窗上戳了个小小的窟窿出来,凑眼看进
去,只能见到一个尖嘴猴腮的黑须男子,和他身后站着一个娇媚天成的姑娘。

  那姑娘正当二十许岁,一头秀丽的长发铺散下来,点绛朱漆看着好生媚人,
更为夸张的是,那姑娘束手站着,宫装在身,衬托她那一身丰乳美臀极为夸张的
耸立着,史艾可暗自呸呸呸了好几下,心想:「怎么……又见到个大屁股大胸脯
的丫头了,咦……这丫头,这丫头我怎么好生眼熟,对了……对了,这是那个在
少林寺荒山中和哥哥见面的那女子。」

  忆起前次在少林寺比武招亲时,杨宗志曾经因为这位姑娘舍了自己,害的自
己生了他好久的气,史艾可心头一阵愤愤不平,再想:「这丫头的身材……便是
柯丫头也是比不上的,前凸后翘的愈发诱人了呀,坏了……坏了,哥哥若是和她
见了面,只怕……只怕又不会理我哩。」

  柯若红虽也是圆乳肥臀,不过看着尚显滞涩稚嫩,哪里像那姑娘脸颊秋波中
媚气流转,只是拢身站在那里,乳波儿轻颤,多了不少的女子风流余味,无疑对
好色的哥哥是一种极大的挑逗。

  这时一旁的柯若红牵起她的小手儿,在上面写道:「咱们要进去救人么?」

  史艾可犹豫半晌,轻轻摇头回道:「别惹事了,哥哥不高兴的。」

  她们二人对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识得,更加弄不懂他们口中所说之话,听得如
同云山雾罩,正商量间,忽然左手边厢房旁传来一阵女子们的娇呼吵杂声,两人
一道看过去,见到那边厢房一看,走出来一个红衣吉服披身的俊俏郎君,那郎君
生的玉面朱唇,剑眉星目,此刻再加上这焚香沐浴之后,一袭贵气合身的锦衣玉
带衬托下,便是史艾可和柯若红两人也看的目眩神迷,更何况那些江湖戏班一般
的女子们。

  史艾可和柯若红两人一见,顿时一齐跳起小身子迎了过去,一左一右的拉住
杨宗志的大手,见到他束住头发,只在两鬓边垂了两缕下来,看着既是英气,又
极为潇洒,史艾可忍不住啧啧的乍舌道:「哟……打扮的这么好看,哥哥呀,你
要骗骗小姑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哩。」

  杨宗志嘿嘿一笑,回头见一群女子围在身后,伸手不断向自己指指点点,他
转回头来,正要说话,忽然面色愣住道:「嗯……你们不是在外面等着的么?怎
么……不听话自己偷跑进来了?」……

  好吧,把昨天的补上了,不欠了!

            正文第427章哗变之一

  「啊……」

  史艾可与柯若红被杨宗志忽然冒出来一句话,问的俱都一呆,柯若红讷讷的
颤了几下红唇,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我们进来……」

  史艾可在一旁没好气的接话道:「什么嘛,你这个臭家伙,明明这里就是稀
松平常的地界,你非要合着那老太监欺瞒我们说是森严重地,你看看……这里这
些花衣粉衣的小姑娘们,哪个又是达官贵人,哪一个又是什么番使远客,哼,就
欺负人家远道而来,没见过世面,好骗的么?」

  杨宗志只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料到被史艾可酸溜溜的好一顿埋怨,他心
头不禁烦闷,眼下已接近晌午,天空透着冬日才有的明亮和清冷,晨时尚且有些
阳光,到了此时却又隐去不见,苍穹显得更加灰蒙蒙,浮出了厚厚的云朵。

  杨宗志见史艾可一边说话,一边兀自还伸出一只翠白如玉的小手儿向身后指
了一指,他倒是回过头来惊奇的打量着身后的女子们,只见这些女子们显然出自
民间,虽有些丽色但又不太出众,而且她们的服饰更有特点,举止统一,便连脸
颊上的淡淡容妆都有一些类似。

  杨宗志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回话道:「她们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应该是今
日被请来唱台的戏班,今日不当是我的大日子,听说……还是皇后娘娘十九岁的
生辰,所以皇宫里才会邀约一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戏班来搭台献艺。」

  他说话间,看到那些戏服在拿身的女孩子显然也注意着自己这边,一双双黑
白分明的妙目尽向此地投来,还有一些用长长的衣袖捂住嘴唇,互相间窃窃私语,
笑闹几句,又拿大大的眼神向自己身上瞟来,柯若红在身边皱起小眉头,耐不住
伸手牵起他的衣袖道:「好啦好啦,你衣服也换了,头发也束好了,咱们还是快
快走吧。」

  史艾可见他转过了话题,并没在自己偷溜进来的事情多作盘桓,忙不迭的迎
合着柯若红,笑道:「就是就是,咱们走罢!」

  他们一齐走几步,来到那群戏子的身边不远处,忽然那群姑娘中蹿出一个英
眉玉面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亮晃晃的长剑,径直跑到了杨宗志的跟前,柯若红和
史艾可一见事情不对劲,慌忙将吉服在身的杨宗志掩到身后,嗔着小眼神异口同
声道:「你做什么?」

  那小姑娘奔来的极快,到了她们面前却又倏地止住,眼神急切的瞪着杨宗志,
眼神中也不禁透漏出一丝崇敬的亮色来,杨宗志看个分明,不由呵呵笑道:「原
来是李十二娘,李姑娘。」

  李十二娘为表示自己毫无敌意,慌忙将右手中的长剑拢在腰后,对着杨宗志
慌张的笑了一笑,接着红唇蠕动几下,却是一个字都没发出来,史艾可警惕的脆
声问道:「你作甚么,找他有什么事?」

  李十二娘不好意思的瞥了瞥这两个身材娇小的侍卫官,她自来面嫩的紧,虽
然一脸英气,又惯常擅长舞剑之法,但实则却如同最最娇羞的女儿家一般,平素
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下次再见到杨宗志……定要怎样怎样,可真真又见到他,却
依然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杨宗志笑道:「李姑娘,你们今日进宫是来给皇后娘
娘献礼的么?」

  李十二娘心头蓦地生出一股勇气,随即点头道:「是呢,是呢,不但我来了,
就连我们洛水三绝……也一道被皇后娘娘邀着过来献艺,大将军……杨公子,十
二娘听说……你……你今日就要大婚了是不是?」

  杨宗志点头道:「正是!」

  李十二娘又娇气道:「十二娘听说你要迎娶的是当今天下的鸾凤公主,我…
…我……我倒是还没好好恭喜你呢。」

  她本想说你娶了大公主,那婕儿姐姐又该怎么办,可见到杨宗志这般飘洒难
禁的俊俏模样,一脸笑态可掬,她到了嘴边的话却全然变了味。

  杨宗志笑道:「多谢了,嗯……你说……洛水三绝今日都被请来了?那婕儿
……她岂不是也在其列?」

  李十二娘娇昵的点头道:「嗯,婕儿姐姐眼下就在后进的厢房中准备着呢,
咱们的节目压轴,她可不必这么早出来。」

  杨宗志的脸上蓦地变了颜色,暗想:「坏了……原本安排着婕儿他们一家趁
着今日人多眼杂之际,出北门回丰州,怎么……婕儿她走不了了么?」

  他心底念头一转,不禁浮出好几个主意和办法,却又一一被自己给否定掉,
今日之计,不但关切着自己,更多是牵连的身边这群出众的小丫头们,杨宗志本
想将她们都安排妥善了,然后孤身去皇宫里寻找倩儿,这是今日进宫的首任。

  仁宗在那日衣冠大礼后,将倩儿留在宫中,在杨宗志看来实在是一出釜底抽
薪的筹划,皇上知道自己身无亲人,当今天下便只有倩儿这一个贴身妹子相依为
命,只要拿住了倩儿,便不愁自己不按照他的安排一一就范,今日大婚一过,杨
宗志和虞凤之间已然既成事实,再也容不得他反悔了。

  杨宗志心头叹了口气,浑然间感到无力的紧,这时面前一个撩人心扉的酥嫩
嗓音,咯咯媚笑着传来道:「哟……今日这般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怎么这……
新郎官却是躲在这里享清福哩?咯咯。」

  史艾可与柯若红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见到人群自中间分开,走出来一个姿
色非凡,却又风情妖媚入骨的俏佳人,史艾可的小玉齿倏地咬在了一起,面色却
是嫩红的涌起潮色,这佳人一边分开众人摇曳着小步子,一扭一摆的行将过来,
史艾可看清楚……这位女子年岁略长,却是一身淡洁的长裙,足下蹬的是水晶尖
头的小履,这种小履只有小小的一截触在地面上,人穿着行走,身子难免会随之
左摇右摆。

  况且那个女子的身材又是今日之仅见,史艾可看过柯若红那娇嫩的小身子,
前凸后翘的,已经颇为羡慕了,后来在右边厢房的洞眼中偷瞥到那位苏姑娘的丰
乳肥臀,却又赛过柯若红几许,史艾可暗自以为那苏姑娘丰满圆润的身子,才是
天下之最,也怪不得她会旖旎自豪的说道:「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身子……和我
的脸蛋呢。」

  但是再见到眼前这位女子,这女子年纪比她们都略长,眸子姣丽如水,仿佛
会说话一般的轻轻眨了几眨,红唇白齿,嘴唇小小的,半边还掩盖她手中的一块
方巾之下,看着则如同樱桃般愈加诱人,更为难得的是,这位女子的那胸脯儿和
玉臀,竟然还盖过了苏姑娘的大小,已经只可以用巨乳怒臀来形容才稍算贴切。

  她那身素白的纱质长裙分毫也遮掩不住这怒突着的两座高高山峰,小腰上却
又随意的束着一根长娟,在前后高高的酥骨媚肉衬托下,那小腰显得是这般的细,
这般的乱人心思,仿佛轻轻对它吹一口气,也能让它从中折断一般。

  那女子一边荡着腻肉扭摆过来,一边还说话间盖住小嘴儿,口中吐出的娇软
之语,却又显得极为亲昵,史艾可迅疾转回头来,盯着杨宗志的面色看,见到他
的面上涌起一丝尴尬,心头才稍稍好受了些,那女子还未走近,一股如兰似麝的
浓浓香味便随着微风涌入鼻中,史艾可回头恶狠狠的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女子稍稍一呆,继而咯咯娇笑道:「小姑娘,你也是这位狠心驸马爷的侍
卫官么……他怎么总是这样好福气,就算是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从人,也是你这般
娇俏的小姑娘呀?」

  史艾可听得小脸一红,心头却是一凛:「这女子的眼光好毒啊,我日常穿惯
了男装,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可这女子……却是一眼就给识破了。」

  她抬起头来,分毫不让的与那女子对视,见到那女子娇媚似水的眼睑,只在
自己身上微一打转,却又好整以暇的转回到杨宗志的身上,小嘴里不客气的轻哼
道:「哼……人家说你是个最最狠心的驸马爷,怎么你也不开口辩驳的呢?」

  杨宗志干笑道:「商姑娘说我是怎样,我就是怎样,商姑娘一张巧嘴辩倒了
天下皇亲国戚,巨贾贵人,又何必要拿我来练兵?」

  商怡婷听得梦幻般的小脸一窒,心底却是涌起酸楚不尽,「这家伙……这家
伙一面假模假样的来夸奖我,实则还不是笑话人家的出身不好,哼……难道你以
为我生来就是这般面貌的人儿么?」

  她面上依然巧笑嫣然的道:「那天夜里,杨公子匆匆来,又匆匆去,你的外
衣还依然留在人家闺房中,倒是何时再拿回去呀?」

  杨宗志笑道:「一件御寒的衣服罢了,商姑娘若看得上眼,就赏给下人们做
个玩意,看不上眼尽可以丢到洛河中,付诸东流也行。」

  商怡婷愠怒的白了他一眼,再羞怒道:「看来杨公子日后是不想与妾身有任
何瓜葛啦,所以话也说的好生决绝,哼!我倒要问问你,你当日说起……今日大
婚之时另有打算,你到底……想置可怜的婕儿于何地?」

  杨宗志警醒的回头望了几眼,见到自己与商怡婷说了几句话,这院中人的目
光不禁汇聚到了自己的身边,他一时不觉头疼,赶紧囫囵道:「姑娘想来是误会
了,我哪里有说过另有打算的话,姑娘自己不是也看到了么,我现在吉服加身,
再过一会便要去迎娶公主过门,从今往后,对着公主……自然修心养性。」

  「修心养性……」

  商怡婷咯咯娇笑出口,手中晕香无比的小香帕不经意的挥到了他的脸颊旁,
媚笑道:「杨公子好生难得说出这句话呀,人家倒要看看……你这坏了好些个女
儿家名节的家伙,怎么的学着修心养性?」

  杨宗志尴尬的嘿嘿一笑,他在这烟视媚行的婷姑姑面前辩话,从未占过半点
便宜,此刻只想蒙混过关就好,因此他对着一旁呆滞的史艾可偷偷打了个眼色,
轻声道:「还不走么,刘公公快要等得急了。」

  史艾可哟的一声回过神来,出奇少见的点头听话道:「是,是,咱们快走。」

  商怡婷恼恨的看着他小声催人离去,洁白细碎的小编贝咬的吱吱作响,她看
到杨宗志就要穿过身边,忽然伸出洁白的小手儿一拦,羞气道:「慢着,你的衣
服留下可以不要了,但是你上回答应人家的事情,难道也都忘记了么?」

  杨宗志茫然回头道:「什么?」

  商怡婷抬头一见,这俏郎君今日实在是好看的紧,便是自己在这洛都城中近
三十载,也是难得一见,可他那模样却又极为气人,商怡婷娇哼道:「你答应过
我,下次若有机会,便来人家的闺房中坐坐喝茶,顺道听听人家过去污糟不堪的
往事,怎么全都给抛到脑后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回想起来,那夜朱晃来妙玉坊寻自己,寻得很急,因此走
之前模棱两可的似乎是说了这句话,他点头笑道:「既然在下话已出口,日后有
暇的话定然践行,今日就不方便陪婷姑姑多说话了。」

  他说完话,哈哈一笑,转身便携着史艾可和柯若红一道离去。

  走了几步,出了前卿院的大门口,柯若红小声道:「师哥呀,这女子好不要
脸哩,她早已经过了云英年纪,却还好像小姑娘一般惺惺作态,分明对你有些不
轨。」

  史艾可在一旁娇气的点着小脑袋,不满道:「就是呀,这女子一看就是妖媚
刻骨,不是什么正经好人家,哥哥你怎么还答应她要去单独会她?」

  杨宗志嗤的一笑,低声道:「我答应她不过是个空头许诺罢了,今夜一过,
咱们也许都出城去了,日后再回洛都,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我说有暇……嘿
嘿,哪里还会真的有暇!」

  他说完这话,忽然脸孔沉了一沉,皱眉道:「方才被她们一顿打岔,险些第
* 一* 文* 学* 首* 发忘了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的事情了,你们说说……为何要擅
自闯进来,这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岂不是又惹出是非来了?」

  史艾可和柯若红听得小脑袋一齐垂下去,史艾可忍不住嘟着红唇,抱怨道:
「还以为你忘记了呢,没想到又来算账来了。」

  杨宗志没好气的笑道:「咱们今日进宫可谓是艰险重重,你们若是安分守己,
不胡乱滋事,我便大呼阿弥陀佛的了,但是你们若不守规矩,那趁早还是现在给
我回去,我手头心中一团乱麻,再要照顾你们可难为的紧。」

  史艾可红着眼眶道:「是呀是呀,可儿在你眼里,总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臭丫
头,既不能帮你,又总是给你坏事,你……你……你就这么讨厌人家的。哇……」

  她急喘着说了几句话,说到最后终是耐不住心头的委屈,顿时放声大哭了起
来,杨宗志转头一看,便是另一端的柯若红也轻轻憋着红馥馥的小嘴,翘美的酥
胸一起一伏,就差没有和她一道哭将起来。

  杨宗志一时头大如斗,三人说话间,已经出了前卿院门长长的门廊,再向前
走,便是养心殿了,那里素来人多,守卫也更加森严,他急忙将两个小丫头拉回
来,左右看看,无奈道:「都哭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们罢了,又不是真的赶你们!」

  史艾可一边抹着腮边的清泪,一边委屈无比的哽咽着说第* 一* 文* 学* 首
* 发道:「呜呜……你……你说话不算数,你自己对我发过誓言的,誓言中说,
这一辈子……都不会赶走可儿……呜呜,可不到几天功夫,你便要自毁誓言了,
你还说……你还说可儿若是哭了,你便要哄人家笑,无论可儿做错了什么事情,
你都不会真的生气,最多打打我,骂骂我就是了,你……呜,你原来都是骗可儿
的。」

  杨宗志听得顿时哭笑不得,这誓言他倒是都还记得,这小丫头趁着自己喝醉
酒之际,将自己摁在床上逼迫着自己发了这可笑的誓言,现下她却是全数当了真,
他稍稍凝想片刻,正要劝慰着说话,忽然身后哇的一声,柯若红也跟着一道哭了
出来。

  杨宗志只得双臂伸出,左右手的怀中一边一个,将两人领到路边的梅树旁,
哄劝道:「好了好了,就算我说话太重了成么,可儿啊,若红师妹,你们哭也得
找个好时候不是?」

  他说了几句,见到这两个小丫头好像作伴一样的,两只脆嫩的小手儿死死的
捂住眼角,晶莹的珠泪顺着手指缝滑将出来,就连姿势都是一同,杨宗志心头不
由得一柔,又浅笑道:「是,我以前是大将军,大少侠,不过现在大将军将两位
小女侠给得罪的不轻,回头到家后,我再亲自斟茶给两位赔礼道歉,两位女侠日
后若是还有什么怨怼,也尽管冲着我来,本大人担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任由两位绝世俏女侠随意处罚,这总成了罢?」

  史艾可和柯若红听得心头一甜,不禁又同时止住口中的娇泣,抬起头来,杨
宗志左右一看,这两个小丫头方自哭过,脸颊上都还带有晶莹剔透的粉泪,可她
们的嘴角却又霎时弯起,噗嗤一声一齐笑了出来。

  这笑容一透出,就好像天空中开满了绚烂的烟花,左边的史艾可小脸洁白,
点绛朱漆,色泽分明,而右边的柯若红却是圆脸稍胖,不减美色韵味,而且她的
小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粉红余韵,甚为腻人,杨宗志忍不住笑道:「这下好了,
两位大女侠总算救了我这小将军了。」

  史艾可嗤的一笑,不由得白他一眼,娇羞的啐道:「没个正经……」

  柯若红却是咯咯一笑,攀住他的胳膊,娇昵无限的道:「师哥……原来你对
史丫头还发过这样的誓言呀,若儿不要……你……你现在也要对若儿发一个相同
的出来。」

  史艾可嗔着大大的眼眸,羞怒道:「这种事情你来凑什么热闹,要想要我哥
哥发誓,你……你便自己去想一个出来,我这个麽……你是想也不要想的啦!」

  「不嘛……若儿就要方才那一个,那个我听着顺耳极了!」

  「什么……大屁股丫头,我说不许哥哥对你发誓,他就一定不会对你说同样
的话!」

  「哎呀……你又叫人家……叫人家大……大……」

  杨宗志一时听得又头晕脑胀,赶紧伸手将两个斗红眼小公鸡一般的小丫头拉
扯开,头疼道:「好了好了,你们稍稍安分一些,待会到了宫廷内,切忌不可高
声吵闹知道了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敢稍待的将两个小丫头拉着走向养心殿的方向。

  一入养心殿,门口的龙武卫校官顿时恭谨的作礼道:「驸马爷来了,皇上吩
咐您径直去大殿便可以了,下官这就带驸马爷入席!」

  杨宗志点了点头,回头看看,那两个小丫头兀自还是杏眸瞪着大眼,互不相
让,他心头不禁苦笑,只得暗自将两个小丫头分在自己的左右边,穿过养心殿前
的一个回廊,途径一片凋零的枫叶林海,迎面便能听到大殿中不时传来歌舞奏乐
之声,今日本是欢庆喜意之时,大殿中的乐曲听着也甚为祥和,回响在心头耳际,
弥荡起温馨甜蜜之意。

  三人随着龙武卫校官拾阶而入,门口有太监尖声喊话道:「兵部护国大将军,
一品侯杨宗志觐见!」

  话音一落,便是大殿中的喜乐都不由小了一些,史艾可抬头看过去,见到金
碧辉煌的殿堂中此刻摆满了几十桌酒席,每桌酒席前端坐着一个鸿儒或是老者,
那些人年纪不小,却是各个战战兢兢,金殿的正中……坐着一个黄袍加身的少年
人,史艾可心头一动,暗道:「原来……他就是当今皇上了呀!」

  随眼看过去,见到皇上身边陪坐着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而那女子身边不远
处,尚有一幅桌椅虚位以待,史艾可的小心思中霎时涌起自豪之意来:「那就是
……那就是哥哥的位置了,原来他可不是大吹海螺,他的位子……就在皇上的边
上呢,这里这么多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个个都要坐在他的下首!」

  想到这里,史艾可心头一痴,抬头来斜看上去,见到方才还没个正经逗弄自
己的坏哥哥,此刻却是垂眉敛容,如同老僧入定,看着英气逼人,更又多了些沉
稳之色,三人碎步入内,史艾可忽然低声道:「哥哥呀,可儿答应你……再也不
做那个胡闹胡缠的可儿了,可儿给你作最最听话的可儿,好么?方才……可儿和
柯丫头真的没去惹事呢,我们去里面……打听到罗天教的人偷偷跑进了皇宫中呢。」

  杨宗志缓慢的向大殿上走去,此刻殿内尚有载歌载舞的献曲献舞之人,因此
他回避着大家的目光,只从侧边走进去,他走几步,随着悦耳的奏乐声,半是清
晰半是迷糊的听见可儿凑在自己耳角旁说话,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当然不敢放
肆,而是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再走几步来到自己的席位前,他忽然回味起可儿口中之话,惊的方自坐下险
些又跳起来,急忙回头道:「你说什么?」

            正文第428章哗变之二

  一上午的功夫,富丽堂皇的慈宁宫在数百个宫女太监的收拾打整下,也几乎
被搬了个空,慈宁宫的大门口拢身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威风侍卫,恍若门神一般
目不斜视的盯着大门,其余往来不断的人流,皆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过了这么几个时辰下来,他们的眼睛不禁也有些酸涩肿痛,所幸进出的太监
和宫女越发的少,从宫中拿出的锦衣,书画和琴谱也越发的轻,到了后来……随
着长长的马车队出宫而去,整个浩荡的慈宁宫内已是空了大半下来。

  那四个侍卫背着手,好像铁塔一般耸立在大门口,最后面一个百无聊赖的转
回头看看马车队,忽然整个紫红的脸庞都惊恐的皱成了一团,双眼……如同金鱼
眼一样鼓起,他口中赫赫两声,禁不住伸手去拉扯前面的一人,那人极不耐烦的
转回头,霎那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顺着他们震惊无比的目光看出去,便能见到一个娇媚天成的宫装女子,手中
左右扶着两个委顿无力的小宫女,摇曳着小莲步款款走了过来,待得看清楚些,
原来那女子远眉轻黛,满脸俱都是楚楚动人的俏红色,发髻高梳,慵懒的在耳边
挽个节下来,面上带着动人的浅笑,眼眸如星,亮闪闪的媚媚眨动,身后不远处
……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黑面汉子,岂不正是本应该一直好好呆在宫中的鸾凤
公主?

  这几个侍卫一齐反应过来,嗔目结舌,结结巴巴的拜倒道:「参见……公主!」

  那虞凤咯咯的一声脆笑,好样整以暇的启动朱唇道:「免礼罢……」

  这几个侍卫心头微微怪异,面前的那鸾凤公主嗓音带些惑人的沙哑,似乎一
夜之间成熟丰腴了许多,当先的一个犹豫道:「小人等不知公主何时……何时出
的门,怎么小人们都没看见?」

  那虞凤咯的一声,得意道:「本公主出门……还需要向你们禀报不成?」

  那侍卫强笑道:「那是……那是,只不知那倩儿姑娘……呵呵……呵呵。」

  虞凤的面色仿佛变得有些不好看,高高的昂起小脑袋,便朝门内走去,这些
侍卫自然不敢阻拦,只是虞凤扶着两个小宫女进门后,她身后的那个羽衣汉子也
想随之入内,侍卫们将手一阻,威怒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
方吗,竟敢擅自向里闯?」

  那汉子黝黑的面孔上泛起讨好的笑容,向内里开口呼道:「公主留步……这
……这个。」

  那虞凤方自入内,听了这话又转回头来,见到这四个侍卫身高魁梧,如同小
巨人,那黑面汉子在他们面前便好像小鸡一样,渺小恍若无物,虞凤俏丽的眼神
骨碌碌的转了好几圈,心头一动:「我此刻只要高声一叫,姓余的就会阴谋败露,
可惜……可惜我自己假冒公主,却也是死罪难免!」

  她咬紧牙关,却又暗自无奈叹气,过了好一会,才挥手道:「放……放他进
来罢。」

  侍卫们听得发呆,由来都听说这鸾凤公主为人高傲的紧,而且极有淑德,怎
会叫这么个师爷般的陌生可憎男子入了她高贵的慈宁宫内,他们都是下人,虽知
如此于理不合,但是面上却是不敢反驳,而是互相间打了个眼色,放了那汉子进
去。

  那汉子小心翼翼的弓腰跟在虞凤的身后,一旦入了宽阔的宫内,立时便换了
一副嘴脸,却是高高的抬起额头来,意气风发的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这
主意还算不错罢,天下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之处,人人都说这皇宫大
内乃是普天下守卫最最森严的地方,任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们的胆子这般大,
就敢进去闯一闯,哈哈!」

  他说到这里,又得意的睨视住那身材颇为丰硕的虞凤,见她将手中的两个宫
女随手丢在空空的锦床上,才走到其香喷喷的背后嘿嘿笑道:「怎么样苏姑娘,
这一路来,无论是王公大臣,太监总管,还是龙武卫将官,人人见了你都要三叩
九拜,执礼甚恭的又敬又怕,当个千金公主的滋味,可是好得紧?」

  苏瑶烟轻轻的转回头来,娇哼一声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呢,现下人家是不
知道我是个假的,若是叫一个人知晓了真相,只怕……这普天下的刀子,也都要
加诸到我的身上哩。」

  余擅侯摇头笑道:「你现在还是个假的公主,这是不错,不过么……再过得
了一时三刻,你这假的千金就要变成真的凤凰,涅槃重生了,到时候告示一颁布
下去,谁还在乎你过去是个什么身份,来自哪里。」

  苏瑶烟毫不动容的眨了眨她俏媚的大眼睛,眼波中泛起了一汪沉静的湖水,
轻轻的荡着动人的波澜,她咯咯娇笑道:「余先生,你不是说这事情蹊跷的很么,
又要去寻你的主子问话,怎的还不去?」

  余擅侯双目炯炯有神的死盯住她道:「苏姑娘,余某的衷心方才已经对你表
露无遗,但是姑娘出身邪教,行事为人叫人端得猜测不透,你若是真心助我等,
那自然是万幸之至,但是……苏姑娘若是对我等仅仅虚与委蛇,便是一个最大的
变数,敝主上曾经亲口交代过,对苏姑娘要半信半疑,千万不可因为苏姑娘的缘
故,造成我等大事败露,失之街亭。」

  苏瑶烟咯咯一笑,风情撩人的拨弄了几下腮边的垂丝,顾盼琉璃的娇笑道:
「怎么……你们一面对我许以重诺,一面……又对这小丫头如此放心不下不成?」

  余擅侯叹息道:「苏姑娘表现的过于超脱淡然,让人总是不免怀疑的,试问
天下若有一个人,她有朝一日得知自己可以一跃龙门,成为最最尊崇之人,又岂
能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做到如同姑娘这般城府。」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顿了一顿,忽然高声问道:「方才余某只说要苏姑娘
去假扮一个人,苏姑娘怎么会脱口就说出假扮公主的事情?」

  苏瑶烟风情万种的噗嗤一笑,娇腻道:「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怀疑人家呀,嗯
……实不相瞒,过去小女子虽然孤陋寡闻,但是余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
也猜得出来,罗天教的人为何要将我纳入教内,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有人看到
我长得与这位公主千金极为相似罢了,何况方才我们就在皇宫之内,处身这里,
又让我去假扮一个人,只要是个脑子不太笨的人,都能联想出来你们的打算,这
又有何难?」

  她说这话时,实则心头砰砰乱跳,只因适才她脱口而出后,心头便隐隐的后
悔不迭,但话既已说出口,万万无法收回,只能预先想好了一番托辞。

  虞凤横身趴在硬邦邦的锦床木板上,床上锦被早已被人收走,而她又被双手
反剪得捆在身后,此刻就算是扭动一下,也是极难,虞凤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皇
家亲族内的宝贝疙瘩,上至先皇,下至文武百官,太监宫女,个个都拿她当做夜
明珠一般的捧在手心里,又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她听了苏瑶烟的话,只在心头呸呸呸的狠狠骂道:「胡说八道,我自小就少
出皇宫,除了跟着坏相公一道,偷偷出去胡闹过几次,外人又岂能得知我的容貌。」

  想起杨宗志,虞凤的心头不禁又忧又急,今日是自己与相公大喜之日呀,怎
么会……被这些杀千刀的给破坏了良辰美景,照说自己可没有在婚前偷偷去私会
过他,报应怎会加诸自己身上?

  余擅侯紧紧的盯住苏瑶烟的一举一动,见到她那轻媚如烟的小脸上,毫无半
点慌乱之色,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释怀的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姑娘千万
莫怪余某多疑,只因我们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任何一丁点的错漏,都可能导致
满盘皆输。」

  他说话间退后一步,接着道:「既如此……就烦劳苏姑娘在此地稍等片刻,
我自出去问话,这两个小丫头都是身无半点内力之人,苏姑娘虽然功力未曾尽复,
但是想来自保绰绰有余。」

  苏瑶烟轻轻的点了点头,见余擅侯急急的出了宫门,她又侧耳过来,听着余
擅侯的脚步渐行渐远,才猛地一咬娇唇,闪身跑到倩儿的背后,将捆缚在倩儿身
上的绳索解开,扶起她唤道:「倩儿妹妹,你……你还记得我么?」

  倩儿额角秀发凌乱,面色倒还沉静,闻言讷讷的回话道:「你……」

  她自然忘不了瑶烟,可却希望瑶烟记不得自己了,自从望月楼一别之后,经
年有余,自己和一年前比起来变化不小,何况现下自己一身宫女打扮,她暗想:
「瑶烟记不得自己,倒有着几分机会也说不定。」

  此刻倩儿听到苏瑶烟对自己的名字一口道出,语气中尽都是关切担心之意,
倩儿心底一沉,嗫嚅道:「瑶烟姑娘……」

  苏瑶烟咯的一笑,开颜道:「看来你还记得我呀,一年之前,你和你哥哥到
我的酒楼上来喝酒,咱们见过一次,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啦。」

  倩儿唔的一声,一旁的虞凤却是剧烈的扭摆娇躯,将一幅耸挺的香臀儿扭的
左摇右晃,口中呜呜作响,苏瑶烟斜看一眼,又噗嗤娇笑道:「这就是那朝廷公
主了么,生的倒是如花似玉,可惜就是娇蛮了些。」

  她话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和虞凤面容相近,说虞凤生的不错,那岂不是也在
自夸自耀,俏脸上倒是少见的红了一红。

  倩儿轻声犹豫道:「瑶烟姑娘,你……你和那余先生进宫来,可是要来给你
们罗天教人寻仇的么?」

  苏瑶烟一听,顿时笑颜如花的道:「才不是呢,我是被他们给抓来的,他们
胁迫我帮他们做一件事情,才放我离去。」

  说起这件事情,她又转回头盯着虞凤窈窕的背影看了几眼,忽然又凑过去解
开裹在虞凤红唇上的布包,娇笑着问道:「喂……什么什么凤公主,你今日到底
要嫁的,是哪一个人?」

  虞凤死命的娇喘几声,杏眼圆瞪着怒气道:「呸,我要嫁谁,又干你什么事?」

  苏瑶烟咯咯一笑,风情万种的道:「你方才没听那个姓余的说起么,他们安
排我来假扮你的身份,是要代你去嫁人呢,哼哼……我虽然性命暂时捏在他们手
里,反抗不得,但是么……若让我去嫁给旁人,失了名节,我就是宁愿死,也断
然不会从了他们!」

  苏瑶烟说话时,一直都是媚声媚气的,淡淡的带些妖冶意味,直说到这里时,
才是秀眸狠厉的眯住,咬牙切齿的泛起誓死不从的神色来。

  身下的虞凤不禁也被她百变的风情弄得一呆,她心头微微一动,不由泛起酸
楚的涟漪,脱口呢喃道:「烟儿……你……你就是他说的那个烟儿了,他过去跟
我说过的,那位烟儿姑娘远在西蜀,与我长得……长得最是相像。」

  「烟儿……」

  苏瑶烟听得脸色蓦地变了一变,俏脸上涌起了两团激动的潮红,她轻轻的呼
吸几口,想要缓缓抑制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干枯着嗓音问道:「你说的他……
又是指的谁?」

  倩儿在一旁静静的嘟嘴答道:「这位鸾凤公主……她今日要嫁的人,就是…
…就是……就是我志哥哥!」

  「什么……」

  苏瑶烟几乎一跳而起,秀眸中荡起了腻人的羞媚红晕,便是整个雪白的脖颈
处,也都染红了胭脂粉色,从虞凤口中取出的布团一个拿捏不住,悄无声息的跌
到了一尘不染的地面上。……

  「什么……」

  若不是此刻坐在朝堂金殿上,王公大臣们齐聚,杨宗志险些就要掀翻面前的
酒桌站起身来,史艾可垂头见自己说完了方才的事情,他听得面色阴沉,眉头紧
锁,不禁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唔……」

  杨宗志轻轻的舒了口气,慢慢平抑住心头的思绪,又摆出一幅沉浸于莺歌曼
舞之中的面色,心底却是砰砰擂鼓:「可儿刚刚说的事情,到底……到底是怎么
回事?罗天教的人,怎么会这个时候潜入宫中,按理说……罗天教的人在洛都里,
都是悄悄掩伏下来的,断然不会这般嚣张,不得筠儿的号令便擅作主张,难道是
……难道是西门松另有安排了不成?」

  转念又想:「余先生……苏姑娘……这是两个什么人?」

  杨宗志曾经亲赴西蜀,解救罗天教内的安危于命悬一刻,因此对罗天教中人
的首首脑脑,大多也有些耳闻,这余先生是个什么人,好像罗天教的堂主中并无
此号人物,那苏姑娘……苏姑娘……莫非是烟儿不是?

  正在这时……面前一曲舞毕,群臣和仁宗一道鼓起掌来,那些歌舞献艺之人
尚自还不退场,而是从几个人的袖口中扯出一截红红的曼布,每个曼布上俱都是
一个火红的喜庆大字,连在一起便是……恭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群臣一道拍手叫好,端敬皇后坐在高位上,只是轻轻的咧嘴一笑,便温婉挥
手道:「来人呀,人人有赏……」

  下面早有宫女太监们手捧盛满金银的玉盘,赏给了这些献艺人,献艺人才欢
天喜地的叩头称谢,携手着一道退了出去。

  仁宗兴高采烈的举杯道:「今日双喜临门,算是锦上添花,各位爱卿,大家
同饮了这一杯如何?」

  群臣纷纷站立起来,邀杯道:「祝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仁宗哈哈一笑,转头对杨宗志道:「还有大将军,你今日得了朕最最喜爱的
亲妹子,可有何话要对朕说?」

  杨宗志鞠躬拜礼道:「微臣荣幸之至,皇恩浩荡,微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仁宗满意的哈哈大笑,饮酒道:「那就最好,那就最好!」

  仁宗饮酒一过,身边的群臣也一道凑来向杨宗志敬酒,杨宗志心头烦躁,便
酒到杯干,不过一会,就连饮了六七杯下去,史艾可在身后看得小眉头一皱,心
疼的凑近小声道:「哥哥啊,你……少喝点,若喝醉了又要可儿扶你回去。」

  杨宗志不动声色的笑道:「那岂不正好,你又可以逼我发那笑死人的誓言了!」

  「哎呀……」

  史艾可听得银牙一咬,却又羞得满面赤红,暗暗啐了几口,转头怯怯的扫了
一眼,见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柯丫头仿佛神色甚为呆滞,紧紧的躲在哥哥身后,对
哥哥这浑不正经的话儿似乎也没听在耳中,史艾可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蓦的感
到心头一甜,噗嗤一声低低的笑了出来,满脸又俱都是笑逐颜开的幸福喜色。

  杨宗志抬头一看,那美髯拂面的柯宴也踱着方步走到自己桌前,举杯道:
「杨大人好福气呀。」

  杨宗志淡淡笑道:「不敢不敢!」

  两人各怀心思的喝了一杯下去,柯宴盯着杨宗志的身后,又凑近狠狠的道:
「今日杨大人已经贵为当朝驸马,还拿着柯某人的爱女作为要挟,岂不令天下人
齿冷么?」

  杨宗志呵的一笑,正待驳他,忽然身后的柯若红探出小脑袋来,小脸通红,
低声娇怯道:「爹爹,我……我是自愿跟在他身边的,他……他没有要挟我,也
没有对我不好。」

  柯宴怒哼一声,切齿道:「驸马爷果然好本事呀,竟然叫我这野性难驯的小
女儿也来替你说话了。」

  杨宗志哈哈笑道:「叫柯大人笑话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眼神倏地一亮,余光中见到对面一直沉静端坐的三皇
子身后,悄悄的溜进来一个人,那人面孔黝黑,额下三寸山羊胡,一进来便就着
三皇子的耳边低语起来。

  「余擅侯……余先生……」

  杨宗志心头一动,那些过去从未想到的事情和细节不断涌入心间,在心头渐
渐连成了一串。

  「小兄弟……那三个人以其中一个为首,剩余的两人一个尖嘴猴腮,手拿折
扇,气焰甚是嚣张,还有一个嘛……一身大红的战袍,年纪也大些,说话时却像
在打雷一般的吼叫。」

  「皇上他早就对你起疑了哩。」

  「皇上他又秘密宣三皇子进了大殿,那天夜里也是奴家侍候在外面,奴家听
见皇上对三皇子说了几句,道:」你去,领五千御林军在丁山镇等候着,见到杨
宗志,你便对他旁敲侧击的问话,若是……若是他言语中流露出半分异色,你便
……『「……

  一时间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涌出,杨宗志的脸色由惊变成怒,由怒
变成嗔,由嗔又变成毫无半点表情,他眨眼一笑,忽然凑近柯宴的长须旁,低声
笑道:「柯大人……朝中乱象已成,速速发兵难进,你这句话的意思,我似乎…
…有些明白了。」……

  今天和一个书友聊了一会,受到不少启发,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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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29章哗变之三

  酒过三巡,杨宗志不动声色的回头,低语道:「可儿……你一会拿着我的令
牌出城去,速速赶到城北的骁骑兵防大营,找一位牛将军和一位马将军前来这里
见我。」

  史艾可听得一呆,迷茫道:「找人来作甚么,你……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
咐我去办就成了。」

  杨宗志摇头道:「现下时间紧迫,我难以跟你分说清楚,你记得快去快回,
……还有,切忌要避人耳目,此事千万不能惊动了其他人,知道了么?」

  史艾可抬头一看,他方才与人饮酒时还喜色连连,此刻转回头来对自己说话,
脸色已经变为一片铁青色,心知他这话说得极为慎重,史艾可娇气的点了点自己
的小脑袋,从他手中悄悄接过大将军的官印,藏在袖中,转身静静的出了金碧大
殿。

  柯若红柔软的娇躯依偎到杨宗志身后,娇昵惴惴的道:「师哥呀,你怎么了,
方才和我爹爹喝过酒之后,你的神色……便……便有些不对劲。」

  杨宗志斜扫一眼,见到柯若晚红秀脸上此时满都是担忧之色,一双清澈无瑕
的圆圆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睨视住自己,目中隐隐透出担心和难过的神采,杨宗
志笑道:「和你爹爹没有干系,我只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罢了。」

  柯若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螓首,听他如此说,倒是放下了大半的心事,她
心中最大的困苦便是爹爹与师哥爹娘辞世之间的死结,因此方才见到爹爹过来敬
酒,两人在人前是欢声笑语不断,避过了众人的耳目后,两人却又是处处争锋相
对,谁也不让着谁,柯若红站在杨宗志的身后,一幅小心思里尽在他们两个人身
上打转,自然一一瞧在眼里,心头也愈发的为难怯懦,现下得了杨宗志一语安慰,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她纯真无瑕的心底里总是愿意相信师哥的话。

  柯若红露齿轻媚的纯笑道:「唔……只希望你不要是骗我的就好了,若儿没
什么主意,但是……师哥你如果想到或者猜到了什么,可千万不要瞒着若儿。」

  她这句话本是凑在杨宗志的耳角边发出,她的嗓音一向细腻娇软,红唇中吹
气如兰,淡淡的处子齿香随着娇滴滴的话音,一道漫入耳中脖颈下,杨宗志只觉
得背后好一阵酥麻,心底里最最柔软的角落仿佛也被这软语融化掉,正在此时,
他抬头看见那对面的余擅侯和三皇子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频频点头,转身便要
出殿门而去。

  杨宗志心头一动,又斜过肩膀道:「若红师妹,你去跟着那位余先生好不好,
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然后一会回来说给我听。」

  柯若红心头正自甜蜜,听了这话咯的一声腻笑,扭腰撒娇道:「你叫我一声
若儿,我便什么都答应你。」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与柯若红认识颇久,而且对这娇痴的小丫头甚为熟稔,
要说是毫无半点心动,那自然是在骗人,但是此刻眼前迷雾重重,她爹爹又与自
己极不对路,这一声若儿倘若唤出口来,日后又不知会是个什么收场,杨宗志想
到这里,沉吟了一下,兀自没有出声。

  柯若红嘟起红唇不满的道:「怎么了嘛,你说给史丫头的那种麻兮兮的誓言,
人家都不迫你发给我听了,只是叫我一声乳名,你便……你便这么为难的么?」

  她一边怨怼的小声埋怨,一边明媚的大眼睛眨了几眨,眉目如画的俏脸上又
有些渲染欲滴之色,这小丫头的脸色变幻极快,素来古灵精怪的,杨宗志早有领
教,虽然知道此刻她八成是借机撒娇,无奈转头一看,那余擅侯垂眉敛目,几乎
都要退出大殿去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回头笑道:「好了,若儿丫头,别使性子了,我心头好些
个疑问都等着你给我解开呢。」

  柯若红果然听得大喜于色,继而楞了一愣,忍不住嘟囔道:「若儿便是若儿,
什么……什么若儿丫头嘛!哼,坏师哥!」

  杨宗志正色道:「你记得无论看到什么,一定不能现身出来,只管回来都告
诉我便是了,宫中不比江湖上,处处都是凶险,你自己多加小心。」

  柯若红听出他话中的关切之意,小心思里愈发的甜腻,不禁拿大大的媚眼娇
羞的白了他一下,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出门而去。不过一会,大殿中又排上了新的
曲目,这一次上的一个花旦模样的小姑娘,口中唱的乃是时下最最时兴的词牌小
曲,那花旦扮相极好,粉脂薄面,秀发用金色的一串发簪紧紧的束在额角上,手
中拿着红绸儿,走两步,红绸儿在手心中一转,咿咿呀呀的吊着嫩嫩的嗓子唱两
句,听着倒是有些缠绵悱恻。

  杨宗志也没心思去细听她口中的唱词,只是心想:「依照淮南八仙过去在客
栈中所说,显然……三皇子在丁山镇时,便已有了见不得人的筹谋安排,后来李
尚英在宫中无意说漏了口,说出皇上委派三皇子到丁山镇赐我御酒的事情,这事
情……便不对了!」

  他下意识饮一口酒,接着想到:「皇上素来最最忌惮西蜀罗天教的势力,过
去几次三番的想要发兵讨伐西蜀,这事情倒是说的过去,皇上他一心想要出征塞
外,将北方四国都荡平得灰飞烟灭,自然首先想到的是平息内乱,因此他无论是
委派自己出使吐蕃,还是定计与陈通大将军左右夹击西蜀,这目的总是从一而终。」

  再道:「可三皇子明明奉了皇命,却怎么与罗天教的人扯上了干系,他……
他定是明遵皇旨,暗度陈仓,那三皇子所为何谋?」

  联想到那日黄昏在丁山镇别院中,三皇子说出的隐秘事,再想到他指使崔代
去吐蕃国暗通忽日列,接着崔代被自己放走之后,又离奇的死在洛都他自己的家
中。

  杨宗志心头不由一亮:「三皇子……他是要反了呀!」

  堂下那花旦唱的正酣,嗓音清脆,如入云霄,杨宗志却是眉头深深的皱起,
寻思:「还是不对啊,三皇子要做反,却是首先找人拿住了凤儿作甚么,凤儿只
不过是个手无实权的虚头公主罢了,公主一旦嫁人,那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血统一脉淡漠下去,自然难以争权争霸,三皇子为何会如此忌惮凤儿?」

  如此思忖良久,不觉那花旦已是献曲而下,朝下不断有人奉上祝寿的贺礼,
杨宗志随眼看过去,那些礼单上无一不是天下少见的珍贵之物,什么蓝田观音玉,
什么紫罗丹藤,好像寻常白玉和草药一般堆了满满一堂,其余名画字帖更是数不
胜数。

  端敬皇后倒是透出一丝喜色,素洁的小脸上笑吟吟的,又着人一一打赏,显
然心头愉悦的紧,仁宗眼见下面济济一堂,俱都是南朝的名士名将云集,哈哈大
笑着连呼:「好!好!好!」

  他转头对杨宗志道:「杨爱卿,前次你出使吐蕃国之时,朕曾经亲口答应过
你,若是你凯旋回朝,朕自当命人在洛水河边摆在长长的酒席酒宴,朕再当堂宣
布你与凤儿的婚事,今日……朕果然没有对你食言,呆会……你就将凤儿领回大
将军府去,到了晚上,朕还要亲自登门去主持你的婚典,你看可好?」……

  柯若红满心欢愉的闪身出了大殿,今日这皇宫之内喜气洋洋,显然众多侍卫
们也被喜气所感染,大多数心思都用在了瞧那些奇珍异宝,名角名旦的热闹上了,
所以宫中喜气倒足,守备却并不森严。

  柯若红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跟着余擅侯静悄悄的出了大殿,径直向慈宁宫的
方向走去,前面的余擅侯心事重重,却不忘记时而回头四处乱瞄,柯若红的身材
娇小,依仗着皇宫内数不尽的梅树,枫林掩盖,倒是没有让他发觉。

  余擅侯快步来到慈宁宫前,见到方才一直守卫在此的四个高大龙武卫,此刻
也都不见了踪影,他心头不禁暗暗冷笑:「今日果然是大好时机,可谓天时地利
人和,皇宫城内守卫如此懈怠,我等大事必成!」

  他回头飞瞄了一眼,见到宽宽的门旁石道上空无一人,才闪身进去,来到慈
宁宫门口,他伸手便要推门,忽然侧耳一听,里面安安静静的,恍如人去楼空,
余擅侯微微一呆,暗想:「怎会如此安静?」

  他为人警觉,虽下意识感到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还琢磨不出来所以然,便
伸手轻轻将檀木门推开了一道缝,木门咿呀一声,向内挤开了一些,余擅侯稍稍
凑过双眼,就住门缝边向里看去,见到空荡荡的慈宁宫中烟气渺渺,似乎有人在
里面烤过火,却又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那宽大锦床的帷幔边,透出了两双娇
小妩媚的绣鞋来。

  余擅侯心头一跳,暗想:「苏姑娘呢?难道是……跑了?」

  他心里大是着急,忍不住砰的一声踢开木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锦床边向
下一看,那鸾凤公主和被自己捉住的秀女,还穿着方才的藏青色宫女服,拢身趴
伏在锦床之上,脑袋压在锦被下,看不清楚面相,只显露出了两个美好无限的身
段来。

  余擅侯来不及细看,却又转身四处寻找,透过淡淡的烟雾,他忽然……轻轻
了吁了一口气出来,只见到……那大门后的一排桌椅上,此刻正坐着一位轻媚绝
俗的佳人,佳人面前的桌子上端放着一杯清茶,此刻向外腾腾的冒出烟气,吸一
口气,清淡的茶香随之入肺,那佳人面无表情,秀美的脸庞上俱都是一色冷意,
可即便如此,依然出落得难以用笔墨形容。

  余擅侯嘿嘿搓手笑道:「苏姑娘倒是好闲情雅致啊,这等时刻,你倒有心思
饮茶,叫余某好生佩服。」

  他一边说话,一边凑到苏瑶烟的对面坐下,耳听着苏瑶烟淡淡的道:「我此
刻堕入你们的蛊中,杀刮由人,还有什么好担心,好害怕的,只不过么……你抓
来的那个公主,我看倒是不妙的紧。」

  余擅侯听得一愣,沉眉道:「什么意思?」

  苏瑶烟轻轻撇嘴一笑,然后又端起面前的茶杯,凑在红艳艳的嘴角上抿了一
口,温热的茶水沾湿唇角,将那柔软光滑的唇角装扮的粉腻无比,直让人忍不住
想要凑上去嗜咬一口,她吹一口热气,轻笑道:「那小公主想来日常身子骨便柔
弱的紧,她被余先生这般绑住得太久,好像已经快没有出气哩……」

  「什么……」

  余擅侯惊得一跳而起,转身又快步奔到锦床边站定,想也不多想的便伸手拉
起了虞凤的背身,将她酥嫩的娇躯转了个,低头看下去,见到……面前的虞凤果
然脸颊苍白,双眸死死的闭住,如同半个死人一样,余擅侯震惊的伸出一只手去,
想要探探她的鼻息,正垂头间,他又猛地面色大变,慌忙将虞凤丢到锦床上,闪
身便要飞退而去。

  正在这时……面前奄奄一息的虞凤忽然动了起来,但见她睁眼娇斥一声,右
手飞快的伸出,在余擅侯近于咫尺的胸膛「璇玑」、「华盖」、「紫府」三处大
穴一路点下来,余擅侯啊的一声喊,叫声仿佛被人死死的捂住,软软的跌倒了锦
床之上。

  虞凤点过了他,闭目剧烈的喘息了几口,才弹身坐起来,咯咯娇笑道:「余
先生,你倒是仔细看看,奴家倒是鸾凤公主呢,还是被你囚禁的苏瑶烟哩?」

  她这几句话说的媚声媚气,句句酥软入骨,说话间……琉璃婉转的秋波甚至
还轻媚的眨了几下,余擅侯身不能动,但是目力听力尚存,他一听到这虞凤略带
沙哑的妩媚动听嗓音,再联想到方才那端坐饮茶的苏瑶烟,为何一直用淡淡的语
气说话,方是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掩饰语气声线。

  余擅侯虽然心头大骂自己愚笨,瞬间却也强自镇定下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沉
声道:「苏姑娘,余某一心为你,你为何……为何要出手对付我,这样做……对
你有什么好处?」

  苏瑶烟咯的一笑,拢身端坐起来,方才余擅侯伸手转过她后,正是看到了她
胸前那一对至宝般又柔又大的玉球,才会下意识感到不对劲,闪身退后,苏瑶烟
轻吸一口气,饱满的玉峰顿时看着又涨大了不少,她娇柔无限的道:「余先生,
你说一心对我,又给我许诺作个什么冒名的千金公主,这些……我偏偏一点都不
稀罕,哼!平日里,你那色迷迷的眼睛每多看我一眼,我便更加厌恶你十分,你
可不知道,我曾经发过重誓,这一辈子……我这身子,我这脸蛋儿,只让我那爱
煞人的公子来碰,来看,来摸,其余人若是看多几下,我便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
都剜下来,咯咯,你说说,我怎么能不如此对你?」

  余擅侯面色惊恐的赫赫两声,看见苏瑶烟美艳无比的小脸轻笑着向自己凑了
一凑,鼻端中尽是她脸上唇边的酥人香味,这过去让他沉沦十足的俏媚凝脂,此
刻望在眼中却如同恶魔般冰冷不屑的浅笑,余擅侯想要半躺着向后退两步,却又
浑身乏力。

  苏瑶烟抬头向一旁静坐起来的倩儿道:「倩儿妹妹,咱们把这狗头军师给绑
了,然后……再慢慢逼问他们的计谋筹划。」

  虞凤不耐烦的跑过来,跺足怒道:「这么麻烦作甚么,将他交给龙武卫处理
不就好了,我去叫人进来,再行收监审问。」

  她一心惦记着与杨宗志的婚事,因此这等些许小事,自然不愿放在心上,耽
误了自己大婚之期。

  苏瑶烟露齿娇笑道:「小丫头,你莫要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千金,就可以对我
发号施令,我偏偏不吃你这一套,这狗头军师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角色,他身后还
另有主子,若不弄清楚他们的打算,万一要是害了我的公子,我可拿你是问。」

  「你……」

  虞凤气的满面俏红,她素来养尊处优,平日里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温暖,
何曾被人这般当面顶撞过,再想想今日……自己不但被人顶撞过,还被人捆绑着
丢在床上,险些一命呜呼了,虞凤心头委屈的既想堕泪珠儿,又忍不住想要扑到
杨宗志的怀中去寻得一些安慰。

  倩儿沉吟道:「公主,我看这位余先生也是极不简单,他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却胆敢偷进宫来绑住了你,他身后若没有大靠山的话,这事情总是说不过去。」

  听到倩儿也如此说,虞凤才算是稍稍平息住内心的委屈,和倩儿,瑶烟一道,
扯下锦床上的锦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将余擅侯绑成了个粽子一般,虞凤一边用
力拉扯着布条,一边还耐不住用脚狠踹了余擅侯几下,耳听着余擅侯似乎想拼命
忍住,却不经意发出小声的哼哼。

  虞凤满意的收起小手儿,放在胸前拍了几拍,心头的怒气倒是渐渐宁息了下
来,苏瑶烟咯咯娇笑道:「行了行了,再打别把他打死打晕过去了,你这小公主
出手恁的狠毒,哪里像是大家闺秀。」

  她一边说话,一边低下头来,娇滴滴的问道:「余先生,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给我们,还是……还是想要这位小公主将你交到龙武
卫的手中,吃些苦头哩?」

  余擅侯怒哼道:「余某既已落入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想要从我
口中套出一个字来,那是想也休想。」

  虞凤咬牙道:「我就说把他交到龙武卫的手中嘛,你瞧他一幅黑瘦的模样,
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到了龙武卫手里,不到半天……便只剩下一幅骨头了,可
比在咱们手里有用多了。」

  苏瑶烟咯咯媚笑一声,好整以暇的道:「瞧不出来你这小公主心思倒是狠的
紧,我那公子若是娶了你,倒不知是福是祸。」

  虞凤气恨道:「公子……公子,叫的这般亲昵的,我……我日后若是嫁给他,
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会……」

  她说到这里,娇嫩的面色微微一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怎么叫日后嫁给
他,明明自己今日便是要出嫁的人儿啦。

  苏瑶烟笑吟吟的从脑后的鬓角边取下一根金光闪闪的长发钗,素洁的右手执
住凤头,手心边露出尖利的楔角,她咯的一声,腻笑道:「余先生既然知道小女
子是罗天教的人,自是明白我们罗天教要逼问口供,可多得是花样手段,咯咯,
余擅侯这般口硬,为了我那公子安然无恙,那便怪不得小女子要下手狠毒啦……」

  她一边娇柔无比的说话,一边却是将发钗的楔角抵住余擅侯脑后的玉枕,手
中劲力透出,顿时便刺进去半分长,饶是倩儿和虞凤恼恨余擅侯,在一旁不禁也
看的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余擅侯死死的咬紧牙关,只觉得脑后一阵酥痒传来,接着变成了刺骨的疼痛,
脑后的玉枕穴乃是人体血脉的中枢,这里被人刺中,浑身上下的肌肉和神经登时
便会不听使唤。

  过不多一会,余擅侯死死咬住的牙齿也开始得得上下打架,口中嘶嘶寒气直
冒,倩儿蹙起细细的灵动眉头,心下倒是有些不忍,正待宽言劝慰几句,苏瑶烟
却是欢笑更愉,媚声道:「余先生这滋味如何呀,你倒是说说,那日你们逼着我
问我家公子两个问题,一个是:你到底是不是敬王爷家中的后人,第二个是:你
可有报仇谋反之心,这两句话……咯咯,到底是什么意思?」

  柯若红紧紧的斜靠在虚掩的木门之外,耳听着宫内的一举一动,她虽然弄不
懂里面人的关系,她们说些什么,柯若红也大多都不明白,只得强行背过的记下
来,待得听到这里,柯若红默默念了两句,忽然听得大惊,「敬王爷……」

  这个名字她可一点也不陌生,就在昨日的夜里,爹爹还在说敬王爷往昔的事
情,说起到先皇曾经到一位董大人的家中哭灵,口中回忆的……正是这位敬王爷
的事情,而自己外公娘亲一家,更是因为这位敬王爷,而惨遭横祸,尽皆被人屠
戮满门。

  柯若红心头一拧,正待要破门而入,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凄惨至极的狂叫
声,啊的一下经久不绝,柯若红心头猛跳,却是警醒过来了,想起方才离开前,
师哥曾经谆谆嘱咐道:「无论碰到或者看到什么,切切不能露面出来,只需要回
来一一告诉我就是了……」

  柯若红暗暗娇哼一声,暗忖:「师哥说的总是在理的,若儿自当对他言听计
从。」

  便按捺住进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而是转身沿着宫苑的墙角,悄悄的又退了
回去。……

  换了一个新的封面,呵呵,以前那个封面看了一年多了,再看俺都要吐了!

            正文第430章哗变之四

  杨宗志一边默默饮酒,一边下意识的从怀中摸出一根珍藏的小巧透亮发簪来,
这根发簪乃是过去虞凤头上之物,想当日……她为了让自己和牛再春,马其英等
人进入妙玉坊看到三绝献艺的盛况,忍痛将这根素来钟爱的发簪拿出来抵作彩头,
事后又被杨宗志给赎了回来,因此一直带在身边。

  过去时……杨宗志也曾意气风发的手持发簪,对娇痴的凤儿豪言状语道:
「待得我爹娘的事情都解决完了之后,我便……我便拿着这根簪子去拜求皇上,
让他将你整个的都许给了我,到时候……到时候你便等着作我乖乖的小妻子吧!」

  誓言恍若犹在耳边荡漾。

  甚至虞凤也曾经无限憧憬的拿着发簪呓语:「凤儿总是梦想着,自己以后要
嫁给的相公,有朝一日能够在千军万马当中,将凤儿给救出来,然后抱着自己坐
在白马上,手拿着这根金钗,问凤儿说:」你愿意嫁给我么?『「此刻时过梦转,
大殿上人人开心放怀畅饮,热闹喧嚣,只有杨宗志这个当事人却是手拿发簪,表
情呆滞,心中又是发酸,又是难过,还有一丝缠绵之意,无论如何……今日一过,
自己便要负了这小巧玉簪的主人了,想起她那清丽更胜往昔的素娥面容,他抬头
豪饮两杯,美酒顺着腮边嘴角缓缓滴落,隐入衣领胸膛下,带起身上阵阵冰凉的
寒意。

  酒席已经如此开了一两个时辰,看看窗外的天色,此时恐怕已到未时之末,
端敬皇后抿嘴娇笑着坐在高堂,今日的端敬打扮既显端庄得体,又显雍容华贵,
她转头瞥见仁宗兀自开怀与人吆喝着拼酒,半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轻咳一
声,娇声道:「好了,呆会本宫给皇上和各位大人安排了一出压轴的好戏,大家
看过了这场戏后,便该早些让大将军把公主迎回去,到了夜里,他大将军府上还
有好一番折腾,弄得太晚,岂不是误了他们的良辰美景?」

  大家听得一愣,继而又暧昧敌的一起笑道:「是,是!」

  有人借着醉意大声道:「臣看皇后娘娘才是我朝的大幸,皇后淑仪温婉,待
人体贴,这才是皇上和我南朝的天大福气。」

  端敬皇后听罢只是抿嘴轻轻一笑,毫无半点动容之色,群臣自下远观她那高
高在上,秀丽无暇的雍容之态,心下不禁更加激赏。过了一会,一众粉色衣裙的
女子自宫门外鱼贯而入,大家凑眼看上去,这群女子一个个清秀高挑,倒是颇显
几分姿色,大家心头暗自又多了些好奇。

  今日端敬皇后安排的歌舞助兴,考虑到了南北各地的习俗风味,这大殿之中
的文武百官……有的出身于漠北极寒之地,有的却是从酷热的岭南脱籍而来,各
人的嗜好偏爱泯然不同,甚至相差千万里,难为端敬皇后将这些因素都一一考虑
在内,不但请到了北派唱腔高亢的当代大家,也寻来了南派靡靡清音的传代人,
如此做法,自然让殿中的文武百官人人觉得受到重视,也弥增亲切好感。

  这些女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入内,不一会……便在宽阔的大殿中央空地上围成
了几个环,大环套住小环,女子们都伸出右手,荡开长长的流云水袖,静静等候
着,杨宗志看到这里,心头稍稍一动,暗道:「看来……这便是妙玉坊呈上的三
绝献艺了,只不过李十二娘,颜飞花和婕儿到现在还没露面。」

  正想到这儿,身后忽然被一只小手儿拍了几下,杨宗志转过头来,晃眼看过
去,见到原来是可儿在偷偷叫唤自己,她的脸盘小小的,现下充盈了粉腻的红色,
小嘴微张,急急的娇喘清香不断喷到自己的脸上。

  杨宗志微微一笑,飒然道:「回来了,事情办得怎样。怎么弄得这么火急火
燎的样子?」

  史艾可对他眨眼道:「哥哥,我用你的令牌把他们都叫来了,他们此刻……
正在殿外等着呢。」

  杨宗志嗯的一声,转头看过去,当下堂上众人的目光都煞有兴趣的集中在那
些女子们的身上逡巡,自然对自己这个主角少了关注,他回避着撑手缓缓半蹲起
身子,对史艾可的脖子哈气道:「你带我去看看。」

  史艾可来去的急,浑身上下正透着热气,被杨宗志这一口热热的酒气喷在雪
白的脖颈间,禁不住整个身子都发起痒来,她不敢抬头看他,而是伸手牵住他的
衣角,垂着小脑袋与他快步的向外走去。

  两人借着不断涌入的女子队形掩护下,悄悄出了殿门,转过殿外的右首墙角,
面前便是朱顶红花覆盖下的侧门,朱顶红开在春夏相交之季,到了眼下这个季节
早已是枯萎凋零,日常养护花草的宫女们会挖出鳞茎,放置到不上冻的地方,等
待来年再下种生根,此刻牛再春和马其英正站在枯黄的攀枝下。

  杨宗志喝多了喜酒,脑袋和脚步微微有些发沉,出门被冷风吹过面颊,倒是
又清醒了许多,他走过去仔细一看,见到面前的牛再春和马其英一身威风凛凛的
盔甲,足蹬长筒军靴,手上还戴着银器皮套,却是一幅军中人的强蛮打扮。

  牛再春和马其英凑身哈哈大笑着迎过来,满面喜形于色的抱拳高声道:「给
三弟贺喜了。」

  杨宗志道:「嗯,两位哥哥,这个时候还私叫你们进宫,实在是……」

  牛再春笑着抢道:「咱们兄弟还要这么客气作甚么,只可惜我们二人现在官
阶太低,不能亲自进宫来给你贺酒,不过昨日皇上给每座军营都赏赐了喜酒,我
们倒也是分到了一些,也算是沾了你的福啦。」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硬邦邦的铠甲下掏出个红布紧捆住的小包裹,巴掌大小,
递到杨宗志面前道:「这是我和二弟用自己的饷银给你买的贺礼,三弟你快收下
吧。」

  杨宗志低头看这略显皱皱巴巴的小包袱,只看外观,比起前几日不断送到大
将军府的那些贺礼差的很远,他感动沉眉道:「两位哥哥……」

  牛再春诶的一声,笑道:「三弟你难道还嫌弃不成。」

  马其英也不好意思的笑道:「三弟你就收下吧。」

  杨宗志哈哈一笑,却是接过来纳入怀中,拜谢道:「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马其英道:「三弟你客气什么,对了,你方才让人叫我们进来,有什么事么?」

  杨宗志看到他们二人对自己推心置腹的样子,心头不禁矛盾,沉吟了半晌才
低声道:「两位哥哥,你们……你们信不信得过我?」

  牛再春听得眉目一嗔,大着嗓门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相交,我二人
更是多得你的照应,还要说什么信得过,信不过?」

  杨宗志点头道:「我对两位哥哥也是一样,因此遇到事了,第一个便想到你
们。」

  马其英接道:「三弟可是碰到什么为难事了么,你只管说出来,我们出去给
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保你万事无忧。」

  杨宗志将他们二人拉到侧门的花墙下,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定声道:「今日
我一进宫来,发现了好些个不寻常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将今日史艾可和柯若红说出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遍,又道:
「两位哥哥,你们说,这些人胆敢潜入宫内挟持公主,岂不是要作反了吗?」

  牛再春和马其英大惊的点头道:「竟有这事,这些人果然胆大包天。」

  牛再春嗔目接口道:「三弟,待会儿哥哥我去领几百精兵过来,将那些贼子
都拿下了,再行论处!」

  杨宗志伸手一阻,摇头苦笑道:「鲁莽不得,这里是哪里,是九五至尊的皇
宫大内,岂能是咱们说带兵就带兵,说搜查就搜查的?」

  他微微顿了一顿,径自又道:「实不相瞒,那位领头作乱的余先生,过去正
是三皇子手下的一个教席师爷,试问他的身份如此特殊,咱们若不能一击中的,
到头却反而要落下来口实,授人以柄的。」

  「三殿下……?」马其英和牛再春一道嗔目结舌的打了个抖,他们听了杨宗
志之话,只以为有几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潜进宫中祸乱,现下明白身后还牵连着当
朝的皇子殿下,方才知晓此事不是自己这等小小武将可以参与,夹杂其中的。

  杨宗志沉着眉头,来回踱几步道:「三皇子有异心,这事不容置疑,前些日
子那崔代之死,想来就与三皇子脱不开干系,但现在又有几个疑点我还想不出来
……」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对牛马二人道:「前一阵我听人说起到,三皇子在朝
中领兵马囤积于丁山镇,他身边跟了两个从人,一个就是这位余先生,还有一个
却是个红衣老者,嗓门粗壮,显然是军中掌权之人。三皇子此次动手……一定会
小心谨慎,筹划良久,他一方面让余擅侯偷入皇宫拿下鸾凤公主,作为内应,另
一方面……定然还要寻求外部军权的支持,不然仅凭一个鸾凤公主,是胁迫不了
皇上的,可那红衣老者又是何人?」

  牛再春点头道:「三弟,那咱们怎么办?」

  杨宗志沉吟道:「先别急,我们再好好仔细想一想,三皇子他要动手,会选
在什么日子,会选用什么人,有多少人,只有弄清楚了这些,才能做到防范于未
然。」

  他话正说到这里,忽然身后不远处的大殿中传来一个轻烟般飘渺无限的琴声,
这琴音听在耳中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透过大殿的屋顶,隐隐可直达天际,杨
宗志心头泛起一柔:「看来婕儿……她果真来了,这傻丫头为何不听我的嘱托,
先走了呢?」

  几天前他便早已安排好婕儿一家的退路,而且更是与她交代的清清楚楚,没
想到此刻婕儿还留在宫中,袅袅的琴音尚在耳中浮现,杨宗志忽然面色一定,回
头沉声道:「看来就是今日了,我倒是险些忘记了,当日咱们三人回朝觐见皇上,
听候封赏的时候,是谁提议让公主和我快快大婚的?」

  马其英回思半刻,忽然拍手道:「是三殿下,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正是三
殿下对皇上说,三弟你劳苦功高,应该让你与鸾凤公主早些完婚。」

  杨宗志点头道:「是了,如此看来,三皇子一早便打算利用我这大婚之时,
朝中城内喜气洋洋下,发动闪电一击,可惜……他手下有些什么人,咱们还是不
清楚。」

  大殿内的琴音由小及大而来,史艾可留守在殿外的小道旁,眼见着哥哥与那
两位威武的将军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接着又背着手来回的踱起步子来,眉头深
锁,仿佛有一件大事决定不了,史艾可心头一怜,不禁暗叹:「好美的琴音啊,
没想到……这世上有人弹琴是这般的好听,让人听了后浑身软绵绵的,心里……
心里便只能装下一个他!」

  她嘴角微微牵住,此刻看向杨宗志的目光更是多了些柔腻的痴缠,与那十六
七年来假小子的浑脱目光,截然不同。

  杨宗志皱眉苦思道:「还是有些不对,大哥二哥,你们久居洛都,自然清楚
洛都的城防布局,这里虽然往透天下,南北通衢,但实则守卫森严的紧,远的不
说,就说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都有要塞屯兵把守着,三皇子如果从外调兵,
实在是难以避开纷纷扰扰的众多耳目。」

  牛再春回话道:「不错的,我们虽然驻扎在城北,但同时也派出斥候照顾着
西方大营,两路动向都可收入耳目,却没得到任何风声。」

  杨宗志道:「如此一来,他们若要起兵只能出两步棋,一么……就是将大军
化整为零,扮作过路的商客边民,行脚的手艺人,可是这样一来,城内一下子涌
入如此的陌生面孔,着实是一步险棋啊,一旦某一方发现异常,顷刻便能将所有
大军的动向都暴露于城防大军的眼下。」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点头,暗道:「若是我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走
这一步。」

  杨宗志又道:「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我与公主的大婚之期一再往前推,三
皇子恐怕调度不及,只能行这第二条路,便是……便是借兵!」

  马其英狐疑道:「借兵?向哪里借兵?」

  杨宗志抬头道:「洛都城防守备大军从外到内分为了三道,各自有各自的指
挥营,将领官职不同,所辖的职权范围也不尽相当,大哥二哥,你们所在的骁骑
大营主要防守城门外,乃是外系,而守城军却是由京兆伊直管,至于皇宫的安全
则全是由皇上钦封的两千龙武卫将官统领负责,他们两路人马奈何不了你们,而
你们也插不了他们的手,是不是?」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齐点头道:「是。」

  杨宗志吸气道:「这就是了,设若……此三路人马中,出现一路人马……被
三皇子收买所用,那他这借兵之策,可算是大功告成。」

  牛再春睁大双眼道:「难道……你是怀疑我们骁骑上下有问题,不对啊,前
几天我和二弟日日呆在营帐里,大营中平静的很,若稍有风吹草动,不可能瞒过
我们这两个副统领。」

  杨宗志点头道:「那还剩下两路人马,皇宫龙武卫将官是由劳广将军统领,
他自来都是皇上的心腹,甚得皇上宠信,他也没有道理投靠三皇子,那么……那
么……」

  他说到这里,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个子来,那小个子一脸俱都
是和气的恭谦笑意。

  他的眉头忽的一跳,急道:「是了,就是他了!」

  转头对牛马二人细说道:「前几日……我有天夜里出城去,听说城防的守备
官朔余将军夤夜赶到三皇子府上去喝酒作乐,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还
未曾想明白,现在回想一下,这朔余将军只不过是个区区五品的城门官,若在平
时,他哪里有资格能到皇子的府上去喝酒,就连攀上点交情也是极难,可是非常
时刻么……他的作用便大了许多。」

  牛再春疑道:「朔余……就是那个当年扛着四足青铜鼎,到先皇面前夸下海
口的黄口小儿,他能有这个胆子?」

  杨宗志笑道:「我也听说过他过去的事迹,据说当年他冲到先皇的面前,拍
着胸脯说自己神力无敌,可生裂虎豹,因此先皇才将他收入城防大军中以观后效,
可这么些年下来,他一次也没有领过朝廷兵马,出征塞外,难保他心中不会有些
怨言,前几天我再见到他时,他已是笑态可掬,一脸憨厚,哪里还有半点过去锋
芒毕露,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拿住牛马二人的肩头,笑道:「两位哥哥,你们既然说信得过我,我们便
来赌上一赌,过一会,你们径直出城去,率些精干的手下去京兆伊寻那朔余,若
是看到一丁半点的不对劲,你们话也不要多说,直接将他拿了下来就是。」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次恐怕是两位哥哥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此事若成,
将来封官萌子指日可待,不过这事情也有凶险,万一拿错了人,又或者是敌不过
那朔余反被他们给拿下,可就……」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到立功的大好机会,眼神俱都一亮,待得听了后话,牛再
春拍着胸口豪气道:「若是拿不了那姓朔的小矮子,这只能怪我们自己学艺不精,
一个守城的小小五品官都捉不住,将来还谈什么沙场报国,咱们也没脸回来见三
弟你。」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好,还有……若是此次拿错了人,你们只管将罪责推
到我的头上,对外便说这都是我的主意,你们只是依计行事,可保万无一失。」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齐摇头不允道:「诶……既然咱们三人结拜为兄弟,自然
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什么有功劳便是我们的,有罪过却推给三弟,这叫我们
还如何作人。」

  杨宗志笑道:「你们就这样说好了,不妨事的。」

  心底喟然叹息道:「也许到那时候,天底下便早已没了我这杨大将军了。」

  抬头看上去,天空灰蒙蒙的,泛起了压抑的滚滚乌云,冬日昼短夜长,眼下
这么叙话一阵,想来已经过了未时了。

  再说几句,杨宗志将牛再春和马其英送出宫门,转头与史艾可向大殿走去,
史艾可抬头见他脸色阴沉,不亚于天际的乌墨,她忍不住心头一惴,露齿笑道:
「哥哥呀,你怎的了?」

  杨宗志转头一看,见到这男扮女装的小丫头,此刻从未有过的乖巧十足的陪
伴在自己身侧,巧笑嫣然,浓浓的眼帘中尽是担心急切之意,他心头霎时也是一
暖,摇头笑笑,正待说话,忽然面前蹿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径直冲到他的怀中才
算站定,娇喘细细的嗓音入耳道:「师哥……坏了,那边出事了。」

  杨宗志惊了一惊,恍惚道:「别急……慢慢说来!」

  柯若红跑的满脸香晕,俏丽的双颊上布满了细小的香汗,她伸出猩红的小舌
头舔了舔自己稍显干枯的肉唇,才平息住呼吸,将方才听到的经过一一讲了一遍,
杨宗志听得一呆,兀自道:「倩儿……倩儿也在里面。」

  他闭住双眸心想:「眼下便是个大好机会,自己只需要偷偷潜入慈宁宫去,
找到倩儿将她带出皇宫,日后……便可远走高飞,置身事外。」

  如此一想,他不免心头怦怦乱跳,转念又道:「杨宗志啊杨宗志,眼下洛都
城里血雨腥风密布,你身为朝廷兵马大将军,怎么可以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袖手
旁观,抽身远走,任由三皇子发起兵变,屠戮百姓和忠良,那……那爹娘多年来
对你的教诲岂不都是白费了么?」

  此刻他若一走,三皇子必定发动致命一击,三皇子筹划日久,定然还有许多
自己没有猜到的后招,就算是牛再春和马其英能够成功牵制住城防守备军,可他
们到底能否抵挡住三皇子的其他杀招,却是难说的紧。

  他渐渐定下心神又想:「烟儿伙同凤儿他们拿住了余擅侯,难道……烟儿他
不是西门松派来辅助三皇子的么,不然她入宫来作甚,还有……烟儿最后逼问那
余擅侯两个问题,她说我家公子,难道……难道说的是我,烟儿她平日里便是叫
我公子的,可她却问『我家公子到底是不是敬王爷家中的后人,他可有报仇谋反
之心。』这……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或许……或许她说的又是其他人呢?」

  他的心头密密麻麻的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可依然是疑问重重,想到这里,他
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瞬时便对上了两双清丽无限的好看秀眸,柯若
红踌躇的道:「师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宗志被她问的一呆,不断反问自己:「走……还是不走?」

  竟一时无法回答,正凝想时,身后一个苍老的尖细嗓音响起道:「哟……我
说大将军呀,您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可让咱家一路好找,今日是您大婚之日,
您这新郎官不在大殿上喜庆受人敬酒,怎么能逃到这儿来躲清净呀,您快点吧,
皇上他们到处找不到你,都快要发火了。」

  杨宗志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心底倒是蓦地宁静下来了,苦笑着暗叹:「果然
还是走不了。」

  转瞬间,他便回过头来,醉意十足的大着舌头笑道:「刘……刘公公啊,我
方才不小心喝多了几杯,正找地方想要如厕呢。」

  身后的史艾可与柯若红同时看的一呆,面色凝住:「这坏家伙……变脸怎会
如此快法。」

  史艾可璀璨的眼眸中甚至闪过了一丝大大的疑窦之色,咬住细细的唇皮痴想:
「那一天发誓的时候,他也说自己喝醉了酒,赖在床上爬不起来,和眼下倒是有
些相像罢……」……

  这么热的天气里,我居然……感冒了,昨晚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只能等
稍好一些后,再补上了。

            正文第431章哗变之五

  这些日子以来,唐小婕的右眼皮一直跳得非常厉害,俗语说:「左眼跳吉,
右眼跳凶。」

  唐小婕虽然从小并不笃信命理,没有行过占卜算卦之事,但是自从与杨宗志
相识相交之后,她芳心甜蜜之下,却也是更加惴惴不宁,只盼望这幸福的日子过
到天长地久,永世没有轮回才好,倒对命理轮回多了些忌惮。

  尤其是几天前,听到杨宗志说出和虞凤大婚之事的打算后,唐小婕心头隐隐
有种感觉:也许……自己这右眼正是为了凤儿跳的呀。唐小婕的心思实在是过于
酥软的紧,虽和虞凤相交不过短短三两个月,而且更是因为杨宗志的缘故才会结
识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但是她们二人志趣相投,更加上同时钟爱上了一个
男子,自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唐小婕每每回思过和虞凤坐在夕日氤氲下,一道想念杨宗志的情形,心中便
又痛又堵,暗念:「凤儿她好生可怜的呀,郎君若不要她,她日后可……可怎么
活得下去?」

  后来她听说杨宗志大婚之期,也正是自己答应婷姑姑进宫献艺之时,心下便
暗暗定了个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趁这次机会,临走再见凤儿一面,就算改变
不了郎君的心意,只是看到凤儿,与她说几句体己话儿,说不得也是好的。」

  安排爹娘和弟弟离开洛都后,今日她早早的便随着众人进了宫,在前卿院中
梳妆打扮,穿上了琉璃苏红的秀袍,挽了高髻,一边也在暗暗盘算到底该如何才
能见到凤儿,前些次她曾经入宫来,但是每次都是虞凤盛情相邀,临来时也会派
人引路周旋,因此唐小婕倒没有刻意记下凤儿居住的寝宫,只知道大概叫做慈宁
宫,具体在这深似大海的皇宫中什么方位,她便不得而知了。

  在她想来,皇宫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颇为森严紧密,而她对路径又
不太熟悉,心下不禁好生烦忧,待得一道去大殿内献艺时,唐小婕甚至想:「要
不要……去寻坏郎君问问凤儿的下落呢……不好不好,我要偷偷去会凤儿的事情,
本来就没和坏郎君提起过,他若是知道了,可会不会觉得我擅作主张,生我的气
哩!」

  心下虽如此想,可是到了辉比煌的大殿之后,唐小婕艳丽无匹的一双长眸,
依然还是下意识四处寻找着杨宗志的身影,自下而上扫了一圈,又自上而下扫了
一圈,竟然半点也没看到杨宗志的人影,唐小婕心头惴惴不安的怅然若失,若不
是李十二娘在身后敲了敲她的粉背,她甚至连自己即将登场献艺都差点忘记了。

  无奈下,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来,汇聚心念,在大殿的高座上献起了琴艺,此
刻虽然心神有些不宁,不过她长久苦练琴艺,一身造诣实在是早就脱化了修善雕
琢的痕迹,步入清虚无X*X界的意境,再结合婷姑姑刻意编排的水袖流舞和浑脱的剑
舞,直叫大殿上醉意微熏的皇上和群臣们看的目眩神迷。

  唐小婕一边落落大方的抚琴,一边随眼看出去,见到殿中数百人一齐露出色
魂予授的神色,或许是被自己的琴音所感,又或许是被殿中不断飞舞的雪腻粉拳
秀腿所惑,这样的目光……她才是见怪不怪,她的艳名远播,作为今年的洛水花
魁,唐小婕琴艺冠天下,那些君子智者,王公大臣们,有些造化的便早已领教过
了,没有造化的,今日乍一听见,只以为遇到了天伦之乐,沉沦其中还是浅的,
更有甚者开始手舞足蹈,聊发轻狂,险些忘了自己现下所处的位置。

  直到这一曲渐渐终了,琴音袅袅的盘绕在横梁之尾,随着青烟,随着粉衣伴
舞女子们慢慢迟滞的身影,悄悄隐去,堂下才一齐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和
掌声,妙玉坊中人,个个面含淡淡微笑,这雷鸣般的掌声便是对她们这些日子以
来的辛苦的最大慰藉,人人面上与有荣焉。端敬皇后频频点头,凤冠上的珍珠花
翎随之摇摆,她叹息着轻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本宫……过去十九年来都算
是白活了。」

  端敬皇后此话一出,更是将三绝献艺抬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母仪天下的皇
后娘娘评语,那岂不是最大的活金字招牌么,日后妙玉坊扬名天下,独领秀坊也
算是指日可待,商怡婷陪坐在最末首,禁不住咯咯咯掩唇轻媚的娇笑起来,一身
豪耸的酥骨媚肉划出了腻人的乳波肉浪,只不过……她方自笑了几声,却又幽幽
的止住:「此事总有遗憾,可惜那……那狠心的臭家伙没在这当儿,看到自己精
心为他大婚准备下的厚礼,看到这盛况空前的浩大场面,哎……」

  端敬皇后下了评语,大学士鸿儒们竞相献上自己的看法,无外乎震耳发聩,
谪仙降世之流的讨好话,唐小婕听了几句,便忍不住蹙起自己细细弯弯的柳眉,
转而将清澈明媚的眼神四处飞瞄,见到堂上人人喜形于色,倒是没有几个人惦记
着自己,她的媚眼骨碌碌一转,顿时计上心头,趁着这当儿悄悄的溜出了欢腾的
大殿。

  出殿门一看,与热火朝天的大殿中比起来,这皇宫御花园颇为显得冷清,现
下宫中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在朝堂大殿之上,便是些好事的宫女和太监们,也都
踮起了脚尖,忙不迭的向那个方向凑过去偷看,有福气的人进殿内服侍过酒菜,
出来后便会带出殿内的情形,没法看见的,忍不住都围在这些出殿人的身边,听
得聚精会神。

  唐小婕捻起苏红色长袍的裙角,惴惴不安的行走在皇宫大院的水榭假山边,
这条道她过去来了几次,依稀里还有些印象,不过……模模糊糊的又记不完整,
她循着一些印记向左向右的盘桓了一会,忽然心头一泄,顿足道:「哎呀……好
像不对哩!」

  眼前这条道荒芜的紧,四处不见人迹,假山层叠向上,一条小道直达高处的
一个亭子,那亭子过去后,便再也看不到前路了,唐小婕既想往回走,又怕回头
被人撞见,可沿着此路向上,却不知通向何方,她心头翻翻转转的,美目四顾流
盼,终是狠心咬一咬牙,拾起裙角向那亭子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足够的轻,生怕惊到了巡视的侍卫们,期期艾艾的走了一会,来到
亭子下方,忽然听见前面假山后有人说话,不耐烦道:「怎么……一点消息也不
传来,咱们不是明明说好了,无论事成不成,都要呼痛讯息,再做定计,可他们
倒好,居然一去两个多时辰,没有派一个人来。」

  紧接着另一个嗓音讨好的传来道:「大将军,您老稍安勿躁,姑爷不是说了
么,会派余师爷居中调停,一旦那边时机成熟,便会叫人传信过来。」

  「大将军……」

  唐小婕听得心头一喜,暗道:「难道是……郎君他在这里么?」

  转念又想:「不对诶,他说您老……显然是说的方才那个苍老些的声音,那
嗓音洪亮的紧,即便是这么压抑住了,也震得人耳鼓发鸣,怎么会是温柔的坏郎
君。」

  唐小婕心知自己猜错了人,不禁有些悻悻然,更加害怕被人发现了踪影而惶
恐不安,她不得已只能沿着来路向后倒退,这里是通往小假山的石道,山道狭窄,
上来容易而下去极难,她缓缓的退后两步,听到里面那洪亮的大将军声音又响起
来道:「哎……老夫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我这女婿文气很足,胆气却是太少,
他身边的师爷倒是有些计较,就怕我这女婿遇事犹犹豫豫的,不敢拿主意,最后
坐失良机。」

  两一个声音紧紧的响起道:「呵呵,大将军,小人认为既来之则安之,咱们
从宁安府一路赶过来,不正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嘛,眼下万事俱备,箭在弦上,
姑爷就算是文绉绉的儒雅大度,也不得不考虑考虑后果,一旦咱们大事败露,对
他又有什么好处?」

  大将军嘿嘿笑道:「这倒也是,修儿年岁也不小了,我相信他拧得清里面的
道理,我鲜于无忌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不正是为了辅助他有朝一日高登大
宝么,只怕今日我们觅得良机杀掉那小皇帝,以当今朝堂上的威望来讲,又有何
人能够比得过修儿?」

  唐小婕脚步轻颤着倒退两步,直到听了这话,尤其是那句「杀了那小皇帝…
…」

  她小脸上大惊失色,啊的一声娇呼险些叫出口来,她飞快的伸手掩住自己苍
白的小嘴,将那声即将出口的呼喊咽回了腹中,脚下向后退的步子忍不住又快了
一些,仓促间没注意到脚下一颗小石子,她惶遽的踩到小石子上,整个重心都向
前一倾,却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硬邦邦的台阶上,唐小婕手心中火辣
辣的疼痛,一时间也顾不了太多,她吃力的用那惯于抚琴的修长玉指撑起小身子,
再抬起头时,忽然对上了一张怒发冲冠的苍老面孔。……

  「死……死了?」

  虞凤惊诧莫名的看着面前那奄奄一息的余擅侯,他的面色本就黝黑,尖嘴猴
腮的甚为消瘦,此刻这脸庞比方才更是黑的厉害,甚至好像被火烧焦了一般,若
不是能瞥到几颗白牙,只让人以为这本就是一具焦炭躺在锦床上,哪里会觉察到
这是个方才还狰狞鲜活无比的人物?

  她悄悄探出小手儿,想要去试试余擅侯的鼻息,只是那小手儿还没凑到跟前,
便又飞快的收了回来,捏住自己红彤彤的小嘴,转头对倩儿道:「他真的死了?」

  倩儿蹙着细小的眉头,盯着余擅侯看了好一会,才嗯的一声,虞凤又转头对
那烟视媚行的苏瑶烟嗔怨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方才下手太重,他怎么会什么
都还没说,便这么一命呜呼了?」

  苏瑶烟翻了翻自己俏媚无双的秀眸,没好气的娇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你
方才好一通拳脚,将这狗头军师给活活打死了?」

  「你……」

  虞凤虽然面相与苏瑶烟长得极为酷似,可是一旦斗起嘴,却哪里是人精一样
的她的对手,虞凤气得满面俏红,咬住整齐的一排玉齿,愠怒道:「我方才明明
看见……明明看见你用根钗子插到了他的脖子后,他坚持了没一会,便脸色越来
越红,到后来又再度变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瑶烟将手中的那根小巧玉钗,从余擅侯的脖子后取出来,看也不看一眼的
就丢到了寝宫的墙角处,然后才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洁白无尘的小手儿,撇嘴娇笑
道:「这狗头军师脸色这么黑,那是中了剧毒之后的征兆呀,哎……过去有一次,
他还在我面前大吹大擂,说他在师门里学了一样通天的大本事,就是炼丹,咯咯
没想到……他这炼丹术没有害了别人,倒是首先害了他自个呢,咯咯!」

  倩儿点头道:「是了,他只怕今日事情败露,所以早就在牙齿中藏好了剧毒,
一旦不幸被人捉住逼问,他便会咬破蜡封,毒发身亡,免得自己忍不住酷刑露了
行藏。」

  虞凤在宫中呆了十几年,哪里曾听说什么牙藏剧毒,炼丹之术,这些过去只
觉得虚无缥缈的事情,她的心头不禁有些好奇,更有些泄气,娇昵道:「那……
那怎么办,他什么都没说就死了,咱们费尽心力的抓住他,岂不是百忙了么?」

  倩儿沉吟道:「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咱们知道他今日进宫,显然是谋
划已好的,瑶烟姑娘,你既然与他一道同来,可知道一些他的身份,还有其他的
同伙没有?」

  苏瑶烟妩媚的娇笑道:「倩儿妹妹,你叫我烟儿就是了,不必姑娘姑娘的,
叫的那么生疏,我看你倒是一直镇定自若,一点也不像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一惊一乍的自乱阵脚。」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得意的飞瞥旁边俏生生,怒冲冲的虞凤一眼,接着又道:
「这狗头军师我也是后来才见到过,前面我说了,在少室山上曾经见过你哥哥一
面,我与你哥哥分别之后,便想转回西蜀去,可没料到……下山没多久,就在山
脚下碰到了一伙军士,那些人……唔,你哥哥说那些人可能是将我错认成这小公
主了,等到他们发现不是,便将我给捉了回去。」

  苏瑶烟笑吟吟的道:「然后他们便将我关到了一处靠海的别院里,一关就是
几个月,日日拿些琴谱乐谱的让我来练。」

  虞凤听到这里,不禁目升悠远的向往,「海啊……听说大海极为辽阔,碧蓝
色一眼都望不到头呢,不知道……这次嫁给相公之后,他会不会……带凤儿去看
看海。」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又记起了自己和杨宗志的婚事来,急急的催道:「你说
快一些,我还要……等等,他们捉住你,竟然……竟然只是让你练琴而已?」

  苏瑶烟摇曳着高挺的酥胸,咯咯娇笑道:「岂不正是么,公子他跟我说,这
些人逼着我练琴,说不得也是在面上模仿你这小丫头,让人无论从模样上,嗜好
上都分不出真假来,公子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被这些人带到了一个不知
名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宽广的大家庭院,我去的时候,公子便一个人呆在里面,
那时候……公子迷迷糊糊的与我说了几句话,却打起盹来了,你们想一想啊,公
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会困顿成这个样子,说不得……当时他也是着了这
狗头军师的道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没好气的把余擅侯僵硬的尸身踢到了锦床下,才继续道:
「公子他睡着了之后,跟着便出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狗头军师,色迷迷
的飞眼偷瞥我,还有两个是,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和一个红袍的老者。他们出
来就不断逼问我公子到底怎么回答那两个问题,哎……我瞧得出他们对这两个问
题看得极重,生怕自己说错话害了公子,只能半真半假的敷衍他们,这狗头军师
气怒之下,忘形的露了底,原来那普普通通的宅子庭院里,竟然布下了密密麻麻
的重兵,你们说,我看到这些后,能不抓住这狗头军师,逼问他们的阴谋么?」

  「敬王爷……报仇谋反……」

  倩儿将瑶烟说出的两个问题,在自己心头回味了几遍:「什么嘛,这……这
些跟志哥哥有什么干系嘛?到底是谁要对付他,还要这般处心积虑的?」

  虞凤在一旁恍然大悟的讶然道:「哎呀……如此说起来,你们今天入宫来捉
我,然后假冒我的身份,岂不是……就是要趁今日大婚的日子来谋事害他,对…
…对不对?」

  苏瑶烟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吃吃娇笑道:「怎么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啊,
我这聪明无敌的小公主。」

  虞凤沉郁的瘪嘴道:「这都是什么事嘛……」

  她说到这里,忽然杏眼圆睁,银牙紧咬,气恨无比的道:「哼……这些人竟
然想借我的大婚闹事,千万别被我捉到了,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一定让皇
兄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

  苏瑶烟看她那气得小脸通红,秀眸怒睁的俏美模样,小拳头死死的捏住在空
中飞舞,恍惚是在自己面前竖起了一道镜子,这镜子中……却是个截然不同的自
己,她一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扶住柔腻的小腰道:「咯咯……你这小丫头倒
是有些意思……」

  话正说到这里,外间一个长长的嗓音传来道:「皇上有旨,宣鸾凤公主快快
准备妥当,随人一道入鸾轿啦!」

  虞凤正怒气横生,听了这话,却是眉儿飞跳的一抖,眼神迷离的道:「这…
…相公这就要来迎娶我了?哎呀坏了……那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哩,我的……我
的青登履呢,我的秀红盖头呢?我甚至还穿着个破宫女的衣裳呀!」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急的跳起小身子,转而跑到那堆嫁妆物什中四处寻
找。

  苏瑶烟若有所思的盯着虞凤忙碌的背影,那丫头的身段可真是好,虽然只是
穿了宫女的宫装,但是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这么半蹲着小身子,肥肥
的小屁股高高翘起来,只要是个男子……便忍不住想要撕开那宫装,看看里面是
怎生肥美腻人的臀肉儿,公子他……倒是好有福气!

  她想到这里,忽然眼神一亮,娇声道:「我有主意了……」

  便将忙碌着的虞凤招呼过来道:「既然咱们明知今日有险,何不将计就计呢?」

  虞凤正剥下自己身上的宫装,换上那贴身无比的大红喜服,听了这话,忍不
住呆了一呆,讷讷道:「将计就计?什么……什么意思?」

  倩儿点头脆声道:「烟……瑶烟姑娘的意思是,既然那些人安排了她来假代
你,下面定留有后招,只要这狗头军师之死不泄露出去,我们就不如索性依照他
们的吩咐,仍然让她假扮你去出嫁,那些人也一定会找到她,让她再行下一步,
这样咱们就可以事先得知他们的计划,一网打尽,这就是将计就计……」

  虞凤听得一愣,恍惚过来道:「这……这怎么行,这可是我的大婚呢,一辈
子只有这一次呢,再说了,就算我自己去嫁相公,那些人把我当做了你不就行了,
我听了他们的计划,也一定会告诉皇兄,让他派人阻止的,打什么紧?」

  苏瑶烟没好气的翻了翻俏眸,吃吃娇笑道:「就你……你认得那些人的样貌
么?而且……你有这么机智机灵么?我看若是换了你去,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才对罢!」

  倩儿心头一叹,暗想:「若是换了这头脑不太灵光的公主,定然坏事!」

  便道:「是了公主,此行关系到志哥哥的安危,他名义上娶得是你,这全天
下人都知道,换了谁去都是一样,可他若是遭逢到什么凶险的话,你……你这不
是喜事变坏事了么?」

  倩儿说到这里,赶紧在心头啐道:「呸呸呸,志哥哥,倩儿这可不是在咒你,
只是为了劝说公主罢了,你……哎,你若是不娶这公主,那该多好。」

  虞凤犹豫的左右看看,目光一片呆滞,一时想:「相公要娶的是我哩,我怎
么能放掉这洞房花烛夜。」

  转念又道:「可是……事情若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有人要加害相公,那可
怎么办,相公若是受了苦,凤儿该怎么活呀?」

  她正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宫外恼人的声音又催问道:「小人有请公主銮驾,
皇上有旨,速请公主入轿啦!」

  苏瑶烟咯咯一笑,伸手将虞凤穿了一半的喜服又剥了下来,换在了自己的身
上,这喜服本是为了虞凤量身打造,长袖飞撵,袖口和领口都锁上了金丝边,手
工可谓精致精巧,可穿在丰满的苏瑶烟身上,便显得稍有局促。

  苏瑶烟的身材浮凸有致,比起虞凤来更加丰腴,因此这合身的喜服略显得有
些鼓囊囊的,虞凤呆呆的看着苏瑶烟将本属自己的大红新装穿在身上,接着又拿
过大大的盖头往头上一披,顿时便是个活脱脱的新娘子站在眼前,外人不注意的
话,自然分辨不出这新娘子到底是真的公主,还是假的公主。

  虞凤的心内却是酸甜苦辣尽往上涌,鼻头湿湿的,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
个够,又念起杨宗志那轻颜温柔的笑脸,她死命的忍住心底的委屈,倔强的昂起
小脑袋,看着苏瑶烟学着自己的模样,迈开端庄的小莲步,径自走向宫门的方位。

  「哼……相公啊,凤儿为了你,真是什么都能受得住的,你……你日后可千
万不能负了我,不然……凤儿才不会放过你呢,这次之后,你……你一定要带凤
儿去看看海才行!」

  宫门唔的一声大开,从外透射进来几道耀眼的光线,虞凤微微眯住眼神,一
时不知道是光线照的自己太刺眼,还是斑驳的泪痕模糊了自己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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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32章哗变之六

  宫门外遥遥传来「起轿……」

  的喝声,紧接着便能听到吹唱之乐隆隆的响起,将整个慈宁宫的房顶似乎都
能掀翻,幽静的宫内,虞凤失落落的呆坐在锦床上,耳听着宫外的吵杂声越去越
远,只感到一颗心也顿时都被抽光。

  不知过了多久,慈宁宫内已静的连根绣花针落在地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倩儿才长长的出了一口香气,索然道:「公主,我们也把他收拾了罢?」

  虞凤木讷讷的回过神来,转头一看,见到倩儿一只洁白的纤细小手儿指着地
面,那地面还弯弯曲曲的静躺着那死了不知多时的余擅侯,虞凤慵懒的叹了口气,
一时只觉魂魄飞于天际,随着那众人簇拥下的大喜花轿早已飘摇开去,便连小手
指头动一下也是不愿,于是淡淡道:「理他作甚么,一会等事情过去了,再叫侍
卫官们抬走就是了。」

  倩儿蹙起细嫩的柳眉,仿佛欲言又止,虞凤接着又道:「倩儿妹妹,你说…
…相公他若是知道花轿上的人不是我,他会……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我太
过胡闹了?」

  倩儿看到面前的虞凤说了几句,娇美的素娥弯住,似乎快要哭出来一般,不
知为何……倩儿心头霎时升起一股歉疚之情,「哎……这事情说来,总是也有自
己的责任,我这心里……何尝不是怕志哥哥他娶了这小公主啊,哎……他若是真
的作了驸马,我可怎么办,过去可从未听说过哪朝驸马还有红颜知己,甚至纳妾
的事情也从没有,倩儿难道真的一辈子作志哥哥的妹子不成?」

  如此一想,倩儿不免强颜宽似慰虞凤道:「怎么……怎么会呢,志哥哥他最
是通情达理,我小的时候脾气可不小,志哥哥他从来都是让着我,一次也没有与
我拌过嘴,我不开心了,他总是哄我开心,浑不正经的逗弄我说话,哎……他…
…他怪不了你。」

  倩儿说得动情,与其说是在宽慰虞凤,更不如说是在缅怀自己和志哥哥相交
的一幕幕,直到说到最后,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味来,慌忙转过了话题。

  虞凤却是一无所觉,娇魇稍斊的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些……」

  她心事方一放开,顿时又骄傲的昂起螓首,憧憬无限的道:「嗯,我为他做
了那么多事情,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一定会赞我罢……他会说,乖乖的凤
儿,想不到你这小丫头是这般的贴心,又会说……我日后会待你更加的好,才对
得起你为我作下的这些事情罢,咯咯。」

  一说起杨宗志,虞凤总是话题不断,她学着杨宗志的口吻对自己说了几句话,
倒是觉得心头的气也顺了,失落也消散了不少,转而拉起倩儿的小手儿,娇昵道:
「倩儿妹妹,你现在心里定然担心的紧,你是担心,你志哥哥娶了我后,便不能
再要你是不?」

  倩儿被她一语说中心事,顿时红满了秀气无比的小脸,期期艾艾的抽手小声
道:「哪……哪有……」

  虞凤狡黠的眨眼一笑,狭长的眼帘逼近倩儿红彤彤的小脸蛋道:「怎么了,
前几天骄傲无比的在我面前宣布——『我要嫁给志哥哥作小妻子』的那个小丫头,
难道跑掉不见了么?咯咯,你自幼便喜欢你哥哥,陪伴着他一道长大,哎……倩
儿妹妹,其实……我才是羡慕你,羡慕的紧,我要是早些时候认识他,说不定…
…说不定早就缠着让他娶我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不过倩儿妹妹你不必担心…
…虽然是我皇家的公主,但也没有那么不开通,只要你哥哥喜欢的,我便……」

  她话刚说到这,宁静的宫门处传来咚的一声响,仿佛有人在外面叩门,虞凤
难得与倩儿说上几句体己话,此刻被人打扰,顿时好不耐烦的娇喝道:「谁呀…
…」

  她话音稍落,面前羞涩无比的倩儿却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角,俏丽的双眸一
眨一眨的对她打眼色,虞凤看得迷迷糊糊,心头恍惚的转了几下,忽然大惊:
「哎呀……险些忘了,名义上的自己方才便随着喜轿出阁了,那自己怎么还会在
宫里说话?」

  虞凤蓦地闭住了自己娇嫩的小嘴,再也不敢开口出声,与倩儿一道侧过茸茸
的小耳朵,仔细听着宫门外的动静,只听见宫门外又是咚的一声,仿佛比方才那
下听着更大了一些,虞凤紧张的拉起倩儿的小手儿,忽然又听到外面一个威武的
嗓门轻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接着便传来一个被压抑住的闷哼声。

  虞凤和倩儿心头一动,隐约回想起方才那个嗓音,似乎是前几日守候在宫门
前的龙武卫将官所发,显然他们在外面发现了什么,她们一道站起身来,朝宫门
口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没来到门前,便听见砰的一下,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用力
的撞开,接着潮水般涌进来一队凶神恶煞的兵士,内里穿了铠甲,外罩黑色的披
风,头戴黑巾,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虞凤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继而又踏前一步,将倩儿柔弱的身子护在身后,娇
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呀!」

  那些兵士身后走出来一个威风凛凛的老者,头上未戴黑巾,露出一头苍白的
银发,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向虞凤和倩儿的方位扫了一眼,沉怒道:「苏
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老夫对你交代的事情,你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他的嗓门宏亮,气势凛然,即使虞凤贵为一国公主,忍不住被他这般开口一
喝,小身子顿时感到矮了一截,噤若寒蝉,那老者手扶腰间的宝刀,又走近几步,
忽然瞥到她们身后那蜷缩着的尸身,他心头大惊,忙挥手令身后的兵士将那尸身
给抬了过来,低眉一看,他怒发冲冠的抬头盯着虞凤一字一顿的道:「他是……
他是你杀的?」

  虞凤脸色苍白,见那老者双目如电般扫射过来,娇躯上涌起一阵寒意,她方
才被瑶烟卸下了新装后,兀自还来不及换上其他衣裳,此刻宫门大开,门外一股
寒风吹进,吹得她浑身哆嗦不已,只不过片刻之下,她公主的傲气劲又上来,毫
不相让的昂头道:「是我……又怎么样?」

  那老者不怒反笑,嘿嘿道:「苏姑娘好大的胆子啊,来人……给我将她拿下
了。」

  身后涌出几十个黑衣汉子,轰然应一声是,个个手持钢刀逼迫了过来,虞凤
看着眼前的寒光由远及近,娇躯上下扑簌簌发抖,她这般娇滴滴的贵气公主,哪
里曾见过有人敢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待得想要放声呼救,却是嗓子堵住,一
个字也发不出来。

  倩儿躲在虞凤的身后,这身前的公主娇躯上颤抖如同筛糠,清晰无比的都传
到了自己的手里,她一边和虞凤步步倒退,一边脑中飞快的转动:「这是怎么回
事,皇宫内如此守卫森严,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群来历不明的兵士,瞧他们的样
子,定然是我南朝人,不会是蛮子,而且他们看来和余擅侯相识,就是一路人,
难道……今天这些人的目标不是……不是志哥哥,而是其他人不成?」

  这想法刚刚跳出心头,便听到头顶的虞凤放声娇喝一下,小身子虚软的委顿
了下来,倩儿心头一急,瘦弱的身子用力的扶起虞凤的背身,凑头看过去,见到
面前寒光刀影一过,还未递到自己二人的身上,虞凤便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那些兵士们显然也呆了一下,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再又阴森森的踏步向前,
倩儿心头猛跳,又想:「是了,他们如何能安然进入皇宫,只有今日某个王公大
臣借进献贺礼之机,将他们掩护在送礼的队伍中,甚至……本来就是把他们装在
木箱之内,才能轻而易举的进来,那他们甘愿冒着带刀入宫的天大罪名,目标显
然不会是志哥哥,而是皇宫内的某个人,他们是要……行刺皇上!」

  刚刚想到这里,面前乱刀砍至,倩儿心下一阵茫然,闭目垂泪:「志哥哥…
…倩儿再也见不到你了,倩儿爱你,倩儿爱你呀,倩儿死了你都还不知道,我好
不甘心那!」

  正在这时,那老者忽然大喝道:「住手!」

  倩儿扶着虞凤,几乎虚脱在地上,感到头顶那森冷的寒气随着喝声猛地抽走,
她的灵魂才随之回到躯体中,见那老者惊疑的分开众人,走过来道:「奇怪的,
她……她不是苏姑娘,那位苏姑娘功夫出众,虽然被我们制住了一部分功力,但
总不至于被你等一顿快刀乱挥,便吓晕过去了吧?」

  他沉吟的说了几句,身边凑过去一个高大的兵士,恭谨道:「大将军,事不
宜迟,咱们在这皇宫中多呆一刻,便多了几分凶险,咱们如何决断?」

  老者充耳不闻,对倩儿和声道:「小姑娘,你是这宫中的秀女吧,你莫要怕,
我们不杀无辜人,我问问你,你抱着的这位姑娘,到底是……是什么人?」

  倩儿屏住急促的呼吸,娇声道:「她……她就是真的鸾凤公主。」

  那老者大惊道:「她就是鸾凤公主?我们方才听说送嫁的队伍出门,才找到
这里来,难道公主并没在轿子上?」

  倩儿素丽的眼神转了几转,摇头道:「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方才公主出门
去了一会,再回来时,便听说送嫁的仪仗已经出门走了,而这个男子……也早已
经死在了宫里面。」

  那老者沉思道:「莫非是苏瑶烟那臭丫头反悔了,所以害死了余师爷,但不
对啊,她若是害死了余师爷,怎不抽身远走,而是要继续冒充鸾凤公主出阁,这
……这可说不通。」

  他身边那高大的兵士焦虑的看看天色,又低声催促道:「大将军,迟恐生变,
咱们方才杀掉了宫门外的侍卫,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察觉了。」

  那老者点头挥手道:「事情有变,你赶紧想办法去通知所有人,咱们要提早
动手,还有……一会让我们的人从方才准备好的密道中退出去,千万不要惊动了
其他侍卫。」

  那兵士垂头道:「是。」

  忍了一忍,又问道:「大将军,这……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处理?」

  那老者森冷的目光斜视过来,恨恨的看着倩儿怀中晕厥的娇美虞凤,目光中
透出怨怼无比的神色,他不禁咬牙道:「我自然恨不得将这丫头也弄成又盲又哑
的样子,报了我那可怜的女儿之仇,不过眼下咱们大事未成,留着她们甚有用处,
你们去……将她们都押下了,和方才那小丫头关在一起。」……

  轿外吹吹打打的热火朝天,苏瑶烟轻轻掀开喜红盖头的一角,隔着薄薄的窗
纱看出去,见到路旁两边围满了人,不过一会,喜轿前噼噼啪啪的燃起了爆竹,
将吹打之乐盖下去不少,路旁的人群躲避着四处飞散的爆竹,便乱作了一团。

  苏瑶烟咯的一声,抿嘴娇笑道:「好大的阵势呀,公主出阁果然与众不同…
…」

  转念又道:「哎,可惜……不是烟儿你真的嫁给公子哩,这一切……都是为
他人作了嫁衣。」

  她雀跃不已的小心思稍稍沉寂了些,丰满的娇躯随着喜轿上下一起一伏,忍
不住缠绵的心想:「公子呀,希望烟儿这么做,不会坏了你的好心情,烟儿这都
是为了你呀……哼,谁让你要去娶什么破公主呢,烟儿就是要将你的大喜日子弄
得乱七八糟的,才算快意,咯咯。」

  仪仗如此向前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前方一个高高的嗓音大喊道:「落轿……」

  队伍才算停歇下来,苏瑶烟赶紧放下被自己偷偷掀起的红盖头,正襟危坐于
鸾轿之中,继而听见身前一个喜气洋洋的女子声音笑着说道:「恭喜公主,贺喜
公主,老身来给公主引路。」

  苏瑶烟点了点盖头下的小脑袋,举步出轿,一脚还没落地,那外面的女子声
音又惊呼着传来道:「错了,错了!」

  苏瑶烟心头猛跳,暗道:「她怎会知自己不是公主?」

  那嗓音又低低的在耳边传来道:「公主呀,老身前几日不是和您说过无数次
了么,这出阁落下的第一只脚,定要是左脚,才能吉祥平安呀。」

  苏瑶烟心头稍稍吁一口气,暗嗔:「好麻烦的礼仪。」

  便依照那妇人的吩咐,迈出左脚,落下一只小巧的天足,那妇人在一旁扶住
她的胳膊,牵引着她缓缓在前走去,一会子说,前面有个高高的台阶,定要左脚
一步跨上去,一会子又说,这里有三道门槛,间隔都是一尺,步子要再放细碎些。

  苏瑶烟对这些宫廷礼仪半点不通,只能依着那妇人口中的嘱托,一一照做,
宛若一个受人摆布的木偶人,身不由己的向前走去,一路上不知跨过了几道门,
转了几道弯,才走到一个清静些的后院子。

  那妇人扶着苏瑶烟静坐在酥软的喜床上,笑吟吟的道:「公主请放心在这里
等候着罢,老身也该退下了。」

  苏瑶烟伸手一捉,拿住那老妪,问道:「驸马爷……现在何处?」

  那妇人笑道:「公主这就等不及要见驸马了么,时辰尚早,驸马自然要在外
面招待应酬过贵客之后,才能来揭公主的盖头。」

  苏瑶烟哦了一声,心想:「这可是要命的时候,怎么还能等得这么久。」

  耳听着那妇人脚步潺潺的走出去,接着又咿呀一声合住了房门,房间内安静
的很,苏瑶烟悄悄揭开红盖的一角,凑眼看去,原来这是个布置的温馨十足的洞
房,身边燃了好几只长长的红烛,身后便是新床,床上堆了崭新的被褥背面,俱
都缝上了大大的喜字。

  苏瑶烟忍不住娇躯一颤,一股旖旎之情泛上心头,「若是……若是此情此景
真的是自己的新婚,公子他……他便会在这大床上对自己使坏了哩,他……他会
好好的疼惜自己么?」

  回想起当日在少室山的山头上,浑不知羞的自己曾经投入他的怀抱里,任由
他轻薄亵玩自己这身酥骨媚肉,而那缠死人的公子,更是险些将自己的处子身都
拿去了,哎……他可总会胡乱作弄人呀。

  这番想法涌上心头,顿时激得她妖艳的小脸绯红一片,在温暖的红烛照耀下,
显得如此妩媚不可方物,她轻轻的吁了一口热气,在自己的红唇上狠狠的咬了一
口,才止住心头翻飞的旖念,转而轻轻的站立起来,想要偷偷出门去寻杨宗志。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口,见到房外贴着也是火红的喜字,外面天色即将擦
黑,红烛便将自己的身影投到了纸窗之上,她屏住呼吸,偷偷的伸手将木门打开
一道缝,凑眼看出去,依稀见到院子的大门口守了两个拿着长枪的卫兵,左右对
望,目不斜视。

  苏瑶烟心头一沉,暗想:「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去呢,原来这里都还
有侍卫把守着,自己若要出门,却又毫不惊动他们,可实在是难得。」

  正想到这里,凑在门缝处的秀眸中又见到院门口人影一闪,快步走过来一个
矮小些的人影,那人影一出现,门口的侍卫顿时警觉大喝道:「公主新房,闲者
免入。」

  那人影左右瞧瞧,忽然快速的伸手咚的一声,将那两个侍卫打倒在地,身手
敏捷,显然不是一般普通人,苏瑶烟心头猛跳,暗想:「莫不是那些人……已经
找到这里来了么?」

  临来之前,她与倩儿等人的定计便是假扮虞凤,引这些主动来找自己,再获
取他们下一步的计谋打算,再与杨宗志取得联系,逐个击破,现下这些人竟敢擅
闯公主闺秀,自然有所依持。

  苏瑶烟又快步向回退去,紧张的端坐在秀床之上,等待着那些人找进屋来,
心头默默数着「一……二……三」果然数到这里,房门被人轻轻的用手推开,接
着便传来一个静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瑶烟的小脸被大红盖头紧紧的盖住,但是房内燃起了红烛,透过这绫罗绸
缎作成的盖头,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三尺处,
站定下来,那人进来之后,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这么背着手站着。

  苏瑶烟的心头又是心急,又是奇怪,两只小手儿死命的捏在一起,指尖微微
发白,过了好一会,那人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个熟悉无比的,在梦中盘萦从未
离去过的低沉声音传来道:「你……究竟是凤儿,还是烟儿?」……

  同学们很好很强大,多谢支持!

  ps:关于结局的提问我想不必再多做解释了吧?大家没事的话可以在讨论
区一起聊聊剧情,说不定也可以启发我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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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33章斗转之一

  新房内红烛轻闪,照耀在眼前端庄静坐的佳人身上,此刻的她看上去是如此
的雍容华贵,镶着金丝边的吉服,反射着璀璨的烛光,将她也打扮的分外得体宜
人,杨宗志的心底却是复杂一片,「这面前的新娘子到底是谁?」

  他问过话后,抬眼见到面前的红盖头下似乎飞快的抖动一下,接着一个压抑
住的轻媚嗓音,透过红盖头哽咽的传来道:「你……你若是好好的亲我一口,我
便告诉你,我是哪个。」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这嗓音细腻而又略带一丝沙哑,静静的响起,在这暗
室中却又显得诱惑迷人的紧,他皱着眉头脱口道:「烟儿……」

  面前的红盖头被人倏地一下掀开,露面的红颜清丽,素洁的脸蛋上挂满了晶
莹剔透的泪珠儿,美眸闪亮,嫣红的嘴唇却是轻轻的绽放出欢愉的笑容来,岂不
正是苏瑶烟,杨宗志乍一看到如许美态,忍不住脸庞呆了一呆,再反应过来时,
面前的美人儿已是娇呼一声,将整个丰腴的娇躯都投入到自己的怀抱中了。

  「公子呀,你知道烟儿这些天有多担心你么,人家每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便是为了你担惊受怕,生恐自己没本事,不能帮你化解危难,吟……」

  杨宗志抱着苏瑶烟丰满出众必的娇躯,愣住道:「我……我能有什么凶险,
烟儿你先别哭,把你知道的事情细细说来。」……

  洞房中火热一片,洞房外的院内却是寒风涌起,史艾可静静的矗立在寒风之
中,面色警惕的四处看看,见到这别院倒是幽静的很,只有外间不断传来的斗酒
欢悦之声,才算是打破了这一丝的宁静。

  她稍稍安心的转回头去,瞥到那洞房花烛的静室,她忽然整个瓜子般的小脸
都呆住,那洞房内一片灯火通明,此刻明亮的纸窗上便能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从这里看……便能见到其中一个柔细一些的身影,仿佛肆无忌惮的倒入了另一个
高大的身影中,两人抱作了一团。

  史艾可银牙一咬,在心头暗骂:「呸呸!那……那狐狸精又在勾引哥哥了。」

  虽然只是在少室山见过一次,但是史艾可的心底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苏姑娘
浑身上下充满了女儿家的妙媚风情,无论是一颦一笑,勾眉露齿,都能引得世间
男子沉沦其中。

  她继而又若有所思:「哥哥他显然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
走的女儿家啦,所以对可儿你才会如此不屑一顾呀!」

  记得还是在罗天教的时候,史艾可曾经大着胆子问过杨宗志,他到底喜欢哪
一种女子,杨宗志当时支支吾吾的说什么「也许……可能……似乎是喜欢筠儿那
样的。」

  史艾可当时只不过有些暗恼,却并未太放在心上,此刻回想起来,原来……
哥哥他早就说明了喜欢的不是自己这种好像小男孩的丫头,只是自己这傻丫头一
直没有意会过来而已,怪不得……他宁愿装醉也不愿随口敷衍自己逼他发下的誓
言哩!

  如此想清楚,史艾可的心头难免既难过,又无奈,却又有一股希冀奇怪的涌
起……「可儿你也能变得娇滴滴,不比那些狐狸精们差的呀,只要是哥哥喜欢的,
可儿便能义无反顾的去作,一直作到他满意为止。」

  正想到这里,外面忽然急急的窜进来一个娇小的人影子,史艾可想的痴痴呆
呆的,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跑到自己的身后,直到那人穿过她的背身,她才恍惚
过来,轻喝道:「什么人?」

  那人的身影来得极快,甚至还没停留片刻,便倏地撞开了洞房的大门,接着
一个娇嫩十足的嗓音惶遽的传来道:「师哥啊,你快出来,咳咳……大事不好了!」

  喊话声刚说到这,便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般嘎然而止,甚至那急步快冲的身
影也如同泥塑一样的呆滞在门口,史艾可飞快的跑上前去,穿过面前的人影看进
去,果然见到……那洞房中一袭美艳新装的女子,正一脸满足甜腻的趴在哥哥的
怀中和他小声说话,甚至……她红艳艳的小嘴凑在哥哥的脸庞边,是如此之近,
近到她一边说几句话,一边就能微微嘟起红唇,在哥哥俊美的脸颊上亲上一口,
在他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绯红唇印。

  洞房内炽热的空气忽的随之一冷,房门大开,苏瑶烟才稍稍惊讶不舍的弹开
了自己的小身子,杨宗志转头看个清楚,不禁皱眉道:「若红师妹,什么事情这
么慌张?」

  「咦……哦……」

  柯若红将自己因为吃惊而掩袖的小手儿放下来,这才猛地想清楚自己的来意,
转而伸手向外一指,急道:「方才外面……外面冲进来好些个穿着黑披风的人,
将咱们这大院给团团围住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惊,脱口道:「这就来了么?」

  他眉头一轩,暗想:「三皇子看来要在自己的喜宴上动手,置自己的颜面于
何顾?」

  如此一想,他心头不由傲气怒气一道上涌,沉着脸道:「带我出去看看。」

  苏瑶烟在一旁娇声道:「公子,你带我一道出去,我……我过去见过那些人,
说不定便能帮你。」

  杨宗志来不及细思,只点头道:「好。」

  说话时,身子已经出了火红的洞房,隐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四人一道出了院门,穿过长长的漆黑回廊,来到大堂时,见到方才还热火朝
天的闹酒场面,此时骤然一冷,数百宾客俱都惊诧莫名的围坐在大堂中央,眼神
死死的盯住大门,在那里……正鱼贯而来的不断涌入身披黑色长麾的魁梧大汉,
仔细一看,这些大汉麾下皆是身着紧紧的戎装,捆了金光闪闪的盔甲,头戴麒麟
帽,腰后悬了厚重的军刀,一副将官的打扮。

  杨宗志乍一出场,眉头便深深的皱起,这些将官的打扮,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时却还想不起来,今日大将军府上本也驻守了一百多龙武卫,在这大堂上就有
三十多人,据守在四个角落,其余的大多在门口守卫,此刻这帮人陆续进来,外
面却无一丝响动,看来那些驻守在门口的龙武卫都被他们给拿下了才是。

  堂中饮酒的大多是王公大臣们,身份已然超绝,再加上皇上也身着民服坐在
首位上,顿时便有人站起喝问道:「什么人敢如此大胆,还不快快退出去,自缚
请罪?」

  那些黑麾军士只是快速的占住四个角,将原本守在这里的龙武卫将官逼到一
个角落里,各自抽刀出来相向,却都不敢轻易动手,过了一会,外间一个高高的
嗓音传来道:「镇远侯……兵部侍郎鲜于大将军到!」

  席上众人听得一惊,开始有些窃窃私语的嗡嗡传来,杨宗志站在大堂之后,
背着手心想:「镇远侯?他不是在宁安府驻兵么?难道是……他与三皇子内外勾
结了这一切?」

  他脑中忽的一闪,又道:「对了……那日我与印荷乘马车回洛都的时候,曾
经在狄野县城见过一帮军士,对我暗暗下手,他们的打扮……便与今日这些军士
们一模一样。」

  正想到这里,漆黑的堂外传来一阵哈哈的豪迈笑声,紧接着……便见到十几
个军士簇拥着一位银发老者雄步迈入大堂,那老者头发胡须和眉毛皆白,精神却
是矍铄,脸孔红润,不亚于赤婴,一双眸子精光闪闪,他一入内,眼神四下里一
扫,待得见到堂中主位上端坐着的仁宗,这才得意的抱拳作礼道:「臣鲜于无忌
给皇上请安,皇上今日嫁公主,请恕臣不请自来之罪。」

  众人看得心头大惊,这鲜于无忌既然见了皇上,却是不倒头便拜,而是大喇
喇的拱手做了个虚礼,仅这一条,便能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仁宗拍着酒桌怒道:
「鲜于无忌,你……你好大的胆子呀,竟然带兵前来觐见,来人那,把他给朕拿
下了!」

  身后众龙武卫将官俱都口中大声应:「是!」

  却一个个手持刀子,不敢迈前一步,鲜于无忌看得哈哈大笑,豪迈的笑声震
得横梁上扑簌簌的落下几道灰尘,他手按腰背的军刀,低头讥讽道:「皇上好不
自量力,您此刻手下不过还剩区区几十个龙武卫,怎敢奢言拿下老夫。」

  人群中有人震惊道:「鲜于无忌,你……你这是要谋反不成?」

  鲜于无忌转头奚然道:「严大人所言正是,老夫今日来,便是要将这无德无
行,暴戾成性的昏君推下皇位,为我南朝另谋良主。」

  严大人气道:「就凭你?鲜于无忌,你不过一小小竖子,领受皇恩在外带兵
而已,你不思回报皇上恩典,竟也想坐上皇位,我严成凯便第一个不服你!」

  鲜于无忌摇头笑道:「老夫老了,膝下更无子,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无这个
力。」

  严成凯紧接着道:「那便是了,你既然明知自己坐不了皇位,何不快快退下,
皇上自然……自然也不会予以追究,只当你今日大喜之时,饮酒过度罢了。」

  鲜于无忌嘿的一笑,点头道:「严大人好个缓兵之策啊,老夫虽说坐不了皇
位,但是……老夫膝下还有一个女婿,他便是……当今皇位的最佳大继之人。」

  卢圭坐在仁宗身边,捏须沉吟道:「不知道……鲜于大将军说的女婿,是指
的哪一位?」

  正在这时……一直坐在他下首的一个人忽的扬身而起,对四周抱拳道:「我
便是鲜于大将军的女婿。」

  四下里一阵哦的惊呼,大家凑眼看清楚,原来那说话之人儒雅之极,眉宇中
却透出几丝英气,正是那饱读诗书的三皇子,群臣看到这场景,一时又起了议论
纷纷,大家方才看到鲜于无忌前来逼宫,虽然心头震惊,却也有些不以为然,只
因这鲜于无忌区区一个武将,要想坐上社稷宝座,恐怕难于以德服众,但是此刻
他推举自己的女婿三皇子出面来,三皇子本就是先皇遗孤,而且先皇在世时,便
对三皇子青睐有加,那分量自不相同。

  杨宗志冷眼旁观,心道:「怎么三皇子娶了鲜于大将军的女儿么?这事自己
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

  仁宗站起身震怒道:「三哥……赵虞修,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对朕继承先
皇大宝一直怀恨在心,平日里装着清淡无碍,臣服于朕,私底下却一直密谋反叛,
是不是?」

  三皇子摇头叹息道:「四弟,咱们兄弟四个人,大哥少时便殒命了,二哥一
直痴痴傻傻的,只知道逗弄蝈蝈,玩玩弹珠,而你和我一道长大,先皇对我们本
一般看重,甚至……先皇对我还属意多一些,这些难道不是真的?」

  他顿了一顿,踱步道:「若不是后来,你暗自派福家的宁儿小姐去用她的身
子,将先皇迷惑住,先皇又怎么会在驾崩前一时头昏,将皇位传给了你,而不是
传给我?」

  众人听得哦了一声,这福家的宁儿小姐,大家自然心中明白……便是指的堂
上端坐的端敬皇后,她此刻不穿宫装,而是一幅民家丽质女子的打扮,秀发盘在
脑后,斜插发髻,看着素雅中多了几分清丽,分外妖娆。大家对三皇子的话将信
将疑,转头一齐看向端敬皇后,目中充满了异色。

  仁宗将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气得满面通红,怒道:「胡说!胡说的,朕…
…朕什么时候派过皇后去诱惑先皇了,赵虞修,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三皇子哈哈大笑道:「先皇驾崩之前,三哥我正在先皇的御前侍奉,后来…
…这位宁儿小姐到来之后,三哥我躲在窗外亲眼看到她入了寝宫,又……又亲耳
听到她对先皇喊:」皇上啊,您可先别闭眼,您赶紧命人写下来……写下来呀,
传位给……传位给四皇子虞禄!『福小姐,你自己说说,我有没有血口喷人?「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汇聚到端敬皇后的脸上,只见她那本秀气出尘的小脸上,
此际却是青一道,白一道,恍惚抹了戏子的胭脂水粉,大家心下一动,暗自都有
些凛然:「看来……三殿下口中所说,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仁宗倏地一掌打在端敬皇后的脸上,狂怒骂道:「你说……你有没有去勾引
过先皇,你说,赵虞修他说的不是真的,你快说!」

  端敬皇后失神的捂住半边青肿的小脸,哇的一声大哭道:「我这么做到底是
为了什么,我……我还不是都为了你吗?前年冬至,我在洛水上泛舟赏雪的时候,
遇到……遇到你和凤儿她们也出门来,我看到你独自站在舟前,眺望远方,自从
那一眼,宁儿便真心喜欢上了你,后来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你处境不好,大家都
看好三皇子继承先皇的宝位,对他百般巴结,对你都轻视的紧,我便暗暗下定决
心,要……要帮你将皇位争到手,我作这一切,有哪点是为了我自己了,还不都
是为你好?」

  众人听得心头尽皆叹息,便是史艾可和柯若红这两个小丫头也心头酸酸的:
「这皇后看着恁的可怜呀,她为了自己心爱之人,献身给他的父皇,牺牲不可谓
不大,到头来……他那爱人却是决不领情,好生可恶!」

  杨宗志摇头叹了口气,心下恍惚着道:「前年冬至,岂不正是皇上遇见秀凤
的那一次,哎……原来因缘际会之下,皇上爱上了秀儿那丫头,而这端敬皇后却
是爱上了皇上。」

  堂上一时诡异的静谧,只有幽幽的红烛嗤的一声烧起,伴着端敬皇后悱迷凄
切的小小哭声,仁宗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端敬皇后,竟是不觉呆住了。

  鲜于无忌左右看看,嘿嘿冷笑道:「皇上,哦……不对,四殿下,你这宝位
来的不明不白,这且不说,而你自身的来历便见得了光了么,如此将罪责推到一
个无辜女子的身上,岂不令人齿冷?」

  卢圭沉吟道:「鲜于大将军,你说皇上的来历可疑……到底是何意思?」

  鲜于无忌嘿嘿的悲凉笑道:「卢大人,你是两朝元老,对我鲜于无忌的家事
最是心知肚明,老夫一生膝下无子,却有一个宝贝闺女,当年……老夫尚在洛都
兵部任侍郎的时候,一家倒也其乐融融,后来……老夫却是自请外任,到东南天
边去带兵,你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卢圭转头瞥了仁宗一眼,皱眉道:「愿闻其详!」

  鲜于无忌喟然道:「我那女儿自生下来便活泼可人,耳聪目慧甚是得众人喜
爱,老夫的结发妻子因为生下小女时难产而死,这女儿……便是老夫一生的所有
寄托,后来……我那女儿有一次在家奴的陪伴下出外郊游,再回来时……却是变
得又盲又哑,再也怕见生人,便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件自己不该看见的事情,
说了一句自己不该说的话。」

  他说到这里,眼神喷火般的怒视着仁宗,伸手一指,喝骂道:「皇上莫非是
年久忘记了么,我那小女儿在郊外……便是碰到了身为皇子时的你,她说的那句
话便是:」咦……你不是四殿下么?『「仁宗听他说了这话,恍惚是想起什么事
情,咚的一声跌坐在了木椅上,鲜于无忌嘿嘿冷笑道:」可怜我那女儿再被人送
回家中时,已经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老夫大怒之下,派人四处去寻找恶人,
待得我那女儿醒来之后,只能一字一字的写话,她说道:「在洛都城外的郊野碰
见四殿下,不知为何,女儿只说了一句你不是四殿下么,他便……他便忽然凶相
毕露,掐住了女儿的脖子,往女子嘴中灌满辛辣的野草。』待得家奴找到她时,
她早已奄奄一息,性命堪忧了!」

  鲜于无忌呸的一声怒骂道:「老夫听了心头大恨,却也奇怪的紧,老夫对朝
廷一向忠心耿耿,也并未与人结怨,为何四殿下要这般迫害我那苦命的女儿?」

  堂上一时默然,众人心头显然也在想这同一个问题,难道皇上果真自幼暴戾
成性,不然对这样一个活泼俏丽的小姑娘下这般毒手,却是为何?

  鲜于无忌弹泪道:「后来我亲自到他们相逢的地方,百般打听之下,才让我
弄明白,原来……这四殿下根本就不是先皇与淑妃生下的孩子,而只是先皇轻薄
了一个伙房的宫女后,生下来的一个野种!」

  众人一齐大惊失色,难道皇上真是先皇与伙房宫女所生,而不是身为侧妃的
皇子,那……那他继承先皇的宝座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鲜于无忌道:「那淑
妃不知为何,一直不能生子,她许是害怕自己侧妃之位不保,因此不知从何途径
打听到先皇亵玩了一个低贱的宫女,便将那宫女偷偷送出宫去,圈养在洛都城外
的一个农夫家中,一面又对外宣传自己怀上了先皇的骨血,就这么十月怀胎后,
那宫女的野种也一跃而成为了侧妃的皇子,事后……这位四殿下可能是偷听到亲
母的事情,便私下去洛都郊外探望亲母,正是那一次……无巧不巧的被我那小女
儿撞个正着,他害怕自己身份泄露,所以对我那女儿下毒手,想要杀人灭口,嘿
嘿……不过天不绝人,他年纪幼小,心神慌乱之下,竟是来不及查看我那女儿到
底闭气没有,便慌乱的逃回了城里,也让我那可怜的女儿捡回一条命来,事后老
夫再一打听,便连他那生母的家中也起了一场无名大火,烧得面目皆非……老夫
自思小女没死之事难以保密,怕受无谓牵连,这才忙不迭的请命外派,逃到远在
天边的宁安府去。」

  史艾可和柯若红在一旁听得抹起了泪珠儿,便是心性坚定的苏瑶烟,也忍不
住目中潮湿,堂下一片寂静,鲜于无忌倏地抽刀砍于桌头,怒骂道:「大家说说,
这小子自幼心思恁的歹毒,害我女儿,残杀生母,老夫今日是反他,还是反不得
他?」

  他这话说得振振有词,嗓音震动横梁,堂下竟无一人敢如同方才那严大人一
般的出口反驳他,仁宗的眼神左右怯弱的看看,目中尽是死灰般的绝望,正在这
时,堂外传来一阵怒马狂奔的马蹄声,转瞬间便来到大将军府外。

  仁宗的眼神一亮,心头升起一股希冀,三皇子哈哈大笑道:「事成了,看来
朔余将军也带兵前来了!」

  仁宗惊道:「朔余……难道他也皈依了你们?」

  三皇子哈哈大笑道:「朔余将军他说皇上派兵……仅凭人的气度长相,以貌
取人,他个子生的矮小不堪,一生便没了从戎的机会,因此早以对你不满!」

  仁宗方自将起的身子,顿时又无力的虚脱委顿在木椅上,不过一会,漆黑的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兵器交击的脆声,而且声音听起来密密麻麻,恍惚有千军万马
在堂外打作一团,大家的目中都充满惊疑之色,互相间左右看看,一时都弄不清
外面的动静。

  再过一会,府外的兵器声小了一些,从黑漆漆的堂外飞快的冲进来两个浑身
上下浴满鲜血的武将,方自来到堂门口,他们便双双取下头上的战盔,抱在腋下,
倒头高声纳拜道:「请皇上恕罪,小将等救驾来迟!」……

  实在是抱歉,临时出差,现在人在郑州!前几天一直在火车上或者酒桌上。

  今晚通宵码字,希望可以补回来前两章。

            正文第434章斗转之二

  仁宗惊疑不定的呆视着那两个武将,见到他们须发横乱,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甚至……脸庞上都污满了血渍,样子看着既是可怕,又极不堪,他一时记不起他
们的身份,只得嗫嚅着道:「你们……你们……」

  牛再春抬头大声道:「启奏皇上,城防军朔余将军意图勾结外贼谋反,正在
西门集结军阵,臣等提前得知消息,已经带兵赶过去,拼死将他捆缚拿下了,此
刻臣带领骁骑营一万大军即将陆续赶来,请皇上宽慰切勿担心。」

  仁宗听得眉头大动,高声跳起道:「好!好!你……你们叫什么名字,朕来
日必定重重有赏。」

  他今夜被三皇子等人压制了一整夜,早已是惶惶然不可终日,此刻乍一见到
援兵,岂能不大喜过望。

  牛再春和马其英昂头答道:「微臣二人乃是忠义侯和戚英侯的后人,家父深
受皇恩浩荡,微臣自然也甘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仁宗大喜狂笑道:「好,果然是忠义之后,忠义之后,来人……你们赶紧将
意图反叛的赵虞修和鲜于无忌等人拿下,然后投入死牢,终生不得见天日。哈哈
哈哈!」

  众人方才见到三皇子和鲜于年无忌已是胜券在握,没料到此刻局势斗转,却
又落入了皇上的掌控之中,时机当真是如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再看仁宗那狂
笑之态,红烛印照下,隐隐有些青青狰狞之色,烛光将他的背影投在背后的粉灰
墙壁上,竟不知放大了多少倍。

  苏瑶烟看得细眉一蹙,忍不住在杨宗志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话,牛再春和
马其英一道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来,重新戴好银盔道:「三……三殿下,请恕下官
无礼了。」

  三皇子的面上稍有惊慌,转头去看鲜于无忌,鲜于无忌忽然大声喝道:「还
不动手么?」

  众人听得一呆,以为他们要拼死一搏,本待屈身四下躲避,正在这时……仁
宗的背后忽然寒芒一闪,大家转头再看清楚时,原来仁宗的脖子下不知何时已经
架住了一柄钢刀,刀口极薄如同蝉翼,抵住了仁宗的咽喉,而那钢刀的主人,却
正是一直站在仁宗身后护卫着他的劳广。

  仁宗大吃一惊,止住面上的狂笑,转头怒道:「劳广……朕……朕一向待你
不薄,你……你为何也要反我?」

  劳广被他积威所摄,禁不住手腕发抖,刀口割破了仁宗胸前的衣襟,他颤着
嗓音道:「皇上你勿要怪我,怪只怪你做事太绝,劳广忠心耿耿的跟在你身边,
却是……却是亲眼见到你杀忠臣,设计逼迫良将,臣见得多了,自然心头惶遽,
生恐这种灾难有朝一日也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来,所以为求自保,不得不……不得
不反你。」

  仁宗怒极而笑,嘿嘿冷笑道:「好个为求自保……为求自保,呸……如果你
不是问心有愧,怎么会整日里想着尽是自保,而不是建功立业!」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忍不住一悲,他自己的经历与这劳广又何其相似,两
人都是为求自保,只不过作法不同罢了,杨宗志被仁宗逼得紧了,乃是为求自保
而销声匿迹,而这劳广却是奋起反抗,说到底……还是因为爹娘多年的教诲如同
箴言一般镌刻心底,他就算对皇上再有不满,再有怨言,也不敢违抗爹娘的意愿,
作个反贼逆贼。

  杨宗志心头叹了口气,回头低声道:「烟儿,你去救下皇上,成不成?」

  苏瑶烟妩媚的白了他一眼,喷着口齿晕香娇嗔道:「人家方才对你说的警言
你都当做耳边风啦?我跟你说这皇上信不过,他如此阴狠歹毒,你怎么还要帮他?」

  杨宗志皱眉为难道:「就算如此,他……他毕竟还是皇上,我爹娘对我说过,
为人臣子当做到忠心耿耿,问心无愧,我自己行为不端,已经算是问心有愧的了,
再让我做到皇上被人逼于刀口下而不动容,岂不更是羞见爹娘于九泉之下?」

  苏瑶烟晃眼看到他痛苦的皱起眉头,即便是如此,那幅面容也是这般让自己
心动,比起自己第一次在望月楼上见到他那哈哈大笑的飞扬之色,却不稍减,苏
瑶烟禁不住心头一软,没好气的又白了他一眼,才走出来学着虞凤的语气,娇声
惶恐道:「你……你快些放开我皇兄……」

  她一边喊话,一边步履蹒跚的匆匆跑向劳广身后,众位大臣们看见,心下也
是不忍,只以为是鸾凤公主被堂中的变故所惊动,跑出来维护他的皇兄,大家自
然想:「鸾凤公主不过一个娇滴滴的深闺少女,手无缚鸡之力,她跑出来……又
能顶什么用?」

  劳广转头歉然的扬声道:「公主……你平日待属下们都甚好,劳广不想害你,
你快快避远了些。」

  他说过话,见到鸾凤公主依然慌慌张张的向自己跑过来,自然也不会掉转刀
口,并未过于放在心上。

  鲜于无忌皱着银眉看着眼前情况,忽然想起自己捉住的三个小丫头,他心中
一亮,大惊叫道:「劳军门小心……」

  只是话音未落,便见到苏瑶烟径自跑到劳广身后,接着好像虚弱无力的伸手
去拉劳广的胳膊,洁白如玉的手指却是猛地根根竖立,一路点到了劳广的曲泽,
天泉穴位上,劳广的半边身子顿时发麻,明晃晃的钢刀铛的一声坠落地面。

  仁宗本已面如死灰,此刻才恍如大梦初醒,他转头看了「虞凤」一眼,又感
激的瞥了杨宗志几下,才飞快的退开身子,到无人能及的墙壁边,手指三皇子高
喊道:「杨大将军,朕命你带人将这干逆贼一一拿下,若不能生擒活捉,便提着
他们的脑袋来见朕!」

  杨宗志一阵默然还未答话,牛再春和马其英已是一跳而起,高声应道:「臣
等遵命!」

  抽出腰间的宝刀和身后的方天戟迎了上去,堂外的打斗渐渐宁息了些,不时
有些骁骑营官军赶进来驰援,两队人马在光亮的喜堂上战做一团,将喜气洋洋的
新房搅的血雨腥风。

  众位大臣们皆都离座而起,退避到墙壁边躲了起来,这个时候大门已经被两
路人马死死的堵住,若是强行想要从大门方向逃出去,无异于用身子去喂刀口,
不时有些残肢断胳膊随着喷涌的鲜血飞进屋内,这些大臣们养尊处优惯了,这些
年哪里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轻一些的忍不住开始头晕耳鸣,重一些的只得双手
撑住墙壁赫赫的干呕了起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见到牛再春和马其英方才口中说带了一万大军
入城增援,此刻零星进来的,不过寥寥四五百人,他心知洛都城防森严,大军入
城需要经过道道关卡,岂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便明白先前的喊话不过是牛再春和
马其英的虚张声势,他们害怕自己带来的人数不够,因此才会这么大肆叫嚣,好
乱三皇子等人的心神。

  三皇子被众多黑麾军士围在中间,他不会武功,甚至从未见过战场杀伐的惨
烈,此际骤然见到,不禁也如同那些大臣们一般,恶心欲呕,不过他个性坚韧,
虽然脸色已经苍白无比,倒是还能勉强忍住,待得见到门外不断有骁骑营官兵增
援,他心头也不禁惶恐,怯弱道:「岳……岳父大人,不如我们……我们还是降
了罢。」

  鲜于无忌呸的一声砍倒一个军士,回身怒道:「降了还不是死,战死也是个
死,你怕什么,再说城外有我们大军接应,只要我们能支撑住,或者逃出城门外,
便再无后顾之忧,这次杀不了那小子,咱们再等下次机会,起兵报仇!」

  三皇子心头一动,嗯的一声道:「小婿一切听凭岳父大人的安排!」

  鲜于无忌的年事虽高,但是武力却是强横,不愧为南朝四位大将军之一,南
朝现存四位大将军,南有陈通,北有胡铁,东有鲜于无忌,杨宗志坐镇中原洛都,
原本都是立下军功无数之人,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鲜于无忌一人敌住牛再春
和马其英两人,兀自尚能转头说话,牛马二人今日拿下那朔余已经是费尽九牛二
虎之力,再战鲜于无忌便是强弩之末,他二人身上血迹斑斑,有一半是对手留下
的,还有一半却也是自己身上的鲜血。

  杨宗志看得左右矛盾,方才听了鲜于无忌等人的恨事后,既不愿意出手杀了
他等,但是若不出手,难道任由牛再春和马其英饮恨他们的刀口下?仁宗高声叫
道:「杨大将军……妹夫,你还在想什么,怎么不出手将他们一道擒下?」

  苏瑶烟咯咯一笑,娇俏嫣然的道:「你可瞧清楚了,今日嫁给他的人,可不
是你的亲妹子,而是我……」

  她说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便是希望杨宗志不要受仁宗的感召,贸然出手相
帮。

  正凝想间,鲜于无忌猛地一刀将马其英砍翻在地,马其英的钢刀也断为两截,
鲜于无忌威猛难挡的哈哈大笑道:「贤婿,咱们先走,这笔账待得来日再行清算。」

  仁宗见到他们径自便要扬长而去,不禁高声怒道:「杨宗志,你若再不出手,
便是死罪难饶。」

  杨宗志叹了口气,孤然走到马其英的身边跪下问道:「二哥,你……你怎么
样?」

  马其英笑着眨了眨眼,喘息道:「没事,二哥死不了。」

  牛再春赶过来道:「三弟,我们一齐追出去将那老贼捉住,便是大功一件。」

  杨宗志想了一想,道:「好,我们带人先追出去。」

  众人骑了快马一道去追,洛都已是灯尽之时,寒气的街心上依稀可见行人,
看到两队快马匆忙行过街头,消息灵通一些的人便开始四处叫嚷:「坏了坏了,
大家知道么,今日公主大婚时竟然发生大将军叛乱之事,眼下叛军已经失利被追,
看着便要没了逃路啦。」

  听了这些话,胆子大一些的便想追上去看个究竟,胆气小一些更愿息事宁人,
早些回家紧闭房门,免得受到无谓波及,毕竟皇宫内无论是哪一个当上皇帝,最
后也不关他们平头升民的事,只要这皇帝不太过荒唐乱来,大家就算心头有些怨
言,自然能忍便都忍下了。

  鲜于无忌等人一路骑马向东绝尘而去,他的老本营在宁安府,大军也驻扎在
东门几十里外,只要能出东门,便能回到驻地保住性命,牛再春和杨宗志等人拍
马追在其后,夜色下,抬头眼见一条宽宽的洛河横在面前,由此地去东城门,只
有跨过洛河才是最近的路,但是洛河水深,此时虽是旱季,但也淹过马脖子,除
非下马泅渡,不然无异于一道天险横于面前。

  鲜于无忌驻马左右看看,他身后一个高大的汉子骑马出来道:「大将军,您
带着姑爷先从这里游过去,小人周翱带几个属下拼死阻他们一阵,你们只要过了
这洛水,出门便指日可待。」

  鲜于无忌摇头道:「周翱兄弟,你多年来跟着我出生入死,可曾见我鲜于无
忌丢下自家兄弟的性命,而去独自逃命的?你放心……我们还不到绝路,此刻尚
有后招,你带人去这四周找找可有舟子,找到后尽管抢过来便可。」

  周翱抱拳道:「是!」

  三皇子惊恐道:「岳父大人,这洛水如此之宽,水流湍急,咱们还有什么法
子可使?」

  鲜于无忌傲然笑道:「方才这法子使不得,那是因为赵虞禄那小子无情无义,
咱们拿住了他的人,对他胁迫,他只会丧心病狂,全然不顾,不过此刻他派人来
追么,咱们便有了机会,我听说杨宗志那小子为人多情的紧,而且中意他的女子
也多得是,嘿嘿,到时候……看他怎么处理!」

  杨宗志等人追到洛水边时,已经看到洛水旁静静的停了几艘小船,这小船显
然是两岸边渡水之用,因此极为简陋,便是雨篷也不曾有,光秃秃的摇曳在江水
之上,江水悠悠,泛起几许涟漪,反射月光看着甚为素洁清冷。

  牛再春看了一眼,便回头对军士们大喊道:「大家准备弓箭伺候,他们舟小,
无处躲避,只要乱箭一过,保准个个都成刺猬。」

  这时,洛水边传来遥遥的喊话声道:「喂……对面来人可是杨宗志……杨大
将军?」

  杨宗志高声道:「正是在下,各位今日反出洛都,将来何以为家,不如跟在
下回去认个罪便是,在下拼尽性命也要保得各位周全。」

  那边人哈哈大笑道:「杨大将军有仁有义,对手下军士一视同仁,咱们早已
听闻,不过要让我们回去么,那不是难于登天,杨大将军你自身难保,何以能保
全我等?」

  杨宗志皱眉道:「各位既然不听我言,那咱们只能兵戎相见了,大家同在南
朝为官,相互间岂不是手足相残?」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史艾可便跃跃欲试的脆声道:「哥哥,我先上去,将他
们领头的那个什么官拿下来,交由你来处置。」

  杨宗志点头嗯的一声,柔声道:「你小心一些,我在你后面掩护你。」

  史艾可听得露齿一笑,月色下显得分外剔透妩媚,对面人又喊话道:「杨大
将军,你且看看,我们手上有些什么人,再来决定是否要留住我等!」

  那边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传来个娇媚无比的嗓音尖叫道:「相公……相公
……」

  杨宗志听得脸色一惊,苏瑶烟恍然道:「鸾凤公主……竟然被他们捉住了…
…糟糕,那倩儿妹妹岂不是也被……」

  她转头怯弱的一扫,见到杨宗志的脸已变色,慌忙向前跑了几步高声道:
「鲜于大将军,我既为你的遭遇而心感,又为你今日所为不值,你与皇上之间有
恩怨,自可像个男子般的当面与他结算,如此拿住他的妹子,又岂是英雄行径?」

  鲜于无忌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公主不但是赵虞禄的亲妹子,也是你未过门
的妻子,不是么?你放了我等出城,我们自然将她好端端的还给你,人家说话我
都不信,只不过我历来尊重你爹爹,对他的后人便也多信几分。」

  杨宗志急道:「三殿下,虞凤不但是皇上的亲妹子,难道不是你的亲妹子了
么,你怎么能拿住自己亲妹子的性命来做要挟?」

  三皇子在人群中听得默然不语,鲜于无忌又大笑道:「杨大将军,你先别急,
再听听我们手里还有什么人,你盘算盘算,这趟买卖到底划算不划算?」

  他说到这里,又对身后呵斥道:「你怎不开口说话?」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急,暗道:「难道倩儿果然落在了鲜于无忌的手中?你…
…你若是敢伤了倩儿一根寒毛,就算你是威武镇远侯,我也放你不过!」

  鲜于无忌笑道:「这位姑娘果然性子烈的紧,任凭我们如何催问她也不发一
语,罢了……杨大将军,老夫还是告诉你就是,这位姑娘便是今日在大殿中演奏
一曲天籁之音的唐小姑娘,你可不会陌生吧?」

  「婕……婕儿?」

  杨宗志心念急转,暗想:「婕儿怎么会落在鲜于无忌的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一想,他手心中不由得沁出汗水来,心头顿时没了主意,鲜于无忌大声
笑道:「杨大将军,我们扎好了小船,只要你放了我们过去,我们便不会为难她
们,自会用一艘小船将她们通通都放回来,我鲜于无忌说到做到,你敢不敢答应
我们这条件?」

  史艾可凑上来,见到杨宗志面色铁青,双手紧握,不禁惴惴的小声问道:
「哥哥啊,咱们……怎么办?」

  身旁的柯若红伸手拉了拉她,杨宗志忽然咬牙高声道:「好,我答应你们,
希望你们果真说到做到,不然……我就是追你们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们!」

  鲜于无忌哈哈笑道:「你们放心,我们的任务只是出城便可,拿着这些个小
丫头可不能当饭吃,更加胁迫不了那假皇帝。」

  他话音一落,回头小声道:「吩咐下去,赶紧上船渡江!」

  周翱等人忧虑道:「大将军,我们真的能相信他们一人之言?若是我们一会
到了江心上,他们乱箭齐放,岂不是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鲜于无忌咬牙道:「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等到了天明,他们援军赶到之
时,我们就算是拿住这些小丫头也保不住性命了,咱们只能一搏。」

  杨宗志等人静静的站立在岸边,看着那几叶小舟翻翻转转的划了开去,不一
会便只剩下个孤影,他心头一时惆怅,牛再春轻骂道:「*** 的,让他们几个就
这么跑掉了,真真是不甘心,呸!」

  杨宗志笑着宽慰他道:「牛大哥,你们今日在乱军中救下皇上,已是大功一
件了,此刻鸾凤公主落在他们手下,你们忌惮之下不敢硬追,这也是人之常情,
算是交得了差。」

  牛再春哈哈挠头笑道:「杨兄弟,这一切说来还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告诉
我们朔余有问题,我们又怎么会正好赶到,制住了那小矮子,哎……你可别说,
那小子当年在先皇面前倒是没有太过自夸,他那一身蛮力不小,我们费了几十个
兄弟的性命,才将他捆绑起来,看着若不是这些年他周旋于官场之上,耽误了功
夫,再早几年,我们根本拿他不下。」

  正说话时,那些舟子已经快到对岸,杨宗志眉头一动,正想转头说话,忽然
看见月色下,那些舟子中独自划回了一艘,静谧的向这边化了过来,舟子上坐着
三个人影,一时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哪个。

  鲜于无忌等人也落下舟子来,静看着那艘小船划向对边,鲜于无忌苍迈的眼
神中不由全是怨毒,回想起自己的女儿当年被人带回家中,那娇小的浑身上下遍
体鳞伤,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再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可怜的闺女不能说话,不能
看看外面璀璨的世界,独自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避见生人,任何一个人包括
他自己,若是不小心碰到女儿的身子,她便会全身乱颤,害怕不休。

  周翱道:「大将军,咱们真的就这么放她们走了?若是将她们留在身边,日
后说不定还有大用处?」

  鲜于无忌咬牙道:「那两个丫头我自然不想为难,只有……只有那鸾凤公主,
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便无法容忍那假皇帝身边还有一个如此鲜活动人的妹
子,周翱!」

  周翱抱拳道:「在!」

  三皇子听出鲜于无忌口中的怨恨之意,不由暗道:「没想到……他不但恼恨
四弟残害了他的女儿,甚至……甚至就连皇室一族的人都给恨上了,赵虞修啊赵
虞修,你今日之举到底是……是对是错?」

  三皇子心下一阵凄茫,手足发冷,转头见鲜于无忌对周翱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话,他心头懒散之下,也不愿凑过去偷听,只隐约听见:「我等……之后,你便
……务必……」

  洛都的夜半清冷,三皇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鼻息间尽是白雾涌起,暗想自己
日后便是个反贼的身份,与过往的锦衣玉食不吝于天差地别,若是谋事成了便还
罢了,若是谋事不成,岂不要落得个马革裹尸的凄惨下场。……

  补上一章,算作歉意,现在凌晨四点,我接着码,当然也可能码着码着倒头
就睡了。

            正文第435章斗转之三

  江水悠悠,夜色下一叶扁舟翩翩摇向对岸,虞凤稍稍坐起身子,对头顶吁了
一口香气,回头奇怪道:「婕儿姐姐,你怎么……也落在那老匹夫的手上啦。」

  唐小婕心下一阵默然,轻唤道:「凤儿……你……」

  虞凤咯咯的一笑,启唇道:「好啦,现在那老匹夫将我们都放啦,对了,我
忘了和你说,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便是相公他的亲妹子——倩儿妹子,一会子……
相公便会将我们都救回去,我们便能永生永世的生活在一起啦!」

  唐小婕心头微微一惊,暗自朝倩儿打量了几眼,心下赞道:「好个秀美的姑
娘……」

  听了虞凤后面的话,唐小婕想起杨宗志那日和她说起的打算,不觉更是有些
歉疚,蹙眉道:「凤儿妹妹,我……我……」

  虞凤娇笑道:「你怎么了,哎呀……现在这样子可难看的紧,一会若是被相
公都看到了,他不知道还会笑话成什么样哩。」

  她一边说话,一边扭了扭自己妩媚的身段,小腰儿轻摆,臀儿微翘,可惜她
们三人浑身上下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别说是换个姿势,就算是挪动小手指也是极
难,不过如此之下,倒也显得三位佳人胸脯高挺,腰翘凹陷,各自有各自的艳丽
风情。

  江水上冷风吹过,唐小婕不队禁打了个寒战,想起自己偷入皇宫内寻找虞凤
的目的,此刻虞凤近在眼前,对着自己轻媚的娇笑不止,她的心头却是矛盾难禁,
直欲转过脸去不看,却又好生不忍,终是耐不住道:「凤儿妹妹,郎君他前些日
子跟我说……他跟我说……」

  虞凤俏丽的眼眸一转,轻笑道:「相公他是跟你说了我们的婚事了么?」

  唐小婕听得一呆,想不到她已经得知了,只能傻傻的点了点小脑袋,虞凤又
咯咯娇笑道:「婕儿姐姐,前几日我皇嫂还把我叫过去,说……凤儿傻丫头,你
既然如此爱你相公,便要千方百计的将他拴在身边,天下女子若是死心塌地的爱
上一个男子,就算为他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过分的,她还说,既然你相公身边还有
其他的女人,你便应当去催促你皇兄,让他尽快给你完婚,我听了之后却是不以
为然,我既然想啊,爱着相公的女子们,都是婕儿姐姐,唔……还有倩儿妹妹这
般出众的女子,相公他确实好福气哩,我若是横加指责,只会让相公他对我越发
的讨厌,因此我便去找皇兄,让他下旨出去,相公既能娶了我为妻,便也能娶了
你们为妻,咱们不管什么公主民女的,全都一视同仁,一起嫁给相公,可惜……
皇兄他不乐意,反而去逼相公早娶,哎,不过你们放心……我日后自会慢慢劝说
皇兄,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答应我才好。咯咯!」

  虞凤说到这里露齿一笑,一脸都是得意妩媚的风情,便是江水上的寒风也不
能让之丝毫褪色,倩儿坐在她身后,小脸上也泛起动容之态,唐小婕坐在她身前,
却是弯弯的蹙起好看的眉头,欲言又止,忍了好一会,娇声道:「凤儿呀,可能
……可能郎君他是对你误会了……」

  话正说到这里,忽然对岸的江边上传来一个急急的尖锐呼啸声,虞凤呆住道:
「这是……什么声音,是风声么?」

  倩儿听得真切,不禁小脸变色,惊道:「这是放箭的声音!」

  三人一道转过头看去,见到对岸一片黑茫茫,江水上起了雾气,似乎有一个
声音越来越近。杨宗志等人静等在岸边,见到江水渐渐把三人向这边缓缓渡过来,
舟子在江心横住,许是碰到漩涡,杨宗志眉头一皱,下水道:「我去牵了她们到
岸。」

  史艾可笑道:「我水性好,自然是我来代劳啦!」

  杨宗志无奈的笑道:「是了,我险些忘了,可儿你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摸
鱼捉虾之事自然做的不少。」

  史艾可听得小脸一红,暗自吸气道:「矜持!矜持!怎么又给忘了!」

  柯若红在身后咯咯掩唇笑道:「怎么了,史丫头,你只顾着说话,怎么又不
下水了?」

  史艾可被她呛的落不下脸子,正待重新下水去,杨宗志伸手一拉,柔声道:
「好了,还是我去罢,免得冻坏了你的身子。」

  史艾可听得心头一暖,顿时好像烤了熏火一般暖洋洋,便连俏脸都红了一片,
转头一看,夜色下,柯若红正小脸一刮一刮的羞自己,她顿时咬牙切齿的抱了上
去,还不忘了在柯若红肥腻的香臀儿上摸了一把。

  眼见着对面三人即将渡水过来,大家心头都是一轻,正在这时……忽然听到
对岸传来一个尖锐的啸叫和压抑不住的娇喝声。杨宗志眉头一皱,忽然心底一沉
大叫道:「不好!」

  赶紧运足轻功跳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渐渐的便能看清楚,那是对岸射过来的一只竹箭,快如流星般的向小舟上窜
了过来,仔细些看,便能看清楚这竹箭的目标便是坐在中间的虞凤身上,虞凤被
人捆缚住坐在小舟上,根本躲闪不及,再加上吓得有些傻了,竟是不言不动。

  唐小婕坐在她的身前,心头一时半转千回:「郎君呀,凤儿……凤儿她可是
一心对你好哩,你……你怎么能负了她,而要出走呢?」

  「郎君呀,凤儿若是死了,你还会伤心流泪么,那……那若是婕儿死了呢?」

  身后的虞凤忽然惊叫道:「相公救我!」

  唐小婕听得心头一痴,眼前幻化出杨宗志那嬉笑无赖的模样,接着紧闭秀眸,
却是猛地将身子向后撞去,她这一撞之下,顿时将虞凤娇小的身子撞倒在舟子上,
而她自己的娇躯却是正好凑在竹箭轨迹之上。

  杨宗志快速的向前划水,刚刚来到江心的舟子边,还未来得及抹开脸上的冰
水,便见到……一团血雾在眼前绽开,接着便见到唐小婕轻媚的娇躯被怒箭射了
个对穿,倒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浑身冰冷的呆住,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唐小婕的娇
躯,娇躯上还泛着暖意,热热的鲜血顿时溢满了手心。

  杨宗志悲呼道:「婕儿……」

  一时只感到眼眶被迷住,不知是自己的泪水还是江水泛滥,虞凤和倩儿惊恐
的竖起身子来,见到唐小婕奄奄一息的倒在自己面前,虞凤想起方才那一箭的方
位,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若不是婕儿姐姐用力一撞,此刻倒在这里的,便是自
己无疑。

  虞凤讷讷的唤道:「婕儿姐姐,你……你怎么样?」

  杨宗志气怒道:「鲜于无忌,你这个无信小儿,我若不将你亲手碎尸万段,
难平心头之恨!」

  他恼恨之下,只觉得浑身充满内劲,气息激得江水为之翻涌,他大叫一声,
将小舟向身后一推,借助这股力道,从江水中跳起身来,身子在空中翻了几翻,
犹如一只大鸟般向对岸腾空而去。

  对岸的人已经走了开去,只留下一个人影,射过竹箭后缀在后方,杨宗志几
个起伏落在他的身后,那人才恍惚发觉过来,回身抽刀道:「什么人?」

  杨宗志抬头一看,那人身背长长的弓弩,自然便是放箭之人,他口中冷笑一
声,挥手便向他刀口拿去,那人转过头来,夜色下见清楚正是周翱,周翱常年呆
在军中,刀法已是不凡,看见杨宗志如此大喇喇的拿向自己的手腕,他冷哼一声,
钢刀好像绣花一般挽起了弧。

  只是弧影刚过,便低头见到一只手仿佛铁器一般锁住了自己的手腕,周翱心
头大惊,待要抽身后退已然来不及,便舍了胯下骏马飞身来踢。

  杨宗志嘿嘿阴森一笑,捉住周翱的右手蓦地力透而出,耳听着一阵噼里啪啦
的骨裂之声,再夺过他手中的钢刀,逼在周翱的脖颈厉喝道:「说!为什么要放
箭伤人?」

  周翱也算是见过战场杀伐之人,但是如同眼前这般杀神一样的人物却是闻所
未闻,他稍稍吸气镇定些,咬牙道:「我放箭了又如何,你要杀便杀,何必多废
话。」

  杨宗志哈哈悲笑道:「还是条义气汉子,若是平日我自然放你回去,但是今
日你害了婕儿……我便要你偿命!」

  他话音刚落,手中钢刀化了个弯,只见一簇淡淡的血色涌起,喷了自己一脸,
那周翱已是翻身落下了马,倒在地面上。

  杨宗志拉住缰绳,拍马又向前追去,耳边只听到呜呜风号,到了洛都高高的
城门下,正好与前面追了个首尾相接,鲜于无忌等人自然料不到他追的如此快,
再清楚时只得抽刀相拼,他们今日一路杀出重围,所剩下的亲随不过寥寥十数人,
杨宗志骑了战马涌上前去,手起刀落,不一会便将那十几人的脑袋削离了身子。

  三皇子的心头本就惴惴不宁,再加上看见杨宗志这般可怖的追上前来,这才
明白……为何四弟一直对杨宗志如此的推崇,他一入战阵果然是一员虎将,便是
自己老当益壮的岳父大人,看起来也全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见杨宗志结果了那些手下,转而怒冲冲的向自己二人奔来,一阵气势逼迫,
吓得他手足无措,鲜于无忌挥刀去挡,只不过十来招便被杨宗志挑飞了钢刀,杨
宗志挥刀方要砍下,三皇子忽然高声叫道:「贤弟,手下留情!」

  杨宗志阴沉着脸孔,回头冷笑道:「我原本打算放了你们远遁,可这老匹夫
为何要出尔反尔,暗下杀手偷袭,他自取死,可怪不得我!」

  三皇子默然道:「贤弟,三哥知道你今日一直不出手,便是有放人之心。」

  鲜于无忌喘息着从马背上坐立起来,咳嗽道:「箭是老夫下令放的,你要杀
便杀,啰嗦个什么,呸……老夫只恨今日没能杀得了赵虞禄那小儿,无法给我那
苦命的孩儿报这血海深仇。」

  杨宗志气骂道:「我方才便已说过了,你要找皇上报仇,便凭借自己的真本
事去作,这般暗箭伤人,而且还是对妇孺女子下杀手,我第一个便看不起你这缩
头老匹夫。」

  鲜于无忌哈哈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平生以来,便是你第一个骂我是
缩头老匹夫。」

  他一边大笑,一边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又闭目道:「我既已落入你的手心,
你快动手罢!」

  三皇子在一旁高叫道:「贤弟,你听三哥说一句,皇上……四弟他一直都想
害你,我今日谋反如何不是解了你的危难,只不过我大事未成,就这么窝囊的死
了,怎么能够甘心?」

  杨宗志冷笑道:「皇上他逼我给他带兵,这是有的,可又如何要害我,害了
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你休要哄骗于我!」

  三皇子摇头道:「你不知道的,前一次,你从吐蕃国回朝之时,三哥曾去丁
山镇赐你御酒,那一次……便是四弟的安排!」

  杨宗志哦的一声,暗想起那日在宫中听到李尚英说到:「奴家听见皇上对三
皇子说了几句,道:」你去,领五千御林军在丁山镇等候着,见到杨宗志,你便
对他旁敲侧击的问话,若是……若是他言语中流露出半分异色,你便……『「李
尚英只是在门外偷听,自然语焉不详,此刻三皇子如此说起来,他才又信多了几
分,皱眉道:」皇上安排你作甚么?「

  三皇子道:「四弟对我说,你可能是当年敬王爷的后人,一直按捺潜伏下来
在他身边,所以他命我将你召集到别院中,用言辞试探你,若是你流露出一点异
色,便暗自下命将你除掉,免生后患,他不知道,这事委派给我,我却是有着自
己私心的,我只心想,你若真的是敬王爷的后人,说不定还能与我同道,将来我
们一同谋下这南朝的江山,划江而治,永世共享,也不是全无可能。」

  鲜于无忌骂道:「若不是你这小子婆婆妈妈的,当日我们趁他被我等迷倒之
极,便早已落下口实下手了,不然……焉能有今日之祸?」

  杨宗志嘿嘿笑道:「无稽之谈,我怎么会是敬王爷的后人,我自生下来后,
便从未见过他一眼,跟他更无半点干系!」

  三皇子坚定道:「这事的确是有的,贤弟,你可知道……你的养父养母又是
怎么死的么?」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惊,刀口顿时发颤,急声道:「怎么……怎么死的?」

  三皇子闭目叹息道:「杨老将军一生戎马,为我南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可…
…可就是因为你是敬王爷后人的事情,他们才会夫妻双双殒命!」

  鲜于无忌冷笑道:「那岂不正是赵虞禄这小儿一贯的做事为人么?」

  三皇子道:「贤弟……自从你领兵去了北郡之后,朝中便忙着准备与蛮子议
和之时,有天夜里,我仓促进宫,听到大殿中吵成了一团,我心头有些好奇,便
凑到窗格前偷听了一阵,听到原来是卢圭大人正在向四弟禀告你爹爹去密会蛮子
的事情,四弟听了之后登时大怒,忙不迭的命侍从官去叫你爹娘前来觐见。」

  三皇子凝想一会,接着又道:「我躲在窗格的花影下,见到不过一会,你的
爹娘便来大殿觐见,卢圭隐在大殿的幕后,四弟问道:」杨爱卿,你可知罪?
『你爹爹回道:「臣何罪之有?』四弟怒着说话:」杨爱卿,此乃国难当头之际,
你身为朕的心腹大将,竟然夤夜前去私会蛮子使者,这到底是真是假?『你爹娘
跪在案下,一时都不抬头说话,四弟又喝问道:「你怎不敢回答?』你爹爹这才
抬头说道:」臣的确是去见过蛮子使者,但是……但是臣问心无愧,绝无对不起
南朝社稷之事。『四弟又问道:「问心无愧,哼哼,那你说说,你和蛮子使者会
面,到底所谈何事?』你爹娘便又闭口不答,无论四弟如何百般逼问,他二人只
是跪着叩头,却不多说一个字出来。」

  杨宗志听得目中一赤,嗫嚅唤道:「爹爹……」

  一时想起年迈的爹爹跪在大殿下叩头不息,他却是辛酸难禁。

  三皇子凄然一笑,又道:「如此四弟倒也拿你爹娘没了主意,后来又过几日,
蛮子使者回去之前,不知为何给你爹娘留下了一封书信,而这封书信却又落到了
四弟的手中。」

  杨宗志怒极道:「这都是柯宴的嫁祸陷害之计,与我爹娘何干?」

  三皇子点头道:「无论如何,四弟他是发了雷霆之怒,便又宣召你爹娘前去
觐见,这次我也在场,他一见你爹娘,便拿出密诏丢在他们二人的身前,大骂道:」
好你个杨居正,你竟然私通蛮子,人家还留下话语说答应之事必定办到,他答应
你什么事了?是不是……让你去他们北方四国做个兵马大统帅?『你爹爹立身答
道:「臣未曾与他们谈起过此事。』四弟显然心中不满,又骂道:『那朕前几日
问你和他们说起了什么,你为何就是不敢回答?』你爹爹结结巴巴的说道:」臣
只说……只说……『四弟气得跳脚,踢飞一个凳子,大喝道:「来人呀,给朕把
杨居正夫妇锁了,候时问斩。』如此下三哥我才站起身来,劝慰道:」大将军,
你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何妨便说出来呢,只要你实情相告,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于
你。『你爹娘跪在地上沉吟良久,身边是明晃晃的刀口在侧,他才为难的叹气道:
「那蛮子使者约我去见面,我本是不想去的,可没料到那蛮子留下一句话,说到
……令公子不是您的亲生儿子罢。我这才忍不住去见了他们一面,三殿下你自然
明白,志儿这孩子是我从定州战场上捡回来的,他自幼孤苦,又失了过去的记忆,
一向可怜的紧,我心想也许那蛮子使者见过志儿的亲生父母,便想着替志儿去弄
个明白。』」杨宗志听到这里,手中的钢刀已是垂落身下,心头悲呼道:「爹爹
……」

  三皇子道:「你爹爹又说:」我去见了那蛮子使者后,那使者一句话不多说,
而是……而是从案板下取了一幅画出来,我凑过去一看,却是大吃一惊,那画中
画的是一位女子,那女子生的妩媚端庄,却是……却是和志儿的样貌有着七八分
的相似。我当时跌坐凳上,便问他:这女子又是何人?那蛮子使者回话道:此人
是我大宛国一位过世的公主,这位公主平日深居简出,就是我大宛国人也是少有
人知道,我若不是大王身边的近臣,跟随大王多年,也快要记不起这位公主的模
样事迹了。我又问他:到底她和我那孩儿有何关系?那使者再说:多年以前,我
大宛国发生了一件奇事,便是……便是外界谣传这位公主未婚有子,只是这事传
过了也就算了,可再过几年,我又听说这位公主竟然不明不白的在外偶染风寒而
死了,这事情便说不得有些蹊跷了,这些天我在洛都听说了贵国派大将收回了北
郡十三城,我心头一时好奇,便寻人打探了这位大将到底是何人,生的何等样貌,
没料到我竟然看到一幅这位大将的画像,与我记忆中的那位公主如此相像,我依
照回忆将她描绘下来,便是等着大将军你前来辨认,到底他们可会是一对母子?
『「杨宗志听得悚然大惊,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冷风吹过,他的湿衣更是冰彻
刺骨,不知为何,他心头忽然跳出一个名字:」莺儿姑姑……「

  三皇子索然道:「贤弟,此刻别说是你,便是当时我和四弟听了也是将信将
疑,四弟急忙问你爹爹道:」那你可看清楚了,那位大宛国公主与宗志兄……杨
宗志的样貌相差如何?『你爹爹摇头叹息道:「微臣看得仔仔细细,他们的确是
……的确是一模一样的,若那蛮子使者不是诓骗于我的话,便连微臣也觉得志儿
便是那位公主的未婚子。』四弟又道:」那这位蛮子使者给你留信是何意思,是
不是……是不是要让我杨宗志前去大宛国认祖归宗?『你爹爹摇头道:「微臣从
未与他这般约定过,只是看过那画后,那使者说要回去面禀大王,方能定夺此事。』
四弟这才道:」哼,强言狡辩,设若杨宗志果真是大宛国的血统,那有朝一日他
回到大宛国去,岂不是给蛮子们平添一员猛将,这些天来,他闪电般的收回了北
郡十三城,想来大将军你的本事都倾囊传授给他了罢,大将军,朕只问你,若是
杨宗志回朝之后,你会如何处理?『你爹爹皱眉苦思良久,才道:「微臣自会谆
谆引导于他,但……但他若实在要回去大宛国看看,微臣也只能放他回去。』四
弟听了气得大骂道:」糊涂,他再一走,岂不永无回头之日,到时候他掉转枪头
来对付我们南朝,我南朝哪里还会有一夕宁日,大将军,若是杨宗志他果真有一
日回朝,你便该果断挥刀斩断亲情,将他乱刀处死于未知之时。『「杨宗志听得
心头大惊,胡乱的想:」皇上竟让爹爹亲手杀我?可我……可我若真的是蛮子之
后,爹娘就算要杀我,也没有什么不对。「

  三皇子苦笑道:「贤弟,你可是觉得四弟如此作法不通情理,你若是今日得
知他过往的所作所为,便知道这些都不难猜,他一贯都是宁愿负了天下人,也不
让天下人负他的,他见你爹爹一直摇头不肯答应,便又道:」大将军,我曾经听
先皇说,敬王爷当年耽于美色,也是曾经和一位蛮子公主相好过,如此从时间推
算下来,难道杨宗志便是那敬王爷和一位蛮子公主所生?不然……天下哪里有那
么多的巧事?『你爹爹见他逼得紧了,只得回头与你娘亲商议,他们站起身来道:
「皇上,此事还有一个办法,亦能保守得住这个秘密,只要我们相关人等都不说
出去,志儿便不会知道他的身世,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会对我南朝存有疑患。』
四弟冷笑道:」笑话,我可以不说,三哥可以不说,难道你们身为他的爹娘,也
能永世忍住不说么?『你爹娘一齐道:「臣可以在此立誓,终生不对志儿提起此
事。』四弟笑道:」立誓有何用,只有……只有死人才能忠于自己的誓言,永世
不会再提。『哎,贤弟,你爹娘听到这里,脸色一齐变了,互相对望一眼,却是
……却是噗通一声双双撞死在龙庭的石台下了。「

  杨宗志啊的一声惊叫,哭道:「爹爹……娘亲……」

  他心头一时悲愤,握紧双拳大叫一声,三皇子道:「哎,四弟也显然也没料
到你爹娘竟如此的刚烈,事后才有些脸色苍白的道:」他们……他们果真死了?
『三哥我看的心头不忍,才着人去收敛起你爹娘的尸骨,四弟他害怕被人发现逼
死你爹娘的事情,便命人偷偷在你爹娘的府中作出假象,是他们悬梁自缢而死,
接着……你爹娘的府上起了一片大火,直烧得片瓦不存,此事才算是掩盖了下来。


  杨宗志哭道:「那我爹娘的尸骨到底在哪里,可是……可是在大火中焚毁一
炬了?」

  三皇子摇头道:「我偷偷命人将你爹娘的遗骨埋在了皇宫后山边的冥花下了,
旁边种植了一串塘尾草,极为好认,贤弟,三哥与你说这些话,不是对你邀功,
只是要告诉你,你一直忠于的那个皇上,到底本来是个什么面目,你对他如此忠
心耿耿,他最后却害死你全家老人,你又有什么值得?」

  杨宗志转头看那苍白的鲜于无忌一眼,见到他显然是受了重伤,虽然强力支
起腰杆,却是看得如此佝偻,就如同自己的爹爹一样年迈萧索,却又同样为了自
己的孩儿肝脑涂地,他心头不禁一酸,又飞快的转过头去,大声道:「你们快走,
别让我……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不然我定然还要杀你!」

  三皇子对他轻轻叹了口气,扶起自己头上凌乱的毡帽,抱拳一礼,然后拉起
鲜于无忌座下的缰绳,与他一道出了东城门,不过一会,马蹄声遥遥的传来,两
人两马隐在夜色下,已是看不清楚。

  杨宗志收回目光,心头不禁一悲,牵马踽踽的向回走去,心头一时好生茫然,
暗道:「这果真是敬王爷和莺儿姑姑生的孩子?那……那为何我会流落到点苍山
去,为何我又会出现在定州战场上?」

  天空骤然一冷,眼见着似乎便要落雪了,他只感到浑身上下湿气淋淋,便连
眼角的泪水都要冻得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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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36章斗转之四

  杨宗志失魂落魄的骑马沿着洛河向上,绕过河上的小桥,才回到方才落水的
地方,远远看去,见到那边簇拥了一群人,不时的……还能听见小小的压抑哭声。

  杨宗志心头一呆,顿时从方才三皇子的陈述中回过神来,想起了婕儿的伤势,
他急着拍马快赶,来到人群中,便见到中央的地面上轻躺了一位苏红长裙的佳人,
此刻佳人满面苍白,一头漆黑的秀发不知是被河水淋湿,还是被寒气所侵,无神
的帖服在额角,耳际边,再看她那面容,依稀里还能分辨出过去轻笑解语时的风
情,嘴角弯弯的勾住,带起一丝宁静般的沉沉笑意,似乎是熟睡了一般。

  杨宗志看得鼻头一酸,方才在河水中时,他亲眼见到婕儿中箭,竟然不敢多
看她的面容,此刻仔细瞧了清楚,才顿觉心碎难禁,他长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
子,用手抚摸在婕儿细弱的肩头上,肩头上此刻还插了一支竹箭,箭簇从肩头一
穿而过,将锁骨对穿个够,外露的伤口上已是血肉模糊,哪里还能看出过往那细
腻的肌肤和雪白的酥肉。

  杨宗志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腔喉头处打滚,便要伸手抱起婕儿,虞凤在一旁
放声大哭道:「婕儿姐姐,你快醒醒,你……你为了救我送命,凤儿……凤儿这
一生哪里还能过得无忧无虑,你……你快醒醒呀!」

  她一边说话,一边略显癫狂的摇着婕儿虚弱的肩头,杨宗志看得眉头一皱,
回身瞪了她一眼,见到她怯懦的朝自己瞟了一下,手中脱力,口中的哭声似乎小
了一些,杨宗志看着那过去骄傲无比,高高在上的鸾凤公主,此刻……竟是觉得
说不出的厌烦难过,若不是她皇兄,自己的爹娘怎么会被人活活逼死,若不是…
…若不是她两位哥哥争权,婕儿怎会又遭了这无妄之灾?

  杨宗志轻轻甩手抖开她握在万婕儿肩上的小手儿,呵斥道:「放开她!」

  虞凤听得小脸一呆,心底里忽的涌起莫名的惊恐。

  杨宗志不再看她,而是快速的站起身来,大声叫道:「牛大哥!」

  牛再春跳出来道:「在!」

  杨宗志皱眉道:「你带着众骁骑营卫士将鸾凤公主解救下来,此刻便应该快
快将她送回皇宫去,免得……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担心。」

  牛再春抱拳道:「是!」

  虞凤惊叫道:「相公!……你……你。」

  杨宗志心烦意乱的向后挥了挥手,牛再春便上前劝说道:「公主请坐下官的
战马,下官等护送公主回去。」

  杨宗志心头一动,兀自对着清冷的洛河道:「牛大哥,鸾凤公主不会骑马,
你们……你们还是护送她走着回去罢!」

  虞凤听得芳心一凄,遥想起当日……自己曾经恳求相公教自己骑马,便是那
一次……从未骑过马的自己无比畅快的躲在他身前胡乱驾驭,到了后来……还是
他将座下的惊马制服下来,并在洛都皇宫门口和自己深吻了好一阵。

  往事如昨,清晰的历历在目,她随着牛再春等人往回走几步,忽然转过身来,
高声娇唤道:「相公……凤儿……凤儿在宫里面等你,你……你办完这里的事情,
便来御花园找我,我……我一直等着你来。」

  杨宗志不想再为了虞凤心忧,转而扶起地面的婕儿,将面庞凑近婕儿的鼻息,
还好……鼻息中尚有余温,轻轻喷出素淡好闻的香味,他叹了口气,道:「我们
先走罢,无论如何……也要先找个郎中大夫,将婕儿的箭伤治好才是。」

  此时已过中夜,天气寒彻,半空中却悄悄挂出了一轮弯月,月光皎洁,如同
轻纱一般披散在地面上,使得地面上也起了一层银霜,不仔细看上去,便难以分
辨这到底是寒冬的霜降还是轻柔的月光。

  杨宗志带着几个小丫头骑马回了洛都城中,举目四处寻找药铺,眼下家家户
户早已门窗紧闭,再加上许多人听说了城中突发变故,更是将大门死死的用门闩
锁住,闭门半步不出。沿途来,杨宗志等人敲了好几户药铺大门,里面人若不是
悄无声息的静谧,便是传来破口大骂,却无一家开门。

  如此走了三五家,杨宗志的心头也渐渐怒起,抬眼一看,面前有一家颇具规
模的药店,招牌的匾额就有人家的门庭一般大小,他抱着婕儿走过去,轻轻伸手
拍门,过来好一会,里面也无半点动静传来,他心知这种规模的药铺,平日里定
会有人守夜,若是店主郎中不住在里面的话,自然会派小厮把守,不然……被人
将药材都盗光了,恐怕还蒙在鼓里。

  杨宗志将门敲得咣咣直响,响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头上,又过好一阵,里面才
有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道:「谁呀,叫尸啊,半夜三更的……」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怒,他此刻就怕听见一个「尸」字,婕儿在自己怀中,虽
还有脉搏余温,但是体温渐渐的越来越低,脉搏也越来越弱,他转头扫了史艾可
一眼,可儿顿时心领神会,稍一运气,右脚伸出波的一声,便将那木门踢了个透。

  里面人听到动静,慌忙披着寒衣,长着火烛出来查看,就着火烛近近的灯光,
隐约看见门外站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他大骂道:「找死吗?」

  杨宗志却不理会他,径自走进去将婕儿摆放在躺椅之上,转头问道:「郎中
在不在?」

  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走过来飞快的扫了一眼,只见到一个秀发蒙面
的女子,不知死活的躺在了椅子上,肩头却是突兀的插着一支竹箭,箭心穿身而
过,只留下一尾箭簇在外。

  那人只看一眼,忽的心头大惊,暗想起今夜在外面听到的谣传,心想:「这
些人……莫非就是大家口中说的反贼了?坏了!」

  他一边暗暗思忖,一边是举着火烛向后屋悄悄退去。

  杨宗志目光一扫,皱眉道:「哪里去?」

  那人呵呵笑道:「客官,你这病人乃是筋骨外伤,小店……小店医不了的。」

  苏瑶烟将那人先惊疑,后强自镇定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咯咯娇笑道:「笑话
了,便是个普通外伤,你们都医治不了,你们这药堂开着还有何用?」

  那人起先只是注意了唐小婕的伤势,此刻放眼看过去,才见到……原来这男
子身后跟着四位姑娘,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美若天仙,这样丽质出众的女子,
便是自己瞧见一个,也是命里难寻的福分,哪里想到会一次价见到了四个之多。

  眼前这位说话的女子,眼角里尽是俏丽的风情,那一身曲线毕露,丰乳肥臀,
便是找遍整个洛都的烟花柳巷,也难见到这般诱人沉沦发狂的婀娜好身材。那人
目中露出色魂予授的迷色,眼珠子转了几转,便道:「那好,各位客官请稍等,
在下这就去准备准备,立刻出来。」

  杨宗志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过分留难,任由他走回后堂去,那人一入后堂,
便急得满手乱搓,忙不迭的跑进里屋唤醒了屋子沉睡的小厮,对小厮悄悄道:
「你……快从后门出去,咱们家里来了反贼,你去报官,让大老爷们领兵来捕。」

  那小厮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听了这话,眉头飞跳道:「哦……反贼?掌柜的,
那……那让我去瞄一眼到底反贼们都生得什么样,可都是五大三粗,蓬头乱发的
不成?」

  掌柜的在小厮头顶上抽了一记,瞪眼道:「快去报官了再说,迟些时候……
自然有的你瞧。」

  小厮才羞赫的笑笑,转而飞快的从后门中潜了出去,掌柜的站在漆黑的后院
中吸气良久,在心头盘算:「那男的倒真是长得人高马大,可他身边的女子嘛…
…却是恁的貌美出众呀,哎呀这样美丽的女子,若是能有一个落入我的手心,我
便……我便一世享用不尽啊,若是得了两个,那我做梦都会笑醒了!」

  如此一想,那掌故的不禁心痒难挠,盼望着将苏瑶烟那豪耸的娇躯整个抱在
怀中,深深的挤入她那胸前伟岸的丰硕之中,品尝个够,空气中一滴冰凉的露水
滴在脸上,他才痴迷的回了神,装模作样的咳嗽一番,便寻了问诊的随身包裹出
门去迎。

  杨宗志等人候在大堂中早已是不耐烦,史艾可坐下又站起道:「哥哥,这老
头子不会是心中害怕,就这么……就这么跑了吧?」

  苏瑶烟静坐一旁,闻言咯的一笑,娇媚道:「他跑不了……」

  史艾可奇道:「你怎么知道?」

  苏瑶烟轻轻的抬起皓洁的小手儿,目光在自己洁白的手指尖上转了一转,才
笑道:「过一会你便能知道了。」

  「你……爱说不说!」

  史艾可吃了瘪,心头暗自愤愤不平,便连一直跟她争锋相对的柯若红,这次
也罕见的站在了史艾可的一边,她站起身来道:「师哥呀,我也觉得那老头子是
跑掉啦,要不然……我现在进去看看?」

  杨宗志心头暗自称奇:「这么点小事情,又有什么好争的?」

  他此刻的心思大多在负伤的婕儿身上,自然不愿多做理会,只是点了点头,
柯若红得意的冲史艾可暗自打了个眼色,转而步履轻轻的向后堂走去,方一走到
后堂,迎面正见到那掌柜的背着包囊走出来,柯若红看得目中一呆,迎过去凑地
声道:「老板,我跟你打个商量,你看可以么?」

  那老板只见到恍惚一个人影,待得那人影走到身边时,他才闻到一股甜甜腻
人的女儿家香味在鼻下涌起,方才回城之时,史艾可与柯若红因为不用再进宫去,
因此便将侍卫服换了下来,换上了随身的女装,此刻的柯若红又穿上了前几日的
淡红长裙,将她娇小玲珑的身段修饰的窈窕丰挺。

  掌柜的沉迷的深吸一口气,但觉心头一麻,再低头看过去,见到这仿佛年纪
小小的青涩姑娘,竟然乳波高翘,肥臀腻人,比起方才见过的那位丰乳肥臀的女
子差不了多少,可那女子的年纪明显比这个大,假以时日,这女子再长成一些,
粉面桃腮的,依稀里便能超过前一位,啊……这真是个乱人心思的小丫头啊,若
能每天晚上抱着她睡在床上,闻着这么馋人的香味,便是第二天死了也是值得。

  「老板……我问你话呢?」

  「咦……呀,你……你刚才要说什么?」

  柯若红怒眉道:「我是说,你一会出去的时候,便说你要逃掉,被我又捉回
来了,你看可好?」

  掌柜的听得心中一惊,暗道:「她怎知自己要跑掉,还是说……方才我派小
厮出门,被她给偷看到了?」

  他不动声色的沉吟道:「这是……这是为何?」

  柯若红飞着眉角,兀自想:「哼……那个丫头,便是……便是今夜将师哥抱
在喜堂里,一边说话,一边还偷偷亲师哥的女子,哼……若儿才看不惯她,说不
得……只好帮帮史丫头咯。」

  柯若红咯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你别管这么多,只管照我说的
去做,成不成?」

  「哟……」

  掌柜的探手将纹银纳入手心,手心里也是一沉,他吸气道:「好……那就这
么办。」

  柯若红这才装模作样的领着掌柜的从内出来,笑嘻嘻的道:「师哥呀,果然
史丫头她没有猜错哩,这老板真的要逃,正好被我给堵住了,捉了回来,嘻嘻!」

  苏瑶烟咯咯一笑,嗤鼻道:「真是这样么?」

  柯若红娇怒道:「怎么,你不信我不成?你……你可以问问这个老板嘛,他
自己说的总是不会错的罢。」

  苏瑶烟咯咯眨眼娇笑道:「方才这位老板呀,真是苦着眉头出来见我们,可
是待得见到公子身后的几个美貌丫头后,他呀……便是眉飞色舞的哆嗦个不停,
试问问,这样子……他还怎么舍得走哩?」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站起身不悦道:「什么时候了,你们怎还有心思争论
这些无谓事情,老板……请你移步过来,看看这位姑娘可要不要紧?」

  掌柜的磨磨蹭蹭的走到这边来,低头看一会,又转头出去看看窗外的天色,
杨宗志急问道:「怎么样?」

  掌柜的心下嘀咕:「怎么还不来呢?」

  口中却是敷衍道:「唔……伤的……伤的还可以,啊不对,伤的极重!」
「什么还可以……又极重?莫非你敷衍我不成?」

  杨宗志心底一怒,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那掌柜的笑呵呵的道:「客官息
怒,客官息怒,现下……」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掌柜的面色一喜,飞快的
弹开身子,大叫道:「死反贼们,哼哼,我早已让人去报官了,看你们还不束手
就缚?」

  转而又对苏瑶烟等人温言道:「姑娘们切莫惊慌,我心知诸位都是受这贼子
胁迫,万不得已才会从了他,一会……官差来了,在下自会替姑娘们作个证人,
也好洗刷掉姑娘们的嫌疑!」

  「耶……」

  史艾可和柯若红料不到这老板竟然自说自唱的演了这么一出,看着老板趾高
气昂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要抽身逃掉的打算,苏瑶烟忍不住在一旁噗嗤一声捧心
笑了起来,柯若红叉住柔细的腰肢,怒哼哼的道:「好你个瞎了眼的老板,反贼
……还受人胁迫,你知道……我师哥他是谁么,我告诉……他就是当今天下的兵
马大元帅……」

  话刚说到这里,窗外一个威严的嗓音传来道:「若儿……」

  柯若红本怒冲冲的对那掌柜的训话,听了窗外这不怒自威的嗓音,竟是娇躯
打了个哆嗦,登时气势便小了下去,低垂着小脑袋,转头期期艾艾的对窗外娇昵
应道:「爹……爹爹……」

  「哼……」

  柯宴冷哼一声,迈着大步从外走进来,眼神四处扫了一眼,在杨宗志身上停
留片刻,又看了看静躺在竹椅上的唐小婕几下,这才对柯若红怒道:「你还不跟
我走?」

  「走……去哪儿呀!」

  柯若红结结巴巴的答了一句,继而又去可怜兮兮的看着杨宗志。

  柯宴气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老家去了。」

  他稍稍宁息一些,才轻声道:「若儿,咱们是北郡幽州人,你一次也没去过
幽州老家,难道不想去看看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么?」

  柯若红听得小脸一呆,抬头见爹爹面色慈祥,一袭美髯许是被寒风吹久了,
有些僵硬的垂落在胸前,她飞眼偷瞥了一旁的杨宗志一下,才小声惴惴的道:
「那爹爹……你这次去幽州城,要去多久?」

  「什么我这次去幽州城?」

  柯宴没好气的驳了她一句,道:「是我们一道去幽州城,咱们这次去了,哎
……日后便不会再回来了。」

  「啊……」

  柯若红听得大吃一惊,心想:「不回来了,那我……那我还怎么同师哥在一
起?」

  她惊讶道:「爹爹,你的官以后也不当了不成?」

  柯宴转头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叹息道:「洛都要变天了,大雪一旦盖下来,
过去的事情便俱都不存在啦。」

  柯若红听得一呆,迷茫道:「爹爹你说什么,我怎的听不懂?」

  杨宗志摇头道:「你爹爹是说,今日朝中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这是要秋后
算账的,今天……我们在座几百人,俱都听到了皇上的家事和不堪的往事,得知
皇上的为人,以皇上睚眦必报的性子,迟早……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泄露,也要
对那些知情的人一一下杀手的。」

  柯若红听得一愣,哦的一声,又道:「可若儿答应师哥,一日没有弄清楚他
爹娘的死因,若儿便一日不能离开他身边哩,不然……人家不是作了个无信无义
之人了么?」

  杨宗志叹息道:「若红师妹,方才我追出城去的时候,我爹娘的死因,已经
全都由三殿下跟我说过了,我爹娘他……我爹娘他们……」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端坐一旁,烛光中的倩儿一眼,继续道:「我爹娘他
们都是被皇上给逼死的,虽然和你爹爹脱不开干系,但是……说起来,我也同样
是罪魁祸首,我现下心灰意懒,报仇的事情已经不想再提了。」

  「呀……弄清楚啦?」

  柯若红满目痴呆,这样一来,自己……便再也没了赖在他身边的借口啦,这
两天来,虽然自己只是跟在他身后,作了个冒名的小亲兵,但是……心头充满的
甜蜜却是过去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甚至……自己都会偷偷心想:「一直要是都
弄不清他爹娘的死因,那该多好,这样……自己也一直都被他捆住啦,就这么一
辈子,哪里也不去,就跟在他身边,作个无忧无虑的小亲兵啊!」

  柯若红转头羡慕的看了看一旁的史艾可,见到她素来对自己甚为不善的眼神,
此刻也涌起不舍的神色来,柯若红心头一凄,忍不住幽幽的红了双眸,死死咬紧
红唇,就是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自己一旦开口,便会……止不住的痛哭失声出来。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嗓音高叫道:「在下乃是新任龙武卫将
军图满,杨大将军听令,皇上有旨……着杨大将军速速入宫觐见,不得延误,否
则……将以军法伺候!」

  史艾可听得一跳而起,飞快的跑到窗户边,打开一道缝看出去,见到不知何
时,窗外已经围满了高举的火把,火把照射下,门前广场上俱都是骑马带着兵刃
的将官,密密麻麻的不下数百人,史艾可跳回来道:「怎么办,哥哥,那昏庸小
皇帝莫不是要提前动手了?」

  杨宗志也走到窗户边扫了几眼,才点头道:「皇上此刻急召我入宫,只怕是
已经知道了三殿下脱身的事情,哎……我此刻要是跟着他们入宫,想来再也难以
出来了。」

  苏瑶烟娇笑道:「公子,我们杀出去便是了,怕他什么,人家早跟你说过这
小皇帝不是好人,劝你不要帮他,你现在帮了他了,他反而过来害你,端得恩将
仇报!」

  杨宗志闭目沉思一会,窗外人又高喊道:「杨大将军,皇上对你甚是倚重,
下官也对你颇为敬仰,你切莫令下官为难,还是乖乖的跟下官一道走罢,否则的
话,我们便要放火箭逼你们出来啦!」

  杨宗志心道:「皇上看来这是撕破脸皮了,他下给这图满的旨意,说不得便
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此一想,他回头对史艾可等人作了个揖,道:「可儿,烟儿还有……若儿,
我现在求你们一件事情,还望你们帮我办到。」

  史艾可奇怪道:「你要求我们什么,你说就是了……咦,你不会……真的要
跟着那什么狗屁将军回去罢,那可不成,我不答应的。」

  柯若红被他乍一唤道「若儿……」

  几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得听了后话,才是娇气无比的宽解道:「师
哥,你别放弃,若儿陪着你一起杀出去,咱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也死在一起!」

  杨宗志苦笑道:「岂有这么容易,难道你爹爹,你就能放下不理了么?」

  柯若红被他说得一呆,转头为难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爹爹,见他蹙着浓眉,
显然心下也在暗暗盘算。

  杨宗志吸气道:「一会……我出去应付那位图满大人,你们趁机……便从这
后门一道溜出去,一旦出门,马不停蹄的向北门赶去,希望还赶得及没有封门,
可儿,烟儿,若儿,我的妹子倩儿,她不会武功,身子骨也弱的紧,我便将她交
给你们了,还有……还有这婕儿姑娘,也都交给你们带走,你们若没有好去处,
便去北郡交界的鸿冶城,筠儿和淼儿她们此刻……也许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罢…
…」

  他话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惆怅,倩儿忽然大哭道:「志哥哥,倩儿
不走,倩儿就留在这里陪你……」

  这些日子以来,这娇痴无限的妹子,渐渐变得懂事长成了些,也不像过去那
般叽叽喳喳的,而是沉寂了许多,杨宗志心头一柔,伸手在倩儿秀美的发顶抚了
几抚,目中满是不舍之意,倩儿抬头哭道:「志哥哥,倩儿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比如……咱们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还有一些倩儿的心里话,你别让倩
儿离开你,倩儿上次入宫就错了,这回再也不会重犯一次。」

  杨宗志苦笑道:「傻丫头,你有什么错不错的,只有志哥哥,才是真的对不
起你,我答应你,这次之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身边一步,而是每天陪着你说说
话解解闷,陪你去北郡吃各个地方的小吃,倩儿你还记得么,当初你一到望月城
便嚷着要去吃望月楼上的灯饭,就是如此……我们才会碰到烟儿和筠儿她们的呀。」

  倩儿和苏瑶烟的秀眸中一齐射出缅怀无比的目光,杨宗志又道:「但是这次
不行,有一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而且这位婕儿姑娘身受重伤,恐怕这天底下…
…也只有淼儿能够医好她,你们快些带了她一道向北去,才不枉我过去以来的一
番苦心安排!」

  他说了这话,再也不忍多看一眼,而是转身大步拉开木门走了出去,图满等
人坐在高马上,早已等得颇不耐烦,但是……杨宗志声名在外,他心头暗自有些
忌惮,因此只派人将这四周围住,却不下令强攻。

  过了一会,药堂内毫无半点动静,图满眉头一皱,正要举手示意放火箭,却
看见木门咿呀一声,跨步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笼罩在团团黑影之下,一
时却还看不清楚,图满眯着眼睛笑道:「可是杨大人,下官恭候多时啦。」

  杨宗志背着手向前走去,来到图满马前不远,忽然笑道:「我说哪一位是图
满,原来是你!」

  图满听得一呆,继而有些暗喜,笑道:「大将军也识得在下么,在下过去只
不过是个龙武卫将官罢了,身份低微,难入大将军法眼。」

  杨宗志哈哈笑道:「图大人,你且凑下身子,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图满哦的一声,见到熊熊火光下,杨宗志满脸都是沉静之色,目光清明,冲
天的火把照在他的俊脸上,竟是说不出的迷人,图满缓缓的就低头颅,笑道:
「大将军要说什么,还是跟下官回去了再慢慢细说也不迟。」

  杨宗志等他的脑袋凑到自己的头顶处,才吹了一口气,笑道:「图大人,借
你的……宝马用一用!」

  图满心头大惊,便要扬身而起,却见杨宗志猛地伸手一捉,就拉住他的领口
将他拖了下来,掼在地上,接着杨宗志飞快的骑上骏马,哈哈大笑着催马而去。

  身边数百军士,个个手持弓弩,没得号令之前,却无一人敢搭弓射箭,待得
图满再站起身时,杨宗志早已跑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图满心头大怒,扶住
官帽破口大骂道:「好个狡猾的小子,你们还愣着作甚么,笨蛋……还不赶紧去
追!」……

  明天凌晨的火车去成都,所以估计无法更新了。

  一天都在火车上,今天提前发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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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37章斗转之五

  图满异常恼火的拉下来一个龙武卫,骑上本属于人家的骏马,抬头看着前方
杨宗志拖影而去,左手牵着马缰,右手……似乎还在空中摇了几摇,图满一愣,
赶紧低头看看,双手在腰间一摸,这下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腰间里空空荡荡的……今夜刚刚御赐的金腰牌却是不见了踪影,劳广倒下后,
被皇上收监侯斩,图满才得以冒头顶替他的位置,坐上了两千龙武卫将官的统领,
哪知他甫一上任,便把象征权柄的金腰牌丢给了人家,这份罪过若是给皇上知道
的话……图满甚至都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身边火把溶溶,图满却是浑身冷汗直冒,忙不迭的发声催人去追,却又不敢
明言出来叫人去找,只能闷头闷脑的等着追上杨宗志后,再行拿下。

  今夜寒气很重,周遭湿淋淋的似乎能将所有东西凝固住,马儿在胯下奔跃,
口中喷薄出大量的白雾,杨宗志倒是对洛都的地形十分熟悉,拉着骏马在洛都的
街头上绕弯弯,一会子向左,一会子向后,偏偏不走大道,而是绕开小道小巷里
走,走一会……看后面的追兵离得远了,又驻马下来等一阵,等他们追近一些,
便又拉马前冲。

  洛都城内的街道星罗密布,大多是横纵相交,分为南北,东西两个走向十字
形交叉而过,杨宗志一路上尽走小道,渐渐不着痕迹的将那路龙武卫向南边引,
也好使得苏瑶烟和史艾可等人能够从容出北门而去。

  夜半时街上已无行人,就算知是路边吵吵嚷嚷的,不断有催马声传来,大多
数子民听说了今夜的变故后,俱都不敢露头出来瞧瞧热闹,这当要命的时刻,谁
要是不小心与乱党沾染上半点干系,那便是杀头抄家的死罪,不但害苦了自己,
更会牵连家人。因此就算杨宗志等人没有刻意压制马蹄响,街道两边也无一扇窗
户打开,更没有一个人敢开门去看,整个洛都城都笼罩在一片水雾漆黑的寂静之
中。

  如此骑了不少时辰,追兵却是越来越远,回头看过去,只有寥寥二三十人尚
能追在身后几十丈,其余人大多都零散的落在了后方,杨宗志心头松一口气,暗
暗盘算:「不知可儿和若儿那边可有出城去,从那药堂出北门的话,应当耗时最
多与这当儿差不多,只要她们安然逃走,自己……便再也没有顾忌了!」

  图满追的最急,眼见杨宗志似乎停下来了,赶紧开口大喊道:「大将军请留
步。」

  杨宗志勒马回头,哈哈笑道:「图大人,你老追着我作甚,我若去见皇上,
岂用让你带路?」

  图满急道:「大将军,你听我一句,今夜洛都城内艰险重重,皇上早已下令
宵禁,你就算是想走,恐怕也难以走掉的。」

  杨宗志哦的一声,暗想:「他说的是真是假?」

  若是实话,那可儿等人携带老幼妇孺,更加还带着个不省人事的唐小婕,自
己不在身边……岂不是反而害了她们么?

  如此一来,杨宗志心下不免有些忧急,返身拉马跑了几步,却是猛地折了个
方向,朝北横插了过去,图满与他失之交臂,不禁又转身大喊道:「大将军,皇
上对你素来倚重,只是怕你在外受不住奸党诱惑,所以才急着命下官前来寻你,
你抗旨不回去,难道真要放掉大好前程,和逆贼们同流合污么?」

  杨宗志心头一阵冷笑,皇上若真对自己杨家倚重,又怎么会亲手逼死自己的
爹娘,爹娘一向对皇室忠心耿耿,皇上啊……他这叫倒行逆施,想想他杀自己亲
娘,残害无辜少女……终有得到报应的一天,杨宗志听了图满之话,只作充耳不
闻,继续拉马向北,忽然抬头从房顶上看见,北面似乎传来冲天的火光,接着又
有打斗喝斥之声响起。

  杨宗志心头更是忧虑,暗道:「自己果然大意了,以皇上素来眼中容不下沙
子的性格,今夜发生这等变故,他又岂会好端端的躲在皇宫中,而不派人大肆讨
伐逆党,只怕……那些与三皇子平日有些关联的,此刻说不得都已经锒铛入狱了
罢!」

  他催马愈疾,回头见追兵也追的更快,不由心头一动,回身立马道:「图大
人,你追的我这么紧,可是要找这个玩意么,那好……我这就还给你是了。」

  说话间,他扬起自己的手臂,将自那图满腰间取下的金腰牌随手丢在漆黑的
巷道中,耳听叮当的脆响滚了开去,然后哈哈一笑,拉马径自向北走了。

  龙武卫们追马上前,见图满却是停在巷道边不再追赶,他们一时心头没了主
意,又回身问道:「大人,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图满的眼睛四下里在巷道中乱扫,抬头看看北边的动静震天响,一咬牙道:
「罢了,都别追了,还是寻到领兵的腰牌要紧。」

  如此,杨宗志摆脱图满等人锲而不舍的追赶,拉马快速向北门骑去,还没来
到北门下,抬头便看到有数百个手持火把的龙武卫将官,将十几个人团团围在了
中央,他眉头一跳,骑马更近些,依稀里能听到人群中传来少女娇嫩的喝斥声,
似乎正是史艾可或者柯若红口中发出来的。

  杨宗志来不及细想,低着头就要冲进人群,身边有些龙武卫见他骑着宫中豢
养的宝马,一时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只当是自己人,便这么稀里糊涂的放了他
进去,里面乱作一团,杨宗志一边赶马,一边低头四处去找,竟然见不到一个熟
悉之人,他忍不住开口喊道:「可儿……烟儿……你们在哪里?」

  过了一会,左手边一个悦耳的嗓音欢腾的传来道:「哥哥……哥哥,我们在
这。」

  杨宗志听得大喜,这的确就是可儿那娇嫩如同黄鹂的声音,便待骑马穿过去,
只是方才他那一嗓子出来,这些围攻的将官们顿时知道他不是自己人,便有一些
人横过身来阻止他,森森的刀口也一起砍了过来。

  杨宗志左右闪避,出手抢过一柄钢刀,便要一刀砍向身边最近一人,忽的心
想:「这都是些过去自己的手下,或是熟识之人,我怎么下得了手?」

  心头泛起犹豫,手中的招式不禁也缓了一缓,对方可不理会这么多,只当他
力有不逮,围得便更紧,杨宗志被他们缠的烦了,再加上担心倩儿等人遭逢凶险,
蓦地心头又一怒:「这等时候了,我还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作甚么,我不杀他
们,他们便能放过我了不成,最后伯仁因我而死,才会后悔。」

  他口中大喝一声,道:「杨宗志在此,谁若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杨宗志这般报出自己的名号,倒真是让那群龙武卫将官大大震慑了一番,只
因他过去的名头太响,南征北战无往不利,就算是洛都城内最最普通的一介小民,
没见过他的样子,但是对他的大名却也能如雷贯耳。

  众龙武卫气势一泄,杨宗志才得以撞开近身的三两个,冲到了人群的最中央,
抬头看去,见到史艾可等人将柯宴,倩儿和受伤的婕儿护在最里面,其余众人围
成一圈,四下阻挡,再看仔细些,仿佛……人数远不止自己离开时的那个数。

  杨宗志尚不及思忖,放开马蹄冲杀进去,马蹄撞飞两个将官,一跃而跳进包
围圈中,他低头喊道:「你们有事没有?」

  史艾可一边抵挡,一边回头娇喘道:「没事的,幸好……幸好那几人突然冲
出来助拳,不然咱们可要支撑不住啦。」

  杨宗志抬头看过去,见到好几个人影挡在最前方,那些人中有男有女,个个
武艺不凡,身边火把重影,照在那些人的背上,他忽然感激的喊道:「铁拐大哥,
汉二哥,吕三哥,原来是你们来了。」

  铁拐大汉哈哈大笑的回头道:「小兄弟,我们前些天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
若是有什么为难事,便让人带个话给我们,你怎么都不放在心上,今日我们救下
你身边的人,过去欠你的情可就一并都还上了,哈哈!」

  杨宗志激荡的一抱拳:「大恩不敢言谢,各位好朋友我却是交定了。」

  吕三哥回头叫道:「小兄弟,我们要一起发力了,你待会领着他们往北门走,
只要出了城门,这些小喽啰便拦不住你们啦!」

  杨宗志轩眉道:「甚好!」

  回头检视一番,对众人道:「咱们待会一道走……」

  柯若红惴惴不安的小声道:「师哥……师哥,我……我爹爹他走不了。」

  「怎么……」

  杨宗志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见到柯宴被若红师妹娇柔的身子护在下面,仿佛
盘腿而坐,入定了下来,柯若红娇声应道:「我爹爹他腿上被人砍了一刀,已经
行不了路哩。」

  杨宗志哦的一声,皱着眉头见那柯宴闭目盘坐,美髯抚胸从容等死的样子,
想起今夜听到的事情,自己若是敬王爷和莺儿姑姑的孩儿,那……那他柯家一门
岂不都是因为自己一家而被屠戮殆尽,而自己爹娘的死因却又和柯宴扯不开干系,
这……这往日的恩恩怨怨,到底要怎么算,才能算清楚?

  杨宗志长叹一声,下马道:「你让他坐着这匹马走罢。」

  柯若红听得一喜,媚眼儿飞跳,精神大振的踢飞一个龙武卫,跑过来道:
「你……你不怪我爹爹了么?」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我又有什么资格……」

  柯若红才不理会他口中萧索之意,只以为他因为自己而放过了爹爹,当下里
赶紧扶着柯宴坐上骏马,柯宴坐在马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杨宗志,喟然道:「臭
小子,你……你为何救我?」

  杨宗志嘿嘿笑道:「你要寻死,我偏偏不让你死,我爹娘因你一封书信而殒
命的事情,我迟些日子再找你算!」

  柯若红听得小脸一呆:「这……这是什么嘛,不是说好了不怪我爹爹了么,
怎么两人又闹起来了。」

  她狐媚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几转,便想:「罢了,师哥方才就已经心软
放过爹爹了,只是他抹不开面子嘴硬,只要……自己日后听他的话,待他真心赤
忱,他慢慢就会将这些事情忘记了的。」

  身前淮南八仙齐吼一声,发力向外推去,这圆圆的包围圈便被他们顶出了一
道口子,杨宗志见势已成,扶起婕儿和倩儿道:「大家跟我来。」

  他顶在最前方,冲开那道口子,带着众人出了军阵,一路径直向北逃走。

  龙武卫将官们被淮南八仙拦住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脱开身追了上来,
他们骑马,而杨宗志等人奔跑,自然追的很快,众人抬头一看,北门已是历历在
望,在跑得多几步,便能从城门下出去,龙武卫将官们心头大急,不少人开口大
喊道:「皇上有令,速速关闭城门!速速关闭城门!」

  今夜的城防守备大军乱成了一团,朔余被牛再春和马其英带人捆绑拿下,然
后他们又带着骁骑营大军入城勤王,造成城门大开,守备军群龙无首没人指挥,
一时不知道是该关闭城门,还是就这么开着任人出入,眼下见到不少人在城门下
打作一团,他们只能站在城门上观望,闹不清楚虚实,一个个也不敢下来帮手,
直到听说皇上有令时,他们才慌手慌脚的跑到转盘处,转动绞盘放下断垄石。

  杨宗志等人跑得快,却也不及断垄石放下的速度,再过一会,断垄石已是放
下了大半,众人瞧得清楚,心底不由都在嗟叹,照此看来,这些人就算是最后跑
到城门下,也会被重愈千斤的石门挡在里面。

  杨宗志抱着虚软的婕儿,甚至心想:「难道……这洛都城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不成?」

  正在这时,城门下忽然飞快的站出来一个身影,高高举起双手,将快速落下
的断垄石阻在了半空,那人大喝道:「杨兄弟,你们快走!」

  断垄石乃是守城的利器,素来都采坚硬无比的花岗石作成,其重量何止千钧,
居然会被人用双手给顶了起来,此刻不但是杨宗志,便是身后不远处的龙武卫们
都大吃一惊,恍惚着以为是看到了天生神力的楚霸王,竟然一齐都呆住了。

  断垄石轰的一声巨响,又向下沉了一沉,那人也由方才的拢身直立,变成了
半蹲马步,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道:「快……走啊!」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动,快步前冲道:「是朱晃,朱大哥,大家都跟我来!」

  大家一齐矮着身子,从朱晃摇摇摆摆的腋下穿过,就连柯宴也被柯若红扶着
钻了出去,杨宗志将手中的婕儿交给苏瑶烟,对朱晃道:「朱大哥,你也快出去!」

  朱晃满面憋得通红,他本就行迹潦倒不修边幅,此刻这般横眉发力,脸上乱
糟糟的便更显得样貌可怕,朱晃想要开口回答道:「大哥我……怕是走不了了。」

  但是沉沉的断垄石压在肩上,使得他别说是回话,就算吸气也渐渐无法做到。

  断垄石越压越低,将朱晃的脊梁压成了弯弯的扁担,杨宗志急道:「朱大哥,
你快放手出去。」

  凑眼一看,忽然看到朱晃已是双眼翻白,鲜血从他的鼻孔中不断冒了出来,
杨宗志心头一跳,吸气道:「朱大哥,得罪了!」

  然后返身退了一步,再跑回来对着朱晃的肚子侧身一脚踢了出去,朱晃本已
无法挪步,被这股大力踢得向后倒飞,顿时脱开了肩上的断垄石,耳听着断垄石
轰隆一声巨响落在了地面上,激扬起一人多高的漫天尘土。

  杨宗志回头哈哈一笑,顿时放下心来,此刻看那些龙武卫将官们缓缓逼上前,
他的身子往城门侧方一钻,便钻入了一片矮小的木棚,就着棚子下黑暗的角落,
顺滑的逃出了包围圈。

  那群龙武卫将官见到来人从即将关闭的城门下一一钻出去,再见到只剩下杨
宗志一人留了下来,便明白自己身上担子重大,说不得……只能带了杨宗志回去
见皇上,方可交差,否则的话,皇上定然会降罪怪责,因此他们见杨宗志从木棚
下逃走,便又一起放马追赶了过来。

  杨宗志展开点苍剑派独步武林的轻功,身子几个起伏已经蹿出去十几丈远,
身后嗤的传来一阵响,有几支羽箭射过,他回过头来躲开其中的几支,又顺手摘
下了一支,挥手向后掷去,羽箭经过他内力一催,竟然不亚于搭弓之力,嗤嗤呼
啸着射中了一匹马战马的眼睛,那马儿大声嘶叫一下,横身躺在了地上,阻住了
其身后来不及止步的马匹。

  杨宗志轻轻吁了一口气,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他今夜从追击三皇子和鲜于
无忌开始,又渡水过去击杀十数个宁安府军士,再到方才领着图满在城内乱转,
解救众人于危难中,可谓是马不停蹄,直到此刻才算能喘上一口气,他脚步放慢
一些,转头看过去,见到自己不辨方位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城中洛水河的河
滨,四周黑漆漆的,俱都是木楼高瓦,他身子向左一折,又拐进一个漆黑的巷子,
躲在巷子中一扇朱漆色的大门旁,耳听着那些缓过劲来的龙武卫们,骑着烈马从
巷子前穿行过去。

  他暗暗换了口气,挥手抹去额角的汗水,思忖:「城中到处都是巡视兵,可
要找个什么地方先躲避起来,避过锋芒才对。」

  方才奔波劳碌了一整夜,再加上听到爹娘的死因经过,即便他是个铁人,此
刻也不禁有些虚脱般的懈怠,他弯下腰喘息了好一会,便想将背靠在朱漆色的富
丽木门上休息一阵。

  哪知他身子方一靠上去,那木门便咿呀一声挤开了一道缝,杨宗志面上一呆,
正想:「难道人家没有闭门的么?」

  转身看过去,黑漆漆的森森门缝中,忽然转出来两道亮闪闪的眸子,此刻天
气阴冷,头顶黯淡无光,这屋檐下本就黑的紧,那对亮闪闪如同浩瀚星月的眸子
看上去,便觉得说不出的诡异难测,仿佛有人在眼前点燃了两盏小小的渔灯。

  杨宗志眉头一跳,看那眸子睁闭间眨了几眨,似乎才看清楚眼前有人,那人
猛地退后一步,便想开口大叫,杨宗志暗暗发急,好不容易才躲过了龙武卫的追
踪,这人若是开口一喊,周遭如此安静,岂不马上又将那些人给引过来了?

  情形不容多想,他一只手赶紧从那快要被合住的门缝中钻了进去,想要捂住
那人的嘴角,那人竟然不惧,反而伸手锁住了他的手腕,杨宗志的胳膊夹在门缝
里,无法左右转圜,只得肩头用力向前一顶,将这朱漆大门撞得半开。

  那人却浑然不退,而是伸手死死的拿住了他的手腕,杨宗志挤进半开的木门
中,首先……只感到自己手心里似乎传来一阵温暖滑腻之感,他过去跟着何淼儿
习过西罗天教的分筋错骨手,知道这人显然有些武艺,用的也是小擒拿术之类的
招式,只不过对方的手似乎太小,而且力道不够,他只运气一扯,便将对方扯到
了自己的怀中。

  杨宗志实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力就算放眼整个江湖上,也不过寥寥三五
人能超越,他慌乱之下,不觉用出了八九分力道,不吝于将一头蛮牛也能拉扯过
来,他只听到一声被压抑住的娇嫩呼声传来,接着……怀中仿佛挤进来一个酥嫩
的软软身躯,低下头甚至都能闻到一阵极为麝人的香味。

  「这是个女子……」

  杨宗志心头一跳,赶紧低头小声道:「姑娘莫慌,在下没有恶意……」

  他这细细的声音刚一发出,便感到怀中柔软的娇躯好一阵颤抖,接着……那
娇躯的主人忽然放弃了扭骨糖般的抵抗,而是呆滞下来,稍停一会,再用两只小
手儿将他一拉,便将他拉入了深深的庭院当中。……

  汗,解释了这么多,怎么还有人不断追问会不会有悲剧情节?

  俺讨厌悲剧。但是情节总要有些起伏曲折不是?

            正文第438章北燕之一

  几个时辰后,天边渐渐显出一丝鱼肚白,昨夜气候寒冷,但是大雪却未能降
下来,早晨的空气便愈发清冷,厚厚的云层遮盖住洛都的天空,阴沉沉的笼罩下,
四处晨雾弥漫,目力便难以看远。

  洛水幽幽,如同千百年来一样自西向东翻涌,洛水的花舫船上,早起的人们
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稍稍坐起身子……便立即被冻得缩回了温暖的丝床被窝,
商怡婷拥着被窝靠坐在床头,妖孽世人的媚眼半睁半闭,兀自还带着一丝勾人的
慵懒。

  冰冷的空气使人愈发清醒,这暖暖的内间里熏了一夜的暖炉,自然比外面天
寒地冻不可同日而语,可即便这样,商怡婷依然还是感到一阵寒意迫体,转头看
看,纸窗外已是透出了几许亮色,她娇媚无比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便又拢
身坐立起来,将那快要燃到尽处的暖炉提拉到小桌边,自己就这么身着贴身的小
衣,在小桌前的铜镜下端坐了下来。

  暖炉近在咫尺,身子上便不会觉得那般寒冷,她随手堆了堆头顶如云的黑长
秀发,晃眼看过去,便能从铜镜中看到一个妩媚熟美刻骨的佳人,这佳人睡意未
消,瓜子般的脸蛋上兀自还带着刚醒的腮红,狭长妖艳的美眸轻轻闭合又睁开的
眨了眨,眸子中透射出惑人无比的媚光,这世间所有的男子们,只要被这道媚光
扫过双颊,无一不会流露出色魂予授的献媚神色来。

  商怡婷得意的格格露齿一笑,潮红的红唇中显出两派洁白细碎的小白牙,乍
眼一看,果真是红唇白齿,分外宜人,仿佛铜镜中霎时盛开了一朵最最艳丽的牡
丹花,在这清冷潮湿的早晨静静幽幽绽放。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贴身的素运白小衣,顿时又将本已鼓胀的胸脯儿吸气再向
上挺了一挺,从身后看上去,这熟得喷火的娇躯上,巨乳怒突,肥臀儿在凳子上
被挤成了夸张的梨坨,只有那小腰纤细,盈盈不容一握,整个看起来似乎便是个
最最贴切的葫芦般。

  商怡婷媚人的眼帘一转,从桌子上取出一些银器手势慢慢戴在头顶发梢中,
小嘴中喃喃的道:「今日王大人说好要来的罢,还有张大官人……也让人带信说
要到妙玉坊来捧场……」

  嘴中虽如此说,可心思却是透过面前的铜镜飘到了无限远方。

  「哎……昨夜一过,那……那小家伙便真的成了当朝的驸马爷了呀,昨个洞
房花烛夜,不知他会如何春风得意。」

  商怡婷媚人无比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黯然,仿佛有些失落,更有些说不出的
寂寥之色,「那臭家伙口中说不会负了婕儿,可最后……最后抗不过皇命,还是
要娶了公主的啊,你呀……明知道事不可违,偏偏还要斩钉截铁的对人家掷下这
句话,便是要哄骗人家的么,哼……人家岂是这么易于哄骗的不成,又不是不懂
世事的小姑娘家。」

  商怡婷想的细细的柳眉蹙起,手中穿戴的动作便更是快了一些,不过一会,
一头慵懒的乌黑长发被人巧手盘在了脑后,素颜高髻,看着多了一些端庄之态,
昨夜里……整个洛都城内那般的热闹,她却是早早的就回了妙玉坊,径自睡下了,
她的身份卑微,自然难以前往大将军府去贺喜,想要出手送礼吧……前些天大将
军府门前排满了车水马龙,前去送礼的官员数都数不尽,一个个出手阔绰,商怡
婷的心思便就淡了,只是煞费苦心的编排了一段琴乐舞曲,到大殿中演给那人看,
可惜的是,就连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小心思,那家伙也半分没有领受,不知躲到哪
里去了,由始至终,商怡婷都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商怡婷的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却又赶紧摇头甩开这纷乱的情绪,在自
己前凸后翘的娇躯上套上了一身长裙,长裙慵懒,锁了一排狐裘的褐色边,将那
惑尽世人的傲人身材遮挡了些,她这才站起身来,汲着木履走过去打水擦脸。

  热水在暖炉上烫了一夜,敷在脸上暖融融的冒着腾腾的热气,商怡婷的心思
一软,又想:「哎……他也是身不由己的,只要他有这份心意,便就成了,难道
……还真的让他去违抗皇命不成,我若是婕儿,便不忍心怪他一丁半点,哪怕明
知他负心娶了公主,我也会这般等他一生一世,不会有半点怨言,啐……可他爱
的却是婕儿呀,可不是……可不是好不知羞的你!」

  商怡婷一时忍不住在心底将自己和唐小婕掉了个儿,到这时才是幽幽的清醒
过来,赶紧暗啐了自己好几口,又重新走回到铜镜前坐下,娇魇被温水敷面后,
红彤彤的好像苹果,她伸手搓了搓,肌肤细腻滑如凝脂,尚且还带着淡淡的余香,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好一阵喧嚣般的沸腾,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商怡婷听得细眉一蹙,听出这是自己豢养的那些龟奴在乱糟糟的高声说话,
便这么素着淡容,不描眉不修饰的启门走了出去,一出房门,外间冰冻的空气顿
时涌上小脸,商怡婷暗自打了个冷战,碎步向前,见到一群龟奴凑手凑脚的站在
妙玉坊的船头上,互相交头接耳。

  「你知道么,昨夜里……咱们洛都城出了大事啦!」

  「什么大事啊……哦,你是说那件,这还有谁不知道,公主出嫁嘛,难为你
现在才知晓,我看那,这事整个天下应该都传遍了罢。」

  「不是这件,而是昨晚大将军府里夜宴,听说有个大将军出兵反了当今皇上
啦!」

  「啊……这,这怎么可能,大将军?难道是……难道是杨大将军,他娶公主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怎么会出兵谋反,岂不是没有道理?」

  「嘘……你小声一点,这事昨晚便传开啦,我听在一些候在大将军府外看热
闹的人回来说,昨晚整个大将军府中进进出出了无数的精兵,粗粗这么一数,人
数都不下一两万,你们想啊,若不是出了大变故,这等喜庆欢腾的时候,怎么会
有大批的兵甲跳出来凑热闹?」

  商怡婷轻轻的走了几步,隐约听见前面几个龟奴热火朝天的说到这儿,她品
味这话中的意思,忽然心头大惊,眉头蘧然一跳,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一个看似荒诞的想法接着又涌上心头,「难道……那坏家伙前些日掷地有声
的说下那句话,并不是虚言哄骗我的么,他其实早有安排,要趁着这次大婚之际,
实则暗设兵谏,如此来回报婕儿不成?」

  这般一想,商怡婷的心头不免甜丝丝的,却又更加惶恐害怕,「小家伙呀,
你怎的恁的沉不住气呀,你对婕儿好,人家也替婕儿开心的,你不愿负贫贱女子,
足见你重情重义,可你……可你也不能兵行如此险招啊,你抗婚不得,这般反了
皇上,那岂不是死罪么,难道……难道你要和我那苦命的爹爹一样,落下个尸首
异处的凄惨下场?」

  商怡婷捏紧长裙边的狐裘,紧张的咬住编贝般的玉齿,稍稍走近一些,耳听
前面龟奴们兀自不觉的说话道:「那……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你呀,昨夜里睡得跟死猪一样,外面就算是打雷下雨,我估摸
着你也半点不知。嘿嘿……我听人说,后来这事情就连驻扎在北门外的骁骑营都
惊动了,派了数不清的兵马入城勤王,事后又有人看到骁骑营大将悄悄护送了一
些人回到皇宫,如此一看,只怕皇上是安然无恙的,这兵变之事……估计是,估
计是败了!」

  「啊……」

  商怡婷站在身后,几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呼,她慌忙按住自己圆张的小嘴,
只感到眼前一黑,身躯却是不受控制的晃了几晃,头顶天空上云层滚滚,她更是
觉得有些覆顶之感,回思起十几年前,那个动乱不堪的夜半,看起来往事又在在
自己面前重演一次了。

  龟奴们继续道:「皇上回宫之后,昨夜整个洛都城都闹腾起来了,有人听到
街上不断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前前后后几个时辰都没有停,还有人听到些喊打
喊杀的声音,今早这么一起来,整个洛都便又这么安静下来了,看来……乱党似
乎都被平下了……」

  商怡婷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飞快的跳起身子,愠怒道:「大清早的你们在
这乱嚼什么舌根。」

  那些龟奴们说话正欢,忽然听到身后这软绵绵的酥嫩嗓音清冷的响起,他们
一道回身看看,顿时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说话了,商怡婷咬住玉齿道:「一群
没用的家伙,还不快快备下车马,我要出去一趟。」

  一个龟奴讨好的跑过来笑道:「姑姑这是要去哪儿啊,外面世道不太平,小
人……小人陪姑姑一道去好了。」

  商怡婷秀眸圆睁,气道:「我想出门去走走,要你多管,你只需快些备下车
马就是了。」

  那龟奴碰了一鼻子灰,苦着脸点头道:「是。」

  不一会,便让人牵了车马候在妙玉坊的花船下。

  商怡婷早已等得芳心犹急,见到车马便飞快的跳进去,那龟奴道:「姑姑啊,
一会子,王大人说要来的哟,还有张大官人今日说要重金来会香儿姑娘,您……
您不在这儿等着他们么?」

  商怡婷没好气的挥手道:「我养你们是作甚么的,你们在这候着就是了,我
还有事。」

  说话倏地钻进车棚里,对车夫道:「快……快,去……去城东看看。」

  马车飞快的拉了商怡婷向东而去,不一会,马车夫便在商怡婷的指挥下,来
到远远的大将军府外停下,商怡婷偷偷掀开车帘,凑过小脑袋看出去,见到大将
军府外守了数百雄兵,个个手持兵刃排作两行,将整个大将军府门围得水泄不通。

  行人路人此地,大多绕道而走,而大将军府门上张贴的一道大红喜字,也萧
条的半挂住,寒风一吹,那喜字随风左右摇摆,眼见着便要坠下地去。商怡婷心
头剧烈的一痛,珠泪瞬时模糊了媚眼,捧着心口暗道:「小家伙呀,你……你真
的作下那事了么,哎,你让人家怎么说你才好呢。」

  现下里一切尽在眼前,说什么都是迟了,商怡婷想不到杨宗志会如此的宁折
不屈,回头想想,自己前些天还不断的用言语去挤兑他,逼迫着他,没料到他早
已做好了这般没有退路的打算,她心底又感到隐隐的后悔:「我……我这是害了
你呀,其实……其实我那么说,主要是看你娶公主,我心中嫉妒的快要发狂了,
才会……才会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呀!」

  泪珠顺着甜美的双颊落入手中,带起一丝寒意,商怡婷甚至心想:「我明知
道的,咱们身份不合,人家……又比你大了这么多,这些心思,都是自己一厢情
愿的痴心妄想,可为何……我见了你便会感到这么说不出的亲切呀,就好像……
认识了好多年一样,看着你不断在人家面前插浑打科的满不在乎,我这心里……
就好像被绣花针刺了个遍,才会作下这万分后悔的事情,现在可是追悔莫及呀。」

  早知道如此,当初便该出言提醒杨宗志,让他谨小慎微才是,他现在权倾朝
野,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娶了公主便娶了公主罢,他若是喜欢,以他的气度
和地位,还不多得是女子前去投怀送抱,只要他不领回家去,触犯了鸾凤公主的
霉头,他想怎么风流快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怎么能作下如此的糊涂事呢。

  商怡婷霎时只感到自己头上的天也垮了,呆头呆脑的不复过去那个娇笑解语
的,快意周旋于王公大臣间的交际花模样,车棚下马匹嗤的一响,马儿被寒风吹
得冷了,忍不住跺了跺马足,商怡婷忽然回过神来,眼眸一亮,对棚外娇声道:
「咱们……快快回去吧,千万耽误不得。」

  马夫应声道:「是。」

  便又飞快的赶马往回走。

  回到妙玉坊的花船下,商怡婷早已抹开了媚腮边的清泪,一脸沉静的拾阶而
上,龟奴们凑过来哈腰讨好的道:「姑姑回来啦,外面可冻得很,小人们去准备
个暖炉让姑姑擒着,对了,方才王大人已经到了,正在里屋中候着呢。」

  商怡婷挥手淡淡的道:「让他回去罢,咱们妙玉坊今日不做生意了。」

  「回去……」

  龟奴们一道傻了眼,赫赫傻笑道:「王大人咱们得罪不起呀,再说……他出
手一向阔绰,可从来没有少了咱们半两银子……」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商怡婷愠怒的蹙起细眉,不悦的对那些龟奴们扫了一眼,龟奴们一个个目瞪
口呆,心想:「怎么回事,这不像是婷姑姑的做派啊,往日里她若是听到王大人
来了,那还不跟看到了金灿灿的银山一样,忙不迭的命人准备酒菜伺候着,不将
王大人身上的银子都扒个干净,怎么也不会放人家出门,今日怎么看见银子都不
想要啦?」

  商怡婷不待他们多话,径自向内间走去,临到门口又回头道:「对了,你们
……去把颜姑娘和十二娘都叫过来,我有事要对她们说。」

  龟奴们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是。」

  商怡婷才举步向内走去,匆匆跑回自己的内间,暖炉甚至还未熄透,房中弥
漫着一股醉人的暖意,她的娇躯上却是寒气直冒,飞快的跑到内间里,踮着脚尖
从一个柜子上取下来个小小的木箱,木箱陈旧,做工倒是精致,四周镶嵌了虎皮
花雕,她的小手儿禁不住在这些花纹上反复的抚弄,幽幽的又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她死死的一咬玉齿,随手将木箱的盖子打开,迎面只见到一阵金
光闪过,凑眼看下去,箱子中尽是装满了珠宝翡翠,以及数也数不清的玛瑙玉石。
商怡婷触手缅怀般抚弄在这些珍宝上,珠宝冰凉,不带热气,她却是怡然不觉,
平日里……只有这些东西才是自己一世的依仗呀。

  商怡婷叹了口气,暗想:「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换成银子……怎么
也该有百万两了罢。」

  银子不易封存,更不易随身携带,因此她一旦有了银子,便会找人兑换成珠
宝,这木箱中的珠宝,无论哪一颗拿出去,都是惊世骇俗的宝物,无论是夜明珠,
还是猫眼儿石,俱都价值不菲。

  商怡婷一时间目睹宝物,神思迷惘,不知多久时辰,房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
脚步声,有人在外叩门道:「姑姑,是你在叫我们么?」

  商怡婷听出这是颜飞花的酥嫩嗓音,这才将满箱珠宝又重新阖上,放置在小
桌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角,低声道:「进来罢。」

  房门一开,随之进来两个截然不同的佳人,只见左边一个暗红色的朱裙,脖
子上带了御寒的围巾,长发飘飘,仿佛羽化仙去的仙子,右边一个……却是穿着
短短的白色围腰,围腰用豹皮作成,衬托得这小姑娘短腰长腿,秀发却是用个夹
子夹住,只在额角前化了个弯,便更加显得俏皮意味十足。

  商怡婷勉力挤出一丝亲切的笑容,抬手道:「坐罢。」

  颜飞花和李十二娘一同点头,便在她身前的凳子上呈品字形坐了下来,等着
商怡婷说话,商怡婷启樱唇笑道:「颜姑娘,十二娘,你们……你们跟了我……
也有不少年头了罢。」

  「咦……」

  颜飞花和李十二娘互相对望一眼,心下都觉得有些奇怪,婷姑姑是何等样的
人物,轻笑解语的从不落人下乘,此刻这句话却是说得结结巴巴的,狐媚的小脸
上似乎也有些尴尬之色,神情欲言又止,当下颜飞花还未说什么,娇憨的李十二
娘却忍不住出声催促道:「姑姑,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的么,你尽管直说就
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

  「诶……」

  商怡婷拖着长音应了一声,讷讷的道:「我是说,姑姑是说,你们跟了我这
么长时间,不知手头上宽裕不宽裕……」

  李十二娘闻言轻笑道:「姑姑对我们历来很好,银钱上也不避讳着,我们倒
是都有一些积蓄的。」

  商怡婷轻咳一声,抬手抚弄圆润无比的小下巴,又道:「那……你们能否借
我些银子使使,等过了这些时候,我再一一还给你们,算利息也是可以的。」

  颜飞花听得一愣,狐疑的道:「姑姑你身边没钱了么,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年来,你一有钱就是攒着,咱们也从来没见过你花置什么大的开销,咱们私
下里还开玩笑的话,姑姑你这可是守财奴呀,存了这么多银子不知道做什么用,
怎么……连你的手头也短了不成?」

  李十二娘娇昵的点了点小脑袋,应道:「就是。」

  朱漆般的眼珠子却是飞瞟向了窗外,小脸上仿佛神思不属,商怡婷尴尬的咳
嗽一声,勉力娇笑道:「是这样的,我忽然有件事情可能要花上大笔的银子,现
在身边我也存了一些,但就是不知够还是不够,你们若是有多的余钱,便先给我
周转一下,待得这事情过了,我再把银子还给你们,也许……也许这事情根本用
不了这么多,哎……也许……也许却是一两银子也花不出去的。」

  商怡婷话说到这里,隐隐想起杨宗志犯的哪可是杀头抄家的死罪,自己就算
是钱财够多,财能通人,只怕最后……也是难以救他的命罢。毕竟若是个小案子,
说不得花上几十万两银子可以买通主审官,但……但是杨宗志的身份如此独特,
再加上犯下通天大罪,自己花了这大笔的银子,或许……只能至多去天牢里看一
看他,给他带上一壶上好的美酒,陪他说几句话,便是尽到最大的人事了。

  颜飞花抬眼看过来,见到商怡婷媚人的双眸中尽是死灰般的伤感,眼眶红红
的,几乎就快堕下泪珠儿来,小嘴轻轻的憋了憋,嘴中轻轻叹息几声,看这模样
倒真是碰到了为难事,急事,不像是作假,颜飞花凝视眉头想了一想,便点头道:
「好罢,我那里还有十几万两银子,姑姑若是急用的话,一会我便给姑姑你亲手
拿来,至于还的事情,利息便就算了,毕竟姑姑这么年来对飞花也是不错,我倒
还不会算得这么清楚。」

  商怡婷感激的抬起小脑袋,冲着颜飞花露齿一笑,又转回头去看李十二娘,
照说依李十二娘和颜飞花的性子,颜飞花素来沉稳,心思剔透,而李十二娘则大
大咧咧的多了,甚至多了些男子才有的豪迈英气,此刻就连颜飞花都首肯答应了,
李十二娘便没有道理摇头拒绝。

  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李十二娘回个话,商怡婷和颜飞花又不禁一道转过头
去,奇怪的盯着李十二娘瞧,见她秀眸斜斜的望向了窗外,眼神痴迷,嘴角温柔
的牵住,仿佛正想着什么心事,想的出神了,居然连商怡婷先前的话一句都没听
进去,甚至……此刻商怡婷和颜飞花的目光一致汇聚她红彤彤的小脸上来了,她
还兀自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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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39章北燕之二

  窗外亮色更炽,透出几许明媚来,这亮色照射在李十二娘同样明媚无限的小
脸上,粉脸红扑扑的,仿佛抹过了水粉,两颊边甚至茸茸的小耳朵边,都染上了
一层酥红,商怡婷和颜飞花坐在身旁,不禁一道都看得痴了。

  前些日子还有位词人为这李十二娘作诗道:「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
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形容的就是公孙大娘和李十二娘这师徒二人的翩翩风采,此刻在商颜二人看
来,那什么词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什么神扬扬啊,眼下面前的这位李十二娘,
轻腮红面,一只洁白的小手儿慵懒的托在腮边,红馥馥的嘴角牵起,化了一道弯,
最精彩的不过那看似痴呆的眼神,仔细注意才能发觉,那眼神中透出的光彩,既
有激动难抑,又有无限的憧憬,仿佛少小时的孩童得了最最钟爱的玩具,恨不得
日夜睡觉都捧在手心中,兀自害怕丢了。

  「嗯哼……」

  商怡婷正心忧的紧,无奈下只得出声打断了李十二娘的遐思,李十二娘幽幽
的回过神来,视线逐渐从遥遥的远方汇聚到身边的二人来了,她呀的一声,英气
的小脸顿时红透,回想起方才婷姑姑说的第一句话,她立刻接口道:「哦……哦,
是说银子是吧,我这里有的……」

  李十二娘一边说话,一边从豹皮围腰上解下一个精致的皮囊,也不打开皮囊
看看,而是直接将皮囊反转向下,皮囊中的银子甚至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尽皆
滴溜溜的落在了三人面前的桌面上,三人垂下脑袋一起看上去,粗粗一数,估摸
着也有二三十两。

  商怡婷尴尬的抬起螓首来,不好意思的抚弄鬓角道:「这个……这个……」

  颜飞花却是噗哧一声捧腹大笑起来,娇喘道:「十二娘啊,姑姑她是什么人
呀,怎么会找你要这几十两银子周济,你……咯咯,你笑死我了……」

  颜飞花话说到这,忽然如有今所悟,转回头来对商怡婷道:「姑姑,你突然
要这么大一笔银钱,而且又催得这么急,不会是……不会是要供养某个男子罢…
…你平日里经常和我们说,这天下哪有一个可以托付真心的男子,咱们女子要立
足天地间,唯一的凭仗便是自己身边的银子,这话我可听你说了好些年。」

  商怡婷面色涌起尴尬的通红,只敢在心底小声哀哀的驳斥了一句:「他……
他才不是不可信的人,他为了一个婕儿,都肯放弃那么多,就连命都不要了,我
怎么还会信不过他?」

  妖艳的小脸上却是强自荡开媚笑,镇定道:「我怎么……怎么会呢?」

  颜飞花的眼神狐疑的在婷姑姑的小脸扫来扫去,扫得养气功夫极佳的商怡婷
也不由有些羞赫,倒是一旁的李十二娘替她解了围,李十二娘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哦,原来是这样,姑姑是要借钱么,十二娘那里倒是存了有七八万两,你要是
急用,我一会子便拿来给你,不过……这些银子我没放在妙玉坊中,而是放在了
我姥爷留下的祖宅了,吃过午饭,我便给你拿来罢。」

  商怡婷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启唇道:「如此那就多谢了……」

  李十二娘轻笑着摆手道:「姑姑和我们客气什么,不就是一些钱财上的小事
嘛……要是……要是你没有什么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嗯,准备准备,归置一
下,也要一点时间。」

  商怡婷点头道:「没什么事了。」

  李十二娘听了这话,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转身就撞开房门向外
跑,身后涌起一阵外间的寒潮,颜飞花忙着缩了缩雪白的脖子,将脖颈间打散的
围巾又拢了拢,站起身道:「那我也先回去了,银子过会便送到。」

  商怡婷心头不禁感动,便站起身来送到门口,见着颜飞花走出房门的时,那
李十二娘甚至已经跑得没影了,她关上房门,心下忍不住翻涌:「哎……没想到
这些欢场中的女子,却能做到如此大方磊落,商怡婷啊,若是有个女子,也这么
突兀的开口向你借银子,你却是敢不敢拿出手来?」

  她幼年从教坊司脱籍出来,亲眼目睹了身边女子们的悲欢离合,到最后可谓
没有一个好下场,能够孤苦终老的便已经算不错的结局了。这些经历在她幼年的
心灵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因此她清楚的知道,与其将自己淡薄如纸的命运交
托给那些所谓的贵人达人,实在不如自己怀揣重金,这么表面风风光光的活着,
虽然暗夜面对空影时,寂寞和惆怅会肆虐自己的芳心,但在人前,自己总还是贵
气的婷姑姑不是么。

  商怡婷轻轻的叹息一声,慢慢转回头走到方才的凳子上坐下,又想:「这趟
我为了他花掉毕生积蓄,也许……只能再多见他一面,他便就要这样走了,可如
果连这一面都见不着,我这心里又怎么放得过自己,哎……小冤家呀,我实在是
太害怕了,怕这世间负心薄幸的男子们,现在可是追悔莫及啊。」

  前尘往事如同烟雾般锁住了她魅尽世人的双眸,两只小手儿轻轻的搁在桌面
上,忽然……手心里一凉,将她的思绪如此打断下来,商怡婷呆了一呆,低头向
下看去,一时不由啼笑皆非,桌面上零零散散的堆满了碎银子和一些小玩意,这
些都是李十二娘临走前丢下的,她暗暗嗔了一句:「这粗心的丫头!」

  看到那豹纹的皮囊也放在桌边,她便凑起手来,将那些银子又重新归置在皮
囊中,至于那些小玩意,商怡婷倒是看得有些莞尔,这李十二娘年纪也算小了呀,
怎么童心未泯,还会将这些三岁小童才会青睐的物事带在身边。

  仔细看看,这里面堆的有个小泥人,做的相当精巧,面目栩栩如生,仿佛是
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脸上一派意气风发,再看看旁边,
甚至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有李十二娘隽秀的题字,「铜皮铁骨青面皮,羽扇纶
巾战无敌。」

  不知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的缘故,商怡婷手拿着这个泥人儿,越看越是心惊
胆战,这泥人儿的面孔被人用朱笔点上了眼眉和嘴唇,而且想来李十二娘时常用
手抚摸在上面,甚至都泛起了陈旧的褐色,可无论商怡婷怎么看,这面容怎么都
像是那快要殒命的小冤家呀!

  商怡婷的心底砰砰乱跳,仿佛做了错事被人发觉一般,幽幽的也伸出两根葱
白的玉指,深深的抚弄在那冠玉一般的面容上,如此摸了几下,眼前幻化出那小
冤家的俊脸,商怡婷小脸的肌肤上红透的快要渗出血来,呼吸急促,不由得在这
清冷的早晨涌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火热情潮。

  她的身子早已是熟透的果子,这股情潮一旦泛起来,火热几乎是一瞬间便从
两根手指头上,传达到了身体各处,现下不过是冬季的清晨,气温很低,房内的
火炉上也是半明半灭,但商怡婷整个熟美腻人的酥软娇躯上却是冒出阵阵虚汗。

  渐渐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香艳喘息从小嘴中迸射出来,那是:「小坏蛋啊,
你……你怎么作起坏事来了!」

  商怡婷难以解释为何自己会突然情潮翻动,只得将罪责都推到了那小小的泥
人儿头上,再多看几眼,她的眼眸中尽是痴迷难禁的秋水荡起,深深的吸了一口
气,将鼓胀满是酥腻的胸脯儿高高顶起,然后双手一抱,让那小小的家伙肆无忌
惮的挤入了深难见底的沟壑中。

  商怡婷呀的一声,声音又软又乱,那小家伙好会作乱的呀,自己根本就对他
防不住,商怡婷豪耸悱迷的娇躯整个都瘫软在了方凳上,两只圆润的长腿笔直的
向前伸出,一直伸进桌底的最深处,腿心间一抽一抽的,仿佛起了痉挛,她此刻
意乱情迷之下,再也顾不得这也许是李十二娘最最贴心的爱物,而是飞快的拿起
来凑在红唇边甜甜的咂了一口,然后又眼神迷离的看着那小小的泥人儿,慢慢被
自己的右手牵引着,滑到了自己双腿的中央。

  「啊……」

  商怡婷忍不住在心底迸发出一声嘶叫,「碰到了……他碰到我了呀。」

  这番心思窜上心头,登时点燃了被她自己压抑十来年的情欲,下身的淫唇缓
缓张开,一翕一阖,仿佛等待着小冤家去里面一探幽径。

  死死的闭上秀眸,商怡婷的呼吸愈炽,小嘴中喷出的道道幽香将整个暗室都
搅的暗香浮动,右手却是用力的将那小东西抵住自己的淫唇,甚至自己下身的裙
角,都被那东西给抵进了唇中,正在这时,她柔细富有弹性的腰肢猛地一颤,只
感到天旋地转,下身半张半合的霎时喷射出大股大股的润滑丝液,喷得下身的裙
角湿漉漉了一大片,兀自还抽搐不停。

  这番情潮来的既快,又很猛烈,商怡婷剧烈的喘着香气,缓缓的将已经渐渐
发麻的腰肢竖起来,无力的靠坐在桌边,死命的透气,「呼……呼……」

  险些便这样将自己的命都交给那小冤家了。气匀过来时,她才讷讷的将右手
抬起来,这才发现……许是自己方才喷得太过激烈,竟然……自己的浪水儿穿透
了亵裤和裙角,径直喷到了那泥人儿的面上,此刻这俊逸出尘的面容俱都染上自
己的白浊,变得面目皆非起来。

  商怡婷的小脸上尽是潮后的绯红,眼眸清澈,似乎也能滴出水来,满面笑吟
吟的甚为满足,过了一会,她渐渐回到现实,却又更为绝望,暗想:「自己日后
便只能这般偷偷想着他了么,那这日子……过的还能有什么意思?」

  她依依不舍的将这泥人儿擦拭一遍,然后套进皮囊,收紧囊口,便想站起来
给李十二娘送回去,转念又想:「何必要多跑一趟,一会子十二娘送银子来的时
候,再亲手给她就是了。」

  如今她浑身上下慵懒不尽,下身更是湿了一大片,这在夏季倒还不觉得什么,
到了冬季,下身湿漉漉的顿时便会觉得寒气朝上涌。

  商怡婷走过去闭紧房门,然后跑到衣柜前取出一身崭新的摇红长裙,将自己
这身打透的白裙换下来,收好在暗处,这才将那摇红苏裙穿在了自己得天独厚的
娇躯上,到了此刻她的脑中逐渐清明,慢慢回复到那个精明透顶的婷姑姑模样,
忽然心想:「方才十二娘好生奇怪啊,来了之后便一直神思不属的,跟她说话往
往要叫上三四遍,而且……走又走的拿般急匆匆,甚至连自己随身的囊包都忘了
拿,看那小泥人的色泽,显然跟在她身边时间不短,甚至……便是她心爱之物,
她怎么又会忘记了呢?」

  商怡婷亮晶晶的眸子猛地聚到了一起,又道:「要么……她是从我的行迹中
猜到了什么,所以……所以急匆匆的好赶回去报官,可……十二娘她有这么精干
的么?」

  商怡婷踌躇的蹙起眉头,将那摇红的苏裙在身上打整好,又在雪白柔腻的脖
子上披了一条狐裘披风,心儿却是飞快的一跳:「难道……难道她另有事情瞒着
我的,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素来藏不住心思的十二娘这般小心翼翼的?」

  商怡婷想到这儿,眼前忍不住一幕幕浮现出泥人儿,题字的小纸,悱乱的眼
神,以及颜飞花曾经笑着道:「你呀,人家每次来探望婕儿的时候,是不是都躲
在婕儿的窗户下偷听人家说话呀?」

  商怡婷不敢再多想下去,而是颤着嗓音大叫道:「来人……来人……快快备
马,我要……我要出去一趟。」……

  马夫吁的一声,马车便停在了一扇朱漆大门的外侧,商怡婷全然不顾车外清
冷的潮气,快速的跳下马,静视面前的大门,这里……便是十二娘她姥爷留下的
祖宅了罢,素来听人说十二娘乃是洛都郊外的临颍县人氏,她的家族曾是朝中没
落的军门之后,想几辈子前,她祖上也曾有过人出身疆场,可这余萌没有好端端
的传下来,而是自上而绝,只留下这么个老宅子给后人,岂不……岂不正和自己
一样,她比自己尚且幸运,自己便是个老宅子……都没剩下。

  商怡婷心底没来由的一酸,死命吸气压制住,举手过去便要叩门,只是小手
儿滞留在半空,却又不禁万分犹豫的停歇住,「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会更
大,若是自己叫开房门,那小家伙根本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藏身在里面,甚至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商怡婷根本不敢再深想下去,她知道一旦破开房门找不到那人,自己定然会
绝望的虚脱在里面,但是若连去找一找的勇气都没有,自己这一辈子更难心安。

  呼着空气中冷得刺骨的寒气,商怡婷渐渐的平息下来,她重重的在自己的红
唇上咬了一口,还是伸出小手儿去敲了几下,「咄……咄……咄咄……」

  声音空旷的在耳边回荡,等了不知多久,房门内才有人小声的试探问道:
「是……是谁呀?」

  这声音娇气无比,带着一丝泯然,正是李十二娘的嗓音。

  商怡婷吸气道:「是我……」

  听清楚门外的回答,李十二娘才咄的一声抽掉门闩,将房门拉开一道缝,挤
出小脸惊讶道:「姑姑……你……你怎么会来了?哦,你是来取银子的是么,你
且等等,我这就去拿给你。」

  商怡婷媚笑的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见李十二娘说完话后,返身又要闭住房
门,商怡婷慌忙伸手一阻,促狭道:「怎么……不欢迎我进去看看?」

  李十二娘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极为尴尬,转头向内瞥了好几眼,又看看婷姑
姑这熟悉之极的诱人娇笑,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转,才无奈点头道:「是,姑
姑你快进来罢。」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厚重的木门拉开的更大一些,却也仅仅只容商怡婷侧身
钻过去,然后又紧紧的闭上门闩,抬手引路道:「姑姑里面请……」

  商怡婷转头左右看看,这宅子乍一看上去倒是透着几许气派,尚能看出往昔
的门庭荣耀,不过仔细看,这宅子却是年久失修,想来也没有很多下人打整着,
所以宅子中的树木尽都枯萎了,花园中也是黄黄的,铺的全是枯草,依旧露出一
些萧条之色来。

  两人碎步入内,堂中点了暖融融的炭火,木炭在火盆里烧得正噼噼啪啪作响,
正当中的桌子上摆了酒席,左右看看却是空无一人,商怡婷的心底一沉,李十二
娘轻笑着推手道:「姑姑你随便坐,我去里面取了银子马上出来交给你。」

  商怡婷嗯的一声,在酒席边的一个方凳子上坐下来,抬手拦住她道:「不急
……不急的,嗯,十二娘,你……你这几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和事?」

  李十二娘听得几乎跳起来,苦着脸道:「什么……什么呀,姑姑你说什么不
对劲,我怎么听不懂。」

  商怡婷咯咯一笑,掩唇风情万种的道:「我是说,这宅子如此荒芜,你一个
人住在里面,可不怕的么?」

  李十二娘傻傻的哦了一身,放下心来道:「不怕的,我从小就这么独自一人
住惯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

  商怡婷附和的点了点螓首,转眉又腻声道:「不过你一个人住在宅子里,布
菜饮酒,嗯,酒还尚且是温的,可……怎么会摆下两副碗筷在桌上?」

  「这个……这个……」

  李十二娘秀气的眸子忍不住飞快的乱转,慌忙道:「哦……哦,刚才来了一
个熟人,坐下来喝了几杯,便又这么走了,我一时懒散,来不及撤下去罢了。」

  商怡婷听得不禁眉开眼笑,豪耸的娇躯上起了阵阵波澜,腻声再道:「嗯,
那来的这人是个男子罢?」

  「啊……」

  李十二娘不由发出一声娇呼,脸色瞬时红透,耳听着婷姑姑落落大方的继续
说道:「你看看,他用过的这酒杯比你的大了不少,想来他不是个男子的话,便
是一名极为善饮的豪迈巾帼才对。」

  李十二娘这才找回神来,忙不迭的点着小脑袋接口道:「就是……就是个惯
常喝酒的姐妹,她总是说用小杯子喝得不够尽兴,所以我这才换了大杯。」

  「咯咯咯……」

  商怡婷肆无忌惮的摇曳着摇红苏裙下的娇躯,快意无比的娇笑了起来,李十
二娘晃眼看上去,见到她笑的极为放肆,宛如少女银铃般的开颜,甚至……连那
弯弯的双眸都潮红着,仿佛要笑出泪水来,李十二娘的心底却是砰砰如小鹿乱撞,
小心翼翼的陪坐过去道:「姑姑……你的银子不要我取了不成?」

  商怡婷噗嗤一声,屏息道:「还要银子作甚么,哼……这狠心……狠心的家
伙啊,枉费我为你这般担心受怕,险些白了头发,你却是躲在这里逍遥快活,佳
人陪酒,哼,还不快快出来见我么?」

  李十二娘方自坐下,又慌忙的弹起身子,眼神惊恐的左右看看,结结巴巴的
道:「姑姑,你……你在和谁说话?」

  正在这时……堂边的幕帐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叹息着接口道:「婷姑姑,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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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40章北燕之三

  说话间,从堂后的幕帐旁转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身上穿的是一袭锦
缎长袍,腰悬宝带,发髻在头上捆缚住,显得是如此风流倜傥,卓尔不群,商怡
婷乍一看到他,刚才还略显狠厉的眼角禁不住也酥了下来,眼神媚媚荡荡的,俱
都是深情的秋水凝望。

  一旁的李十二娘却是飞快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命拉住商怡婷的摇红
裙角,急切慌声道:「姑姑……十二娘求求你,你可千万不要去告官,他躲在我
这儿,全都是……全都是我的主意,跟他没有半点干系,你放他走了好不好,十
二娘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你,不再要了。」

  商怡婷缠绵的叹了口气,酸楚的柔声道:「傻丫头,他就这么好,值得你不
顾性命的去维护呀,你可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早已不是领袖群伦的大将军了,而是
个在逃的钦犯那。」

  话虽是语重心长的对李十二娘轻轻说起,却又何尝不是对着自己来说。

  李十二娘慌忙的抹了抹明艳双颊边的泪水,坚定点头道:「不怕的,我知道
……我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他领兵在外,为朝廷屡立战功,怎么会突然作了反
贼,他……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商怡婷笑着将李十二娘扶起来,转而去看一旁的杨宗志,见他面相沉寂,一
双眼睛却是微微皱起朝自己打量,目光深邃的紧,商怡婷妖孽般的小脸没来由的
一红,轻声啐道:「坐下罢,我可来的不是时候罢,打搅了你们饮酒作乐,是不
是?」

  杨宗志叹了口气,当真在她连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举杯就饮,啊的一声放
下酒杯,淡淡道:「婷姑姑打算如何做呢?」

  「你……」

  商怡婷听得芳心一怒,「你怎么又叫人家婷姑姑,我不是说了么,人家叫商
怡婷,你没得叫商姑娘才是。」

  杨宗志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忘了。」

  顿了一顿,又道:「商姑娘今日来此,显然不是来纠正我对你的称谓,嘿嘿,
外间现下必定风言风语,说我杨宗志率众谋反,又私放鲜于无忌和三皇子出洛都
城,实乃罪不可恕的天大罪人,如此想着……那赏银恐怕也价值不菲。」

  商怡婷听得柳眉倒竖,酥胸剧烈的起伏一番,暗自嗔怨:「你……你就这么
想人家啊,我……我为你作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却是半点也不领情!哼!」

  杨宗志说到这里,哈哈放声一笑,推开酒杯站起来道:「李姑娘,昨夜蒙你
相救,大恩大德不敢言谢,来日里若能重逢,在下必有回报,眼下便先告辞了!」

  李十二娘呆呆的应了一声,几乎快要哭出来道:「你……你要去哪儿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怯弱的瞥了瞥身边的婷姑姑,见她蹙着弯弯的眉头,一脸
俏丽的怒色,李十二娘这话说得便愈发胆怯,战战兢兢。

  商怡婷却是一坐而起,娇声道:「站住!」

  看着眼前的杨宗志站在大门口,她才飞快的跑过去,死命的握住他的手腕,
将他向外一扯,杨宗志愣住道:「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商怡婷娇哼道:「唔……带你去哪儿,人家要带你去见官,你敢是不敢?」

  她说到这里,回头对呆滞的李十二娘娇愠的道:「十二娘,你去里面取一个
头巾过来。」

  李十二娘讷讷的道:「取……取头巾作甚么?」

  商怡婷咯咯一笑,小手儿向后一指,露齿道:「将这臭家伙的脑袋遮起来啊,
哼,这家伙犯了死罪,兀自还敢抛头露面的么,你……你这是仗着自己生的好看,
肆无忌惮的勾着我们女儿家,我偏要给你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你还能勾到谁?」

  商怡婷前半句还是说给李十二娘听,到了后半句却又转回头对着杨宗志竖起
了柳眉,杨宗志低头一看,这婷姑姑可个头不矮,此时轻嗔薄怒般怨怼发声,却
是与过去眉色飞舞的模样大相径庭,杨宗志看得一呆,忍不住心想:「她……她
到底作甚么?」

  婷姑姑是何人,她乃是风月场中见惯大风大浪的妖精降世,杨宗志甫一知道
是她来了,便在心头断言:「她此番来者不善。」

  后来商怡婷在大堂中不断用言语试探李十二娘,杨宗志便心知肚明:「看来
她果真不知从何途径得知,自己正是躲在李姑娘的家中。」

  彼时他曾站在幕帐内前后思虑:「那她所为何来,寻常人若是在这等时刻知
道自己的下落,必定躲都躲不及,生恐和自己扯上半点干系,最后被皇上诛连下
罪,可她却不避讳着,而是亲自跑来打探自己的下落。」

  转念又想:「对了,对了……商人一举一动,无不趋利,昨夜我没有出城去,
这事被众多龙武卫们亲眼所见,事后洛都城门紧闭,皇上定然断言我还留在洛都
城中,只是不知道我躲在哪里罢了,如果我是皇上,一定会发下告示,全城通缉,
甚至还会许下重金允诺,只要有谁上报杨宗志的下落,便可来京兆伊领金一万两,
嘿嘿,原来……她是为了赏银而来。」

  因此杨宗志不想牵连到无辜的李十二娘,只得出面抽身远走,却没料到自己
还未出门,便被婷姑姑给锁住了手腕,他手中下意识透力而出,却又瞬时止住,
暗想:「她要拿我,我何不能顺水推舟?」

  两人紧紧地对望着,各怀心思,不一会,李十二娘从里面取了个头巾出来,
杨宗志转头一看,差点绝倒……这李十二娘慌里慌张的从内间取出的头巾,居然
是个女子覆面的暗红色珠纱,自己若是戴着这个头巾出门,岂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更加惹人注目。

  李十二娘小脸透红,期期艾艾的凑过来道:「我……我这里没有男子戴的头
巾,他方才换的这身衣服,还是我偷跑出去买回来的,所以……所以……」

  李十二娘一心只想将杨宗志留在宅子中,可又担心婷姑姑去密告官府,芳心
不禁两头为难,辗转反侧。

  商怡婷咯咯一顿大笑,俯仰道:「罢了,难为你还能找出这么个货色来,算
了,你戴我身上的这个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脖颈中用来御寒的褐色狐裘取下来,给杨宗志戴在了头
上,长长的狐裘皮绕了几个弯,勉强倒能遮住他的面庞。

  杨宗志眼神中尽是疑窦之色,转眼看到商怡婷轻轻的踮起脚尖,温柔的将狐
裘在自己头上缠了几圈,动作很轻,仿佛深情的小妻子在给出门的丈夫服饰穿戴,
便是眼神都透出几丝羞涩来,狐裘皮绕在脖子上,上面兀自发出商怡婷甜甜香浓
的脂粉味道,尽都漫入鼻端,即便是杨宗志善于察言观色,此刻都忍不住以为商
怡婷对自己毫无半点恶意了。

  他心下一转,却又警醒道:「这是婷姑姑啊,可不是单纯的李姑娘,她素来
最最善于做派,焉知她此刻不是故意示好?」

  商怡婷满意的一点头,又死死的捉住杨宗志的手腕,娇笑道:「走罢。」

  李十二娘慌忙的在身后追上去,见到大门一开,门口停着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婷姑姑便这么牵着杨宗志快手快脚的跳上了车辕,对外面娇笑道:「启程啦!」

  马夫扬起马鞭,嗤的一声抽在马背上,马儿便放开双足向前奔去,不过一会,
远远的已是看不到踪影,李十二娘的心儿一凄,死命的咬住自己的柔唇,虚软的
靠倒在朱漆大门上。……

  马车内……杨宗志与商怡婷对面而坐,他一边盯着婷姑姑的神色瞧,一边依
照马车的线路计算方位,心下兀自盘算:「咦……这……这好像是去妙玉坊的路
罢,难道她果真要带自己回去,这……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杨宗志原本的打算是借她一段路,然后跳车逃走,万一实在不行,只能拿了
这妖媚无比的婷姑姑,以性命相迫,逼她为自己腾出方便来。

  此刻抬眼见到对面的商怡婷似乎怡然不惧,甚至……她那轻媚的小脸上,妩
媚的眼神煞有意味的盯着自己瞧个不停,嘴角弯弯,却是笑意涌出,仿佛失而复
得般的快意无限。

  杨宗志咳嗽一声,正待说话,商怡婷却是首先开口,喷着齿香道:「你这家
伙不是素来自诩聪明机智的么,怎么会作下这样的糊涂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婕儿
好,可你这么作,不但害了你自己,甚至……连累得婕儿也要跟你一样浪迹天涯,
终生惶惶不可终日,又能落下什么好来?」

  她口中好一阵埋怨,可轻媚的小脸上却没有半分怨怼,甚至……还有些激赏
之色,杨宗志听得一愣,商怡婷继续凑近些道:「你娶了公主便娶了嘛,大不了
人家吃些亏,帮你将婕儿深养起来,你若是想念她了,便来我这里和她说说话,
瞧瞧看看的,轻薄亵弄一下,也不必去反了皇上呀!」

  杨宗志笑道:「看来你是误会了,我可不是反贼,哎……你这么说,似乎也
差不太多。」

  商怡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妩媚道:「什么似乎差不太多,你呀……就是
自恃太过高了,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打击,常人若是娶了公主作上驸马爷,那是想
都不敢想的天大福气,你却是不领情,反而要去谋乱,吟……你……你叫我怎么
说你才好呢?」

  商怡婷一边说话,一边伸出一根翠白的食指点到了杨宗志的额角上,口气里
酥酥软软的,与其说在怪责,不如说是在暗暗维护,杨宗志听得心思一阵恍惚,
甚至都觉得这是娘亲在对自己谆谆教诲,只有娘亲知道自己作了错事之后,才会
这般的表面上嗔怪,实则饱含无限宠溺。

  杨宗志的鼻头一酸,念想起三皇子说到爹娘在皇上面前双双撞死的事情,不
禁肝肠寸断,「爹娘他们即便是知道,抚养多年的孩儿可能是反贼的儿子,也不
愿意有半点加罪于自己身上,甚至为了维护我,宁愿自己一头撞死了,我……我
却让他们一再失望,又有何面目去见爹娘。」

  商怡婷方才话儿说得恨恨的,这时低头一见,看到杨宗志双目通红,眉头刚
毅的皱起,似含无限委屈,她的心儿不禁没来由的一软,转而又去柔声哄劝他道: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作下便就作下了罢,后悔也是没用,不过这洛都城你可
呆不长久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蹙起眉头,小手儿点着酥软的下巴想了片刻,娇声再道:
「这么着吧,反正这洛都城我也呆的腻了,你在我那儿先住下一两天,等我结束
了手头上的生意,便陪你去南疆四处转转,看看天下的壮丽风景,你便不会再多
想哩。」

  杨宗志吸气平息内心的翻动,听了这话忍不住动容,也抬头对望过去,见到
婷姑姑说这些话时,满面温柔淑婉的宠色,眼眸清澈,似乎是句句发自真心,他
不免暗自嘀咕:「看来为了稳住自己,她倒是下足了功夫。」

  过了半晌,两人在妙玉坊的花船边下了马车,商怡婷一面将杨宗志遮蔽在身
后,一面紧紧的拉着他,回避众人目光,将他扯到了自己的房中,这才去暖炉边
将快要熄灭的炉火调的更旺,眼见着炉心喷出暗红色的火焰,她的小脸不觉一羞,
暗自悱迷的想起方才自己在这内间里作下的荒唐事。

  转而去看那小家伙,见他背着手在房中踱步,眼神到处扫视,商怡婷咯咯一
笑,站起来腻声道:「你先坐坐呀,唔……对了,你要喝茶么,我去给你沏壶热
茶来,好么?」

  杨宗志抬手,漫不经心的道:「不必了。」

  商怡婷轻轻走上前去,见到他对着窗户边的一幅画,暗暗发呆,忍不住狡黠
的媚笑道:「在看什么,嗯,这房子你也不是没来过,上次你来之后,还答应人
家听听人家过去的污秽事儿呢,你可不会忘记了吧?」

  杨宗志回头指着那画道:「这里供奉的是管子么?」

  「管子……管仲?」

  商怡婷噗嗤一笑,恨不得抬起小手儿狠狠的敲在这榆木疙瘩的脑门上,她没
好气的白了杨宗志一眼,启唇娇嗔道:「什么管子啊,哦……你以为我是妙玉坊
的主人,所以将管仲供在这里,便是为了求财的是吧,哼,臭家伙,这是……这
是我那过世了的爹爹。」

  杨宗志惊讶的哦了一声,转头再看看,这画中的老者依稀里四五十岁出头,
须发垂眉,蓝色的雍容古服,瞧着好一派道骨仙风的风流气派,却想不到原来这
是婷姑姑的爹爹,而不是什么管子之流,他心下一时不免赫然,明白自己过去只
看表面,想当然的就误会这婷姑姑是个势利眼了,此刻歉意之下,不觉转回头来
对商怡婷露齿笑笑。

  商怡婷看得一呆,「这狠心的家伙啊,什么时候对人家这样笑过。」

  如此一想,她的眼神不禁也迷离了,暗自又想:「方才我说结束了妙玉坊的
生意,陪他去天下到处走走,他似乎……他似乎也没有摇头拒绝呀,若是真有这
么一天,嗯,那我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商怡婷忍不住又凑近一些,斜斜的依靠在杨宗志的胳膊边,妖媚旖旎无限的
道:「上次你和我说,待得有些余暇之后,便来听听我家里的事情,现在你既然
看到我爹爹的画像了,那我便跟你慢慢说来,好不好?」

  杨宗志只感到周遭暗香浮动,这婷姑姑本就是祸水般的妖孽红颜,此刻深情
款款的对着自己柔腻说话,即便是自己一身钢筋铁骨,也忍不住怦怦心跳,他嗯
的一声,稍稍退后一步,转头看过去,见到婷姑姑满面娇羞红晕,仿佛是刚才那
火炉生的太大的缘故,小嘴中和摇红苏裙的领口处喷涌出大量的魅人香气,她将
自己的狐裘给了杨宗志,此刻这摇红苏裙并不太高的领口便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了
眼底,晃眼看一下,只能望到满目的山峦叠嶂,高挺无比的胸脯儿,熟得可以醉
人的万般风情。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个威猛的嗓音大喝道:「滚开……大爷奉旨办差,
谁若是胆敢阻挡,一律乱刀砍死伺候!」

  杨宗志和商怡婷刚刚面对而视,互相间都觉得有些暧昧情愫,听了这劈空里
窜出来的一句话,商怡婷倒是厌恶的蹙起了眉角,杨宗志却是如被冷水浇头,瞬
间清醒过来了:「对了,这是……这是昨晚那图满的声音,看来……她是一边暗
暗稳住自己,一边却是施眼色叫人去通知龙武卫过来了,哎……看来自己见识浅
薄,倒还是上了她的当了!」

  商怡婷听了一会,担心无比的转过头来,却没留意到杨宗志面上一闪而过的
狠厉之色,而是小声切切的嘱托道:「呆会,你就留在这房里,我去外面应付了
来人,你可记得……千万不能抛头露面的呢,即便是你心头再怎么生气恼恨,也
一定要忍住好么?」

  杨宗志低头一看,此刻商怡婷的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媚光,甚至……她一边
说话,一边还无力的拉住了自己的衣角,口中的语气……变得又是哀怨,又是婉
求,杨宗志心头一动,还未说出话来,商怡婷又道:「算我求你一次了,外面无
论怎么闹将起来,你也要躲在这里半步不出,人家……人家一会子便回来给你沏
茶,向你赔罪消气。」

  她说完话,再也不敢多做停留,而是碎步走到门栏处,回头对杨宗志媚媚的
凄婉一笑,接着长身吸气开门而去,房门咚的一声关上,只留下杨宗志一个人站
在屋中,他背着手站在画像下,一时不觉呆若木鸡:「难道……难道她果真对自
己没有半分恶意的?不然此刻大兵压境,她已经没有半分理由再对自己虚与委蛇
了吧?」

  转念又想:「可她为何要包容窝藏自己呢,或许是她看在可怜的婕儿的面上,
一时发了善心,所以才会这么冒着大不韪的死罪,将自己留在这里。」

  如此想想,杨宗志心头顿时有些释怀,转身走到门房边偷偷的向外探听,屋
外显然来了不少龙武卫,女子的惊叫声,木凳桌椅翻倒在地上的声音络绎不绝,
过了一会,商怡婷娇媚的嗓音咯咯媚笑着传来道:「哎呀,这是哪一位官爷,怎
么会跑到我妙玉坊中来生事的呢,我们这可都是正经人家,官府的花粉税也一分
不落的缴纳着呢。」

  杨宗志听到婷姑姑这媚声媚气的说话,甚至都能隔着门房想象出她一边笑吟
吟的摆着细腰丰臀夸张的走过去,一边或许还会抽出腰间那喷香四溢的锦帕,拿
在小手儿四处飞舞,水汪汪的眼眸风情无比的四下扫视一番,来人的气势便会挫
下一截。

  果不其然,图满刚猛的嗓音,立时媚献的传来道:「哟,您就是……您就是
妙玉坊的婷姑姑吧,果然丽质天生,闻名不如一见,下官图满,忝为新任的龙武
卫将官统领,今日到此来,乃是来捉拿反贼杨宗志的。」

  「反贼……」

  杨宗志听得心下不禁怒极而笑,三皇子作乱,若不是他从旁协助,指派牛再
春和马其英擒下了守备军朔余,又让苏瑶烟那丫头从劳广的手中救下了仁宗,事
态发展着实难以预料。此刻他自己摇身一变,却也变成皇上口中的反贼了,岂不
可笑!

  商怡婷波澜不惊的格格媚笑道:「杨宗志……那不是当朝的大将军么,他怎
么会成了反贼,又怎么会呆在我这妙玉坊中,喂……你们都过来,你看见了杨宗
志么,还有你,你看见了杨宗志么?」

  龟奴和烟花女子们一齐回答道:「没看见。」

  商怡婷咯咯娇笑道:「这不就是了,大人既然是龙武卫的统领,若是不嫌弃
的话,便在我这妙玉坊中寻个销魂处坐下来,喝上几杯热酒,我再叫上几位甜姐
儿陪着大人闹腾闹腾,总好过大人这般寒着身子辛苦办差罢。」

  图满豪声笑道:「若是下次有时机,在下必定前来一会姑姑,不过今日事态
严重,下官可耽误不起,来人呀,在这里面四处都去搜搜,记住……不可放过了
一个房间。」

  他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一阵整齐的应答声:「是!」

  商怡婷顿时急道:「哎……大人那,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呢,虽说我这妙玉
坊不大,但是往来的却多是贵客,你就这么带着牙兵冲杀进去,惊了贵人们可怎
么办?」

  图满不屑的笑道:「哦……贵客?那都有些什么人?」

  商怡婷娇笑道:「小伍子,你去看看王大人他还在不在里面,还有张大官人
他方才来了没有?」

  龟奴小伍子赶紧回话道:「是,姑姑!」

  图满沉吟道:「王大人,哪一个王大人,莫非是吏部的王长久,王侍郎?」

  商怡婷得意的格格娇笑道:「岂不正是么,王大人他一早便就来了,此刻说
不定饮酒正酣,大人你这么带着虎头虎脑的兵将杀进去,岂不是触了他老人家的
霉头?」

  图满阴测测的大笑道:「那再好不过了,本官此来,是奉了皇上的亲笔手谕,
我看看这王长久是不是真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婷姑姑,你这就去叫王长久出来,
看看是他的官威大,还是皇上的手谕厉害!」

  商怡婷呆滞道:「怎么……怎么……」

  不过一会,内间一个苍老的嗓音传来道:「不必了,老朽早已酒过三巡,这
就……这就要走了。」

  商怡婷道:「诶……王大人,您不再坐下多喝几杯了么,怎么走的这么急?」

  图满威风凛凛的大笑道:「还有什么张大官人呢?他在哪里,姑姑不如也一
道叫他出来见见圣旨。」

  不过一会,外间里不断传来些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内间人都听着外面的动
静,大家见到身居高位的王大人都坐不下去,一个个哪里还敢逗留在此,忙不迭
的鱼贯出了妙玉坊。

  妙玉坊中顿时清冷一片,商怡婷咬着细碎的洁白玉齿,心底顿时苦透,「坏
家伙呀,这可怎么办,人家……人家快要保不住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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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41章北燕之四

  商怡婷渐渐横下一条心来,娇愠道:「大人,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将我小店中
的贵客赶走,不嫌事情做得太绝了么?」

  图满哈哈大笑道:「姑姑息怒,本官奉了皇上的口谕,前来捉拿逆贼,一行
里,已经抄过了无数大小官员的家眷了,你妙玉坊不过是个藏污纳垢之所,难道
还能大过那些官家的府邸不成?」

  「你……」

  商怡婷气得七窍生烟,却也驳不出话儿来,图满喊道:「来人呀,赶紧四处
去搜搜,若是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砸也要将他给我砸出来。」

  众龙武卫一齐高声喝道:「是!」

  接着外间便不断传来瓷瓶瓦罐摔在地上碎作粉粒的脆响声,杨宗志站在屋内
眉头一皱,心头暗叫:「不好!」

  这些龙武卫既然已经抄过了三皇子党的官员府邸,下手便已经形成了习惯,
哪里会顾及到这妙玉坊是不是真的藏有逆贼,只要看见不顺眼的,径管出手砸了
就是,说不得如此一来,还能趁机捞回点值钱的玩意,反正地上一片碎粒,值此
混乱之时,谁还能注意到是不是少了些什么物事。

  杨宗志飞快的走到方桌边,是随眼向下看去,见到方桌上不过摆满了女儿家
描眉画唇的胭脂水粉,哪里能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只能拿了一个修指甲的大刀放
在身上,他心中明白:「图满如此胡乱的上蹿下跳,实在是无意间击到了婷姑姑
的软肋上。」

  杨宗志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一次虞凤也曾偷来妙玉坊审问过这婷姑姑,婷
姑姑初始也是插浑打科的不与她说实话,直到后来……虞凤命令随身来的侍卫们
在妙玉坊中胡乱的抢砸,婷姑姑才是心疼不过,将柯宴和李尚英的秘密宣泄了出
来。

  究其所以然,不过是因为婷姑姑乃是风月场人,所谓勾栏妓寨中人都很现实,
将随身的金银珠宝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婷姑姑即便是看在婕儿的面上,好心
收留了自己,但是一旦这事情牵涉到她自己切身的利益,她便会在心底里衡量一
下,到底是该死撑着一帮到底,还是会心疼金银首饰转而去向图满泄密。

  杨宗志心中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一会婷姑姑忍不住开口说话,他便
大叫一声冲出门去,趁乱击倒几个龙武卫,总也好过自己躲在这坐以待毙,他拿
了极不趁手的修指剪,低头看了看,便又将它丢在角落里,慢慢屏息下来,耳边
静静的聆听着房外的动静,口中默默数道:「一……二……三……」

  过了好一会,耳中只充斥了混乱不堪的摔碎东西声,那能言善道的婷姑姑…
…竟然从此以后一言不发,仿佛哑巴了一般,杨宗志面色一呆,暗道:「怎么回
事?」

  心下急转,一时却也摸不清外面的动向。

  过了一会,外面砸也砸了,摔也摔了,婷姑姑才咯咯娇笑道:「怎么着大人,
砸的可痛快了么……」

  语气娇媚,甚至带了一丝快意,仿佛刚才所砸的,没有一样是她的东西似的,
杨宗志更是呆住,想不到为何婷姑姑今日转了性子。

  侧耳再向外听,隐约能听清楚几个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图满浑厚的
嗓音隔门传来道:「这是……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有人进去搜一搜?」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若有所悟,眼前一亮的暗想:「糊涂啊糊涂,婷姑姑
明知道自己躲在里面,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向图满报信,说不得……她是偷偷的
小声向图满密告的,然后他们才装模作样的向这边搜来,以稳住我才是。」

  杨宗志眉头一横,暗自作好了准备,只待图满推开房门,便会一脚先飞蹬出
去,然后趁乱向外跑,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皇上的手心里,生死两难。……

  商怡婷碎步跟在图满身后,见到前面高大的图满身着威武的麒麟铠甲,步履
沉稳,一步步迈向自己的秀房,商怡婷的心儿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砰砰乱跳,忙
不迭的跟上去,伸手拦在门前尖声道:「怎么……大人砸了这半个时辰,到最后
连小女子的闺房也不放过的么?」

  「哦……原来这里是姑姑的秀房,那……那本官倒更有兴趣看一看了。」

  图满嘿嘿一笑,目光瞬时便转到了婷姑姑的胸前,她的两只小手儿死死的平
伸出,阻在秀房门前,这胸前本就豪耸惊人的两座玉峰,顿时更加没有阻碍的立
在了自己的眼前,这女子就好像传说中的妖孽一样,妖艳妩媚的没谱,看她发髻
高堆,浅浅的领口露出一截齑粉般的雪白嫩肉,红唇小嘴,秀眸圆睁,倒也是出
落的熟美之极。

  图满再将眼神顺着胸线转下去,那两座玉峰圆鼓鼓的顶起来,将这摇红的苏
裙都快要撑破了,玉峰的上端,一抹红色肚兜之顶端,被挤出了一道深深的肉沟,
人只要往那里瞧一眼,恐怕……便再也没有勇气从里面爬起来了罢。

  图满尴尬的咳嗽一下,黑着脸笑道:「怎么……姑姑还不让开的么?」

  商怡婷寸步不让的堵在门口,娇躯轻颤,死死的咬住自己的玉唇,眼神中都
快堕下泪珠儿来了,图满不禁看得心头一软,这女子生得已经祸国殃民了,此刻
居然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就连他似乎都有些想要放弃下来,转念
又想:「皇上刚委以重任,自己如何可以为了美色放弃大好前程,若是这婷姑姑
真的有鬼,自己岂不是坐失良机,错过了最大的升迁机会?」

  图满的心头上下翻涌,矛盾不堪,既想给这烟视媚行的佳人留个好印象,又
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杨宗志可能藏匿的地方,辗转几回,终是叹了口气,柔声道:
「罢了……本官便信姑姑你一回,姑姑也可切莫让本官失望哟。」

  商怡婷听得大喜,禁不住眉飞色舞的道:「那是,那是……大人日后若有什
么吩咐,尽管来找我就是,小女子一定犬马效劳,咯咯!」

  正所谓关心则乱,商怡婷听说图满放过自己的秀房,一时禁不住开心过望,
却忘了掩饰内心,她媚眼乱跳的好生旖旎秀色,与方才那楚楚可怜的哀怨表情何
止相差千万里。

  这表情变得如此快,落在图满这有心人的眼底,不吝于给了他暗示,图满心
头升起诧异,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的哈哈笑道:「姑姑可要说话算话哟,本官嘛
……本官就是喜爱姑姑这样艳绝人寰的熟媚女子……」

  他一边回头说话,一边余光中看到商怡婷似乎吁了一口香气,顿时也放松下
来跟在自己身后,图满这才猛地一转身,避过商怡婷飞起一脚,便将那并不厚重
的房门咚的一声踢了开去。

  商怡婷看得一呆,继而大惊失色,尖叫道:「大人……你做什么?」

  便和图满一道飞快的扑进了秀房中,眨眼看看,幽幽的小房子里哪里还有半
个身影,就连方才一直站在画像下的那小家伙,居然也杳无踪影,房内的暖炉燃
烧正炽,炉心中喷薄出熊熊的烈焰,不时的还能听见噼啪的小声脆响。

  图满在房中四处逡巡,见这房屋小小的,布置的也极为简陋,眼下里别说是
躲了个大活人,便是一只猫躲在房中,也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眼睛,他的心头一窒,
暗道:「莫非……我错怪了人家。」

  图满笑呵呵的回过头来道:「姑姑恕罪,下官实在是对这闺房好奇的很,所
以……所以才会一个失足踢坏了姑姑的房门,下官孟浪了,这里给姑姑陪个不是。」

  商怡婷方才剧烈跳动的芳心此刻才算是放下一半,心跳缓慢,她却感到有一
阵虚脱般的眩晕,听了图满这诚挚无比的说话声,商怡婷将娇躯向内一转,娇哼
道:「哼,反正在大人的眼中,我们不过是些藏污纳垢的贱籍女子罢了,大人又
何谈什么恕罪,小女子这木门,大人想踢就踢了,坏了也就坏了,可当不起大人
的赔罪之礼。」

  图满抱拳作了个礼,见到婷姑姑依然半分也不领情,而是半转过身对自己不
理不睬,图满笑呵呵的抬起头来,忽然眼神死命的睁大开,这婷姑姑转过了身,
从这个方位便只能看到她身后的翘臀儿,这般扫了一眼,图满不觉面红耳赤,这
臀儿果真是丰腴无比,难用言语形容,鼓囊囊的腻肉将那苏裙挤得满满当当的,
婷姑姑的水蛇腰一摆,半边臀肉便清晰无比的印在了苏裙上,甚至……甚至都可
以透过上面的折痕,看到窄窄的亵裤形状。

  图满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只感到腹下火起的厉害,他尴尬的抬起头来,
强自柔声道:「下官今日失礼,姑姑心有怨恨也是……也是对的,待得忙过了这
一段,下官便亲自上门来负荆请罪,万望姑姑不要推辞才好。」

  他独独的说了这句话,见婷姑姑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倒也没有觉得不适,
反而哈哈一笑的出了门去,耳听着内间婷姑姑媚声媚气的嗓音无力的传来道:
「大人好走,恕不远送。」

  图满快意的一点头,心中哼哼:「怒马缰绳美人衣……」

  这才带着众龙武卫出了花船。

  商怡婷站在幽静的内间里,娇媚的眼神咕噜咕噜转了几下,侧耳听听,图满
似乎带人去的远了,她这才虚软的靠了下来,身子方一落在凳子上,她又赶紧站
起来去关上房门,转头对内里低声唤道:「喂……臭家伙,他们……他们都走了!」

  如此唤了几句,内间里也是杳无半点回音传来,商怡婷禁不住心头发麻,快
步的走到床沿边桌子下挨个找了个透,就算明知道这些地方根本藏不下杨宗志高
大的身子,她也毫不放弃的弯腰下去看看,只是这么看过之后,却又让她更加的
失望,仿佛那人……已经趁着混乱,独自悄悄离去了。

  商怡婷无力的重新坐在凳子上,凳子冰凉,即便是屋内熏了暖炉也丝毫感觉
不到一丝暖气,想想自己方才还对他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结束了手头
上的生意,陪你到南疆去四处转转,看看大山名川的风景……」

  可一转眼,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这般再藏起来,定然不会让人有所发觉
了,也不会……也不会再回来带走自己,也许他……也许他早已经潜伏着出了洛
都了,或许……更是在去南疆的道上。

  商怡婷只感到心头一凄,伴着撕裂般的一痛,不争气的热泪顿时顺着甜美的
香腮滚落下来,沉寂寂的不知坐了多久,闺房面朝洛河的窗户无风自开,她依然
默然不觉,过了好一会,一个低沉的声音轻笑着在耳边响起道:「你……你哭什
么?」

  「咦……」

  商怡婷乍一听见这个声音,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转头赶紧看看,自己
身边的凳子上不知何时已经端坐了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锦袍银缎,面如刀削刻
画,此刻却是浑没正经的一脸笑嘻嘻,商怡婷看得一呆,继而涌起不忿,狂喜,
恼恨等各种复杂不一的表情神态,她放肆的大哭一声,登时抢过去,对着那臭家
伙的胸口猛捶几拳,接着又呀的一下,牵着他的袖口哭将出来。

  商怡婷一边放肆的大哭,一边还死死的捉住了杨宗志的衣角,仿佛生怕他一
会又趁乱走了,如此哭了一阵,她才渐渐平息下来,拿起杨宗志的袖口,将自己
俏脸上的热泪都抹在上面,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他的身边。

  杨宗志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袖口,哭笑不得的道:「这可是今日李姑娘花
费重金买下的锦袍,我穿了不过半日,便就……便就这么乌糟了……」

  商怡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娇哼道:「谁管你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
样吓唬我了,看你以后还会不会不打招呼就这么走了。」

  杨宗志浅笑道:「我倒是没走,一直躲在窗户外面听着的,我也想不到……」

  商怡婷娇媚道:「想不到什么?」

  杨宗志叹了一口气,垂眉道:「我想不到你会为了救我,不但舍财,而且便
连命都豁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方才那图满冲进来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将他打
倒,然后杀出去的,但是……但是我在门内听到你们说话,便又改变主意了,而
是翻出窗外躲着,我若真的好好冲出去,你……你也就一道成了反贼了。」

  商怡婷妩媚无限的娇嗔道:「你才知道人家是真心对你好么,人家从来见过
你这么没有良心的家伙,得了好处……偏偏还不领情。」

  杨宗志笑道:「好好好,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昨晚我作了一夜小人,
根本没敢入睡,既然现下住在君子的房中,那我便要大睡一觉了,可不妨事罢。」

  商怡婷旖旎的浮了他一眼,娇声小小的啐道:「谁管你呢……」

  就这么眼见着杨宗志放开自己的小手儿,然后走到自己起床后还未打整的秀
榻上,摊开四肢沉沉的躺了好去,也不看看……这小床,这被子……可都是自己
早晨用过的呢。

  商怡婷的心底泛起一阵宁静的甜蜜,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俯身在酥软的床边
坐下来,眼神媚媚的盯着杨宗志的睡相看,见他闭目之后,很快的鼻息中便发出
了均匀的低沉鼾声,商怡婷狐媚的嘴角微微裂开,露齿无声一笑,便将锦被给他
拉的更加紧了一些,小手儿放在他的胸前,兀自不舍得抽回来,便轻轻的落下在
他胸口上一拍一拍。

  如此伴着轻微的鼾声独坐,商怡婷的心儿不禁也醉了。……

  昏昏然不知睡了多久,杨宗志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举目看看,
屋内燃起了不明的灯火,灯光如豆,反射出床边一个娇媚无限的香韵佳人,仿佛
自己睡着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动过。

  「醒了么……快起来洗洗用饭罢。」

  商怡婷柔柔的一笑,轻轻用手拉了拉他,杨宗志坐起身子,转头看看天色,
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商怡婷走过去端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脸盆过来,放在他的面前,腻笑道:「酉
时都过了,你呀……你这一觉可睡得真沉,噗嗤……我还没见过有哪个男子跑到
人家女儿家的秀房中,却能睡得像你这般肆无忌惮的。」

  杨宗志摊开双手,用盆中的温水抹了抹脸,闻言笑道:「人家都说我聪明,
我却不以为然,只因人若是太过聪明了,往往会胡思乱想,这个主意也对,那个
想法也不错,到最后反倒害得自己没了主意,商姑娘……我过去对你有些误会,
造成今日甚为提防,事后我躲在窗外吹着冷风想想,不觉暗骂自己太过萎缩,你
一介女流尚且不避嫌疑的收留我,庇护我,我倒是左右猜测,岂不是真小人,大
混蛋?」

  听到杨宗志这番说,商怡婷心头蓦地一甜,小嘴中反而劝慰道:「这……这
可怪不得你的,你是处在这等凶险时刻,对人有所提防也极为正常,想想当初曹
操领兵败北,落难到好心人的家中,人家只是说杀鸡给他孝敬,他却是听成杀他
孝敬对手,所以便先下手为强,除了好心人全家,你比起曹操来,可……可好的
多了。」

  杨宗志哭笑不得的道:「商姑娘,你……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在赞我呢?」

  商怡婷咯咯的娇媚一笑,眨眼道:「洗好没有,洗好了的话,就赶紧过来用
饭罢。」

  杨宗志诶了一声,走过去就着圆桌一看,上面堆满了各色酒菜,倒是丰盛无
比,他早已饿得紧了,于是放开胸怀大吃起来,商怡婷却不多吃,而是温婉的陪
坐在他身边给他布菜,转头看他吃相可笑,商怡婷噗嗤一声,腻声道:「慢着点,
可没人跟你抢的。」

  杨宗志用饭极快,过了一会,便已经饱了,站起身来走几步,来到纸窗边,
耳听着窗外洛河泛起波涛,轻轻的拍打在花船下,和岸边,他的心一时也不觉痴
了。商怡婷略微收拾收拾,轻轻走过来媚声道:「嗯,在想什么?」

  杨宗志回头道:「我想……出去走走。」

  商怡婷听得心头一惊,不觉宽言道:「你……你是觉得闷了不成,但你千万
要忍过这几天,其余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待这几日一过,你便能安然离
开洛都,就算我求求你好么?」

  杨宗志奇怪道:「你都安排好了,你安排了些什么?」

  商怡婷听得小脸一红,羞晕道:「你管这么多作甚么,总之到时候我保证你
不少一根寒毛的离开洛都就是了。」

  杨宗志听她不愿回答,倒是不再多问,而是叹息道:「但是今夜我必须出门,
哎……我之所以留在洛都,便是因为有这件心愿未了,终生难以安宁,我不去看
看的话,始终无法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商怡婷见他说话时,眼眉深深地拧住,面相透出一丝痛苦之色来,她的心思
顿时软了,忙不迭的腻声道:「好了好了,你要出去就出去罢,人家总是拗不过
你,但是你现下实在不易抛头露面,千万记住了,一会子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都让我来出面,你只管躲着避着就是了,好不好?」

  杨宗志重重的一点头,嗯的一声道:「如此那多谢了。」

  商怡婷温柔的再瞥他一眼,便出门去唤来了马车,然后又给杨宗志装扮一番,
才领了他一道出门,杨宗志走出来看看,见到整个妙玉坊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哪里有半点过去喧嚣闹腾的欢乐场面,他心头不免奇怪,暗想:「莫不是今日图
满来搅了局,客人们都不敢上门来了?」

  两人顺着花船边的暗影走出去,步下台阶,又钻进温暖的马车中,车夫驾的
一声,拉马向东疾驰,此刻不但是妙玉坊,便是整个洛都城内都死气沉沉的,街
上甚少人烟,马车越行越东,在杨宗志的授意下已经距离皇宫不远。

  商怡婷心下一呆,回身惊恐的问道:「你……你难道是要进宫去,万万不可
呀,现下人人都当你是反贼,你只要稍一露面,便再也难以脱身了呢!」

  杨宗志笑道:「让车夫沿着皇宫的高墙向北赶,见到丛山后,便停下来。」

  商怡婷惴惴不宁的应了一身,转头去向马夫传话,不过一会,马车渐渐放缓,
车夫在车辕上回道:「姑姑,丛山到了。」

  杨宗志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罢,我……我去去就来。」

  商怡婷凑出小脑袋看出去,见到这里漆黑寂静一片,周遭阴森森的甚为怕人,
正待点头答应,再见到杨宗志孤身下了马车,漫步走进黑夜中,她心头不禁更为
害怕,一怕他被人发觉捉走了,又怕他这般走了便再也不会回头。

  商怡婷口中娇吟一声,顿时屈身跳下马车,也快步的跟着他跑了出去,隐入
一片夜色之下。

            正文第442章北燕之五

  如此跟在杨宗志身后走了一会,周遭凄冷空寂,寒气附体而来,商怡婷不由
得打了个哆嗦,心跳愈发的快疾,抬眼看看前方,杨宗志背着手一路沿着丛山向
上,丛山虽说是山,实则不过一丘陵土坡,若不是背靠在皇宫后面,委实不起眼
的紧。

  就这么看着杨宗志踽踽向前行走,这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独寂落,商怡婷
禁不住心头也是一酸,柔柔的泛起了无限宠溺,胆气便壮了许多,正在这时,她
忽然感到俏脸上一凉,伸手抚摸一下,入手处是冰冷的小水点儿,商怡婷的内心
一阵恍惚:「莫非……快要下雪了不成?」

  沿着丛山的斜坡向上走了一阵,地面也从土石坡变为了乱草覆盖,杨宗志的
步子慢慢放缓下来,而是低着头勾着腰,凑在乱草丛中矮身翻了起来。

  「他……他在找什么?」

  商怡婷的心头不免奇怪,快走几步凑上去,见到杨宗志每每看到花丛余韵便
会伸手过去翻开,待得看清楚那小花的品种,又会失望的叹一口气,继续向上翻
找,眼下早已是冬季入骨,气候寒冷之下,百花也大多都凋零了,剩下来少少的
几个品种,也都极为罕见,况且这丛山不是什么百花开放的胜地,现下的季节,
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找花,岂不是如同到妙玉坊去寻找柳下惠一般的可笑。

  商怡婷却不敢笑,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杨宗志的身侧,她的娇躯喷香似火,
伴在身边只让人感到一阵暖意,遇到大石头或者沙堆土砾之时,她还会伸出嫩白
的小手儿,和杨宗志一道把它们翻开,如此沿着山道向上,不知找了多少个时辰,
两人弯腰久了,不禁都有些腰酸背痛。

  商怡婷哎哟一声,揉着水蛇往腰站立起来,看见杨宗志兀自还垂着脑袋四处
翻找,半点也不愿放松,她心头一疼,赶紧也伸出小手儿将他强行的拉了起来,
与她一道站在山道旁喘气,商怡婷一手揉着细腰,一边还将小腰向后弯下去,伸
了个妩媚十足的懒腰,杨宗志晃眼一看,她那小腰本就很细,伴着巨乳肥臀的,
只让人担心这腰一弯下去便会咔嚓一声从中间折了。

  杨宗志偷偷看过来的眼神,商怡婷自然收在眼底,她心头得意的一转,便丝
毫也不收回自己魅惑无比的姿势,而是更加夸张的将水蛇细腰向后努力凑了一凑,
如此看上去,那高挺的胸脯儿鼓鼓囊囊,将胸前的衣襟顶得紧巴巴,正极为香艳
的向上怒突而起。

  下腰久了,商怡婷难免也有些娇喘吁吁的气短,再加上这等难为人的姿势,
逼得她妖艳秀丽的小脸通红一片,转头再看看,那臭家伙似乎看得痴了,竟然还
不收回肆无忌惮的眼光,而且牙关咬住,仿佛在紧紧地压抑着心中那抢过身来,
一把抱起小腰将这苏裙从中破开的欲望。

  商怡婷妩媚无暇的小脸红透,眼眸秋水盈盈,正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刻,忽然
……杨宗志动了,商怡婷酥吟一声,只感到浑身上下紧张的发抖,今日早间在暗
室中拿着李十二娘的泥人儿作下羞媚事的酥软感一拥而上。

  杨宗志快步走过去,将娇躯潺潺的商怡婷伸手拉起来,然后……却是牵着她
一道走向了山道外侧的碎石间,这里极为难行,尖尖的石角硌在脚心下,走起路
来便只能脚尖着地,刺在乱石中,能听见淅沥沥的乱响声。

  两人走过去一看,乱石堆中却倔强的开了一串红艳艳的花朵,花瓣通红,而
下面的花茎却是浅蓝色,这样的品种即使见多识广的商怡婷也是闻所未闻,她轻
轻的拉紧杨宗志的胳膊,附力在他的身上,垂下腰伸手过去碰了一下鲜活的小花,
回头娇昵道:「这是……这是什么花,好奇怪呀。」

  杨宗志双眼发直的看着那花,面色既有痛楚,也有恍惚,他身子一抖,咬牙
凑低下去,沉静的道:「哎……这就是冥花了,民间传说,冥花俗称尸花,乃是
开在坟头坟场中的,只有过世了的鬼魂才能看见,活人万万无法看到,其实……
这冥花又叫曼珠沙华,本就是长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坟场阴森森的,最是适合它
的沃土。」

  商怡婷听说这艳美的小花竟然唤作尸花之名,顿时扑簌簌的娇躯发抖,忙不
迭的将身子都缩到了杨宗志的胳膊上靠下来,想想自己方才伸手去摘了一下,商
怡婷的心底不禁后怕不已。

  杨宗志伸手一指冥花下面的花茎,再道:「这就不是冥花了,这叫……这叫
塘尾草,塘尾本不是草,因为生在池塘边被人误认为草而已。」

  他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一直犹豫不决的心情顿时为之一定。

  杨宗志一把将那冥花拔了起来,然后转头对着面色惶遽的商怡婷道:「你站
开些,一会可能有些你不敢看的东西。」

  商怡婷慌忙诶了一声,只以为这冥花下面兀自还藏着什么可怕的事物,便站
起来向后走了两步,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见到杨宗志已经伸出手去将那些乱石
翻开,脚下面尽是噼噼啪啪的石头脆响,商怡婷心思一拧,又蹲下身子道:「我
……我不怕的,我陪你罢。」

  杨宗志充耳不闻,而是飞快的将眼前的乱石刨向两边,眼前显出一个深深的
大坑,石角尖锐,割破了他的指尖,他还兀自不觉,下手却是越来越快,商怡婷
转眼看上去,见到他一眨不眨的双目圆睁,紧张的屏住气,仿佛那即将出土的东
西对他甚为重要,再看看他双手上的鲜血染满了石堆。

  商怡婷弯弯的秀美一蹙,心疼的无以复加,却又不敢开口劝他,而是伸出自
己的小手儿帮他搬动石堆,渐渐的,石堆下传来恶臭阵阵,商怡婷秀眉越蹙越深,
小牙紧咬却也半分都不退后。

  杨宗志越翻越快,到了地上再无一片碎石头时,下面才现出两块黑乎乎的硕
长东西,商怡婷睁大双眼一看,见到……腐烂的锦袍伴着恶臭传来,锦袍破出的
窟窿下居然露出了一截白森森的骸骨,商怡婷呀的一声惊叫,飞身跳起来,酥胸
剧烈上下起伏,耳听着杨宗志却是猛地趴在地面上,手抚锦袍和白骨放声大哭道:
「爹爹……娘啊……」

  商怡婷听得一呆,暂时倒是忘了恐惧,转而惊疑不定的向下看去,见到那锦
袍做的甚为精细,想来生前人地位不低,那锦袍一截是青色,另一截却是缎白色,
显然埋了两个不同的人,商怡婷想不到这凄冷荒芜的地方竟然还好端端埋了两个
人在下面,更想不到……这两个人便是杨宗志的爹娘。

  杨宗志伏地哭道:「志儿不孝,到了今日方才知道爹娘埋骨之地,想一年多
前,志儿领兵出征北郡之时,爹娘还立在家门口谆谆教诲——『万事小心行事,
爹娘盼儿早些凯旋归来。』一年之后,志儿与爹娘再度相见,却已经是阴阳两隔
了啊。」

  商怡婷听得鼻头一酸,心思顿时却又软了,绵绵的蹲坐下来陪在杨宗志身边,
耳听着杨宗志继续哭道:「这一年里,孩儿历经生死磨难,在凤凰城,在滇南,
在中原大地数次险些殒命,孩儿不敢死,只因孩儿一直有个心愿,那便是回来侍
奉爹娘,可料不到回到洛都后,却……却再也见不到您二人的面,只能看到这森
森的白骨,早知如此……志儿不如早些死了,也好与爹娘在阴间提前相会才好。」

  商怡婷酸楚的吸了吸鼻头,热热的泪珠还是禁不住顺着香腮滴了下来,她一
边轻轻的在杨宗志身后俯拍,一边却又担心不已:「坏家伙呀,你……你可千万
不能有轻生的念头啊,你若死了,苦命的婕儿怎么办……我,我又怎么办?」

  杨宗志拜伏哽咽道:「昨天夜里,志儿从三皇子的口中得知了爹娘死因的真
相,志儿心头真恨!一恨皇上他不辨真伪,错把忠臣当逆贼,逼死了你们二人,
二恨志儿自己,爹娘含辛茹苦把志儿养大,可志儿却是……却是反贼敬王爷的不
孝子,志儿自己死就死了,却要累及爹娘受难。过去的时候,志儿听说了爹娘的
噩耗,虽然哀伤难过不已,却不绝望,只因孩儿清楚凭借自己的头脑和不舍的追
讨,总有一天能将爹娘冤死的事情大白于人世,为爹娘报仇雪恨,可到了今日,
孩儿……孩儿才是真的绝望了,志儿自己便是罪魁祸首,尚且还奢谈什么为父报
仇,眼下这仇人里剩下的便是皇上,爹娘多年教诲让志儿忠君报国,志儿不敢稍
有遗忘,爹娘啊,你们告诉志儿,志儿……志儿应当怎么做?」

  商怡婷在一旁抽噎着对自己道:「小家伙啊,你快别这么哭了,你哭得这么
声嘶力竭的,人家……吟,人家的心儿都要被你哭碎了哩。」

  待得听到杨宗志后面的话,特别是那一句:「反贼敬王爷的不孝子。」

  商怡婷的脑中轰的一响,飘摇的心思顿时便带回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喜
堂……红烛……宾客满门……寒光涌起,她微微转头看下去,视线不禁也越来越
模糊,依稀里能透过杨宗志的背身,看到那个当年飞扬跋扈,雄赳赳不可一世的
小家伙,商怡婷的心中不断的惊叫:「是他……原来是他,怪不得我一见了他,
就感觉说不出的亲切,原来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不点,他啊……倒是长得这么大
了呀。」

  商怡婷的内心登时被一种母性般的温柔体贴充满,轻轻伸出手去,将杨宗志
的脑袋死命的抱住在自己的胸前,暖暖的下巴凑过去贴在他的额角上,任由他自
言自语的说了好一会胡话,说的累了,两人一道靠坐在冰冷的石堆上休息,商怡
婷也不愿放开他一星半点。

  如此过了好半晌,寒风呜呜的刮在山头上,杨宗志眉头一动,才轻轻走过去,
解下自己身上的锦袍铺在石堆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捧了爹娘的骸骨放置在锦袍里,
收好袋口,拢身背在自己的身后,他转头一看,商怡婷静静的坐在寒冷的乱石堆
中,俏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柔和的目中尽都是心疼的快要受不了的神色,杨
宗志心底一柔,不禁涌起无限感动,伸手拉起她道:「咱们……回去罢。」

  两人回到马车中,车夫将马儿赶得极慢,晃悠悠的走在清冷的街头,街上不
时还有些战马骑过,如狼似虎的军士们不断掌着火把,闯入些深深的府邸里,那
府邸中便能听到呼天抢地的哭叫声传来,鬼气森森的回荡在阴沉的天际。

  商怡婷柔柔的牵着杨宗志的大手,心思一片迷惘:「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
的小霸王,如今成了这般豪气吞云的小家伙了啊,商怡婷啊商怡婷,想当初他那
般的作弄过幼年的你,你……你……」

  想到这里,商怡婷妖媚的小脸一红,抬眼偷瞥过去,见到杨宗志伸手将车窗
轻轻扯开,目不斜视的看着窗外的动静,洛都城这些日子极不太平,商怡婷心下
一愣,赶紧伸出另一只小手儿,将那车窗又好端端的闭上,娇昵道:「你别去管
这些闲事了,皇上他倒行逆施,和当初的先皇惠宗也差不太多,你只要好好的活
着,可千万不能再受一点不如意。」

  杨宗志回过头来,呆呆的道:「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我有时候……
甚至都觉得娘亲她待我,也不过就是如此。」

  商怡婷噗嗤一笑,仿佛幽暗的车厢中盛开了沉香的昙花,娇昵无比的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爹爹的事情么,左右现在无事,我……我便都跟你一
一说了罢!」……

  两日后,大雪一直未曾真落下来,天空反而逐渐放晴,这天清晨阳光凛冽,
妙玉坊的花船下早已停住了好几辆宽宽的马车,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哪个达官
贵人携带家眷出外郊游,过了半晌,商怡婷手里挂着个小包袱,牵着秀美苏裙的
裙角缓缓步下了花船,花船下早已等候了不少的人群。

  冬日的阳光总是弥足珍贵,虽不至于酷热,但是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船边
的洛水河反射阳光,晃花了人眼,大家看着商怡婷这般好整以暇的走下来,一时
不禁都产生了错觉:「这眼前的婷姑姑,淡施粉黛,红唇贝齿,哪里……哪里还
是那个妙玉坊的女主人,这……这分明是个行将出嫁的媚气佳人呀。」

  商怡婷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不禁欢愉的咧嘴一笑,眼眸弯弯的眯住,许
是被洛河中的阳光晃得睁不开,龟奴们冲上前,依依不舍的抢过她手中本就不沉
的小包袱,一个个苦着脸道:「姑姑……您就这么走了?咱们可都舍不得你呀,
要不……你把咱们大家伙都带走得了。」

  商怡婷咯咯一笑,摇曳着酥胸肥臀儿,眯着眼道:「你们这是当真舍不得我
呢,还是舍不得我给你们的活计,大家放心吧,我走之后,你们自然也可以到其
他的书院秀坊谋个差事,你们在我手下这些年,个个练得铁齿铜牙的,难道还害
怕饿死不成?」

  龟奴们一个个被说得讪笑不已,商怡婷便不再与他们多搭话,而是取回自己
的小包袱,站上最前一辆马车的车辕,回身叹息道:「都回去吧,遣散的银子我
已经叫小伍子发给大家了,若还有没拿到的,就去小伍子那里领,哎……」

  回头再看看妙玉坊豪华的花船,这里……便是自己十多年来不曾稍离的地方
了,一旦真个要走,这心底总是有些不舍的,不过……想想车厢中的那人,商怡
婷顿时下足了决心,转而不再多看,而是飞快的掀开了车帘,就要矮身钻进去。

  「姑姑且慢!」

  一个英气无比的脆嫩嗓音遥遥的传来,伴着健马奔腾的声音,一个白色的身
影快速的破开两道旁送别的人群,驰到了马车前停下,商怡婷驻足转身一看,娇
笑道:「咦……十二娘,你也是前来送行的么?」

  李十二娘扎着腰巾,俏脸稍红的摇了摇小脑袋,道:「我是……我是一道出
城去的。」

  「哦……」

  商怡婷狐疑的瞪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今天打扮的可真是标致,短短的白裙子,
豹皮腰巾缠身,头上还包了头巾束住一头乌黑的长发,更为关键的是,她的背后
也背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包袱,包袱的顶上还露出一截宝剑的剑穗来,商怡
婷愣住道:「出城去,你要去哪里?」

  李十二娘娇声道:「姑姑去哪里,十二娘就去哪里?」

  商怡婷闻言咯咯娇笑起来,喘息道:「开什么玩笑,我这是要去南疆投靠远
亲,可不再作花魁勾栏的营生了,你跟着我,又要怎么过活?」

  李十二娘寸步不让的盯着婷姑姑道:「十二娘有手有脚,自然不会饿死,再
说十二娘还有些积蓄,就算歇个几年,也断然走不到绝路上来。」

  商怡婷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小脑袋,暗想:「只怕……她还是放不下自己车中
的那个坏家伙啊,哼,狠心的臭家伙,你怎么尽是勾引些死心眼的丫头啊,婕儿
是这样也就罢了,就连十二娘也要跟着你走,你让人家怎么办呢。」

  商怡婷沉吟着尚未答话,李十二娘高大的骏马下蹒跚走出来一个娇婉天成的
女子,也笑嘻嘻的说话道:「姑姑啊,咱们相依为命多年,难道你真的忍心抛下
我们独独走了不成,飞花也收拾好了行李,只看你怎么说了就是。」

  商怡婷惊讶的低下头去,见到颜飞花穿着淡紫色的长裙,裙角及地,自中间
开叉分开,露出下面一截酥嫩的粉腿,抬头向上看,见到她的背后果真也背了一
个小包袱在后,商怡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妙玉坊下围聚的人群逐渐散去,却又飞速的驰来了几匹
骏马,迎面的骏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满身麒麟铠甲,阳光照射下显得赫赫
威风,那人却正是图满,图满一脸兴奋的通红,一手拿着缰绳,一手却是提了个
彩色的礼盒,尚未来到花船下,身后的龙武卫们便开口大喊道:「让开……全都
让开!」

  龟奴们和脂粉女子们左右趋避,图满雄赳赳的跳下骏马,掌着礼盒便要踏步
上船,人群中,龟奴小伍子无精打采的喊话道:「船上已经没人啦,大人想要寻
谁?」

  图满惊讶的哦了一声,回头对小伍子喝道:「没人了?怎么搞得,船上的人
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小伍子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回话道:「咱们妙玉坊已经不再开门做生意了,
怎么大人不知道么?」

  图满嗔着眼眸,狐疑道:「不做生意,这是怎么一回事,那……那敢问婷姑
姑现在何处?」

  小伍子呵呵笑道:「大人也是来找婷姑姑的罢,可惜……可惜……」

  他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叹息,仿佛甚为惋惜。图满不耐烦的怒道:「可惜什
么,有什么话快快说来。」

  小伍子伸手向外一指,笑着道:「婷姑姑方才便已经走了,大人找她……恐
怕是再也见不到面。」

  「走了……」

  图满顺着小伍子的手指向外看去,避开人群的头顶,见到远处……哪里有什
么婷姑姑的身影,他咬着牙齿回头道:「走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啦!」

  小伍子哈的一声,打个哈欠继续道:「婷姑姑说,要去南疆投奔远亲,就这
么抛下我们大家伙出走啦!」

  「啊……」

  图满身子一颤,沉沉的礼盒落在了脚边的地上,他把心一横,揪住小伍子的
领口道:「走了多久了,快说!」

  小伍子正没精打采,没想到这黑脸的统领说打人就打人,他哆嗦一阵,结结
巴巴的如实回话道:「走了……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罢。」

  图满气的将小伍子瘦弱的身躯掼倒在地,转身跨上骏马,猛抽一鞭在马屁股
上,腾烟向前追去,骏马疾驰,图满尚且心想:「怎么会走的这么急呢,姑姑啊,
你可是怕我图某人?」

  联想起商怡婷那阔绰丰腴无限的美态,以及一身缠死人不赔命的巨乳丰臀,
图满的心头一热:「如此美人儿,怎么能不抱在怀中轻薄个够,岂能放她轻易的
走了……」

  图满正当意气风发之时,在朝中得了皇上的赏识,这几日,在群臣的面前也
是高高仰着脑袋作人,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图满威风够了,群臣战战兢兢,
看他的眼神无不带着胆怯和害怕。

  他此时心头一转,又道:「对了,前几日就觉得那婷姑姑的眼神有些不大对
劲,再加上她此刻骤然出走,莫非……这其中当真有些蹊跷不成?」

  图满也不是个无脑的庸人,这事情稍一联想,便能想清楚前后矛盾,他一虑
及此,赶紧回身对随从们大喝道:「速速下令,关闭南城门,从现在开始,不得
放任何一人出城,违者处以斩首示众!」

  随从们大手应声道:「是!」

  便分出几个去京兆伊传令。

  图满一边骏马飞驰,一边切切的心想:「美人儿,你可走慢点,万万……万
万不要溜出我图某的手心哟。」……

  同学们,票是多多益善,俺也想坐上去玩玩!

            正文第443章北燕之六

  图满一路骑马狂奔紧赶,一溜烟的便到了宽宽的南城门下,举目望上去,城
门从内紧闭,城下兀自还滞留着好些个期望出门的马车人流,图满坐在骏马上,
一一从那些人面前骑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人的面相看,遇到一些马车,他便
会招呼也不打,径自掀开车厢的帘子向内巡视,如此看了一圈,竟然丝毫也没有
商怡婷那妙媚无双的倩影。

  图满心头一沉,禁不住暗道:「莫非已经出城去了?」

  他快步骑马来到城防大军的守备处,对着一个守备军喝问道:「我问你,今
日……可有哪些人出城?」

  守备军答话道:「启禀大人,今日南门只出了三五个人,俱都是王公大臣,
拿着令牌出去的。」

  图满嗯的一声,心想这也的确是实情,想连日来洛都城门紧锁,只许入不许
出,若不是有些手段和来历的,城防守备万万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私放外人出去,
只是如此一来,那些等候出城的人群中也不见商怡婷的身影,他的心头不由又暗
暗纳闷:「难道是……我走的太快了,反而走到她的前面了不成?」

  图满坐在高高的骏马上,趾别高气昂的抬头遥视前方,盼望着过一会,商怡
婷的马车便会踽踽的向自己面前驶来,然后他再跳下马去,从马车中搜拿出商怡
婷的把柄,嘿嘿……如此一来,这娇滴滴,酥嫩嫩的熟媚美人儿还不尽数落入自
己手心里么?

  头顶阳光普照,渐渐的,图满已经等得颇为不耐烦,麒麟铠甲下也透出了几
丝热汗,这时……才有一个随从飞纵而至,坐在马上,凑在他耳边匆匆的说了几
句话,图满一听,登时脸色大变,忙不迭的悔恨怒骂道:「呸!好狡猾的女子啊,
我……我上了她的恶当了,传令……速速给我追上去!」……

  高高城门下,商怡婷出去和守备军们打过了招呼,又塞上了金锞子无数,才
换回了一张小小的通关文碟,她眉开眼笑的摇着碎步走回来,方要登车上马,李
十二娘却是骑在健马上,狐疑的小声问道:「姑姑,你……你不是说要回到南疆
去纳福,怎么我们却是走的北门?」

  「啊……」

  商怡婷被问得小脸一红,眼波流离之下,却是答不出一个字来,只得小声咳
嗽道:「冬天来了,燕往南去,却终有回到北方的一天呀,北燕飞……北燕飞,
我们呀,当然也要去北边。」

  商怡婷这话一出,却更是羞得满脸红透,只因……这一句话乃是杨宗志和她
说起日后打算时,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话,商怡婷当时听了,羞晕的啐了他好几口,
此刻拿来搪塞李十二娘,倒是有些言不由衷。

  李十二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脑袋,却更是留了一丝狐疑在眼底,转眼看看,
婷姑姑的马车做的如此宽大豪华,那……必然是这些天,特地定做的罢,可不知
道……那个人现下是不是呆在马车里。

  过了一会,守备官验过了通关文碟,自然要例行公事的开箱检查,李十二娘
惊慌失措的看着那些守备官们一一将马车的帘子挑起来,然后凑过脑袋进去查看,
李十二娘的心儿忍不住沉到了谷底,捏住缰绳的小手儿冷汗直冒,可这般半晌下
来,那些守备官们也没看出个不对劲来,似乎……似乎车厢内本就空空如也,李
十二娘顿时又转过头去打量婷姑姑,见她好整以暇的面含微笑,站在马车下任由
人上去检查,仿佛有恃无恐。

  刹那间,李十二娘的心底涌起一阵浓浓的失落,「看来……他果真不在这马
队中了。」

  如此一想,她不由都快哭出声来,耸着鼻尖吸了好几口气,看见检查一过,
马队再度出城前行,才轻轻拉起缰绳,万分犹豫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李十二娘数次想要开口问问到底最后杨宗志去向哪儿了,却又拼
命的忍住不提,注视着商怡婷那领头马车的眼神,倒是愈发的警惕,她骑马悠悠
然,伴随在商怡婷马车的两侧,作出一副护卫守候的模样,实则高高的竖起了小
耳朵,向里面偷听动静。

  开始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过了一会,似乎有婷姑姑那咯咯
咯咯的媚笑声小小的传来,声音清脆极为欢悦,荡得李十二娘的心底也柔腻一片,
她心头一转,暗道:「姑姑没什么事情的话,怎么会一个人躲在里面偷偷发笑,
而且笑得还这么开心?」

  李十二娘的心底涌起一股希冀之色,便娴熟的拉起缰绳,将马儿拉得距离车
厢更近一些,马步放轻,侧耳凑过去,这回倒能听见小小的说话声了,只听婷姑
姑媚声媚气的道:「志儿呀,你可不知道,咱们方才出门的时候,那颜姑娘和十
二娘也巴巴的赶来了,非要和咱们一道出远门,你呀坏家伙,可是招惹她们了,
不然她们若不是心底存疑的话,怎么会跟着我这过气的姑姑长途跋涉?」

  李十二娘听到这里,俏脸幽幽的一红,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志儿呀…
…」

  姑姑唤的这么亲密的,难道是……难道果真是他在里面,那姑姑说什么他招
惹我了的话,哎呀……姑姑怎么尽是胡说八道呀,我……我跟着他,只是想看看
他到底是怎么行军打仗的,学一学他战场上的赫赫威风,远远瞻仰着,旁的……
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婷姑姑笑吟吟的说了几句话,也不见什么志儿出来答话,李十二娘偷偷
的闭住气,一会子又听见婷姑姑娇笑甜蜜的说道:「喂……臭家伙,你先别睡觉
呀,快起来陪人家说会话,哼,你这样死死的闭着眼睛,难道是在逃避什么,或
许……或许人家刚才将你的事情猜透了,说穿了,你不好意思面对我了罢,咯咯,
嗯嗯……你别睡嘛,人家给削些蔬果吃,好么?」

  李十二娘方自听到这里,忽然感到身后的马车中传来嗯哼的一声咳嗽,转头
看过去,那是颜飞花坐下的马车,车帘翻动,似乎刚刚有人从车帘处向外看了一
眼,李十二娘小脸一红,顿时不敢再靠的这么近了,而是极不情愿的拉马堕了后
去。……

  「什么……已经走了?走了多久了!」

  图满站在北门下须发皆张,低头看着地面跪伏的那两个守备官,官服下的身
子颤抖如同筛糠,图满大怒,一脚踢在其中一个的肩膀上,又问一遍:「走了多
久了?」

  那守备官慌忙磕头道:「走了……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呸……」

  图满大骂一声,抽出腰后的宝刀逼住那守备官,怒喝道:「为什么要放人出
城?皇上有令,这些天只许进,不许出,难道你们都当做耳边风了不成?」

  守备官面如死灰的道:「只不过……只不过是城中的烟花女子回家省亲,下
官以为……下官以为……」

  图满怒不可遏的骂道:「你以为什么,哼,人家回去省亲,跟你有什么干系,
你非要这么冒着凶险去帮她,还是说……还是说你本就收了人家的好处,或许人
家给你娇滴滴的抛几个媚眼,你便连皇上他老人家都忘记了罢!」

  守备官拜服在地,磕头有如捣蒜,惶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图满将那两个守备官踢倒在地,才对身后道:「拿下了,侯时问斩!」

  身后一群龙武卫顿时虎猛般的冲上前去,将那两个守备官绑得如同粽子一般,
任由那两人如何哀号求饶,他们也毫不动容。

  图满站在高高城门下,对着城外的官道发呆,身后一个机灵些的龙武卫走上
前来,抱拳小声道:「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图满心头一阵苦笑,虽然对那婷姑姑妖媚刻骨的万种风情无法释怀,但是从
这北门外的官道出去,过了未安关,出风雪渡头,即可通达南朝北方各州各府,
想要去寻人,不吝于是在大海里捞针,又谈何容易。

  那龙武卫察言观色,抱拳又道:「将军,咱们错过了时辰,再要拿人……也
不是全无不可,只是……只是要费些周折罢了。」

  图满听得神色一动,回过头来问道:「你且说说看?」

  那龙武卫恭谨的道:「出北门,必经风雪渡头,一旦再出了风雪渡头,落脚
点无外乎两个地方,北郡……关外……将军,您现下在皇宫中位高权重,只要一
纸敕令发下去,这两地的大小官员还不个个闻风而动么?咱们只要派人监视着北
去的马队动向,弄清楚她们驻足之地,让下面的官员呈报上来,到时候……将军
您便可以亲自一去北方,就说是有了逆贼消息,天下间……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图满听得一呆,继而狂喜,拍手哈哈大笑道:「好!好主意,你叫什么名字?
速速传令下去,着北郡和关外的州府官吏,协同彻查逆贼马队的踪迹,定时上报,
不得半分推搪延误!」……

  晌午只在路上匆匆用了些干粮,到了傍晚时分,马车队终于赶到了风雪渡头,
风雪渡头一面是城墙耸立,另一面却是临渊的奔腾大河,河水昏黄,河面到此季
节早已是快要冻住,商怡婷等人在马车中憋得久了,自然要出来透口气,便一道
相邀着找了个临河的酒肆小廊用饭。

  席间……商怡婷漫不经心的吃上两口,便忍不住回头去瞧瞧自己的马车,仿
佛那马车才是珍馐佳肴,而面前桌上可口的北方小吃却是没有意味的紧了,李十
二娘偷偷瞄了她好一阵,忍不住便要说话,一旁静坐着的颜飞花倒是首先开了口,
娇声道:「姑姑……叫他一道出来用饭了罢。」

  「咦……」

  商怡婷一时还没回味出这话里的意思,李十二娘却是怒生生的接口啐道:
「就是!姑姑你到底当我们是什么人啊,还要……还要这么防着背着,我们……
我们早就什么都知道啦!」

  商怡婷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妖媚的小脸登时红得比过天边的晚霞,她转眼
看看,见到颜飞花淡然,而李十二娘却是杏眸圆睁,仿佛要吃了自己一样,商怡
婷倒是立刻缓过劲来,落落大方的咯咯娇笑道:「好,我这就去叫他出来。」

  不一会……商怡婷自马车厢中的暗板下叫出了杨宗志,和他一道就着飘渺的
霞色走了过来,李十二娘和颜飞花凑眼看过去,见到这二人身高相差不多,若不
看面相年纪的话,只是这么瞅瞅,当真觉得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杨宗志身上
有一股刚毅不屈的劲头,而婷姑姑……却是天下间女子柔媚的典范,轻腰摆臀,
好不羡煞外人。

  杨宗志走过来,对李十二娘和颜飞花抱拳一礼,笑道:「两位姑娘又再见了。」

  说完便也坐在桌上吃饭用菜,这风雪渡头是洛都出北方的必经之所,因此南
来北方的客商本就很多,客商们口味不一,这里便形成了杂乱融汇的风味,四个
人就着小桌吃喝个够,临了抹一抹嘴,颜飞花站起来娇笑道:「姑姑……到了这
时候,飞花要跟你告辞了。」

  商怡婷听得一愣,下意识问道:「你……你要去哪里?」

  李十二娘也依依不舍的站起来,牵住颜飞花滑腻的小手儿,脆声道:「颜姐
姐,你不跟我们同路了么?」

  颜飞花仰头凝望天边红中透青的晚霞,旎声道:「飞花素来都有一个愿望,
想去天下到处走走看看,这些年来,飞花呆在小小的妙玉坊中,只觉得自己如同
笼中孤鸟,却又不敢放开手去,既然这次姑姑也要离开洛都,那洛都城里便再也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飞花决定……趁着这次机会,偿偿自己的心愿,免得日后
老了留下遗憾。」

  杨宗志抬头看上去,见到颜飞花修长的身躯渐渐印入到晚霞当中,如此一看,
倒真不知这是个欢场献舞的妩媚女子,还是个胸有大志的谪仙,看她说的这般真
切,显然这想法一直压抑在她的心头,此刻随口道出,平平淡淡的,倒也不容他
人反驳,杨宗志却是蓦地肃然起敬。

  商怡婷感伤的媚声道:「颜姑娘,看来你志向已决,姑姑自然不会勉强你,
不过……不过你身上的银子可带够了么,吃穿用度还缺了什么?」

  颜飞花低下头来露齿一笑,眼眶却是深深的红透,她稍稍转过头去,哽咽道:
「都足够了,这些年姑姑你待我们不错,银钱也从不克扣,飞花倒是攒了十几万
两,我想啊,有这笔银子总够我快活逍遥一阵了罢。」

  商怡婷听着她那看似坚强,实则伤感无限的话语,不由也觉得鼻头发酸,直
想扑进杨宗志的怀中大哭一场才是快意,可是身边人多,她又兀自放不开,只得
点头嗯嗯了几下。

  一旁李十二娘却是放声哭起来道:「颜姐姐,你走了,十二娘可会时时的想
你。」

  颜飞花伸手抚摸在李十二娘白嫩滑腻的香腮边,柔声道:「十二娘,你虽年
幼,但是胆气却比很多年纪长的还要足,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要放开
胸怀去追求就是了。」

  李十二娘咬住嘴唇重重的一点头,颜飞花又转回头来,看着杨宗志恳切的道:
「杨公子,飞花要走了,你……你来送送我吧。」

  杨宗志听得一呆,下意识道:「好。」

  便站起身,随着颜飞花走到夜幕下的渡头旁,落霞晚送人,总是能让人涌起
无限的伤感和唏嘘,风雪渡头旁的大河水上下翻涌,拍在岸边,也拍在人的心头。

  颜飞花回身看了他一会,低声叹息道:「杨公子,我方才对十二娘说她胆气
足,比起很多年长的女子还要执拗,这话你……你听懂了么?」

  杨宗志愣住道:「还请明言?」

  颜飞花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婷姑姑她出身可怜,身边没有一个至亲
之人,这些年来,她孤零零的只有我们这些小她十岁的丫头相伴,她呀……是真
的寂寞了哩,杨公子,你别看婷姑姑平日里一幅大胆烟视媚行的放荡模样,实际
上……实际上她的内心保守的紧,有的时候就连……就连十二娘她也比不过。」

  她说到这里,抬头瞪着杨宗志继续道:「自从和你认识之后,我看那婷姑姑
她变了许多,今日再见她的神态,我就知道……她对你是情根深种,非你莫属了
呀,你想想啊……她从来都把银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抠着攒着一个子
不动,这趟为了你,可谓是抛弃了荣华富贵,陪你到穷乡僻壤去吃苦受累,她所
为的……还能是什么?」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不是傻子瞎子,商怡婷在他面前绽放出的万种风
情他自然看得清,只是……想起本就多得发麻的小丫头们等在北方,再加上婷姑
姑的年纪,他一时不知那些小丫头们能否接纳得了婷姑姑才是。

  颜飞花见到垂眉闭口不答,娇哼一声又愠怒道:「哼,我平时最最看不惯的
就是男子们左拥右抱的快意无限,你们男子倒是乐在其中,可有真的为女子们想
想她们的为难和处境?杨公子,我是见你对婕儿一片真心,不负婕儿的痴情,才
会忍不住对你说这番话,而婷姑姑对你不亚于婕儿,具体怎么处置,你便自己看
着办吧!」

  她一边怒生生的说了这话,一边飞快的跑到渡头上等候着的小舟中站立下来,
想要回身看看,却又蘧然不敢,不经意间……幽幽的泪水却是顺着甜美的香腮滚
入河中。

  天空黑寂,眼见河水上泛起了雾气,颜飞花的秀眸中染起比河上还要浓厚的
雾水,舟子吆喝一声,飞快的离岸脱弦而去,颜飞花的眼前一一闪过婷姑姑,十
二娘和杨宗志的面容,再要转回头向这边挥手,夜色已经团团将她笼罩,再也让
人看不到一丝半点了。

  杨宗志慢走回头,见到李十二娘兀自扑在商怡婷丰腴的怀中哭的天昏地暗,
想起颜飞花临走前所留之言,他心底一时迷惘:「她如此待我,将我看得比什么
都重要,我若是负了她,那还算是人吗?」

  但是……身边本就有众多的佳人娇娃,而且个个与自己年纪匹配相当,而这
婷姑姑大了杨宗志九岁……

  这事情只要想一想,杨宗志不禁都有些头疼,暗自做好打算,这次带了婷姑
姑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先和温柔的筠儿和婉儿打个招呼,若是她们点头应允,自
己定然不会推辞,只会对婷姑姑万分的好,但若是她们就是摇头,咬口不肯答应,
自己……自己再要怎么办?

  无奈下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杨宗志摇了摇脑袋,走回去对商怡婷和李十二娘
道:「咱们走罢,今夜先在风雪渡头过一宿,明早再启程去北方。……

  鸿冶城,座落在中原大地通往北郡的要塞上,北郡十三城,犹如十三颗闪亮
的明珠,而这鸿冶城便算是点缀明珠的手杖,自下而上的托住了十三城。

  马车一路向北,到了此地已经可见细细的风雪,洛都此刻还未落雪,但是鸿
冶城却是细雪如绵,雪点尚且不大,落在人的脸上胸口上,一会便就化了,只剩
下一点余寒浸入衣襟,马儿口中喷着浓浓的白雾,健步如飞。

  头车里……两个娇嫩的女子声音正在小声的窃窃私语,其中商怡婷熟媚的嗓
音响起道:「咦……十二娘,前些日你不都是在外骑马赶路的么,怎么着,这威
风凛凛的差事也不享了,非要躲到车里来凑什么热闹?」李十二娘脆嫩的酥音顿
时娇羞不忿的回话道:「那不是……那不是外面下雪了嘛?」商怡婷颤着熟美的
娇躯,咯咯媚笑道:「下雪了岂不正好,一边骑马赶路,一边还能赏赏雪景,北
国风光呀,万里雪飘,那是何等的辽阔壮丽。」

  李十二娘听得心生旖旎,憧憬道:「倒也是,我还从未到过这么北的地界,
听人说这里的雪景之美,比起洛都那小小覆盖的一层,委实不可同日而语哩,到
了最冷的时候,这里的人……马也不骑了,路也走不了,只能坐上雪橇,在冰上
滑雪比河上载舟还快。」

  商怡婷咯咯掩唇娇笑道:「那你还等个什么,不如早些去外面找个路人教你
如何做雪橇就是了,我们坐马车,你坐雪橇,说不定……比我们还要快些赶到地
头上呢。」

  「哦……我们……」

  李十二娘稍稍凑近商怡婷香气扑鼻的小脸旁,更加压低嗓音腻声道:「不知
姑姑你说的我们……是哪个我们呀?」

  商怡婷呀的一声,顿时脸色绯红,她本在调笑李十二娘,却反被李十二娘拿
住话柄给打趣了,这……这全都要怪那坏家伙,商怡婷咳嗽一声,想要偷偷去瞧
那坐在车后心事重重的臭家伙,却又万分不敢,正在这时,外面马夫高声喊话道:
「回禀姑姑,鸿冶城已经到了!」……

  192票,同学们很伟大啊,还盼望继续!

  这两天我更的很快,因为事情不忙,但就是这样写,我也有点受不了,头晕
脑胀,干什么都没力气,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正文第444章名器之一

  翌日,一封加急塘报飞速的送到洛都皇宫中,图满展开塘报看了好一会,才
招手叫过来一个年轻的龙武卫,沉吟道:「华英,前些天你出主意说,让下面人
紧盯着北去马队的动向,现下已经有塘报呈上来了,你……你也看看罢。」

  华英乖巧的点头应了声是,恭谨的伸手接过塘报,打开看了一阵,蹙眉道:
「咦……那些人果真能做到料敌先机了不成,塘报上说,他们到了风雪渡头之后,
便由一分为二,一波夤夜间快速的过了渡头,另一波却是歇了一晚才缓缓启程,
而且走得方向竟然完全不同,一波径直向东北,另一波却是朝北而去。」

  图满接话道:「那去东北方向的,应当是出关外了,而那朝北走的嘛……则
毫无疑问去的是北郡,你先前说让人注视他们的方位,咱们再衔尾追上去,可…
…可她们现在分为两路,咱们又怎么处置?」

  这两日,华英处处表现的乖巧伶俐,将图满服侍的颇为满意,很多棘手的问
题,图满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出面,便由华英代为处置,最终结果都很得体,因此
图满不觉已将这华英倚为心腹,无话不谈。

  华英沉思片刻,恭谦的笑道:「将军,此事倒也同样有对策,她们不是分为
两路嘛,咱们也学她们一分为二,一路人马由将军您亲自率领,另一路则由小人
替您出马,您去北郡,小人则去关外,到了地头上出示皇宫大内的文书出来,便
能仰仗当地的知州知事派人出力,咱们只需要在他们身后督促查办就成了,不过
嘛……如此一来,时间上可就要耗费的更多,而且……咱们两路也需时时互通声
气,共同进退才是。」

  图满听得一喜,哈哈大笑着往拍拍他的肩膀,豪气道:「还是你有主意,这
次事情若成,本官一定给你重重请赏。」

  华英讨好的献媚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图满笑声一停,又郑重道:「你记住了,此行最主要的……是要擒下那魁首
商怡婷,这女子可颇不简单那,她在洛都城内呼风唤雨多年,又将咱们活活耍了
一路,而且……对她一定只能生擒,万万不可伤了她一根毫毛,听清楚了么?」

  华英会意的点头拜礼道:「是,将军。」……

  「这里就是北郡了呀,好像看着……也不怎么打眼嘛……」

  从厚厚的车帘边看出去,便能看到马车缓慢的开进了一座城池,这城池的规
模不大,由南到北也不过几里路远,街上行人更是稀少,城墙不高,就连城中的
房屋也矮小寒碜的紧。

  杨宗志在一旁笑道:「天下间又能有几个地方,可以和洛都城相媲美的呢,
我过去游遍南北,掰着指头数数,也不过寥寥望月城和西蜀大都这两个地方,依
稀里能和洛都较个长短,哎……这里还不到北郡,这只是北郡的门户鸿冶城,由
此地向北再走八十里路,便能到达北郡的岱州,那里才算是大镇,人流也繁密的
多。」

  李十二娘和商怡婷神色悠远的听着杨宗志沿路介绍北郡的风土人情,李十二
娘不禁荡气回肠的心想:「他知道的……可真多啊,怪不得他总能打胜仗,原来
他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才能人所不及。」

  商怡婷却是怡然自得靠坐在车壁上,将豪耸无比的娇躯鼓鼓的顶出来,腰翘
不经意的向上挺着,那对瑰宝般的浑圆巨乳便毫无障碍的挤到了杨宗志的面前,
商怡婷眯着媚眼听杨宗志低沉的嗓音说话,杨宗志每每说到一个精彩处,她妖孽
似地的媚眼便会倏地一亮,红馥馥的脸蛋上也会涌起更加自豪得意的神色。

  马车在杨宗志的指挥下,从南门入城,又在城中转了好几个圈,才停在了一
所幽静的别院前,李十二娘欣喜的欢呼一声,顿时跳下马车去,忙不迭的跑到别
院大门前观看,开心的回头欢笑道:「好别致的院子啊,没想到这小小的鸿冶城
中,还有这么幽静宁远的所在,我倒是看走了眼哩。」

  这院子门墙并不高,但是气势凛然,规模看着也颇大,墙头处处白雪覆盖,
攀出几只腊梅,大门虽不花哨,但是门前巍峨的耸立着石狮子,门却作成上窄下
宽,上面一截微微向前伸出,给人一种气势逼人而来的感觉。

  杨宗志牵着商怡婷慢慢走下马车来,抬头看了好几眼,这才感慨的笑道:
「在我南朝中有一位大将军,常年带兵镇守在北郡的望月城里,乃是朝内为了防
止蛮子入侵而布下的一颗棋子,他便是呼铁大将军,这鸿冶城就是呼铁的老家,
而这宅子,便是呼铁过去的祖宅,去年我和呼铁大哥一道领兵去北郡的时候,他
将这宅子送给了我,以报答……哎,以报答我爹爹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

  说起爹爹过去的往事,杨宗志心底难免沮丧,轻轻叹了口气出来,商怡婷在
一旁柔柔的拿起他的大手,握在手心里,媚人无比的小脸也俱都是温柔的旖色浮
光,杨宗志转头对她微微一笑,带着她们上前去叩门,手掌伸出甚至还未落下,
大门便被人从内打开,出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额下留了一排青青的胡
茬,穿戴的更为臃肿。

  杨宗志看得一呆,诧异道:「小十四,你……你怎么没回滇南去,而到了鸿
冶城了?」

  顾磊一惊转喜,慌张的向门内大喊道:「大家快出来啊,都快出来,九哥…
…九哥他回来啦!」

  顾磊喜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内间,片刻下,门内便跑出来七八个小姑娘,一个
个穿戴整齐,姿彩万千,红红绿绿的看花人眼,杨宗志凑眼看进去,见到筠儿,
淼儿,索紫儿,甚至……史艾可和柯若红都一齐跑了出来,将这宽宽的大门挤了
个透,人人喜色异常,对着他轻言怨怼不已。

  杨宗志哈哈一笑,挤进去道:「大家都在,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索紫儿开心的跳进他怀里,咯咯娇笑道:「哥哥,你若是再不回来,咱们都
快要冲到洛都去寻夫啦,浩浩荡荡的十几个娘子,看你怎么招架的住。」

  杨宗志在索紫儿日渐丰满的翘臀儿上轻轻拍了一记,放下她转头对何淼儿问
道:「婕儿她是不是在里面,她的……她的伤势如何了?」

  何淼儿听得小脸一呆,下意识点头道:「伤势嘛……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
不过……只不过她还未醒来,一会你去看看她便知。」

  杨宗志顿时放下心来,吁气道:「那太好了,咱们先进去说话,待我收拾停
当了再去看她恢复如何。」

  众人一道牵手进了温暖的客堂,这里距离北郡更近,因此天气也会更加的寒
冷,初冬过后,客堂当中早已燃上了红红的炭火,将整个客堂熏得喜气十足,杨
宗志脱下厚厚的锦袍,随手交给印荷,转眼看顾磊在一旁忙个不停,又是端茶又
是送水,似乎把印荷的活计都抢走了,他不禁失笑道:「小十四,你怎么不跟师
父回滇南去,而是跑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北方来了,你从小在滇南长大,哪里享过
这般寒冬苦日子,我看这些人中间,就数你穿的最厚。」

  顾磊嘿嘿的傻笑尚未接话,客堂中顿时涌起一阵咯咯娇笑声,筠儿笑道:
「大哥啊,难道你还不知十四弟是来作甚么的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还用眼神偷偷瞥了瞥那一身短腰白裙,修直白裤子的史艾
可,杨宗志登时会意,顾磊慌忙摆手道:「是师父叫我来的,是师父叫我来的呢,
他老人家走到时候对你放心不下,所以叫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他老人
家亲自出面的。」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师父年纪一大把,还要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劳分心,自
己这做弟子的,委实做的不该,索紫儿煞有意味的上下打量着妖媚入骨的商怡婷
和英眉秀气的李十二娘,开口娇笑道:「哥哥呀,跟着你回来的这两位……两位
姑娘是什么人,你还没有跟我们介绍哩。」

  商怡婷和李十二娘听了这话,立时紧张的全身一颤,她们一路跟着杨宗志单
独相处,倒也轻松自如,颇为放得开,而且事先虽也料到杨宗志的身边必然不乏
娇媚的女子,可是方才那开门的刹那间,看到从院子中跑出来如此多的出众佳人,
琳琅珠翠入目,商怡婷和李十二娘不由仍是看花了眼。

  此刻听人问到自己二人的身份,她们顿时紧张的呼吸急促,一齐暗想:「这
些女子中,不但有美貌如仙子的小姑娘,气质温婉无比的俏佳人,而且尚有天蓝
色眼珠子的异族小妹子,我却是……出身污秽的妙玉坊中,比起她们可差得远了。」

  杨宗志笑着摆手道:「哦,对了,这一位是李十二娘,李姑娘,洛都城里只
要一提到剑舞二字,无人不对这李姑娘拍手叫好,她幼年师从公孙娘子,端得是
名声在外的。」

  李十二娘听得小脸一红,自己的名头再大,还能大过他这位大将军么,不过
听到杨宗志这般隆重的介绍自己,她心头却不免又甜丝丝的,嘴角轻轻一挂,站
起来对着众人作了个男儿般豪迈的抱拳礼。

  李十二娘倒好介绍,毕竟她与杨宗志虽说同路而来,但是杨宗志自忖问心无
愧,互相间没有什么情丝纠葛,目光再转到脸蛋幽红的婷姑姑那儿时,杨宗志口
中不禁顿了一顿,沉吟着该如何措辞说话。

  岳静笑着道:「还有另一位呢,这位……又是什么人?」

  她这些日子倒也和一群小丫头们混的私熟,毕竟她在峨嵋派中作了多年的大
师姐,手下从来不乏珍珠般可爱的小妹子,见到筠儿婉儿等人,再加上都和杨宗
志关系不匪,她温婉守礼的气度倒是颇得人心。

  杨宗志点头道:「嗯,这……这一位商怡婷姑娘,乃是我从前的故人,这趟
在洛都,我总算是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来历,而且我小的时候便与她结识相交了,
此番能从洛都城安然归来,全仗她一力帮扶筹谋,所以……我对她是既敬又佩的。」

  索紫儿拍着小手娇笑道:「小时候便认识了,那不是就像哥哥你的长辈了?
这位商姑娘怕有二十八九了罢,不如……不如我们就叫她婷姨好么,婷姨……婷
姨,叫起来也更顺口。」

  「诶……」

  商怡婷一时听得呆了,料不到自己摇身一变,居然……居然变成了那坏家伙
的姨娘,天真无暇的索紫儿这声一出口,其他众位佳人不禁一齐礼貌的福礼开口
唤道:「婷姨……」

  商怡婷一边挤着比哭还难看的媚笑答应下来,一边却是心思苦透,转回头悄
悄的去瞥那坏家伙,见到他也是皱着眉头,一脸呆滞,似乎木头人一般,全无反
应了。

  商怡婷心底一酸,禁不住想要堕泪珠儿,却又拼命吸气忍住,「既敬又佩…
…既敬又佩,哎,作姨娘便做姨娘罢,至少还能一直跟在他的身侧,总也好过跟
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商怡婷却更是娇躯酥软无力,几乎瘫倒在座椅之上。

  杨宗志也想不到事情居然如此演变,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大家伙一道定下了
婷姨的身份,转念想想:横亘在他和商怡婷之间最大的障碍便是年纪,毕竟让一
群娇滴滴的十五六岁或二八佳人,接受一个几乎大她们一倍的女子,倒也有些强
人所难,他心头一沉,却又有些不甘心,苦思良久无策,只得叹气道:「罢了,
这事情先这样,倩儿,你先跟我进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对你说。」

  倩儿乖巧的嗯了一声,跟着杨宗志入了内堂,内堂稍显幽暗,杨宗志从行李
包裹中取出爹娘的骸骨,毕恭毕敬的端放在案头上,对倩儿跪下哽咽道:「志哥
哥对不住你,只能将爹娘的遗骨带回来……」……

  筠儿打眼一看过去,见到大哥和倩儿妹子入内堂后,那婷姨和李姑娘的俏脸
上顿时有些不自然的紧张之色,她格格一声脆笑,对商怡婷道:「婷姨,我来给
你介绍介绍这里的小丫头好么,我们年纪都不如你,见识自然也不如你多,甚至
对大哥……对大哥他的了解也不如你深,所以日后这一大家子便要多多听你的哩。」

  商怡婷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见到娇小的筠儿站起身来,一个一个的给自己指
出介绍一番,她心头不免暗暗惊讶:「原来那坏家伙身边的女子,个个家世都这
么出众呀,怪不得他总是那么眼高于顶的了。」

  想想方才对自己的身份,就连杨宗志也说不出什么反驳话来,商怡婷心底虽
然还有一丝怨怼,倒也慢慢宁静下来了。

  心头只是柔柔的唤道:「罢了,志儿啊,人家就给你当一辈子的姨娘,一辈
子也不嫁人,就这么守着你,虽然做不成夫妻情侣,人家也该知足了罢。」

  回头想想这几日的相交相识,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可日后就只能犹如那石堆
中的尸花,深深的给埋在心底里了呀。

  「婷姨……」

  耳边传来筠儿天籁般的柔柔呼唤声,商怡婷呀的一下回过神来,眯住媚眼深
深的吸了一口气,酥胸高挺,小腰鸾叠,俏脸上顿时荡起了往昔那灿烂无比的媚
笑模样,她吃吃腻笑道:「志儿他可真是好福气啊,身边有你们这么多好姑娘陪
伴着,婷姨第一次和你们相见,所以没有什么好准备,只有……只有一些女儿家
的小玩意,看看你们可有什么喜欢的没有。」……

  暗室中,也许是哭的太累了,倩儿软软的躺倒在杨宗志的怀中,泪痕早已在
小脸上风干,她痴痴的抚摸着杨宗志的胸襟,耳听着杨宗志道:「事情就是这样
了,倩儿,志哥哥自己没用,还累及爹娘为我送了命,你若是怪我的话,便死命
的打我出气就是了。」

  倩儿乖巧的嗯了一声,柔声道:「志哥哥,原来你是……你是那敬王爷的小
皇子,那你日后……日后可还愿意作倩儿的志哥哥么?」

  杨宗志重重的一点头,坚定道:「我自然作一辈子你的志哥哥,只要倩儿你
不嫌弃厌恶我。」

  倩儿抬起小脑袋轻声道:「我怎么会……志哥哥,这事情原本就怪不了你,
更不如说,你也是一个受害之人,爹娘他们总是皇上逼死的。」

  杨宗志皱眉道:「前些日子,我看着爹娘的骸骨,便在心头不断反问自己,
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自处,倩儿,既然你和我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长大,你来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倩儿伸出小手搂紧他的脖子,深深依偎进去道:「难道你还没有主意的么,
自小到大,你总是都有自己的主意,只是这事情牵涉到你身上,你暗暗自责之下,
才有些犹豫不定,志哥哥……爹娘的死和你没有半分干系,倩儿也从来没有怪过
你一丁点,你只需要定下心来去作就是了,无论结果如何,倩儿……倩儿都跟在
你身边,陪你同生共死。」

  杨宗志心头一动,伸手抚弄在倩儿滑滑的背脊上,暗想:「难道……我真的
要去作一个反贼不成?」

  倩儿小脸一红,偷偷的又道:「志哥哥,现在爹娘就在身边,倩儿有几句话
要跟你说……」

  杨宗志回过神来,点头道:「你说就是了。」

  此际的倩儿满面娇羞,喷着幽幽处子齿香,娇媚的浮了他一眼,赶紧又低下
头去,旖旎无限的道:「从小到大,倩儿都跟在你身边,唯你马首是瞻,爹爹和
你总是游历在外,可娘亲对倩儿的心思却清楚的紧,她时常笑话倩儿说到:」倩
儿啊,你就这么想作你志哥哥的妻子,想的日夜发梦都在唤他的名字不成?『倩
儿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只敢去跟娘亲撒娇,却是摇头不敢承认,后来你带着倩儿
去北郡打仗,虽说战场杀伐,但是倩儿那段日子却是过的最最开心满足的,只因
为……每天一醒来便能看到你,每天睡觉之前,你都会来陪倩儿说说话,但是自
从你去了凤凰城,倩儿和你失去联系后,再见到你时,你……你却已经有了好几
个红颜女子了啊。「

  倩儿说到这里,语气委屈的一顿,微微凑近他继续道:「这段时间,倩儿过
的好辛苦呀,一边是爹娘不在身旁,倩儿有些恐惧,另一边却又是好生嫉妒的,
志哥哥啊,倩儿小时候不敢对娘亲承认自己的心思,现下……现下倩儿要对娘亲
她亲口回答,娘啊……倩儿就是爱志哥哥,从小一直都爱着他哩,我不但要作他
的亲妹子,还要……还要给她作温柔的小妻子,陪伴他度过这一生,倩儿……倩
儿就是这么贪心的,娘啊,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对志哥哥说一句话,他便……他
便不会不要我的。」

  杨宗志听得目瞪口呆,这亲妹子对自己有些好感,杨宗志过去倒是知道一些,
可没想到……这妹子爱自己竟然爱得这般痴心,他总是心想倩儿年幼,不过刚满
十六,待她大一些了,认识的人多,自然慢慢淡了,此刻他耳听倩儿对娘亲的骸
骨说话,心头不禁一痛,抱紧倩儿沉声道:「倩儿,你别说了,志哥哥要你,志
哥哥要你作妻子,爹娘在上,志儿对你们起誓,这一生都不负倩儿所托,待她至
诚,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志儿日后若是作不到,便会……」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嘴角便被倩儿伸手死命的捂住,倩儿缓缓梦呓道:「志
哥哥,你这……你这可都是说的真心话么,你可没骗倩儿,只要你是真心的,倩
儿便什么都信你,也不要你发什么毒誓出来,倩儿把自己交给你是甘愿无悔的,
绝不是要用什么毒誓来圈住你呀。」

  杨宗志轻轻的点了点头,倩儿笑颜如花的道:「志哥哥你……你亲亲我。」

  杨宗志面色一僵,倒是滞纳般的呆住,虽然刚才口中说的坚决,但是这妹子
多年来都当成了亲妹子,现下陡然要自己对她肆意轻薄,他却是觉得一时有些怪
异,低头一看,倩儿一张羊脂白玉般的小脸尽在眼前,那脸上此时俱都是希冀憧
憬的神色,似乎自己若是转过头去,这些神色便会如同湖水一般被打碎打破。

  杨宗志叹了口气,微微俯下身子,将大嘴凑在倩儿软暖的小红唇旁叮了一口,
倩儿嗯嗯一声,娇昵道:「不嘛……」

  转而死死的搂紧他的脖子,将两片红唇又紧紧的贴了上去,两人嘴唇火热的
贴在一起,倩儿尚是初次与人接吻,而且这男子便是她心仪多年的志哥哥,她一
时只感到小脑袋发晕,红唇轻颤着却是半点也不会动作。

  杨宗志把心一横,抱紧倩儿细弱的娇躯,用力嗜住了倩儿甜甜的红唇,舌尖
顶出,在那红唇上沿着舔了一遍,再用力的顶开唇中的编贝,大舌头搅得倩儿香
艳的小嘴中津液四起。

  杨宗志将倩儿嘴中甜丝丝的津液都吸进自己的肚子里,这才咬住了那一截猩
红的小香舌,吮咂品尝起来,幽暗的内室中一时涌起娇喘细细的暧昧声响,暗香
浮动,温度也陡然升高,变得灼热无比。……

  今天太忙了,这是昨晚写的,改了一下发出来,明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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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45章名器之二

  杨宗志从火热的暗室中走出来,觉得心头有些颇不宁静,便独自到清冷的院
子里吹吹风,初冬一过,北方日益寒冷,这院子中的枯黄草地上已经铺满了皑皑
的白雪,雪粒很细,仿佛珍珠小球一般堆在院中,抬头看看苍天,风声卷起雪球
四下里弥漫,人的视线便被它们阻住,看不开去。

  冰凉的雪水顺着领口滑入体中,人便感觉到有些神清气爽,脑子也顿时清晰
了过来:「咦……方才竟然上了倩儿的当了,她说什么在爹娘的面前,向我诉说
衷肠,又代替娘亲问我应承不应承,我当时脑子一热,便什么都答应下来了。」

  杨宗志心头一愣,不禁暗暗苦笑:「倩儿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对
我用心机了。」

  遥想起一年之前去北郡的时候,这丫头还是柔柔弱弱,对自己言听计从,这
次回来之后,她倒是变得沉默了不少,自己渐渐的对她也有些猜不透了。

  转念想想,这倒也难为了她,她从小便将自己视作头顶的这块天,自北郡回
到洛都后,又眼见着娇美的筠儿,刚强的淼儿和睿智的秦玉婉在身侧,她参不进
来,不免就有些孤苦,再加上害怕失去自己,如此作法倒是说得过去。

  无论如何她总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子,自己不去疼她,还有谁会对她好,哪怕
她将自己当做哥哥也好,当做丈夫也罢,她总是会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的,虽说
方才亲热的时候,杨宗志觉得会有些尴尬,但倩儿却极为甘之如饴,搂着自己怎
么也不愿放自己离开。

  「罢了,头疼的事情实在太领多了,还是一件一件的来吧。」

  杨宗志吸一口凉气,缓缓吐出来,但觉胸口闷闷的感觉随之呼出,背着手向
内走去,途径暖暖的客堂,顿时便能听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吵成了一片,不但有娇
笑声,还有些拍手脆叫的声响,杨宗志面色一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大家如此
开怀,便驻足在外听了一听。

  只听见史艾可脆生生的嗓音咳咳喘着响起来道:「哎呀,原来哥哥他小时候
这么坏呀,婷姨你不过看他长得可爱,想带他回你家去玩一玩,他便拳打脚踢的
死不答应,而且……而且还在你的胸脯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弄得婷姨你到现在还
记忆犹新,这坏哥哥呀!」

  商怡婷酥死人的嗓音笑嘻嘻的传来道:「可不就是么,他呀,那个时候才两
岁多大,这么一点矮,可他那神气就好像是二十出头一样,飞扬跋扈的任是谁都
不敢接近他身边,我当时也不过十岁大小,还是双丫的小姑娘,看他那样子觉得
好玩,便这么伸手去牵他,哪知道却好像牵到了一头蛮牛身上,他力气大的紧,
气的满面通红,拗不过我就放嘴来咬我,咯咯,你们可想想他当时的可笑样子。」

  商怡婷话音一落,房中顿时笑成一片,杨宗志却是哭笑不得,当日在回妙玉
坊的马车中,商怡婷倒也曾经跟他说起过昔年的往事,只说她的家道如何败落,
她后来的一些遭遇,至于这二岁顽童张嘴咬人的事情,她却是强忍着只字不提。

  秦玉婉笑了一会,也接过话来脆声道:「婷转载姨这话说得我就深信,九哥
哥他小时候性子很倔,有一次我被点苍山下的一个小子欺负了,这事被九哥哥他
知晓后,当夜里便领着十四哥一道下山去找那小子,找到后又将那小子打的半死,
当时九哥哥不过八岁大,出手却狠得紧,那小子事后在家里养了足足一年,才能
下床走路。」

  索紫儿看大家说的高兴,赶紧也接过来道:「就是哩,就是哩,哥哥他啊从
小就豪气冲天,紫儿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就是他看不惯别人受欺负,所以站出
来强出头,只不过……只不过那一次他打的却是……却是紫儿的小屁股。」

  众人一听,顿时咯咯大笑,这索紫儿开始还说的无限旖旎,到了后来……细
腻的嗓音却是转的委屈无比,倩儿早已回到了客堂中,她坐在一个角落里,嘴角
抿着甜蜜的微笑,闻言却是轻轻摇头道:「才不是呢,志哥哥他从小便温柔体贴
的,倩儿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就……他就从没下手打过倩儿,甚至连句重话都没
和我说过。」

  大家听得一呆,商怡婷咯咯娇笑道:「嗯,说的也是,现在的志儿早已不同
往日了,或许是他年长了些,所以……所以性子也变得多了。」

  杨宗志站在窗外心头一动,暗想:「说不定是因为那莺儿姑姑的原因罢,我
若真是她的孩儿,身上……岂不是就有一半蛮子的血统,这性子里或许就有些蛮
子们的粗犷不羁。」

  转念又想:「怪不得……我时时告诫自己要学习爹爹,学习师父的模样,可
无论怎么学……就是学不会,原来是天性使然,若不是我跟了爹爹十年,指不定
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杨宗志心中下意识还是将杨居正夫妇唤作爹娘,而对那不明身份的莺儿姑姑,
却是叫不出口,他心头一时惆怅,便想进屋内去看看卧病的唐小婕,耳听着商怡
婷又腻声道:「后来……志儿他的爹爹和先皇两人争夺皇位,而我爹爹正是志儿
他爹爹身边的近人,以大学士之名,为他爹爹出谋划策,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
所以我对年幼的志儿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商怡婷说到这里,媚媚的语气忽然变得悠远,惆怅道:「那一年,我爹爹过
五十大寿,家中来了宾客万千,将我家挤得水泄不通,我正在后院子里偷吃我爹
爹的寿面,忽然听到前厅中闹得热腾,我和我娘跑出去看看,却是……见到一大
群手持兵器的将官们冲进了喜堂,然后将我爹爹锁了,我和娘亲扑过去给我爹爹
求情,那领兵的面无表情的宣了一道圣旨,我这才弄明白,原来啊……是志儿他
爹爹夺位失败了,被先皇给赶出了洛都城,而我爹爹身为敬王党,自然难逃杀头
抄家之祸,那些前来贺喜的所谓远亲近邻们,转头一看我爹爹失了势,落了难,
一个个忙不迭的和我家撇清干系,不但将巴结我爹爹的而送来的贺礼抬走,甚至
还在我家中大肆抢掠了一番,我本想去求他们帮我救爹爹,看到如此情形,到嘴
边的话儿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啦。」

  秦玉婉叹道:「世态炎凉,常人都是锦上添花,却无人能作到雪中送炭,世
道便是如此。」

  商怡婷嗯的一声,接着又道:「这事过后,我和我娘要被送到教坊司充营,
我娘年纪不轻,挨不得这般苦日子,没过多久便过了世,这世上便剩下孤零零的
我一个人,我日日做苦工,还要习练伺候男人们的手段,一直到我成年的那一日,
教坊司才会让我出营去,作那最最下贱的卖笑女子。」

  商怡婷这幽幽的话一说出口,方才还欢天喜地的客堂中顿时安静一片,隐隐
的还能听到一些抹眼泪的轻轻抽噎声,这堂中的女子们无论是筠儿淼儿也好,索
紫儿,史艾可或者柯若红也罢,一个个自小都算是养尊处优,哪里能想象得出这
人世间受苦女子的命运竟然如此多舛,坚强点的尚能不哭出声来,心软些的早已
是泪流满面。

  杨宗志背身站在窗外,心头沉沉的叹了口气,心想:「如此说来,倒是那敬
王爷害了她一家。」

  继而又想:「再说到北郡幽州城的柯家,难道不是受敬王爷牵连,造成家毁
人亡的么?皇族争权夺利,遭殃的永远是下面的百姓子民们,前几日皇上在洛都
城中大肆讨伐三皇子党,夤夜派人冲进别人家中查抄罪臣乱贼,他的所作所为和
先皇又有什么分别?」

  商怡婷转眼见众女一时默然,勉力露齿一笑继续道:「不过婷姨倒算是好运
气了,我第一天脱籍教坊司的时候,便碰到了朝官董近昌,那位董大人年纪不小,
又是先皇的宠臣,他乍一来便一眼相中了我的姿色,想要将我带回家中娶为小妾,
小丫头们你们想想,在那种环境中长的女子,何人不盼望着早些脱离苦海,因此
我想也没想的就跟董大人回了董府,可没料到董大人的原配却是个出了名的悍妇,
看见董大人将年轻貌美的我带回家中,便在家中大吵大闹了几天几夜,一刻也不
休,董大人呢拿她实在没有法子,便想将我打发了,咯咯,我看这情形偏偏赖着
不走,董大人逼得走投无路之下,才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自谋生路。」

  商怡婷说到这里,懒洋洋的伸了下小腰,娇声道:「我走出董府时心想,我
不过苦无伶仃的一介弱女子,无牵无挂的,所会的本事又都是些讨好男子们的妙
媚手段,我又能作甚么呢,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开了妙玉坊,招些苦命的女子们
来谋个生计,若是不愿从这行当的,我也决不勉强,这些年来我便在这乌糟的行
当里浑浑噩噩,身不由己,却早已经倦了呀。」

  李十二娘娇声道:「就是了,姑姑她对下面的姐妹们一向好的紧,也从不逼
迫大家作不愿做的事情,她作这些,实在也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呢。」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恍然大悟,舒了一口气暗忖:「怪不得婷姑姑要在这
里说起这些不堪的往事,原来……她是害怕自己的身份不受大家的待见,所以抢
着将自己的往事都交代出来,这样一来,日后大家便不会将这事再放在心上而已。」

  婷姑姑是什么人,她是真真的玲珑七窍心,只看看这满屋子小丫头们的气质
打扮,便能大概品出个高低贵贱,她害怕这些小丫头们日后知晓自己的转载过去,
受人怠慢不被接受,因此提前说出口,倒还能博取大家的同情心,果然她这番话
刚一落下,筠儿便真诚的道:「婷姨,你这过去如此可怜,筠儿听了后心里湿漉
漉的好生难受,日后你便住在咱们这里享享清福,筠儿侍奉你,把你当做亲生姨
娘一般的看待。」

  商怡婷媚媚的格格一笑,忙不迭的接道:「好,好,婷姨正求之不得,对了,
这些事情大家听过就听过了,也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还是一起来看看,婷姨送给
你们的那些小玩意,都……都还称手么?」

  客堂中一时又热闹了起来,不时听到筠儿说道:「哎呀,这珠花好漂亮呀…
…」

  索紫儿也娇昵的笑道:「还有这发簪也好看的紧。」

  商怡婷得意的格格娇笑,腻声道:「诶,可儿你怎么了,婷姨送给你的这身
衣服你不喜欢么,这可是我年轻时候最最爱穿的一件哩。」

  史艾可结结巴巴的回话道:「喜欢……倒是喜欢,可是……可是婷姨你长得
……长得这个样子,我看你这衣裳还是送给那大屁股的柯丫头才算合适。」

  柯若红登时不忿的跳起来道:「什么嘛,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情了嘛,
你不就是嫌弃自己身材瘪了一些,所以……所以害怕穿上婷姨的衣衫,顶不出婷
姨那样的秀色罢。」

  客堂中吵吵嚷嚷的,杨宗志也没心思多听下去,只是想:「婷姑姑她一边说
自己的往事,又送了不少玩意给小丫头们,左右逢源,哎……她倒是尽了心了。」

  「杨公子,你别看婷姑姑平日里一幅大胆烟视媚行的放荡模样,实际上……
实际上她的内心保守的紧,有的时候就连……就连十二娘她也比不过。」

  颜飞花离去前的话语犹在耳边,杨宗志此刻品味这话,却是心头一酸,看样
子她已经全然接受了自己婷姨的身份,不但不奋起反驳,甚至……还要苦心经营
着不被别人厌恶唾弃,她幼时曾经被送入贱籍,到了此刻兀自还是放不开,的确
是……的确是还比不过李十二娘的。

  想到这里,杨宗志在心底里叫了一声:「婷姨……」

  出来,过去叫她婷姑姑,只不过因为她是妙玉坊的主人,这姑姑一称乃是对
她身份的别称,此刻她早已从了良,洗尽铅华,在自己心底冰清玉洁不亚于任何
人,怎么还能如此叫她,这番想法涌上心头,倒是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他不再
多想,而是转头向内走,迎面正好撞上顾磊。

  杨宗志扶开顾磊笑道:「小十四你作甚么呢,慌慌张张的。」

  顾磊手中端着热烫的茶盅,嘿嘿傻笑道:「九哥,我给各位九嫂子们沏茶呢。」

  顿了一顿,侧头看看客堂内,顾磊又道:「九哥,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对你
说。」

  杨宗志点头道:「嗯,什么事?」

  顾磊将他拉到无人经过的侧角,转头看看,才笑道:「就是前些日子你跟我
说可儿姑娘的事情,我都照你说的去作了,每天多多跟她接近一些,和她说些好
听点的话,她做什么事情,我就去默默陪着,哎……」

  、顾磊说到这里,脸色猛然变得沮丧,又道:「可是她却是没精打采的,即
便有时候理我了跟我说几句话,也全都在问你的事情,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
来,可儿姑娘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九哥啊,我年纪还小,有些弄不懂女子们的想
法,但是这可儿姑娘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敢作敢当,巾帼不让须眉……」

  杨宗志皱着眉头打断他道:「好了,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顾磊吸气道:「九哥,你还是把可儿姑娘也变成我的九嫂子吧,我虽然觉得
可儿姑娘从不伪装,真性情的可爱,可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让我知道自己一点机
会也没有,与其便宜了人家,还不如九哥你去把她……」

  杨宗志头疼的抢断道:「小十四,这事情日后再说吧,茶快凉了,你赶紧去
送茶好了。」

  说完不待顾磊搭话,飞快的溜进了内堂中,这座宅子坐落在鸿冶城西,内堂
的院墙后有潺潺的溪水流过,越往里走,外面熙熙攘攘的娇笑说话声便听着越小,
渐渐变得悠远,心头也能变得更为宁静。

  在洛都时,史艾可和柯若红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也正是因为有了那两个小
丫头,杨宗志方能抽身布置好了很多事情,他心头对这两个小丫头的印象已经大
为改观,只是一下子商怡婷和倩儿的事情涌上心底,让他应接不暇罢了。

  杨宗志走几步,来到庭院最深处的内室前,伸手推开房门,房中暖暖的熏了
炉火,此刻床上躺着一个沉睡的佳人,轻轻的薄被覆在其上,可难掩娇躯雅致的
曲线,炉火晃悠悠地一闪一闪,照在佳人紧闭秀眸的小脸,眼帘轻颤,睫毛卷曲,
看起来是如此的恬静宜人。

  杨宗志轻走几步坐过去,看着唐小婕清淡迷人的脸蛋发呆,见她受伤的右肩
已经被包裹住,呼吸均匀,甜甜的喷着处子香味,窗外不时传来流水叮咚的脆响,
杨宗志却想起那夜洛河边翻涌的浪潮,孤舟横在水面上,舟子中坐了三个小姑娘,
一支竹箭从对面呼啸而至……

  「哎……冤家啊,她性命是没有大碍,可是……可是……哎,人家已经尽了
力了。」

  身后传来何淼儿期期艾艾的声音,杨宗志回头一看,见她手中端着药盅,不
知何时走进来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杨宗志微微一愣,回头问道:「你说可是……是什么意思?」

  何淼儿担心的斜睨了他一眼,撇住小嘴道:「这位唐小婕送来的时候已经迟
了太多,虽然我想尽办法的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可是她的经脉受损厉害,
那条胳膊恐怕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何淼儿说到这里,隐隐有些不敢抬头看他,似乎心头甚为愧疚。

  杨宗志却是听得眉头抽动,回身看看沉睡如同静谧仙子的婕儿,再盯着淼儿
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

  何淼儿紧张兮兮的点了点小脑袋,抬头看杨宗志缓缓的坐下身子,表情竟是
完全呆住了,何淼儿凑过去俏声道:「冤家,你可别怪我,我真是尽力了。」

  杨宗志回头牵住嘴角,强笑道:「我怎么会怪你……」

  伸手抚了抚淼儿鬓边的秀发,面色却是变得更苦,回身看着唐小婕心想:
「婕儿本是位操琴的妙手,琴乐天籁闻名遐迩,若是她醒来后听说自己一只胳膊
再不能动弹,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弹琴独奏,她又会如何的痛苦啊。」

  想到这里,杨宗志只觉得嗓子一堵,忙对身后道:「淼儿,你先出去一会,
我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何淼儿呆呆的看着杨宗志的背影,见那背影越发萧索,她心头忍不住一酸:
「冤家他还是怪我了……」

  待得听到杨宗志这颤声的说话,何淼儿嘤的一声,飞快的跑出了房门,只留
下一阵香风暗涌,身后无人,杨宗志才敢将自己的脑袋伏在唐小婕甜腻的酥躯上,
嗅着唐小婕身上那麝人的味觉,牙关却咬的吱吱作响,过了一会……身下嘤咛一
声,唐小婕慵懒沙哑的嗓音忽然柔柔的响起道:「郎君你哭了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赶紧抬起头来,伸手按住唐小婕,惊讶道:「你醒了?」

  唐小婕噗嗤一笑,不好意思的腻声道:「其实……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我
不敢睁眼看人。」

  杨宗志奇怪道:「你怕什么?」

  唐小婕红着脸蛋道:「婕儿自作主张给你惹了麻烦啦,而这些女子们都是爱
护你比爱护自己的性命更重的人,婕儿……婕儿怕讨自己她们不喜,所以一直不
敢睁眼面对她们。」

  杨宗志皱眉道:「哪有这回事……」

  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愕,又道:「那你……那你岂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
伤势了?」

  唐小婕脆生生的笑道:「是啊,婕儿是咎由自取,这本就与人无关,婕儿只
不过是折了一条胳膊罢了,只要郎君你不嫌弃我,还像方才那样死死的抱着我,
我便觉得心满意足的了。」

  杨宗志担心道:「那你以后不弹琴了么,岂不是无趣的紧?」

  唐小婕娇笑道:「一只手也能做很多事情啊,可以抱着郎君,也可以给郎君
作好吃的,开心了的话,一只手说不定也能抚琴的呢。」

  杨宗志心头一疼,伸手抚摸在唐小婕迷人的瓜子脸上,皱眉柔声道:「傻婕
儿,你何必说这些好听话来安慰我,你若是想哭了,便到我怀里大哭一场,你这
么忍着,我才是真的担心。」

  唐小婕娇笑道:「坏郎君,我才不是这么忍着呢,其实这事我早些天就知道
了,那位何家妹子一直心头愧疚的紧,她以为我还未醒来,暗地里对我也说了好
些话,哎……她的心肠可真好,明明跟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她却是尽数揽上了身,
我看得出来,她是爱你爱的太厉害了,生怕自己有一点罪过惹你不开心,所以才
会这样自怨自艾的。」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方才害怕被淼儿看得自己忍不住要堕泪,
所以说话时语气生硬了些,只怕……现下里,淼儿才是躲在某个地方偷偷抹眼泪
的吧,唐小婕娇俏的睨视住他,低声道:「郎君呀,你去和那何家妹子好好说几
句话吧,不然婕儿心里面可也不好受。」

  杨宗志点头嗯的一声,忽然心头一动,沉吟道:「淼儿方才说你是经脉受损,
是不是?」

  唐小婕奇怪的眨了眨娇媚的大眼,腻声道:「怎么了?」

  杨宗志眉头跳动,不禁喜形于色,大喜道:「是了,我有法子了,明日我便
带你去求一位老神仙,经脉受损……别人也许无可奈何,他却定有法子医治,乖
婕儿,我便等着日后你每天弹琴给我一个人听啦。」……

            正文第446章名器之三

  吃过晚饭后,杨宗志便把筠儿和婉儿叫到了卧房内,一手一个,将两个温顺
的小丫头抱在怀中,一边用大手隔着衣裙,抚了抚秦玉婉日渐隆起的肚子,一边
在两个香喷喷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吟吟的道:「我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第一
嘛……就是那婷姨的事情。」

  筠儿娇笑道:「嗯,婷姨她自己都已经跟我们说过啦,大哥,婷姨人可真好,
她送了我一对镶玉的珠花,人家现在正戴着的,你看看……好看么?」

  她一面说话,一面侧过耳角过来,显露出秀发下的一只贵气珠花,筠儿的小
耳朵茸茸的,在这珠花的映衬下,看着更是耀眼诱人。

  秦玉婉点头笑道:「是啊九哥哥,婷姨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操心,漫说她过去
乃是受迫才会留在勾栏妓寨里,就只看她冰清玉洁的守着女儿家身子,这些年从
未真正的放荡无忌过,咱们便应当同你一样,对她是又敬又佩的,再说了,我看
婷姨她对你是真的好,方才吃晚饭的时候,你的嘴角上不小心沾了一粒饭粒,我
还没来得及伸手帮你去抹,婷姨她便抢着帮你抹下来了,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若不是时时关注着你,心里面疼着你,又怎么会作到这些细小处。」

  杨宗志听得眼神一嗔,本想说自己想要同娶商怡婷为妻的事情,就这样被两
个小丫头好心的堵了回去,他心下不由苦闷:「这事情总要找个好的由头出来,
不然这些小丫头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对那婷姨绝不仅仅是又敬又佩,而是又
爱又怜的啊。」

  筠儿将小脑袋滚入他半边身子里,娇声旖旎道:「大哥啊,你知道么,瑶烟
师姐她回西蜀去了。」

  杨宗志回过神来,静静的道至:「嗯?」

  暗想:「对了,这几天的确是没看到烟儿那丫头。」

  筠儿笑意入骨的道:「瑶烟师姐她倒是舍不得你,可又想回去和我爹爹说个
明白,所以啊,两相权衡最终还是选择回去跟爹爹道个别,然后再回来这里陪你
一辈子,她啊……临走时偷偷对我说,你是个坏家伙,明明对她作下了那些羞人
事,反而还要她自己回去跟我爹爹说明白,对她的事情好像一点也不急一样,咯
咯。」

  筠儿说了这话,禁不住抬头一看,大哥的俊脸上尽是尴尬的苦笑,她不觉有
些促狭的快意,便揉了揉他的脸庞,腻声道:「大哥啊,你到底对瑶烟师姐作了
什么坏事了,弄得人家那么火急火燎的呢?」

  杨宗志咳嗽道:「怎么她没跟你说么?」

  秦玉婉脆声腻笑道:「大坏蛋,清白女儿家谁敢把这事放在嘴边的呢?」

  筠儿小脸一红,肃下娇颜道:「对了大哥,这几日爹爹派人给我和姐姐送来
一封信,你要看看么,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她说完话,从杨宗志的怀中轻轻跳起来,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的跑出了卧房。

  筠儿径直跑到一边何淼儿的秀房旁,伸手拍门道:「姐姐,你睡了么?」

  过了好一会,幽静的房中也无一丝动静传来,筠儿害怕大哥久等,迟疑片刻
又继续轻轻拍门道:「姐姐……」

  正说话时,房门被人从内猛地打开,门中露出何淼儿清冷的面容,筠儿凑过
去一看,何淼儿一身紫色的长裙,穿戴尚且整齐,筠儿吐了吐自己滑腻的小香舌,
娇笑道:「我还以为姐姐你睡下了。」

  何淼儿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事?」

  筠儿听得一呆,姐姐前些日子不是好多了么,对自己也是有说有笑的,怎么
今日又犯老毛病了,对人家又这么冷淡起来了,筠儿讷讷的道:「我过来,是想
……是想来拿爹爹的信。」

  何淼儿蹙眉道:「你等等。」

  便只身回头去幽暗的卧房中取了书信过来,然后展手递给了筠儿,筠儿笑道:
「姐姐你不去我房中么,我正要把这信给大哥他看呢。」

  何淼儿委屈十足的红着眼眶道:「我……我才不去呢。」

  说完转身便要进房,筠儿无奈的摇了摇螓首,一时不知姐姐到底为了何事发
这么大怒气,又怕大哥等得久了,只能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何淼儿孤身坐在黑漆漆的床边,听到门外这声音不禁泣的一声娇吟,「冤家
呀,人家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可是……可就是没有半点法子嘛,你回来之
前,人家每日吃在那边,睡也在那边,就是怕你回来看到后不高兴,可你……可
你还是生气了。」

  何淼儿委屈的想要扑到秀枕上大哭一场,却又生恐自己的动静被人听见,只
得先吸气拼命忍住,然后去门边将木门合住,方要动手,忽然木门边闪出来一个
妖媚无双的身影,伸手拦住了门框,娇笑道:「这么早就睡了么?」

  何淼儿首先闻到一股酥人的魅香涌到自己面前,迎面看过去,透过门外不明
的灯火,便能看到一幅巨乳肥臀的腻人娇躯,此刻这佳人头上盘着慵懒的素髻,
在鬓边斜斜的落下来几缕弯曲的发丝,小脸雪白,勾人的媚眼却是绽放光彩,何
淼儿呆了一呆,期期艾艾的唤道:「婷姨……」

  商怡婷咯咯媚笑道:「怎么……不让我进去坐一坐么?」

  何淼儿虽然对别人都没有好声气,但是……这婷姨怎么说也是坏冤家的长辈,
算起来的话,也算是自己的长辈了,况且她为人和善,对自己也好言好语,还送
了自己一对手镯子,何淼儿总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得点头道:「婷姨快请进来
罢。」

  房中黑漆漆的,何淼儿闪身去点燃了烛火,然后看到自己方才趴着的床铺乱
糟糟一片,她忍不住小脸一红,又飞跑过去收拾了一下,才将商怡婷拉着坐在凳
子上,小声羞赫道:「让婷姨看笑话了。」

  商怡婷咯咯的一声,转头四处打探一番,又盯着眼前乖巧低垂着小脑袋的淼
儿看了几眼,暗叹:「嗯,这丫头是个内媚的素人呀,志儿他从哪里寻来这样的
宝?哎……小家伙,你怎么就不能让婷姨消停一会啊,心里面别别的,让人家这
般难受。」

  眼前的何淼儿虽然螓首低垂,可是转载她长腿细腰,淡紫色的衣裙下掩饰不
住的山峦迭起,偏偏她那美人脸蛋上却神情冷冰冰的,若不是外冷内热,又能是
什么?

  商怡婷吸气挺起酥胸道:「淼儿……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不喜欢婷姨啊,我
看你今日对我……一句话也没说过。」

  何淼儿登时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平日里都不喜欢说话,所
以自来说话就少,并不是对婷姨你有什么意见。」

  商怡婷倒是放心下来了,哦的一声,又满意的露齿笑道:「我看可儿她们那
些小丫头倒还在外面玩雪,玩的不亦乐乎,怎么你一个人却是孤零零的呆在房子
里不出去了呢,你方才在作甚么?」

  「啊……」

  何淼儿听得一呆,继而好像做贼心虚的抬手抹了抹自己洁白无暇的脸蛋儿,
商怡婷笑道:「怎么……哭了么?是谁欺负你了?」

  何淼儿慌张道:「没有,我没哭啊,只是……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商怡婷咯咯摇曳着酥嫩的娇躯,腻声道:「累了可不会抹脸蛋,而是会揉眼
睛罢?嗯,你既然不好意思说,那婷姨便来猜一猜好了,嗯……难道是我那不争
气的志儿,他对你不好了么?」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酸,耳听着商怡婷慈祥宁静的嗓音,不觉想起娘亲和师父,
她顿时大叫一声,「婷姨啊……」

  扑到商怡婷丰腴无比的怀中,泣声哽咽了起来,商怡婷一边揉着何淼儿细腻
的长发,一边和声道:「好了,好了,淼儿别哭了,志儿他怎生欺负你了,姨娘
来给你做主,若是他做的太过分,咱们就一道去……打他的板子……咯咯!」

  话虽如此说,可一旦真的要打杨宗志的板子,商怡婷只怕才是第一个心疼的
快死去的人了,说什么也要扑到杨宗志的身上,替他挨了板子,也不忍杨宗志受
到一丝的疼痛。

  何淼儿渐渐宁息下来,见商怡婷亮晶晶的媚眼盯着自己仔细的瞧,何淼儿脸
色一红,羞赫不依的娇痴道:「婷姨,你……你看什么?」

  商怡婷没好气咯咯笑道:「姨娘在等你说志儿欺负你的事情呢……不然还能
是什么?」

  何淼儿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红唇,拼命摇着柔腻的细腰,就是不敢发声出来,
商怡婷娇笑道:「还不说?难道又要姨娘猜一猜,好罢,这次我猜……是志儿他
不懂得心疼我家淼儿,他是个大咧咧的男子,作了十来年的军中人,所以有时候
对咱们女儿家的细腻心思理会的就不那么多了,你看看,我家的淼儿生的如此闭
月羞花,身材又这么好,志儿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羞,赶紧道:「我的身材算什么呀,婷姨你……婷姨你的
身材才是真格的好,我方才听见大家都在小声的议论,说是长得婷姨您这样的身
材,那简直要勾死天下间的男子啦。」

  商怡婷妖媚的格格一笑,酥胸顿时绽放弹起,腻声道:「淼儿,原来你也这
么会说话呀。」

  她说了一句,忽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气道:「身材长得再好又有
什么用,他又……他又会真的喜欢么?」

  何淼儿诧异道:「婷姨你说什么?」

  商怡婷回过神来,赶紧红着俏脸掩饰道:「咱们方才正在说你呢,对了,婷
姨看你双腿紧阖,额角云英不乱,看来你还没和志儿行过房罢,而婉儿那丫头甚
至都怀上了志儿的骨血,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对志儿有些怨言?」

  何淼儿呀的一声,惶声道:「婷姨你……」

  商怡婷狡黠的娇笑道:「看来我是猜准了,嗯,这事又有什么难,婷姨来教
你一些女儿家手段,保管你将那呆子一样的志儿迷得魂魄都找不着哩。」

  她今日与这屋中的所有小丫头们都打成一片,唯独这何淼儿对她寡言少语,
因此这会子商怡婷才会独独的来寻她,想要和她凑近些关系,此刻见何淼儿被自
己猜中心事,忍不住便想替她拿个主意,反正最后得了便宜的都是自己宝贝心疼
的志儿,又能投淼儿所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何淼儿却是听得眼神一黯,喃喃道:「没用的,我自己没用的。」

  商怡婷蹙起柳眉,狐疑道:「没用的?什么没用的?淼儿你在说什么呀?」

  何淼儿霎时芳心一凄,忍不住又扑到商怡婷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嗯……你爹爹信上说,他很想念你和淼儿两人……」

  杨宗志随手将厚厚的信笺翻了几页,回头对一旁乖乖斜靠在自己肩头的筠儿
笑道,秦玉婉在一旁素淡的说道:「九哥哥,你再看看下面。」

  杨宗志哦的一声,举目向下看去,随口念出:「入冬以来,天下乱势已成,
近日又听说宝贝筠儿和淼儿远去北方,爹爹心中实在忧虑难禁……当今之世,朝
中党阀之争愈演愈烈,北有强敌环伺,而那杨小子却仍是昏昏然,日日学他那桀
骜的爹爹所为,不知顺时应势,不懂防范于未然,再过一段时间,爹爹便要命人
关闭西蜀通往中原的索道,免得西蜀子民被中原战火波及,殃及无辜百姓,然日
日念叨两个宝贝远在北方天涯,凄身无所依仗,随时性命堪忧,爹爹便寝食难安
……」

  杨宗志一口气念到这里,心头一跳,额头冷汗涔涔,暗道:「看来西门松倒
是早有准备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便回头打趣笑道:「你爹爹对我倒是看扁的紧啊,似乎老丈人对不上小姑爷
了。」

  筠儿不依的啐了他一口,伸手无力的捶了捶他的肩膀,娇嗔道:「坏大哥…
…不许你这么说我爹爹。」

  秦玉婉轻咳一声道:「九哥哥,你也别大意了,西门教主这封信明着是送给
筠儿姐姐和淼儿姐姐的,实则……却是在给你提个醒,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杨宗志将书信收好在袋口里,叹息道:「怎么会看不出呢,可是……」

  秦玉婉咬住红红的唇皮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让人这般担心呢,九
哥哥,前些日子婉儿困顿的紧,你便什么都自作主张,一边命人悄悄将我们几个
送走,另一边却又只身去皇宫赴宴,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安排我们走的时候,
虽然留了替身应命,但是外人对你盯得也紧,万一这件事情不小心穿帮了,你留
在宫中便是遗祸无穷,还能有命出来么,你若是有什么事,可……可叫婉儿怎么
活呀!」

  秦玉婉这番话虽不客气,却是醍醐灌顶,杨宗志默然的点了点头,筠儿在一
旁不忍心的道:「婉儿妹子,大哥他……大哥他也是太过着紧我们了,将我们看
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所以定要使我们都安然无恙后,他才能放手去做事情的,
你就别怪他了吧。」

  秦玉婉脆声道:「筠儿姐姐,我不是在怪他,我只是担心他一时冲动酿成大
祸,哎……九哥哥他小时候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他冲劲的一面,现在他大了,收
敛的多,可这冲劲还是时不时会冒出来惹祸。」

  她说到这里,语气顿时为之一柔,耸着鼻尖道:「九哥哥呀,你可就是要做
父亲的人了,你不为自己想想,有时候……也要为婉儿肚里的孩子想想啊,前段
日子,你什么都自己拿主意,也不跟婉儿商量,人家便放过你了,可你日后再有
什么打算,一定要跟人家说说行么?」

  筠儿笑吟吟的摸了摸秦玉婉微微隆起的肚皮,娇笑道:「其实大哥也是想和
你说来着,只是看你那么瞌睡,每日里睡得跟小猪似的,他便又不忍心了。」

  秦玉婉听得小脸一红,啐了筠儿一下,才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杨宗志笑道:「未来老丈人的话虽说得不客气,但是句句在理,现下咱们是
该筹谋策划一下才对,筠儿婉儿,这个别院总不是长久之计,皇上既然对我起了
怨恨,自然会派人前来打听我的下落,一旦他切实知道了咱们的方位,再来人时
……就会是千军万马围城了,明日起,我要带婕儿出一趟远门,快则三五日,迟
则十天便能返来,到那时,咱们就换个地方,去更北的幽州城住一段时间,待得
中原宁静一些了,咱们再回滇南,过上山高皇帝远的太平日子罢。」

  筠儿和秦玉婉一道呆住,茫然道:「大哥,你又要出门了?你要去哪里?」

  杨宗志笑着抬起头来,眼前浮现出青山……白雪皑皑,那是自己也从未去过
的地方。……

  商怡婷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弯弯的媚眼瞪大,睁成了圆圆的满月,低声喟叹
道:「原来是这样啊。」

  「婷姨呀……到底……到底是怎么样啊?」

  头顶处传来何淼儿小声哆哆嗦嗦的说话,商怡婷抬头一看,就着背后的火烛,
看到这身材修长,细腰长腿的妮子,此刻娇躯轻颤的仰躺在秀床之中,两只长长
的玉腿蜷起撑在床沿边,而淡紫色的裙角却被推倒了细腰之上,裙下暗红色的亵
裤却暧昧无比的挂在两只长腿的腿弯,如此一来……腿心处那幽幽的秘境便一览
无遗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商怡婷红唇中喷出一股热热的香气,那腿心中便扑簌簌的好一阵娇腻的颤抖,
过了一会,何淼儿有些支撑不住,虽然用小手儿死死的捂住了小脸,但依然还是
羞得面红耳赤,手心中也好像是着了火一般,可何淼儿更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
也好像是着了魔一样,竟然会……竟然会答应让婷姨来瞧一瞧自己下身的,这事
情若是换在平日里,自己只怕早就已经羞臊的快要死去了呀。

  过了好一会,身下也无一点动静传来,何淼儿颤抖的嗓音透过小手间哆哆嗦
嗦的又传出来道:「婷姨,人家……人家快不行了哩。」

  「至宝啊……」

  商怡婷咯咯娇笑一声,腻声惊叹道:「淼儿丫头,原来你身怀这般的至宝,
却是以为自己有病在身,岂不让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么?」

  「咦……」

  何淼儿惊奇的摊开小手儿,见商转载怡婷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死死的盯着自己
的下身看了,便赶紧将长腿闭住,拢身团起了小小的亵裤,靠坐起来道:「婷姨,
你说什么至宝?」

  商怡婷妖媚一笑,眉飞色舞的道:「姨娘过去在教坊司的时候,曾经听老人
们说起过,这天下女子啊,怀有七种名器,这些所谓的名器都指的都是咱们女子
的勾人地,这世上的男子无论碰到哪一种名器,都是遍寻世间也难碰到的福气呀,
只因这样的女子啊,在……在床上都能将男子逗得死去活来的,却又让人万万无
法舍弃,一旦要是名声在外的话,更能招蜂引蝶,历朝历代的那些名花们,大多
便是此道中人。」

  商怡婷抿住嘴角咽了一口香腻的涂抹,继续对傻呆呆的淼儿道:「再说这些
名器的模样和称谓,姨娘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并未真个的见识到,没想到今日却
是当真见到了一位,咯咯!」

  何淼儿绯红着脸蛋,幽幽的啐道:「婷姨呀,你……你说的这些什么宝啊,
器啊什么的,淼儿都听不懂哩。」

  商怡婷促狭的腻声道:「那姨娘便跟你详细说说,这七种名器又叫春水玉壶,
比目鱼吻,重峦叠翠,朝露花雨,碧玉老虎,玉涡凤吸与水漩菊花。淼儿呀,方
才姨娘仔细的打量过你的,外面层层叠叠的挤了好几丝腻肉,将整个都包裹在里
面,男子若是不够强的话,根本无法将你那顶开,甚至……就算男子够强够壮,
可是你自己不懂得运用的话,也是幽门紧闭无法得其门而入,倘若妄图强行冲开,
只会将你那弄得伤痕累累,殊无半分的快意可言,你这便是如假包换的重峦叠翠。」

  何淼儿傻呆呆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心头倒是升起无限的希冀,小声道:
「就是呢,淼儿……淼儿也作过一次,可是实在是太过疼痛,淼儿受不住,才会
……才会这般的心里难过。」

  商怡婷咯咯掩唇娇笑道:「傻淼儿啊,其实这又有何难呢,你只需要如此如
此……」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小嘴凑到何淼儿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何淼儿听得一
惊,几乎从秀床上跳了起来,脸色绯红的道:「这……这怎么可以,淼儿不敢也
不会!再说……再说……」

  商怡婷斜睨着何淼儿红彤彤的侧脸,轻笑道:「那要不然……只有姨娘亲自
来帮你了,不然的话,你这般面嫩,这辈子都……哎……」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己的脸蛋也红得好像何淼儿,耳听着何淼儿死命咬住
嘴唇,捏着小拳头犹豫了好半晌,才转回头来坚定无比的道:「那……那就请婷
姨来帮帮淼儿,淼儿终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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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447章名器之四

  杨宗志和筠儿婉儿笑嘻嘻的说了一会亲热话,逗弄得两个小丫头都红唇薄腮,
脸蛋都快滴下血丝来,杨宗志低头在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各自嗜了一口,正要
继续腾出手做坏,忽然听到房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轻笑着,有人隔着木门拍门道:
「哥哥呀,快……快出来玩雪了,雪越下越大了呀!」

  听这声音清脆悦耳恍如铜铃,分明是史艾可那小丫头意兴盎然的说话,筠儿
咯的一声,首先耐不住脸子,飞快的逃离了杨宗志的魔爪,跑过来将房门打开,
抬眼见到史艾可,柯若红,索紫儿甚至那新来的李十二娘一道站在房门外,这四
个丫头各具特色,恍若门外争奇斗艳的开满了四色鲜花。

  筠儿笑道:「可儿你就放过大哥吧,他……他明日就要出门去了,今夜便让
他和婉儿一道说说话好了。」

  史艾可姣红着小脸,听了这话却是暗暗发愣,回头瞥瞥,方才那三个和自己
一道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丫头们都有些俏眸发直,脸色也期期艾艾的沉了下来,史
艾可忍不住从筠儿的肩头望进去,对杨宗志唤道:「哥哥,你……你刚刚回来一
会,又要去哪里寻乐子呢?」

  她一边回头瞥了一眼那英眉秀色半分不亚于自己的李十二娘,一边溜进房中,
拉着杨宗志小声幽怨道:「这趟我还没说你呢,你总是往家里带女孩子,到了现
在……这家里都快要装不下了,你还不满意么?」

  秦玉婉在一旁娇笑道:「这切次九哥哥他倒是有正经事的,我们……我们也
不好开口拦着。」

  史艾可没好气的白了杨宗志一眼,却又拿他没有半点法子,虽说他总是惹自
己恼火,可是他带回来的女孩子罢,一个赛过一个的多情美丽,就连自己用最最
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也实在说不出半分的不是来。

  远的不说,就说今次的婷姨和李十二娘罢,婷姨对人热情友善,为人又那般
成熟的风情万种,自己看见她也忍不住有些孺慕之情,就更别说这英气不让须眉
的李十二娘了,她的性子看上去有些大咧咧的,实则心细如发,和自己不过处了
一下午便投缘的紧,晚上和她一道玩雪时,她更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耍了一套剑
舞,乖乖的……那风韵无边的英姿看得自己都暗自咽了好几次唾沫呀。

  史艾可有些想生杨宗志的无明气,偏偏又拿不到他的痛脚,只得将自己的小
玉齿咬的吱吱喳喳的响,对杨宗志恨恨的呲了一回牙,杨宗志看在眼底,不由得
有些心软,想起日间小十四拖住自己说过的话,再看可儿时,眼神便多了些留意,
见到史艾可娇红着小脸,许是被大雪给冻住了,可这小脸两腮一红,却是在她那
男儿家一般的面相中平添了几许媚气。

  低头再一看,原来可儿到了冬日方自还穿着短裙,她的短裙子很有特点,白
裙子围腰锁了边,小和长长直直的被包裹在一条无限贴身的白裤子中,她的一举
一动,便都被着白裤子给凸显出来,小儿丰腴,长腿却是细细的。

  杨宗志站起来笑道:「好吧,你们在外面玩些什么,我也来凑个性子好了。」

  史艾可听得眉头大动,回头看看,见那三个小丫头都不面露喜色,忙拉着杨
宗志向外走,脆声兴奋道:「我们刚才在玩雪呢,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堆了好厚
的一层,我们推了雪人儿,还有……十二娘她还舞剑了呢。」

  「哦……」

  杨宗志颇感有趣的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处见李十二娘的身后果然别着长剑,
森森的耀着房内的灯火,想起她出远门时,衣裳器具带得很少,可这长剑却是随
身携带,看来自然是她最最钟爱的器物,便笑道:「那可算是你们有眼福了,李
姑娘一剑舞动四方惊,就连我也只是看过了一次,便再难忘记了呢。」

  柯若红拍着小手儿跳过来娇昵道:「是啊,十二娘的剑法舞的好看的紧,我
学剑这么些年,也从未见过有人舞剑能好像她这般,既实用又惹眼的呢。」

  李十二娘灼灼英气的秀眸中尽是反射杨宗志的倒影,此刻看他轻笑着走出房
间,唇眉齿动,每一下都让自己的心跳加速,方才史艾可夸耀自己,她倒是不以
为然,只因她过去在洛都时,这样的夸奖不知也经历了多少次,渐渐的已经习惯
了下来,倒是杨宗志那句「再难忘记了」却是让她砰砰心动,瑶挺的小腰也酥了
一截下来,脸蛋上却又偷偷爬上了一抹羞红。

  杨宗志走出来笑道:「过去我在军中行走的时候,时常听一些年长的老军士
们说起洛都公孙大娘的事迹,他们也大多道听途说,没几个亲眼见识过,没料到
我现下却能亲眼见到她的弟子传人,舞出剑气浑之法,总是有些荣幸的。」

  李十二娘激动的一抱拳,昵声道:「杨……杨公子,若你真是愿意看,十二
娘便再去外描一趟,我师父首创出剑气浑,也从未在雪地里舞过,十二娘今日舞
过一次,似乎有些感悟,还望杨公子你能指点一二。」

  杨宗志哈哈笑道:「指点不敢……」

  话正说到这,忽然身后一个得腻死人的嗓音咯咯传来道:「哟……这里怎么
围了这么多人呀,叽叽喳喳的将整个别院都要掀翻哩……」

  众人一齐回头看去,暗暗的灯火下,见到那狐媚的婷姨,一只小手亲热的牵
着何淼儿一道走过来,正笑吟吟的朝这边说话,柯若红跑过去娇昵的道:「婷姨
啊,我们正吵着要一起去看十二娘舞剑呢,你来的可好,就阂们一道去吧。」

  商怡婷伸手抚了抚柯若红圆圆的小脸蛋,暗自浮想:「这丫头可不得了,长
得这般幼颜模样的娇纯,可这身子骨却是快要熟的发腻了呀,哎……这等美色若
是放在妙玉坊中岂不要哄传四野……啐,商怡婷啊,你这是在说什么荤话呢。」

  妙玉坊早已是丢在脑后的过往事了,此生再也不愿提及,商怡婷眯着媚眼摇
了摇小脑袋,娇笑道:「好倒是好,不过眼下我受人所托,却是分不开身呀……」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眼神却是媚媚的瞥向了人群中的杨宗志,娇昵的唤道:
「傻志儿,你……你还不过来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依言走过去几步,点头道:「作甚么?」

  商怡婷伸手一拉身后紧紧躲避着的何淼儿,娇笑宠溺道:「淼儿找你有些正
经事,你先应付了她,再去和小丫头们玩玩就是。」

  杨宗志诧异的转头看过去,见到商怡婷一手稍稍用力,便将兀自垂着小脑袋
的何淼儿从身后拉了出来,此刻的何淼儿似乎羞怯的紧,不但杏眼紧闭,满面余
红,便是的娇躯上都颤巍巍的好似饮过了烈酒。

  杨宗志轻笑道:「怎么了淼儿,你找我作甚么?」

  何淼儿心底呀的一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而是用手死命的拉住了商怡婷的
胳膊,商怡婷会意的格格娇笑,忍不住凑过小脸去,在何淼儿耳畔吹气道:「乖
淼儿……你若是连这点脸子都拉不下来,姨娘就算帮你也找不到门道呀。」

  何淼儿听得银牙一咬,颤着嗓音发话道:「冤家呀,你……你先别顾着去玩,
淼儿找你有些私事说说。」

  身后的史艾可等人听了,顿时有些不乐意,嗔着大眼道:「淼儿姐,你要找
哥哥,等他回来了不行么?」

  何淼儿不知从何来了一股勇气,忽然伸手攀住了杨宗志的胳膊,拉扯着他拧
声道:「不要,他答应过我的,他从未对我食过言……」

  说罢牵着杨宗志飞快的跑出了房门口,向自己的卧房中跑了过去,只留下史
艾可等人兀自站着,目瞪口呆。

  杨宗志与何淼儿一道回了她的卧房,转头一看,卧房中点了一根温温的灯芯,
将这卧房打扮的分外雅致,再看身下的淼儿,杨宗志不哑然失笑,不过跑了短短
的几步路而已,此刻的淼儿却已是娇喘细细,剧烈的起伏着,仿佛累得够呛。

  杨宗志柔声笑道:「怎么了,淼儿,哦,对了……我要先给你陪个不是,方
才在婕儿的房中,我对你说话有些不敬,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何淼儿尽力的平抑住心头翻飞的漪念,酥着嗓音道:「哼……你也知道对人
家不敬呀,人家为了你真是费尽心机,你……你还要生人家的气。」

  杨宗志呵呵笑道:「我怎么敢呢,我方才……我方才实在是想大哭一场,可
又怕在淼儿的面前丢了脸子,所以才会那么板着脸孔跟你说话,哎……我这人的
确是太好面子,累了自己也累了别人。」

  何淼儿闻言心头一甜,不住缓缓依偎进他的怀中,抬头露齿娇笑道:「罢了,
既然你不是怪责我,我便不放在心上了,我只怕你恼我怨恨我,至于你是个好面
子的坏冤家,还是个不正经的大坏人,我……我都不放在心底的。」

  何淼儿这甜腻腻的酥音一落,两人身后房门边就传来噗嗤一声媚笑,两人一
道转过身去,便见到那前凸后翘的商怡婷掩唇娇笑道:「哟……这是在打情骂俏
的呢,这么亲密,说话也好不羞人哩。」

  杨宗志面色微微一愣,何淼儿却是忍不住跳开了他的怀抱,羞红着脸蛋去轻
捶商怡婷,还一边伸手掩住她羞臊的自己快要眩晕的话儿,何淼儿颤着嗓音娇声
求饶道:「婷姨啊,你……你怎么也来笑话淼儿了?」

  商怡婷咯咯捧腹笑弯了腰,香喘细细的扶着水蛇腰道:「好了好了,姨娘不
敢笑你了,你去做你的正经事罢。」

  杨宗志转头看个正着,不由得暗暗佩服商怡婷的为人手段,她今日甫一露面,
不但得了筠儿婉儿等人的众口称赞,甚至……就连这为人性子素来清淡冷漠的淼
儿也同她打的火热,看着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双手相牵,一个揶揄另一个却是
羞怯十足,杨宗志心头一动,暗自想:「她们说的正经事到底是什么?」

  果然……何淼儿听了这话,却是轻咳一声,牵着裙角款款走了过来,杨宗志
好奇的眯着眼睛看过去,见到淼儿眼神飘忽,似乎不敢与自己对视,她一身淡紫
色的小裙子,将她那高挑长腿的身段衬托的愈发得体,此刻佳人含羞带怯,杏眼
桃腮,偏偏让杨宗志的心头升起一股风情之色。

  杨宗志再转头看向商怡婷,心忖:「淼儿这模样甚为少见,难道是婷姨对她
……」

  方自想到这里,转眼见如豆灯火下,那商怡婷亮晶晶的媚眼也是一瞬也不瞬
的紧盯着自己,眼神幽幽,似乎带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神色。

  何淼儿走近过来,红着脸蛋小小声问道:「冤家呀……你……你答应过人家
的事情,到底算不算话?」

  杨宗志皱眉道:「哪一件事情?」

  何淼儿杏眼望着一旁幽幽的灯火,咬住唇皮道:「就是……就是那天你跟我
说,人家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没法把身子交给你,都是……都是意料之外,一
旦人家要是寻到了办法出来,你便……你便毫不犹豫的将人家的花丸拿走,这话
究竟还算不算数?」

  杨宗志听得一呆,倒是想起自己说过这么一席话,当时看到淼儿为这事忧心
忡忡,杨宗志便忍不住拿这段话慰藉了她一番,此刻她旧事重提,显然是有了主
意和把握,想到这里,杨宗志不由得又拿眼神去瞥商怡婷,见到此刻的商怡婷一
脸鲜活动人,一挺,媚媚的眼神微微的勾住,朝自己轻眨般的挑了一挑,似乎是
在对自己嗔怨道:「哼,坏家伙,还不是又便宜你呢。」

  杨宗志垂头对脸蛋几乎抵在上的何淼儿笑道:「原来你说这件事情,嗯,不
错,我的确是说过的。」

  何淼儿低声旖旎道:「那……那淼儿现在找到法子了,冤家呀,你可不能再
推辞了罢。」

  杨宗志低下头来,对着她的小耳朵笑道:「难道你这法子是从婷姨那取来的
么?」

  「吟……」

  何淼儿心头娇吟一声,顿时如同被他一眼看光了娇躯一般,扭着小蛮腰啐道:
「要你多管,你反正答应淼儿的事情做到就是。」

  杨宗志点头道:「也好,其实我早已不想放过乖淼儿了,可就是怕你受不了
苦楚,所以一直寻思着不知如何是好。」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酥,骄傲的抬起头来,眼神霎时绽放出动人的光彩,她一
边伸手温柔的给杨宗志解开领口的纽扣,一边缓缓梦呓道:「冤家呀,你可不知
道……你不知道淼儿等这一刻,等的有多么辛苦的么,人家想做你的女人,实在
是想的快要发疯了呀。」

  「等等……」

  杨宗志伸手拦住了何淼儿颤巍巍的动作,尴尬的抬头看了看那站在幽幽关闭
大门口的商怡婷,低头狐疑道:「婷姨她……婷姨她怎么也在这儿?」

  何淼儿羞怯答道:「婷姨她说,淼儿的那儿是叫个什么重峦叠翠,乃是一种
万里难寻其一的穴像,要破开这种穴像,要么自己本人有极大的毅力,可以克制
住心头的欲念,要么……便要找一个识货之人从旁协助,冤家呀,淼儿爱你爱的
发狂,要……要人家克制住心头的欲念,不对你动情,人家就算是死了也是做不
到的,无奈之下,只能……只能请婷姨过来帮忙。」

  杨宗志皱着眉头强笑道:「这个……这个……」

  门口幽暗处的商怡婷却是咯咯媚笑着道:「这个什么呀,可恶的坏志儿,姨
娘只不过见淼儿可怜,才会不忍心帮她这次,你……你当真以为姨娘爱看你们那
卿卿我我的不羞模样么。」

  她说到这里,幽暗灯影下的小脸忍不住俏红一片,忙低下头闪身走了几步,
来到一个早已布置好的轻纱后端坐下,腻声又道:「好了,姨娘就呆在这里,保
证……保证不会去看你们一眼,你们一会子到了紧要关头,淼儿你便出言叫我,
我自有主意帮你。」

  何淼儿乖乖的嗯了一声,抬头去看杨宗志,见他对着那片幽暗的薄纱后若有
所思,何淼儿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痴,环手抱住他的脖子,将无限妩媚的娇躯尽数
投入到他的怀抱中,娇声唤道:「冤家啊,淼儿……淼儿愿意将一切都给你。」

  杨宗志低下头来嘿嘿一笑,道:「那好,既然你们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再推
辞便算是矫情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抬起头来对着那薄纱后扫了一眼,垂头抱起淼儿丰腴的
身子,走到秀床边放下,嘿嘿浅笑道:「那我便来服侍我的乖淼儿!」……

  商怡婷猛烈的吸气平抑住心头的紧张和旖旎之念,娇躯轻颤着端坐在的坐榻
上,两只小手儿紧巴巴的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她听着杨宗志忽的一把横抱起了
淼儿,然后和淼儿一道走到了灯火通明的秀床边,接着传来了他那一声轻佻而又
怪异的说话声。

  商怡婷心头猛跳,暗道:「难道……难道志儿他果真知道了什么?」

  她的心思剔透,更加善于察言观色,此刻一幅小心思尽数订在了杨宗志的身
上,对他的关注和体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杨宗志最后这句话透过薄纱一飘
过来,商怡婷顿时便有所感悟。

  只是现下的卧房中气氛暧昧的紧,甚至周遭的空气也逐渐的升温,熏的商怡
婷小脸酡红一片,便是紧绷绷的娇躯上都慢慢酥软了下来,她委屈的撇了撇红彤
彤的嘴唇,一颗压抑了一整日的大大珠泪,却是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火红的腮边。

  如果说一开始答应帮助淼儿看看身子,完全是出于对淼儿的一份同情之心,
那么后来……渐渐的商怡婷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自己的思维说话行事越
来越不听控制,不但给清纯无依的淼儿细细的讲解那七种名器的来历,甚至……
还偷偷利用淼儿急于献身给杨宗志的心态,撺掇着她应求自己前来帮忙。

  「可人家是他的婷姨啊,是长他一辈的姨娘啊,人家心里头的苦,又能去对
谁诉说?」

  商怡婷芳心哀哀,强自支撑了一整天的笑颜顿时尽数敛去,她苦苦的蹙着眉
头,咬住红唇,痴痴的唤道:「志儿啊……人家不能跟你好,甚至……甚至连淼
儿都比不过的,她虽然是重峦叠翠之体,但是总算是还有法子的,可自己好端端
珍视了三十载的身子,却又怎么能尽献给你,你这……你这乱人心思的小坏蛋啊。」

  正在这时,薄纱的另一端传来了一阵低倒抑住的娇吟声,接着却又有一些小
小的啾啾声不断黯然响起,商怡婷从自己的幽幽心思中跳出来,拼命的不断提醒
自己:「商怡婷啊商怡婷,你可万万不能看上一眼,只要一眼……只要一眼,你
便要堕入魔障了,再也抽身不开了哩。」

  那边似乎传来何淼儿小小的娇昵求饶声:「冤家啊,唔……你快别亲我了,
你先去把灯火灭了,再要怎样,人家全舵你……」

  杨宗志嘿嘿笑道:「灭灯作甚么,我也正想看看所谓重峦叠翠到底是怎么样
的罕有,灭灯了岂不是无趣的紧?」

  商怡婷乍一听到这个低沉的嗓音,顿时只感到脑中轰的一声,再也无法进行
任何的思维,而是将一直紧紧闭住的弯弯媚眼睁开一道缝,转而向那灯火通明的
秀床边瞄了过去,这一看可不打紧,却是瞬间在她心头点燃了一团火,将她自己
焚的热突突的无法自制。

  薄薄的轻纱若有若无的挂在眼前,透过去可以轻易的看见到……秀两个半遮
半蔽的身子扭骨糖一般缠在了一起,其中一个素白一些的身子,淡红色的裙子已
经被人尽数褪下,的挂在了床头上,只剩下两条又长又直的长腿如同八爪鱼一般
死死的盘在了另一个身子的周围。

  而那另一个身子刚健之极,虽然还穿了锦裘作成的齐膝短裤,露出来的上身
却是棱角分明,在灯火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商怡婷看得一痴,尚未能生出任何
的反应,便感到自己的心头一迷,的羞人处忽然猛地张开,吐出了一股热热的媚
气。……

  回家了,家中一直断网,我这是用手机传上来的,慢死!

  ps:今天接到了翠微居的消息,说接到公- 安- 部指示,扫黄开始,一切
类似于樱- 唇,纤- 腰之类的词语都要被屏蔽掉,我晕,如果大家看这几章发现
什么语句不通顺的,那不怪我,都是被皇上干掉了,斯民之苦也!

            正文第448章名器之五

  「志儿啊……你……你也来亲亲婷姨!」

  商怡婷在心头茹诺的哀哀唤道,那薄纱尽处,灯火弥漫下的志儿可谓是坏到
了头哩,他不但死死的趴在淼儿香艳横陈的上,脑袋凑在淼儿的脖颈下肆意舔弄,
甚至……下面的两只手也半分没有老实下来,而是高高的将淼儿的长腿举起,灯
光一闪一闪之下,淼儿那幽幽紧闭着的鸿门边,甚至都能看到亮晶晶的丝液不断
淌下。

  商怡婷嘤嘤的一阵雪吟,不仅忘掉了自己心头一直残存的那丝怨怼之意,甚
至弯弯的媚眼睁大,眼神中尽都是羡艳失措的秀色,她眨巴眨巴秀眸,抿着红唇
暗道:「志儿啊,你……你这是故意的么,难道你知道了婷姨心中的不忿和伤怯
了不成,所以才这样变着法子来勾着姨娘,你可不知道……姨娘……姨娘根本不
起你这般勾弄的,你甚至只需要轻轻伸个手指头,姨娘就挡不住了呀!」

  对面秀的何淼儿许是被杨宗志逗弄的狠了,忽然尖声娇吟一下,翻起了羊脂
白玉般的娇躯,拢身将杨宗志反而压在了下面,如此一来,商怡婷的眼眸中便尽
是何淼儿姣好的背影,小腰柔细,秀腿却是出奇的长,她一边将杨宗志压在身下,
一边还顶下去,在杨宗志的胸口上挤做了一团雪腻。

  看不到杨宗志的身影,商怡婷的心儿忽的有些发慌,就好像一团压抑了三十
年的欲念,正要对着自己淳淳爱慕的男子绽放开来,却又被一盆迎头冷水浇了个
透,这感觉反倒还不如由头至尾便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商怡婷的身心都熟的发腻
发酥,此刻乍一被杨宗志点燃,哪里还可能平抑的下去。

  她的心思恍惚的一转,隐约回想起在那妙玉坊的秀房中,自己曾经对着李十
二娘皮囊中的泥人儿作下的羞媚事,彼时不过是个杨宗志的替身罢了,虽然小小
泥人儿做的极为神似,但总敌不过真人立在面前,尤其是那真人此正刻肆无忌惮
的轻薄着另一个娇美的少女,这对商怡婷来说不吝于一团大火铺天盖地。

  商怡婷嘶的抽了一口凉气,已一边听着那边的动静,一边却是颤颤巍巍的抬
起了自己的右手,这边薄纱后没有点燃灯火,黑黑暗暗的全不如那边灯火透明,
她的小脸红得发烫,却是咬紧嘴唇偷偷将那颤抖的右手伸向了自己的身下。……

  何淼儿已经被杨宗志给剥得只着片缕,透明的下流动着绯红滚烫的春色,她
正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根本不起杨宗志一点点的挑弄,甚至方才杨宗志只不过趴
在她的耳边脖颈下哈了几口热气,她便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完全忘了商怡婷还端
坐在这卧房之中的事情。

  何淼儿性子刚烈,已经到了有些紧张过度的境界,过去眼馋的见到筠儿,婉
儿,甚至那比自己还要小了好几岁的索紫儿都将处子娇躯献给了杨宗志,她才由
衷的感到了自己的心慌意乱,她这么十多年来一直都紧守住心扉,此刻一旦向一
个男子敞开,竟然投入得快要忘掉了自己的存在,一幅小心思里全都是如何对他
讨好,如何不要惹他恼怒抛弃自己的念头。

  她害怕自己最后步上娘亲那般的后尘,所以没将身子交给杨宗志之前,这事
情就好像梦魇一般笼罩在心头上,紧紧的压抑得她喘不过气,今日甫一从婷姨那
听到喜讯,她便忙不迭的催着杨宗志前来试一试,哪里会去想到这事情到底是那
妖媚剔透的婷姨故意所为,还是当真出自于她的一片好心。

  此刻何淼儿芳心畅快,又被杨宗志剥得几乎,她却是感觉不到一丝的凉意,
而是浑身火热赤红,不甘心的又将杨宗志反压下去,倒是主动的献起媚讨起好来,
说到底这羞人事她的确是等的太久了,以致于此时忘形之下,早已掉了她的本性。

  杨宗志感受到淼儿那火热的柔唇在自己的胸口上,自上而下的印了一片,小
嘴湿漉漉的喷出大股大股的媚香,他不由痒得哈哈一笑,低手捧起淼儿柔媚似水
的小脸,凑过去深深的嗜了一口,吮出淼儿娇腻的小舌尖,露在两人间百般的品
尝。

  淼儿的小嘴真甜,而且香液不断,滑腻腻的顺着她的嘴角,滴入了自己的口
中,又盛不下从自己的嘴角滚入了耳际枕头边,杨宗志咕哝一声吞咽了一大口,
忽然听到……不远的薄纱旁,似乎也传来了同样咕哝的一声,声音极为细小,方
一响起又被人死死的止住,只留下一串暧昧的余音。

  杨宗志心头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是放肆的在淼儿凹凸不已的娇躯上作
起坏来,只见他一会挤入淼儿紧压在自己胸口的中,轻撵慢挑,引得淼儿柔嫩的
娇躯在自己身上曲作了一团,接着却又径直插入何淼儿湿了一大片的中。

  何淼儿暗红色的亵裤尚未下,只隔着薄薄的布匹,便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亵裤
的中央湿得可以渗水,她的长腿玉质有力,这一感受到杨宗志那坏手的动作,顿
时羞怯十足的闭住了双腿,酥雅的双腿一阖住,腿心中尽是没有一丝缝隙容杨宗
志进入。

  杨宗志低着脑袋挤了几下,竟然半点不得其门,他不由得哈哈一笑,却又咬
到了何淼儿红艳艳的小耳朵边,先哈一口热气,接着一口重重的咬下,弄得何淼
儿嘤咛一声不耐的娇吟,这才伸出大舌头在那小耳朵旁深深的舔舐一番,何淼儿
的娇躯一颤,目光好一阵迷离,晕乎乎的便忘了防备,被杨宗志手下的奇兵抢入
了深谷中。

  随手扯下了湿淋淋的亵裤,杨宗志这才得意仔细的端详淼儿那天下少有的羞
人地,念想起前一回在丁山镇的营帐中,那日杨宗志喝的酩酊大醉,虽然与紫儿
和淼儿同床,实则半是清醒半是迷糊,此刻他耳清目明,晃眼看过去,就着轻闪
的烛灯一看,原来淼儿那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她的耻毛黝黑,却只在幽缝上留了
三角一簇,其余的地方清洁光光,几乎没有半点障碍,因此那幽缝的形状便能一
览无遗,只见蓬门紧闭,玉蚌的两旁凸出来一截细嫩的媚肉,将蓬门夹在当中,
蚌心处流水潺潺,滴落的满床都是。

  何淼儿被杨宗志大大的折开双腿,红红的尽露,她只敢死死的捂住自己火透
的小脸,颤巍巍的求饶道:「冤……坏冤家,我求求你别这么看了,人家……人
家……」杨宗志哈的一笑,点头道:「的确有些少见,原来这就是重峦叠翠了啊,
峦是深谷,翠却是酥肉,挡在外面不让人进去。」

  何淼儿听得芳心一痴,猛然变得大胆,放开捂在小脸的小手儿,却是束手一
推,将杨宗志又推倒在秀,她温柔妩媚的褪下杨宗志的裤脚,小脸悱乱却是一眼
也不敢多看,而是飞快的撑开双腿坐了上去,两人的接在一起,何淼儿只感到下
面一阵烈火燃烧,轻而易举的便能将自己融化掉,便咬着红唇试图更近的向上坐
了一坐。

  这一坐之下,何淼儿才是尖尖的嘶叫一声,蹙着眉头半蹲了起来,下面的羞
人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恍如第一次那触目惊心的感觉漫过全身,直到此刻……
她才算是幽幽的想起了婷姨的交代,转身向那薄纱后嗫嚅的娇唤道:「姨……姨
娘啊,你快来帮帮淼儿!」

  薄纱后古井无波,竟是久久不见回响,何淼儿心急之下,再也顾不了这么多,
而是扯着嗓子唤道:「姨娘啊,淼儿快要不行了!」

  薄纱后传来哟的一个惊声,接着却又有一些扑簌簌的声响,何淼儿心头暗暗
奇怪,脑子却也一时转不灵光,杨宗志躺在身下凑眼扫了一眼,见到商怡婷慌里
慌张的从薄纱后跑了出来,小脸幽红,步履却是蹒跚的紧,仿佛适才在锦榻上坐
的太久,站不起身来了一般。

  商怡婷赶紧跑出来,乍一见到这二人暧昧羞死人的姿势,却又飞快的啐了一
口,妖媚的小脸一拧,暗忖:「好没来由,商怡婷啊,你怎么能一边想着志儿,
一边做那事呢,如此下去的话,你不但心儿离不开他,便是……便是你的身子也
不开他的手掌了呀!」

  何淼儿屏住呼吸,浑身乱颤的半坐在杨宗志的身上,商怡婷跑过去只看了一
眼,顿时便觉得自己的目光被紧紧的吸住了,淼儿的雪微翘,更要命的是……那
雪下半遮半掩的露出了一截赤红的龙枪,笔挺的朝天冲起,正威猛十足的顶在淼
儿的雪股心下。

  商怡婷呀的一声,前冲的姿势忽的止住,而是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小霸
王啊,你不但年纪长大了,甚至……甚至是你那男子的坏事物,也变得这么赫赫
威风了呀,婷姨我……婷姨我……」

  何淼儿苦着小脸嘶嘶的腻声唤道:「姨娘,淼儿……淼儿好疼。」

  商怡婷才是眉飞眼跳的灵魂归位,媚眼倏地一亮,又凑过去几步,商怡婷柔
声强笑道:「好淼儿,你且忍住这一下,一会子你稍稍抬起些儿,放心的向下够
进去,姨娘帮你打开花褶。」

  何淼儿担心的道:「这……这行么?」

  商怡婷吸气顶起乳胸,媚笑道:「你只管放心,姨娘几时曾骗过你?」

  何淼儿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婷姨乃是花间妙玉坊的主人,多年混迹于欢场,
若是她都束手无策的话,那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献身给坏冤家了,那
自己活着……还能有什么意思?何淼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姨娘……
淼儿……淼儿要动了。」

  她说话间,用力稍稍的抬起雪儿,滞纳稍许,便嗯的一声重重的向下坐了过
去,就在她的鸿门即将被下面的龙枪刺到那一刻,商怡婷站在她的身后,却是飞
快的从秀发上取下了一根尖尖的发簪子,凑在白嫩的小手中,对着淼儿那深深的
股沟尽处刺了进去。

  何淼儿痛的一阵尖啸,却是感到繁杂的褶皱腻肉猛地如同花蕊般张开,紧接
着……自己的花径便能怒冲冲的龙枪刺了个对穿,深深的顶入到媚肉之中,只是
这阵痛楚一过,何淼儿竟是感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似的,却是再无半点疼痛传来,
紧紧窄窄的,挤满了杨宗志的,她此刻只觉得充实无比,何淼儿咯的一哭,向下
露齿旖旎娇笑道:「冤家啊,淼儿……淼儿从此时起便是你的妻子了哩。」

  杨宗志心头火气一冒,忍不住伸手攀住淼儿短短的细腰,飞快的向后一抽,
又全力的向上顶去,何淼儿腻声幽幽的一叫,快意道:「冤家,你再多些力,淼
儿……淼儿好酸呀!」

  杨宗志嘿嘿一笑,便依着淼儿之言飞快的上下动作,何淼儿经过初始的不适
应,到了后面便也能合着他的节奏抬起落下雪儿,如此来配合他的肆虐,渐渐的
……何淼儿高高的昂起小脑袋,一串串的丝吟从小嘴中迸射了出来,娇昵道:
「冤家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舒服的呢,淼儿快死了呀!」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那婷姨刺过了淼儿的雪之后,便呆若木鸡的站在秀
床边,既不退回去,也不凑上来,仔细瞧瞧,她的目光幽幽躲闪着看着自己和淼
儿的结合处,小脸通红,似乎是看的痴了。

  杨宗志嗔着眼神,倒是配合她一般,伸手将何淼儿高高的托起来,然后自己
半跪在秀,如此一来,自己和淼儿香艳无比的尽都呈现在妖媚无比的婷姨眼前,
商怡婷看得小脸殷红,忽的意识到什么,忍不住拿着媚眼纷乱的瞟向了杨宗志,
见到他快意无限的驰骋在淼儿的娇躯上,一脸邪魅的笑意,可即便是如此……印
入自己的心底,却也能引得秋水涟涟。

  商怡婷一时只感到地动山摇,小脑袋中晕淘淘的没有半分主意,想要向后退,
却是娇躯酥软无力,别说是好端端的走几步,甚至抬起一下小指头都是极难,可
就这么站在秀床边看尽春色罢,那……淼儿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啊,自己的使命一
过,自当原封不动的退出卧房去,可是……可是志儿啊,你知道婷姨有多想你么,
婷姨想的都快死了呀。

  商怡婷的芳心一凄,的儿剧烈的起伏,忽然感到自己便如那死去活来的淼儿
一样,浑身哆嗦的厉害,她的鼻息渐渐沉重,喷薄出大量的媚香之气,的幽门却
也好像淼儿那样,似乎被杨宗志狠狠的顶了进去。

  商怡婷拼命的阖住了圆润的双腿,害怕自己的丑态被杨宗志和淼儿看见,可
这般紧阖之下,下面那两片唇摩擦的愈发厉害,刺激的她几乎晕倒,正在这时,
秀双腿高举的淼儿猛地尖叫一声:「冤家……」

  然后虚弱无力的软躺了下来,商怡婷竟然感同身受,和淼儿一道剧烈的喷发
了起来,将自己的亵裤打湿了个透,湿淋淋的腻水儿顺着裤管滴落下地。

  商怡婷有些站立不住,娇躯摇摇晃晃的便要坠倒,秀的杨宗志小心翼翼的放
下淼儿,却是飞快的扶了过来,商怡婷心思一痴,讷讷的看着高大的杨宗志,颤
着红唇紧张道:「志……志儿。」

  杨宗志嘿嘿一笑,举手捏了捏她媚人无比的小小鼻头,凑近她的耳边笑道:
「你……你这多心的迷死人大妖精,我本来有许多事,许多话要对你说,可你今
夜这般作,我……我却反而不急着说了,嘿嘿乖乖的婷姨,这样你可满意了么?」

  「咦……」

  商怡婷虚弱的怯弱睨了他一眼,却是一时听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此刻倒也
难怪,她今夜为他猛潮了两次,方才薄纱后一次,此刻站在秀床边又是一次,小
脑袋中晕浪无比,转动的哪里有平日的三成快,商怡婷想了一想,只以为他这是
在怪责自己,她心下不委屈无比,抬起天鹅般的小脑袋来娇嗔道:「志儿,你…
…唔!」

  她一边抬头说话,面前的杨宗志忽然猛地低下头来,一张大嘴死死的盖住了
她香气扑鼻的小嘴,不但印在一起,甚至……杨宗志还偷偷的伸出舌尖,轻松无
比的破开了呆滞的商怡婷红唇,将她那颤巍巍的小给吮了出来。

  商怡婷脑袋里轰的一响,再也没了任何的思维,只晓得的闭上了秀色可餐的
媚眼,心中犹自不相信般的唤道:「志儿……哦,志儿……」

  她头顶的发簪子方才被取下后,此刻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便团下了腰际,在那
水蛇腰上微微打了个卷,这时被杨宗志又换了个姿势,娇躯半侧着向后仰倒,秀
发便真的如同飞流直下的银河水一样垂落。

  她呼吸急促的被杨宗志亲了几口,接着又眨巴着媚眼看了好几下,「这……
这的确是志儿吧,他……他真的在亲我哩。」

  她轻轻伸手捏了捏杨宗志的胸膛,那胸膛上棱角分明,极为健壮,而且火热,
更加不像是自己的幻觉,商怡婷的心底娇昵一唤,顿时感到那还未完全褪去的情
潮余韵,又被此刻尽情的一吻给催发了出来,她的娇躯轻颤,的凸起处下意识的
死死顶住了杨宗志的龙枪,上下厮磨几下,商怡婷心头轰的一声,顿时发觉自己
今夜的第三次又快速的接踵而至。

  前两次虽然也来的颇为畅快,但是……就算是合起来也比不过这最后一次,
现下的商怡婷被杨宗志死死的搂在怀中,她芳心满足之下,却又有些忌般的难以
自制,因此这一次便是又快又剧烈,甚至……就算她被咬住,死死的闭住了呼吸,
那一丝丝暧昧的声却还是突兀的响了起来。

  商怡婷心头猛跳,畅快之下却又想起这卧房原本是淼儿的卧房啊,自己……
自己做姨娘的怎么能在淼儿的卧房中发出这么羞人的声音呀,她无法离开杨宗志,
倒是飞眼过去瞥了一下,原来……初经人事的淼儿在方才潮喷之后早已经昏睡了
过去。

  商怡婷幽幽的松了一口气,却又是双手双腿死死的盘住了杨宗志,将他恨不
得都揉进自己的怀中,再也无法分离开才是快意,水蛇小腰一抖一抖的,的春水
全数喷到了杨宗志的腹部上,沾湿了一大片,却又顺着滑入了腿心中,凉凉的甚
为浓腻。

  直到两人这一口气都快要尽了,杨宗志才呼的一声放开了商怡婷魅尽天人的
肥,低低的喘息几声,迎头看过去,见到商怡婷的小脸上妖艳的绽放媚光,颤巍
巍的娇躯却是的没了一丝力道,若不是自己的一只手还扶在她那水蛇一般的小腰
后,她便会直愣愣的跌倒在地面上。

  杨宗志嘿嘿一笑,半抱着商怡婷将她扶到秀床边,伸开一只手将她凑到了昏
睡的淼儿身边,给她们盖上厚厚的棉被,甚至还趁着这当儿在商怡婷那高耸无比
的尖上抓了一把,低头一看,灯火下眼前仿佛睡了一对并蒂莲,左边一个清冷素
淡,右边一个却是妖媚似水,商怡婷的眼神迷离,弯弯的半闭住,似乎还未从方
才的余韵中透下气来,杨宗志放开她,转而在床边穿起了锦袍,略微打整一下,
低头再看一眼,却是轻哼一声,吹灭灯火翻身走了出去。

  黑寂中,商怡婷迷离的心思慢慢沉寂下来,「志儿……志儿方才那么霸道,
他到底是怎生想的呀,他……他可是受不住,一时意乱情迷,此刻却又后悔了么?」

  想想杨宗志似乎是说到过:「我本有很多事,很多话要对你说……」

  商怡婷满足无比的娇躯下,那颗小心思却是期期艾艾的浑然落不了地,「你
……你到底要对人家说什么呀,坏家伙,你怎么如此坏呢,便是自己的姨娘……
你也要不放过呀!」

  商怡婷想的心头一甜,却又有些难以拿捏住杨宗志的想法,这才感到一阵浓
浓的倦意上涌,她的打了个哈欠,凑在何淼儿香气淋淋的秀发边,不也一道沉沉
的昏睡了过去 .……

  想不到上周踉踉跄跄,这周却是轻舟已过万重山,1000票转眼拿下,多
谢大家的支持!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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