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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一辈子住在你的子宫里】【完结】 作者:我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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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

  我开始害怕看见韩炜了。一看见韩炜瘦小的身体我就想起小妹。她曾经也窈
窕玲珑,她曾经也古灵惊怪,可惜这一切现在已经化成一把骨灰。

  夜晚,皎洁的月光斜打在韩炜脸上,她面色惨白。突然睁开双眼盯着我看,
眼睛如同死尸一般一眨不眨,恍惚间她的脸变成小妹的面容,我倏地浑身触电般
哆嗦了一下,我立刻跳下床把灯打开,韩炜的脸恢复了血色,心仍然狂跳不止,
身体变得冰凉。韩炜走下床来问我:「你怎么了?」我咽了一口吐沫说:「我刚
才看见小妹了,她瞪着我们,她很生气,我觉得她在恨我。」

  她面露苦涩地说:「她不会恨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之后我不再
说话。她抚摸着我的前胸和后背说:「怎么这么凉?你在抖啊,你在害怕什么?」

  说完她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一行泪,她把脸贴在我的胸前,我立刻感受到一
小片温暖。随即她又把自己的上衣脱了,露出乳白色的蕾丝边的胸罩,紧紧地抱
着我,给我取暖。我却再也无法接受她的好意,每一次温存,我都有种巨大的犯
罪感,似乎小妹就在我的背后,无时无刻不在用那双晶莹的眸子注视着我。我把
她推开,低声说:「你赶快进去睡觉吧,别管我了。」我不敢看她的脸,把卧室
的门关上,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害怕得睡不着,我把吊灯打开,屋子里稍微
有了点生气,我点上一支眼,渐渐地,眼前模糊一片……

  韩炜把一百万转到我的帐上,我立刻取出六万现金,装在一个包里,很鼓,
很重。我把钱拿到安泉面前说:「你照顾小妹这么长时间,这六万块钱就当是报
答你的。」他鄙夷地看了一眼说:「你拿走吧我不要。」

  「是不是少了,我也觉得少,我没那么大的包,你跟我去银行去吧,你要多
少我取多少。」

  「你以为我照顾她是为了钱吗?」

  「你和她结婚不就是为了她的钱吗?你知道李宏基会给她一百万才跟她结婚
的吧。」

  他哼哧冷笑着说:「我觉得你都没资格和我说话。」说完昂首阔步地走了。

  看着他笔直的背影,我觉得自己龌龊无比。

  一个人的思想是什么样,他就把世界想象成什么样。高尚的人他的世界是高
尚的,龌龊的人他一生都活在龌龊之中。所有阶层的人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他
们却活得千差万别。

  公司的发票用完了,我在商场门口和小贩接头之后,顺势躲进商场里。出来
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小贩被一群便衣按在地上,包里的票据洒了一地。小贩挣扎了
几下,被便衣踢到在地,就此老实了。

  我的心嘭嘭直跳,似乎有十只手在抓我的后背,浑身上下变得滚烫滚烫。刚
才要是晚走几分钟现在就被pol。ice抓住了,真是命悬一线!

  我做在车里仍然心有余悸,我害怕pol。ice顺藤摸瓜,小贩把和他的
交易人都供出来,那我就在劫难逃了。

  突然觉得我是个走钢索的人,只能向前走,不能驻足,不能回头,万一失足,
摔下去粉身碎骨。

  回到家我撕扯着领带,虚脱地躺在床上,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她
身体向我这边攒过来,我向床边挪动着身子,她又向我这边挪了挪,我一转身差
点翻下床。这回我火气彻底烧上来了:「我说你怎么像癞皮狗啊,有完没完。就
不能让我好好休息吗?」

  她脸唰得一下变红了,过了一会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心情不好。

  今天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沮丧地说:「我惹麻烦了。」

  我把事情说给韩炜听,她皱紧眉头说:「你以后不要冒险了,下次交易的时
候我去。」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让你去的。」

  韩炜,我再也不能接受你的任何恩惠,你不能再对我好了,你对我这么好,
我恨不起来,只能恨我自己,只能增加我的愧疚。

  我心惊胆战地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梦见被抓的情
景,梦见在看守所受别人欺负,梦见我被判刑,多少年后我出来的时候早已经物
是人非众叛亲离。小妹的身影仍然在我脑海挥之不去,她那无辜无助的眼神总是
萦绕在我的梦里,每次梦醒我的身体都冒出一层冷汗,我的愧疚感与日俱增。我
被折磨得苍老了许多,镜子里的我面容惨白,神色恍惚,像一个很久不见阳光的
死尸。

  每天在公司忙完了我不想回家,扎进酒吧,咕咚咕咚得喝酒,一直混到酒吧
关门。袁向东说你要是再继续喝下去,我得收你的钱了。我一本正经地掏钱给他,
他推脱着说:「你以为我真的管你要酒钱啊?这酒是我的,胃和肝可是你的,喝
坏了可没人替你遭罪。」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觉得滋滋地疼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每天一回家气氛立刻压抑起来,我被那种气氛弄
得透不过气。所以我喜欢去酒吧,原来这里才是最好的归宿。我听着震耳欲聋的
摇滚,有时候下到舞池尽情扭动着身体,弄得大汗淋淋,用短暂的放纵忘却苦闷。

  我怕音乐声停止,那种没有预兆的戛然而止使我的空虚感无限膨胀起来,让
我有时间胡思乱想。我常常像哲人一样神经质地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到
底想要怎么样?

  我睡觉的时候会做梦,时常梦见小妹在花丛中追逐嬉戏,转过头来,七窍流
血,对我说,哥——我恨你,我恨你……一个激灵我醒过来,浑身哆嗦着,彻夜
不眠。

  小妹始终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碍,在我和韩炜之间,制造了一个鸿沟。

  晚上十点多,酒吧正在播摇滚,我接到韩炜一个电话,酒吧里太吵我听不清
楚她讲什么,匆忙挂了电话,之后我把手机关机,继续忘我地喝酒。我回家的时
候已经将近一点,客厅亮着柔和而暧昧的彩灯,韩炜郑重其事地穿着黑色吊带裙
子,显得性感而妩媚。桌子上摆着烛台,一瓶长城干红,一些炒菜。

  看见我回来满脸堆笑地说:「回来了。」

  「你干吗搞这些啊,今天是谁的生日吗?」

  「不是,你一定很饿吧,快来吃饭,都凉了。」

  我板着脸说:「算了,我现在又累又困,放在那明天吃吧,我想睡觉。」

  「等一下。」她叫住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们就是去年的今天
认识的啊,现在应该说是昨天了。这一年里我们经历这么多磨难才走到一起,我
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珍惜。你曾经说等你事业有了起色就会娶我,我知道你太忙了,
把这件事忘了,所以我们换一下角色,我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好吗?」

  「你想什么呢?小妹的丧事才办完不久你就想着办婚礼,不怕被别人笑话?」

  「那好,你不能让我无止境的等,你给我一个期限。」

  「期限?你以为婚姻是谈买卖呢?我不明白你那么着急结婚干什么?我们现
在住在一起和结婚有什么不一样?结了婚还不是照样柴米油烟,照样是庸俗地过
日子!」

  她突然流出眼泪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结婚?我是想要个家啊,一个真正
属于我的家。」她的声音配合身体颤抖着,楚楚可怜,我的心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家……

  我们家有四口人,爸爸,妈妈,妹妹和我。我最爱我的妈妈,她温柔善良,
我最讨厌我的妹妹,她总是和我抢东西……

  这是小学时候写的作文,题目叫做《我的家》。想到这里,眼泪倏地流了出
来。

  那个其乐融融地家,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家,已经破碎不堪,每个人的
内心都填满了悲伤。我不知道,从阴霾中走出来需要多少时间。有些伤痛永远也
不能抚平。

  「我们是罪人啊,罪人和罪人是不能结合的,这样生出来的子孙后代世世都
是罪人,永远都要带着一身罪孽活着。」

  她听后定定地看了我很久,眼神中尽是绝望。屋子里异常安静,我能听见她
越来越重的喘气声,许久她沙哑地说:「是我老了吗?我上不了你的床了吗?以
前你总是让我等,我其实知道自己不年轻了,等到我老的那一天你就会嫌弃我,
不要我了,可我还是抱着希望,抱着幻想,只因为有你一句话,我就可以等到你
娶妻为止,这样还不够,我就等到你妻子死了为止。就算我满嘴都是假牙,就算
我老到只剩一把骨头不能和你做爱了,我还是要等。」「你别……」我话没说完
自己忍不住眼睛湿润了,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失去控制。

  突然她声嘶力竭地喊:「你现在连那句话也反悔了,我还等什么?」

  说完她甩门而去,门发出荡气回肠的声响,仿佛某个绝望之人发自肺腑的鸣
叫声。

  我呆呆地站原地,许久才反映过来,立即跑下楼去追韩炜。等我出去的时候,
她的车刚刚启动,我追着跑了几百米,汽车在我眼前绝尘而去。

  我打电话给韩炜,掐断了,后来打了无数次,直至关机。

  我在黑暗的角落里坐下来了。疲倦,狼狈,可怜,我心里堵得难受,想想韩
炜刚草说的那番话,真想大声哭出来发泄一下。这个时候哭,没有人会看到。另
一种声音又在告戒:是男人吗?是男人就别哭,忍着。

  那时候是半夜两点半,大街上的路灯都昏昏欲睡,我走早空旷无人的街道,
总感觉后面有个人跟着,不禁打了个寒蝉。

  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酒吧找袁向东了。我沿着马路走了十来分钟后终
于拦到了车,到了酒吧之后已经关门了。我狠狠地踹了铁门几脚,扫兴地走了。

  当时的心情叫万念俱灰,我觉得自己太惨了,有家不能回,我坐回出租车里,
越想越委屈,鼻子开始发酸。司机问我:「你还想去哪?」我垂头丧气地说:
「开回去吧。」

  车行到楼下,我问:「在你车里呆着行吗?」司机惊异地看着我,眼神似乎
在说,这个人有病。

  我就在出租车里,时不时地看着楼上的灯亮了没有。一夜没有合眼。

               (六十三)

  在我最倒霉的时候,又接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表哥打电话给我说,石狮那边
发到北京的衣服都是压在仓底的旧货,质量低劣,积压在超市里卖不出去,再这
样下去超市会要求退货。听后我的心凉了。我终于明白那个老板为什么如此痛快
地答应给我货,经历了这件事我真正体会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的含义。

  第一次交易经验不足,我太麻痹大意了。以后我就知道,商场上不能讲义气,
也不能相信义气。

  我告诉表哥东西便宜点卖,能收回多少钱是多少钱。价格被一降再降。我算
了一下,大概缩了一半的水。

  那天我情绪极其低落,我又找不到韩炜,生意、感情上的失意都憋在肚子里
不得排遣,神经紧绷得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下午,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我想好好睡一觉,我太累了。我不知道韩炜
会不会回来,我希望可以见到她。没想到一进门看见韩炜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东
西,客厅中央摆着一个大皮相。我惊慌失措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走吧。」她平静地说。「其实是你恨我吧,你觉得小欣是我害死的,是
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对不起小欣,我可以走的,我不希望
你难过。」

  我一是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见我没反应加快了收拾的速度,翻箱倒柜
弄得叮当响。由于我昨晚没睡好,脑子昏昏沉沉的,疲惫,憔悴,一碰就能倒,
失去了哄她的耐性。我走上去,掰开她的手,把衣服扔到沙发上,说:「你别闹
了,你以为你是孩子啊,动不动就弄个离家出走,然后我像哄小孩一样把你哄回
来,你觉得有意思吗?你觉得生活没意思想增加点乐趣是吧?」我一口气说完,
还为自己道破她的把戏而沾沾自喜。她却不反驳,定定地看了我好久,终于把我
看得手足无措。她肃穆地说:「我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撒娇,
我做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既然走,就没打算让你求我回来。」

  听她这样说,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不是闹着玩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原来很善解人意,我一张嘴你就知道我想
说什么,你绝对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而现在,你明明知道我很累很烦,却
总是火上加油。我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我……」我突然眼圈一红,哽咽了。

  「我总是口是心非,我经常说错话,说过之后自己都忘了。我知道昨天说了
不该说的话,让你难过了,那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现在就道歉,你别生气好吗?
你别走好吗?」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我以前太疼你了吗?你永远都长不大,
永远都要我宠着,我只比你大一岁,不是比你大一倍。要知道,我就算比你大,
我也是女人,女人永远都希望有男人疼!你不能总是让我迁就你啊。我想任性一
次,可以吗?我想让你在乎我一次,行吗?」

  听了她的话我惭愧不已。女人天生就应该被男人疼爱,而我却总让韩炜哭。

  这一次,即使是她无理取闹,我也抛开面子,求她回心转意。

  我立刻扑到她身上,抱紧她,对她说:「你别走,你给我点时间好吗?我答
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你不是想结婚吗?我早就想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登
记,我爸妈早就盼望着你这个媳妇了。你要是走了,世界上还能去哪里找一个像
你这么体贴我维护我的人?你一旦走了,我想你的时候,我到哪里找你?」

  她突然趴在我怀里呜呜地哭,眼泪和鼻涕全蹭到我的衣服上了。

  我缓缓地把她抱上床,轻轻压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抗拒,而是配合着我,很
快她的下体润湿一片,我知道她需要我了。那一次,我们同时达到高潮,这是以
前性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的。事后我摸着她的肚子,发现她的小肚微微隆起,我吓
了一跳,她竟然有小肚子了!记得以前她的肚子很平,摸上去平滑细腻,让人爱
不释手。而现在,千沟万壑,粗糙松垮,不再光滑。我不忍心再摸下去,摸了会
心疼,不动声色地把手拿下去。

  女人总有一天会变老,我只是没想到韩炜会老的这么快。

  我看见女秘书身材窈窕,没有一丝赘肉,忍不住问:「你多少岁?」说完觉
得不妥,继续说:「对不起,我有些冒失。」

  「没什么,我二十二。」

  「二十二,真好的年龄。」

  年轻的女人对自己的年龄不会讳莫如深,仿佛是一种资本,一种炫耀。

  和女秘书比起来,韩炜真的不年轻了,她已经过了最好的年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不化装不打扮,衣服穿了几天都不换。饭了懒得
做,只是喜欢吃零食。

  从前那个活泼时尚的女人不见了,她变得和一般家庭妇女一样庸俗。

  我怕她憋坏了,去美容院给她办了一张季度美容卡,又去健身房办了一张会
员卡。给她之后她只是放在抽屉里从来也不用。

  后来我给她报了一个去青岛的旅游团,让她去放松放松心情,我告诉她的时
候,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说:「你不喜欢去就不去吧,
这个随便你。」她突然饶有兴致地说:「去,干吗不去。我很长时间没旅行了,
你对我真好,我刚想干什么你就帮我干了。」

  我们相视一笑,一室春光。

               (六十四)

  她走的那天晚上我去找袁向东了。他看见我闷闷不乐少言寡语,他狠拍了我
的肩膀一下,把我吓得灵魂出壳,一口酒喷到了地上。「你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你们家那位刚走你就开始想她了?看你这出息。走,今晚趁她不在咱们好好
玩玩去。「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清心寡欲。

  我说:「行了吧你,你都结婚了,别犯浑了,要是被你们家白苏知道了,还
不得自杀啊。」

  「结婚怎么了,结婚就不能有人身自由啊?这么长时间对着一个女人哪个男
人不厌烦?你今晚肯定得陪我,别扫兴!」

  我被他拉起来,我也半推半就地跟他去了。

  我们去了红作坊歌房,这是我们以前经常来地方。以前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消
费比较低,现在又回来是因为对这里有亲切感,试图在这种风月场所寻找久违的
温存。这里的小姐大都是流动作案,更新换代很快。以前认识的人都不在了,唯
有老板娘是熟悉的,熟悉的笑,熟悉的腔调,看见谁都抬举地叫一声老板,满脸
挂着廉价的笑。我们又习惯性地进了最末一个房间,我发现房间已经重新装了墙
壁纸,曾经熟悉的已经不再熟悉。老板娘列兵式的调出甲乙丙丁,我来不及看,
随便用手指了指甲女和乙女,其他的两个人悻悻走了。

  甲女在我身边拣了个位置坐下了,乙女没有选择地坐在袁向东身边。

  相互简单介绍之后乙女对袁向东说:「东哥喜欢喝什么酒,我给你倒。」袁
向东一把把她拖到大腿上,一脸邪气地说:「我天天喝酒都喝腻了,今晚不想喝
酒,想吃了你。」乙女听完一脸妩媚地笑。

  那天晚上袁向东和乙女表演到十二点,我一直在旁边当看客,看着两个人耍
宝。甲女可能看出来我兴致不高,在我身边不吭声,我对她的印象很好,我就喜
欢她适时的沉没。

  从红作坊出来袁向东对两个女的说:「咱们找个地方吧,今晚你们也别回家
了。」我说:「我可不奉陪了,你带着她去酒吧吧,我回家了,我累。」

  他摇头晃脑地说:「得了,你少来,你今晚要是不陪我我就认为你有问题。」

  他在两个女人面前说话毫不遮掩,我有些丢面子,为了证明我没有「问题」,
我只好顺从。我说:「那就一起去酒吧吧。」他忙不迭地摇头说:「肯定不行,
白苏要是搞个突然袭击我就死定了。」停顿了一下,他说:「你家里没有人是不
是?」我立刻明白过来了,他绕了一大圈子就想说去我那。

  「走吧。」我摆了摆手,我们钻进一辆出租车里。

  在车上袁向东首先给白苏打电话报道行踪,他说我心情不好今晚在我家陪我。

  白苏似乎不相信,给我打了个电话加以求证,最后说了一句:「哦,你们好
好玩吧。」语气生硬而艰涩。我觉得袁向东这个借口太差劲了,凭着女人的直觉
肯定知道我们的勾当。只不过白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我们分别睡进了两个房间。对面房间的灯很快就灭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甲女还比较主动,她撒娇地拉我起来,想帮我脱衣服,我还是不动弹,我不
想浪费一点力气。我在想要不要保持一点原则,不和她干了,反正我的欲望又不
是很强。但转而又一想,我又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没必要
禁锢自己,反正领出来都要给钱,不干白不干。

  于是我猛地抱住她,我们在床上缠绵起来。

  第二天早晨把那两个女人打发走后,我和袁向东坐在沙发上抽烟。他的眼神
游移不定,空洞无神,突然把头转向我,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意思吗?昨晚那样的有意思吗?」我笑着问他。

  「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构造,真没意思。没意思,但是我有需要,白苏怀孕
了,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能碰她,怕胎位不正,我真憋的慌啊。」

  我首先是震惊,白苏又怀孕了,她冒死给袁向东生孩子,我对她由鄙视到崇
敬。我相信她对袁向东完全掏心挖干了,为了赢得爱不惜孤注一掷,用生命做赌
注。不管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犯过什么样的错,今天她做的一切足够赎罪。

  我真心希望袁向东以后能一心一意对她,珍惜她。可我又不能对袁向东说什
么。

  我有什么资格道貌黯然地说教?我们都是一类人,都是爱偷腥的猫。

  我看了一下表,将近九点,我起身说:「你在这睡觉吧,我得去公司了。」

  袁向东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太阳透过窗帘射进来一缕,把他的脸照得鲜活。

  我刚一走出门,看见韩炜坐在楼梯上,手扶着栏杆,眯着眼睛,呆若木鸡。

  我后背发汗,好象有一桶凉水往我头上倒。

  她觉察到我出来了,睁开眼睛看着我。她目光呆滞,有很重的黑眼圈。

  我虚弱无力地说:「你怎么……」

  她平静地说:「我根本就没有去,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我想知道你趁我不
在会做些什么,看来我还是太了解你了,哈,我一猜就中。」

  「你昨天晚上在这坐了一夜吗?」我有些心疼她。

  她冷笑着说:「我只是拿我的东西,昨天晚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就没进去。」

  我已经面如死灰。她径直走进门,袁向东惊愕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韩炜走
到沙发前顿了顿,瞅了袁向东一眼说:「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告诉白苏。」

  「别告诉她,她现在怀孕,不能受刺激。」

  谁知道韩炜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泼了袁向东一脸的水,我和袁向东都目瞪
口呆。

  「你明明知道她怀孕了你还出来找女人,你知道女人怀孕有多辛苦吗?你这
样做良心上能过得去吗?」

  我走上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朝她脸打了一巴掌。「你可以这样对我,
但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朋友。」

  我没用多少里力,但她还是捂着脸哭了。「你有这样的朋友,你们都不会有
好结果的。」

  袁向东说:「韩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海天。全是我的错,其实昨
天他根本不想,是我拖他下水的,你要骂就骂我吧,别告诉白苏怎么处置我都行。」

  「你走,你永远都别让我看见你!」韩炜发疯似的叫着,边叫边把袁向东往
外推。

  袁向东走出去的时候,耷拉着脑袋,满脸憋得通红。

  韩炜把她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件一件往皮箱里塞。我把她拦住。「对
不起,我这是最后一次犯错误,以后我会改,我已经改了,这次绝对是个意外。」

  「你不用改,我知道你喜欢自由,喜欢放纵。男人的本性是鹰,不是鸽。我
害怕改变你,改变一个人,是需要负责的。我早晚会有变老的那一天,到时候,
我拿什么给你?我现在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我不能满足你了是吗?」

  「我……」听她这么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仿佛一切退路都被她堵死,
步步为营。

  「这次我不是有心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你
只相信你看到的是吗?那好,你就相信吧,我除了这次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
事,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的清白。有些事真奇怪,只能证明你做过,却无法证明
我没有做过。已经发生的事我说什么也不能挽回了,我发誓仅此一次,以后不会
发生这种事了。」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每次都给我希望,却没有
一次实现的。我不再年轻了啊,男人越老越成熟,越有魅力,女人越老危机感就
越强。你长了一岁,身价就提高了几倍,我长了一岁,意味着我的资本越来越少,
我害怕啊,我害怕三四十岁你风华正貌的时候,我已经满脸皱纹,那时候我还有
什么资格和你站在一起!」她顿了顿说:「我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将来了。」

  阵阵酸楚从心底涌上来。我心酸,沮丧,落魄,心疼。

  过了一会,她的眼泪安静地流下来,她巡视了一下屋子,指着窗帘,她尽量
维持平和地声音说,这个窗帘是我亲手选的,它是我的东西。她走到电视面前说,
这个我每天都看,它也是我的东西。然后走到冰箱前说,这个也是我的,最后坐
在床上,用手摸了摸被单说:「我每天都睡这里的,我忘不了那种感觉,它也是
我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断断续续的,因为她早就泣不成声了。

  我看见她哭我的眼泪也快出来了,我咬着嘴唇,抬头看着天花板,不让眼泪
掉出来。

  韩炜,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说出这些让我哭让我难受是吧?

  我看她坐在床边,猛然间扑到她身上,我试图脱她的裤子,她拼命挣扎着,
眼里充满了泪水,虽然她用尽全力,但还是被我征服了。就在我想有下一步行动
的时候,她突然四腿一瘫,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哀莫大于心死。

  我的左腿放在她的两腿之间,能感觉到她的腿冰凉如水。我把头靠在她的胸
前,隔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我说:「我们一辈子这样好吗?我们一辈子这样好不好?」

  她面无表情地说:「让我走吧。」眼泪戛然而止,我知道她的心已经坚硬如
冰。

  我只是想在她身上多呆几秒,记住我曾经无数次压在她身上的感觉。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猛地落了下来。韩炜,即使有一天不爱,即使
记忆被岁月侵蚀光了,即使我已经记不得你的模样,我仍不会忘记那种感觉:我
曾进入你的身体很深很深。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我能明显感觉她吃不消了。我抹了把眼泪从她身上下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柜子边,取出一打的东西交给我。她说:「这些是
增殖税专用发票,都是手写版的,一共是六百万的价税,等你把这些用完估计已
经捞不少了,到时候你就收手吧。我没办法再帮你弄了。以后你不要去冒险,你
能逃得了一次逃不了永远。逃税这口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很聪明,你千万不要
有事,你能答应我吗?」我接过东西的手始终颤抖着,眼圈里又含满了泪,她什
么渠道来的这些发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我千方百计不想欠的那个人,注
定要一辈子欠她的了。

  「你以后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是吗?我想你的时候可以去那里看你吗?」

  她不置可否。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一定要还你的,有朝一日我事业有成,我要把一半的
钱都给你。」

  「你欠我的承诺,你拿什么还?」

  我愣在那,思绪万千。

  「不要轻易说这句话好吗?不要轻易对任何人说,我会娶你。对于任何一个
人来说,如果你做不到,这句话都是很伤人的。」她说这句话时,凄凄艾艾。灰
暗的灯光洒到她的脸上,她的刘海投下阴郁的影子,她说的那句话清幽深远,其
中的潜台词我至尽才懂。

  她拖起箱子要走,我的脚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意识。

  刚走出了门口,我以为折磨到了尽头,哪知道她突然转身,满脸挂泪地说:
「你忘不了我了,真的,想忘都不行。」说完转头走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凄凉,楚楚可怜。韩炜,就凭你这句话,足够我回
忆一生了啊。

  门砰然关闭,一股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寂静,这哭,像是婴而落地那一刹那
从发自肺腑的暴烈声,惨烈,持久。

  我倚在门上,身体失去重心,滑到地面上。刹时间热泪滚滚,抱头痛哭。

  在我出生之前,睡在我妈的子宫里,避开了时世间纷扰。虽然二十多年来,
我早已忘记那种感觉,或者从来都不曾记得,我仍很向往那个宁静的地方。在我
筋疲力尽的时候,远离喧嚣,进入子宫,安静地睡着,永远都不醒。不会再有伤
痛,我又变成出生前,那个完整的我。

  韩炜,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当我苍老得快要没入夕阳余辉的时候,我还要听你说:「累了吗?累了就住
进我的子宫里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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