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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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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三章 驭虎狼之地

  杜辅公的眼睛锐利而深邃,楚欢倒有一种被对方看透的感觉,只能笑道:“杜先生莫非觉得率土之滨,并非王臣?”
  
  杜辅公抚须道:“若是天下都是皇帝的臣民,那么为何会有安国公之乱?为何安国公一党,只是跟随汉王,而不是跟随皇帝?”
  
  楚欢一怔,顿时语塞。
  
  杜辅公哈哈一笑,道:“人性难测,自古以来,每一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性情,也都有各自的手腕。”顿了顿,缓缓道:“大人知不知道蛇蜕鳞?”
  
  “蛇蜕鳞?”楚欢一时没听明白。
  
  “蛇会冬眠。”杜辅公道:“冬眠之后,蛇会将最外面一层皮囊褪去,那一层皮囊束缚了它,让它很不舒服……当蛇鳞褪去,蛇就等若换来了新生。”
  
  楚欢皱眉道:“杜先生的意思是?”
  
  杜辅公莫测高深道:“其实人也一样,有时候换一换人,会觉得更好掌控,就好像皇帝手下的臣子,许多都是跟随他打天下才享受荣华富贵,也才拥有权势,这些人难免会骄纵一些,皇帝……!”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含笑道:“不管如何,在杜某看来,大人调往西北,不管是否是太子有心想要断掉齐王的一直臂膀,对大人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楚欢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孙子空刚才说西北条件恶劣。”杜辅公眼睛明亮,“其实他说的没错,莫说现如今,就算是当初,西北的环境一直都十分恶劣,西北民风彪悍,士绅的势力强大,并非谁都可以在那里生存下去。但是正因为如此,任人吞噬的羔羊在那块土地之上,很快就会被群狼撕咬成粉碎,只有真正的虎狼,才能在那片大地生存下去……大人,你自问你是羔羊,还是虎狼?又或者说,你想率领一群任人吞噬的羔羊,还是想要统领虎狼之群?”
  
  楚欢只是笑道:“我喜欢虎狼!”
  
  “所以大人去了一个好地方。”杜辅公含笑道:“其实大人这个时候前往西北,时机也是恰到好处!”
  
  “杜先生,你这是说笑了。”楚欢苦笑道:“西北流民遍野,匪患成灾,就连军队如今也称得上是一盘散沙……缺钱少粮,我实在不知道这个时机有什么好处!”
  
  杜辅公淡定自若,指着一面墙壁道:“大人,如果这是一面铜墙铁壁,请问大人能否一脚将其踢塌?”
  
  楚欢失声笑道:“莫说是铜墙铁壁,便是现在的石墙,我也不能一脚踢塌。”感觉杜辅公话中有话,问道:“杜先生,你这话的意思是?”
  
  杜辅公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问道:“那么杜某再问一句,如果这堵墙支离破碎,已经是残垣断壁,大人想要踢塌,是否就容易得多?”
  
  冇楚欢顿时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明白了,杜先生……当真是幽默。”
  
  杜辅公肃然道:“其实杜某所言,并不幽默,所谓时势造英雄,如果西北没有目下的乱局,大人也未必有机会被调用到西北,即使被调用到西北,大人是外来人,想要在西北当地立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西北三道,天山总督朱凌岳,北山总督肖焕章,包括之前的西关道总督陆玄,这几个人都是西北土生土长的人,除了三大总督,其下的诸多官吏,也大都是任用西北当地人,便是当年威风一时的护国大将军风寒笑,那也是西北人,大人你想,你是西山道人,如果西北铁板一块,你想要在西北立足,将何其困难?”
  
  楚欢越听越惊讶,他知道杜辅公不是泛泛之辈,学识渊博,可是却想不到此人对西北的情况竟然是如数家珍。
  
  他本就对杜辅公心存几分尊敬,此时更是肃然起敬。
  
  “杜先生,如今西北各方势力混杂,据我所知,北山道与西关道两地士绅矛盾极深,你是否说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西关与北山的争斗,由来已久,当年西北五大诸侯国,互相征伐,所以西北内部,也是派系林立,争斗jī烈。”杜辅公缓缓道:“西关七姓,当年更是盛极一时,只是西梁入侵,西关七姓遭受重创,是否能东山再起,已经是未知之数,不过大人到了西北,坐镇西关道,少不得还要和这七姓打交道,如果能与他们打好关系,得到他们的支持,那么大人在西关立足,当无任何问题。”
  
  楚欢听到“西关七姓”,心中哑然失笑,只觉得造化弄人,自己的生命轨迹,冥冥之中似乎充满了诸多巧合。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西北当差,当初在云山府时,遇到落魄的苏氏一族,楚欢也只是因为琳琅的缘故,对苏氏一族稍加点拨,虽然接触不深,可是双方却已经结下了渊源,他从未想到,自己当初无心之举,反倒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道路,苏氏一族得到了自己的帮助,自己前往西北,他们未必不会帮忙。
  
  “大人笑什么?”见到楚欢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杜辅公不由一怔。
  
  楚欢当下并不隐瞒,将相助过苏氏一族的事情告诉了杜辅公,当然并不说自己是看在琳琅的面子上,杜辅公听后,双眉舒展,拍手笑道:“大人做了一桩善事,却是种下了大大的善因,有了这段渊源,杜某相信大人在西关会顺利得多。”
  
  楚欢整了整衣裳,起身来,拱手道:“杜先生,楚欢此行前往西北,凶吉未卜,前途未知,先生能跟在我身边,是我莫大的幸事!”
  
  杜辅公也急忙起身,拱手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人救我于牢笼,一直以礼相待,没有丝毫轻慢于我,杜某虽然不才,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人日后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杜辅公敢不从命!”
  
  楚欢与杜辅公四眼相视,忽然间都大笑起来。
  
  杜辅公离开之后,楚欢想着府里还有一个人需要知会一声。
  
  林黛儿女扮男装住在府中,她并不出来走动,楚欢倒难得一见,心中想着该如何安顿林黛儿,如果林黛儿同意一起去往西北,楚欢自然是欢喜,只是这女子个性很强,能留在府中,也是楚欢好言相劝,才说服她留下。
  
  楚欢并不是蠢人,其实他心里有时候就怀疑,林黛儿倔强的性格,竟能听从自己劝说,在府中住下,恐怕并不简单。
  
  林黛儿与皇帝的仇怨,此生不可能解开,楚欢知道,能够让林黛儿生存下去的动力,恐怕就是要杀死皇帝,她能够在府中住下,固然是有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但是楚欢最大的怀疑,便是林黛儿很有可能是在等待时机。
  
  楚欢出了厅,往林黛儿院子过去,忽听得旁边传来声音,却是一处假山后有声音传出,清晰听到素娘声音道:“……那老爷已经决定要离开京城吗?”
  
  孙子控声音传来道:“是,夫人,师傅已经吩咐小的和你说一声,要准备收拾东西,可能这几日就要离京去西北了。”
  
  “子空啊,那西北是不是很远啊?”
  
  “很远。”孙子空道:“我上次回来,一路上都走了大半个月,夫人,那边可有些吓人,比不得京城繁华安定。”
  
  “那你师傅为什么还要同意?”素娘有些急道:“咱们在京城安家还不到一年,花了那么多心思,这要是走了,咱们这宅子还有店铺都怎么办?这些东西又带不走。”
  
  “师傅说了,能用得上的装车带走,用不上的就找人卖了。”孙子空道:“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也不能带太多东西。”
  
  “哎,要说用得着,家里有哪一样用不上?”楚欢背负双手,微探头去,之间假山后面不远处的一处水池子边上,素娘正在与孙子空说话,素娘看上去颇有些不舍,正留恋地看着四周,“子空,你说这宅子咱们能不能卖掉?”
  
  孙子空摸了摸脑袋,笑道:“夫人,这宅子是朝廷赐给师傅的,只怕……只怕是不能卖的……!”
  
  素娘顿时大失所望,“这么大的宅子,就……就不是咱们的?”
  
  “师娘不用担心,师傅到西北是去做总督,到时候宅子比这个还要大。”孙子空呵呵笑道:“师傅在京城,还要听别人的话,到了西北,师傅就是土皇帝,谁也管不了他……!”
  
  楚欢皱起眉头,素娘却忧心忡忡问道:“那你刚才不是说你师傅调到西北,是有人在背后害你师父吗?”
  
  “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孙子空摸着脑袋道:“按理说师傅从户部侍郎变成总督,好像是升了,不过这京官应该比地方官要吃香的多。而且京城繁华,哪里像西北那样死气沉沉……不过话说回来,在京城师傅还被人管着,到了西北就自冇由得多,哎,夫人,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一些……!”
  
  素娘却是道:“子空啊,我不能一直跟在你师父身边,可是你总跟在他旁边,一定要用心保护他,可千万别让他被人伤害。”她娇艳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楚欢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中暗想,要保护自己,恐怕再多十个孙子空也未必有用,不过这俊俏小媳妇对自己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倒也让楚欢心中升起一股子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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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二四章 两个条件


  楚欢到得林黛儿院内之时,并不是想象中的冷冷清清,屋内倒是传来说笑声,楚欢心下奇怪,背负双手靠近到窗边,窗户打开着,只见林黛儿一身锦衣,一只手负在背上,另一只手则是握着一支狼毫,微微弯着身子,正伏案写着什么,在案几边上,珍妮丝和布兰茜正靠在旁边。

  “林公子的字写得真好。”金发美人布兰茜娇笑道:“林公子,你是不是读过很多书?”

  林黛儿头也不抬,只是道:“略通笔墨而已,两位姑娘要学习汉家文化,找我也是不成的,需要请一个真正的儒师。”

  “你们中原的文化博大精深,我们姐妹一辈子也学不会的。”布兰茜道:“只是跟着林公子学习写字,林公子,你写的字真漂亮。”

  布兰茜看上去兴致十足,珍妮丝却是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俏脸上倒是有一丝尴尬之色。

  楚欢见得林黛儿丰神俊朗模样,她男扮女装,玉面俊俏,看上去还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佳公子。

  “珍妮丝,你说,林公子的字漂不漂亮?”见珍妮丝似乎另有心事,布兰茜忍不住轻轻扯了扯珍妮丝衣角,“你要看着林公子写,这样才知道怎样下笔!”

  珍妮丝蹙起柳眉,林黛儿却是微微抬眼,嘴角划过一丝笑容,眼角余光陡然瞥见窗外有动静,斜视一眼,见到是楚欢站在窗口,微皱眉头,却并不扭头,只是淡淡道:“楚兄为何站在窗外?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一坐!”

  姐妹花这才发现楚欢过来,布兰茜脸上有些泛红,楚欢已经饶进屋内,不等几人说话,已经含笑问道:“你们在学写汉字?”

  珍妮丝脸上尴尬之色更浓,拉了布兰茜手臂,道:“我们……我们是过来看林公子写字。”低着头,就要向屋外去。

  布兰茜有些急道:“他又不是老虎,他来了,怎么就要走吗?”可是珍妮丝低着头只向外走,布兰茜终是被她拉了出去。

  楚欢往边上一张椅子坐下,见林黛尔依然低头写字,轻轻笑道:“看来林……林兄的魅力很不凡,连她们姐妹对林公子的才华也是欣赏有加。”

  “这就是普通人和当官的不同。”林黛儿平静道:“普通人要以才华吸引她们,而楚大人看上她们,只需要将她们养在府里,这金屋藏娇,果然是很多男人喜欢做的事情。”

  楚欢尴尬道:“莫要胡言,我若是金屋藏娇,也只是将你藏在了屋里。”

  林黛儿粉脸一热,抬头瞪了楚欢一眼,阁下狼毫,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这话很奇怪。”楚欢笑道:“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林黛儿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楚欢几乎没有见到林黛儿笑过,这个娇娜的女人,就像是一块冰疙瘩,从骨子里总是散发着一股寒意,楚欢暗想林黛儿不笑就有几分风情,若是能红颜一笑,定是风情万种,也不知道自己此生有没有机会看到她展颜一笑。

  他每次都有心活跃气氛,调笑着让气氛能够轻松一些,只是林黛儿总是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楚欢总觉得有一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

  “我要去西北。”楚欢想了一下,终于道:“不知道你的意思!”

  “去西北?”林黛儿微蹙眉道:“要去多久?”

  “也许很快,也许要好几年。”楚欢道:“我要去西山道赴任。”

  林黛儿明白过来,冷笑道:“狗皇帝将你丢到西北去了?”

  “你可以这么说。”楚欢无奈道:“我过来找你,是想让你跟我一起走……我知道你会很犹豫,不过这一次希望你能听我的,千万……!”

  “好!”林黛儿点头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林姑娘,你不要回答得这么快,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楚欢下意识地以为林黛儿一定会拒绝,已经准备好说辞,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回过神来,有些惊讶道:“你……你说什么?”

  林黛儿面无表情,“你让我考虑一下?原来你并不想带我一起去。”

  楚欢尴尬道:“没有没有,只是我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痛快答应。”有些狐疑道:“林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样子像开玩笑?”

  楚欢虽然心下将信将疑,但是林黛儿张口答应,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点头笑道:“你是江湖女侠,一诺千金,既然答应,自然不能反悔。”

  “随你去西北,并非不可,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林黛儿平心静气道。

  楚欢犹豫了一下,他实在不知道林黛儿提出的条件会不会与皇帝有干系,却还是问道:“什么条件?”

  “我随你去西北,但是你要给我一辆马车。”林黛儿凝视着楚欢的脸,虽然是男扮女装,但是黛儿那张俏脸依然是秀美得很,“我不求马车有多好,但是一定要稳稳当当,从京城往西北去,千里之遥,我可不愿意颠簸而去。”

  楚欢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却原来这般条件,眉头微微舒展,含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会专门给你安排一辆马车。”又问:“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

  “到了西北之后,也想如今这般,给我一处单独的地方。”林黛儿若有所思,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却还是轻轻道:“我不想被人打搅,你刚才说若要金屋藏娇,便藏着我,你就当是将我金屋藏娇就好……!”

  楚欢奇道:“你……你说的条件就是这两个条件?”

  林黛儿淡淡道:“莫非你以为我会让你帮我杀死狗皇帝?楚大人,你尽管放心,要杀狗皇帝,我也用不着你帮忙,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楚欢苦笑一声,心中却是对林黛儿提出的条件感到十分奇怪,这两个条件,甚至算不得条件。

  他本以为劝服林黛儿去往西北,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可是今日竟似乎没有花费什么气力,心下啧啧称奇,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可是到底怪在哪里,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见楚欢还在想着什么,林黛儿问道:“楚大人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林黛儿语气有些生硬,楚欢知道不好相处,只能起身道:“那你这两日就先准备一下,或许不出几日,咱们就要动身。”

  林黛儿淡然一笑,道:“楚大人觉得我需要准备什么?我孤身一人,说走就走,不需要准备什么。”

  楚欢无奈叹气,只得离开。

  府中上下都在准备着,不能带走却又值些银子的,尽数变卖,楚欢也在户部将差事交托了过去,马宏这几日倒是精神抖擞,以前他看到楚欢的时候,只是皮笑肉不笑,但是这几日却是皮肉俱笑,那是发自肺腑的高兴,而且连说楚欢英年才俊,才德兼备,如此人物,本是户部的栋梁,楚欢一走,就等若抽走了户部的脊梁,言辞之中,表现出惋惜。

  楚欢自然少不得说马宏才能出众,统领有方,户部在他的手底下,必能井井有条。

  双方是在友好且和睦的气氛之中度过了共事的最后几日,临别之际,马宏更是摆了几桌酒,将户部大小官员聚在一起,为楚欢送行。

  当最后一次从户部衙门出来之后,马宏亲自送到门口,遥望着楚欢离去,马宏的脸上禁不住显出得意之色。

  太子想要砍了齐王的一条臂膀,却便宜了马宏,让他日后可以在户部乾坤独断,一想到终于走了一尊瘟神,马宏浑身上下通泰无比,心中已经想着下一步是要将齐王党的郎毋虚也赶出户部,到那时候,自己可就真正地可以主宰户部了。

  楚欢差点忘记瀛仁上次说起,太子要在他临别之前设宴,为他送行,就在他万事俱备,准备进宫向皇帝辞行,太子府的人已经来到,请楚欢前往太子府。

  楚欢不知道太子的真正用意,但是对方既然都派人来请,自然也不能拒绝,准备的是晚宴,但是午饭刚过,楚欢就被带到了太子府。

  这是楚欢第二次来到太子府,虽然称不上轻车熟路,但是已经有了熟悉感,在半道之上,楚欢脑中就想到了琉璃夫人,入府之后,心中却也情不自禁想着今日是否能够见到琉璃夫人,那等国色佳人,任谁都是难以忘记,楚欢虽然没有什么邪念,但是能够在临别之际一睹这样的佳人,倒也不失为一件愉快的事情。

  太子府的仆人并没有将楚欢带到厅中,反倒是直接将楚欢带到了太子府的后花园。

  太子虽然之前一度失宠,但是太子毕竟是太子,太子府的气派,也不是其他王公贵族可以比拟。

  楚欢的府邸本就不小,素娘初到府中的时候,单独逛府,有时候还能迷路,可是与太子府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太子府的规模,比起楚欢的府邸,足有四五倍,真要将太子府的每一个角落逛完,恐怕也得一天的时间,而太子府的后花园,便占了整个太子府面积的一半。

  说是后花园,等到楚欢来到这所谓的后花园,才觉得后花园这个称呼实在有些不贴切,花园多的本该是花草树木,可是太子府的后花园却十分的稀少,反倒是许多地方极为空旷,楚欢已经遥望见远处的一处空旷地上,正有数匹高大骏马正在飞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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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二五章 忠仆


  场边有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楚欢瞧见正有几人在上面坐着,遥望见琉璃夫人似乎也在其中,一袭青色软袍,琉璃夫人似乎对青色有特别的青睐,楚欢每次见到她,虽然衣裳各有不同,但似乎总是如同嫩草般的青色。

  太子府的仆从将楚欢领到高台边上,早有人禀报,太子转视过来,含笑道:“楚大人,本宫等你多时了。”

  楚欢拱手行礼,已经见到齐王站起来,招手道:“楚欢,上来,太子哥哥安排了马术表演,一起过来看表演。”

  楚欢上到台上,见到上面人并不多,太子坐着轮椅,齐王在太子右侧,在太子左侧,竟豁然坐着汉王瀛平。

  楚欢心下有些吃惊,万万没有料到汉王也会在这里。

  汉王身边垂身站着一人,楚欢倒也认识,那曾是齐王府的老管家,汉王瀛平倒也是衣衫齐整,但是表情麻木,神色呆滞,靠在椅子上,呆呆看着高台之下的马术表演,楚欢过来,瀛平甚至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

  琉璃夫人是站在太子身旁,聘婷多姿,云鬓齐整,青丝如墨,楚欢上来之时,琉璃夫人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丰姿冶丽,那一双眼眸子深邃如水,却又温暖如春,绝世容颜浮现如此温和的笑容,让人心中为之一暖。

  楚欢上前拱了拱手,太子抬手道:“不必多礼,坐下吧。”目光重新转到马场上。

  楚欢落座之后,与齐王相视一眼,随即带着疑惑看向汉王,齐王已经解释道:“太子哥哥派人去将三哥接过来,怕他一直呆在府里不出门,会病得更重。”

  太子淡淡笑道:“老三虽然一直不满意我这个大哥,但我们毕竟是兄弟,他今日这个样子,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楚欢心中暗想:“你想看到的应该是他死在乱军之中,又或者被皇帝赐死吧?”只是这话自然不会说出来。

  气氛有些压抑,楚欢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太子的性情与当初的汉王果真是不同,汉王当初意气风发,门前车马若市,但是太子显然低调许多,以前被皇帝冷落的时候,太子府冷冷清清,如今汉王倒台,太子府内依然是一片安静祥和,不明真相的人,倒真以为太子不问世事,过着闲云野鹤一样的恬静生活。

  楚欢上次听说太子要设宴为自己送行,倒没想到会是今日一番场景,如果撇去自己,便是三位皇子的小聚了。

  “老三心气太傲,可是本宫并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太子缓缓道:“他如果能恢复过来,本宫心里其实很欢喜……!”看向瀛仁,轻声道:“瀛仁,你可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我带你们出去狩猎?”

  瀛仁感叹道:“记得,我记得我们能学会骑马,都是太子哥哥所教。”

  “你虽然聪明,但是自小就顽劣一些。”太子含笑道:“比起你三哥,你的耐心要差了许多。你三哥无论学什么,都会用心去学,而你总是不用心,我记得老三比你先学会骑马,你还怪责本宫没有好好教你……!”

  瀛仁苦笑道:“瀛仁顽劣,那时候没有少让太子哥哥操心。”

  “真想和你们一起纵马驰骋。”太子轻叹道:“只是我此生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看向瀛平,沉默一阵,才道:“瀛平喜欢骑马,所以本宫今日安排马术表演,是想让瀛平看到之后,能想起一些什么……!”他轻轻问道:“老三,你记起什么了吗?”

  汉王瀛平依然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皮子都没跳一下,目光涣散,太子说的话,他显然是一句也听不见。

  “琉璃,你说咱们有没有法子让老三好起来?”太子抬起手,握住了琉璃夫人白皙娇嫩的小手。

  琉璃夫人幽幽道:“汉王殿下神智失常,想要恢复,并不容易,他受到的刺激太大……!”轻叹一声,声音婉转动听,“或许让汉王经常接触一些曾经的事情,会对恢复他的病情有帮助。”

  太子微微颔首,终于看向楚欢,笑道:“楚大人,本宫知道你这几日就要去西北赴任,临去之前,过来说说话。”

  “臣下听凭太子吩咐!”楚欢起身转过身,拱手道,看上去十分恭敬。

  “不必如此。”太子含笑道:“有人说本宫举荐你去西北,是有心要针对瀛仁,是要砍断瀛仁的一条手臂,不知你们是否听说?”

  齐王瀛仁脸上微微色变,他心中确实是这样想,可是却万万没有料到太子竟然会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反倒是楚欢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笑道:“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那些无稽之言,不加理会,便会销声匿迹。太子殿下与齐王殿下情同手足,臣下看在眼中,至若砍断齐王殿下手臂,真是荒谬之言,而且臣下才疏学浅,庸碌之辈,也万不敢当齐王殿下臂膀之称。”

  瀛仁也不是愚笨之辈,楚欢这样一说,他明白过来,已经冷笑道:“太子哥哥,外人的闲言闲语,你还当真在意?父皇既然下旨让楚欢前往西北,那也就是说父皇觉得楚欢是当下解决西北困境的合适人选,太子哥哥和父皇所见相同,都是为国谋事!”

  太子笑道:“你们这样想,本宫就放心了。”温和地看着瀛仁,道:“瀛仁,本宫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本宫只在乎你的想法。本宫是个废人,自我不能走动那一天开始,我就从没有想过继承父皇的大业,老三太心急,处处针对本宫……可是到最后,却落得如此光景。瀛仁,你不用学老三,也不必将本宫视为对手,本宫早就对你说过,本宫会向父皇请辞太子之位,而你……是继承父皇大业的最佳人选。”

  瀛仁忙道:“太子哥哥,我……我不会……!”

  “不必多说了,本宫只想兄弟之间和和睦睦……!”太子苦笑道:“不要以为本宫是在装模做样,如果你换成是本宫,凡事都要依靠别人,你也不会对太子之位有兴趣,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如何去照顾大秦江山?本宫已经很累了……有些担子,还是你帮着本宫去挑吧。”

  瀛仁听得太子情真意切,一时间有些迷糊,实在不知道太子所说是真是假。

  “本宫有了琉璃,就有了一切。”太子紧握着琉璃夫人的手,“瀛仁,今日让你们过来,一来是让老三出来透透气,二来是为楚欢送别,这三来,是向你们说明白,该是你的,一定会是你的,本宫抢不来,什么太子党、齐王党,历朝历代,党争只会伤及国本,本宫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大秦刚经外患,内忧再起,早已经比不得当年的盛况,正是国家危难之时,如果这个时候你我兄弟依然针锋相对,朝臣明争暗斗,伤及的是父皇,是大秦,我大秦必将危悬一线!”

  瀛仁道:“太子哥哥,瀛仁不敢和你争斗,也不想和你争斗,太子哥哥说的是,党争只会伤及国本,你我兄弟同心,必要让大秦国富民强。”

  太子欣慰点头,再次看向汉王瀛平,道:“田侯!”

  一人幽魅般到得台上来,拱手道:“属下在!”

  “扶汉王殿下过去上马。”太子缓缓道:“他最喜欢骑马,我要让他恢复过来,就从马上开始……!”

  瀛仁忙劝道:“太子哥哥,三哥这个样子,只怕……只怕骑不得马!”

  “老三五岁就开始跟本宫学习骑马,他五岁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难道做不了?”太子摆手道:“田侯,扶他下去!”

  汉王身边老管家急忙道:“太子殿下,汉王他……!”见到太子神情变得冷峻起来,老管家后面的话硬生生缩了回去。

  田侯此时已经上前来,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汉王的肩头,汉王本来呆若木鸡,当田侯的手碰到他的肩头,汉王惊叫一声,“有鬼……不要杀我……有鬼要杀我……!”他神情因为恐惧而扭曲,身体瑟瑟发抖,田侯看向太子,太子微微颔首,田侯已经横腰将汉王抱起,在汉王惊恐的叫声之中,到得马场上,表演马术的骑士已经退开,田侯使了个眼色,已经有一名骑士牵了一匹马上来,田侯将惊恐万分的汉王放到马背上,汉王目光呆滞中充满了恐惧,田侯抓住汉王的手,让他抓好马缰绳,这才一拍马臀,建马如飞,如同利箭一般窜出去。

  只奔出数米远,众人眼瞅着汉王已经从马上栽倒下来,重重摔倒在地上。

  高台上的老管家脸庞扭曲,见到汉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临来时一身锦衣华服,此时已经沾满了尘土,他不敢去看太子,但是眼中却划过怨毒之色。

  “摔不死。”太子淡淡道:“这病若是治不好,与死人无异,他生不如死,我既然是他皇兄,总要帮他恢复过来。”那边田侯已经向太子看过来,太子抬手示意,田侯再次过去抱起汉王,又有人牵过来骏马,田侯如同方才一样,将汉王放到马背上,随即又一拍马臀,骏马再次飞窜出去,这一次比之方才还要惨,只驰出几米,汉王再次从马上滚落下来,整个身体在地上连续滚了数下,面朝尘土,伏在地上,看上去极是凄惨。

  田侯并没有停手,几次下来,老管家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凄声道:“太子殿下,汉王已经这个样子了,老奴……老奴求求殿下,不要再折磨他了……!”

  太子双眸变的森然起来,冷冷道:“你在说本宫折磨他?”

  老管家知道失言,可是却看着太子,道:“老奴失言,可是汉王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决然道:“让老奴去代替汉王,老奴去骑马……!”

  “你是想在表现你是一个对老三忠心耿耿的忠仆?”太子不屑冷笑道:“你是忠仆,本宫就是恶人了?他五岁骑马,中间吃过许多苦头,没有你想得那么柔弱,非常之疾用非常手段,莫非你想看着老三永远这般下去?”

  老管家扭过头,见到田侯再一次抱起汉王,心如刀绞,再也顾不得其他,悲声道:“太子,汉王若是摔死在这里,你也……你也难逃干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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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六章 闯西北

      太子眼中闪烁寒光,尚未说话,琉璃夫人已经柔声道:“殿下,他一介下人,哪里懂得殿下的良苦用心。”瞅向那老管家,美丽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只是殿下绝不是你想象中的趁人之危……如果殿下真的想对汉王不利,真的想折磨汉王,也就不会当着你们的面这样做……!”她声音婉转动听,听在耳中,如沐春风。

      老管家心里刚才已经认定太子是趁人之危,想要折磨汉王,可是琉璃夫人轻描淡写几句话,老管家顿时便觉得琉璃夫人字字道理,诚如琉璃夫人所言,如果太子真相折磨汉王,又何必将他带到太子府来,现在太子得势,而汉王失势,太子要整治汉王,是在轻而易举,会有无数种方法。

      琉璃夫人穿得并不华贵,但却偏偏透着华美气质,却见到她已经转身下了高台。在几人的注视下,正向马场走过去。

      太子微皱眉头,似乎并不清楚琉璃夫人想要做什么,便是楚欢和齐王,也不知道琉璃夫人想要做什么。

      汉王再一次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他全身上下已经满是尘土,以上松散,发冠早已经脱落,蓬头垢发,脸上血迹斑斑,口中已经脱落了几颗牙齿,这位本来极其尊贵的皇子,此时甚至比不上街头一名乞丐,他卷缩在满是尘灰的地上,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额头上也已经破裂,鲜血流淌出来,与脸上的泥土混合在一起。

      田侯还要上前,琉璃夫人已经道:“住手!”袅袅过来,田侯听到琉璃夫人,十分恭敬退开,瞧着这个美丽的女人走到了汉王身边。

      琉璃夫人看着卷缩在地上的汉王,脸上显出爱怜之色,眼眸子中甚至划过一丝同情,她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蹲下身子,碧眸闪动,瞧着汉王那张已经混合着血与土的脸,那本来是一张比女人还要美的脸,本来充满了高贵与骄傲,但是此刻却是肮脏不堪,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骄傲和高贵。

      嘴角垂着血丝,汉王脸上的肌肉本来有些痛苦地扭曲,当琉璃夫人在他身边蹲下之时,他眼中也显出惊恐之色,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脸庞。

      一双碧眸如同一汪清泉,清澈透明,柳眉青黛,琼鼻润唇,美轮美奂,艳若桃李。

      她的肌肤莹润如玉,身上飘散着一股子淡淡的芬芳味道,在阳光之下,带着微笑的脸庞格外的娇丽,瓜子脸蛋下,那粉腻的脖子又细又长,线条柔润,精美的五官之间,自然地带着一股子成熟柔媚的风情,整个人看上去典雅端庄,晶莹剔透之中,让人只觉得她异常的干净,似乎连她指缝甲间带上一丝一毫的灰尘。,那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汉王眼中的惊恐似乎缓和了不少,哪怕是他神智失常,但似乎也还知道什么是好的事物,或者潜意识让他感觉到眼前这个美丽的人儿并不会伤害他。

      琉璃夫人拿着洁白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汉王的唇角血迹,柔声道:“不要害怕……你要记着你该记得的东西,有些人和事,你是不能忘记的……!”

      在琉璃夫人柔和的声音之中,汉王眼中最后一丝惊恐也散去,变的平和起来,他忽然咧开嘴,憨憨一笑。

      琉璃夫人扭过头来,向田侯吩咐道:“田侯,亲自扶汉王下去,找大夫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漂亮的眼眸子带着一丝严厉之色:“不要怠慢汉王,他要是有什么差池,为你是问。”

      田侯也不多言,上前要扶起汉王。

      汉王急忙后缩,刚刚消失的惊恐之色再次出现,琉璃夫人已经柔声道:“不要怕。他扶你去治伤,不会伤害你,你信不信我话?”

      汉王身体瑟瑟发抖,但是听到琉璃夫人柔和声音,却是点点头。

      看着田侯扶走汉王,老管家忙从高台上下来,琉璃夫人为汉王擦拭伤口,老管家看在眼中,经过琉璃夫人身边,向着琉璃夫人深深一礼,以示感激。

      楚欢回到高台之时,太子神色已经淡定下来,问道:“琉璃,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的法子不对?”

      琉璃夫人春风般一笑,道:“当然不会。殿下做的事情,一定是深有道理,殿下心中也在怜惜汉王,妾身只是代替殿下为汉王擦拭血迹!”

      太子伸手,握着琉璃夫人的手,轻叹道:“别人不懂我,只有琉璃懂我。”

      有条不紊之中,楚欢终于踏上了前往西北的道路。

      楚欢做事,素来不算高调,临别之前,少不得前往宫中向皇帝辞行,但是却并没有见到皇帝本人,只是知道这几日皇帝正在陪雪花娘娘排练新的舞蹈,皇帝倒是传了话出来,让楚欢放开手脚,大干一番,背后有他皇帝撑腰。

      楚欢并不在意皇帝这句话,不管有没有皇帝撑腰,西北的局面都要他独自去应对,真要遇上什么大的困难,楚欢倒觉得皇帝未必有什么帮助。

      好在楚欢在户部交接事务之时,借便处理了几桩事情,主要就是皇帝答应的几桩事情,从黄家的存粮之中抽调一批去往西北,另外从安邑和西山两道征调农具,以用于西关道恢复生产。

      他在户部最后几日,硬是看着这几道调令批下去,这才卸任,马宏只想他早日离开,倒也是没有在最后这几幢问题上为难,而且马宏实际上也很清楚,紧靠这些耕具和粮食,根本不足以改变西关的局面,西关要休养生息,缓过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出京之时,前来相送的官员其实并不多,齐王瀛仁倒是过来,此外就是与楚欢曾经共患难的礼部尚书薛怀安。

      齐王是皇子之尊,还不能送出城,最后送楚欢出城的,还只有薛怀安,虽然在户部的时候还有些熟人,但是郎毋虚如今还在安邑,其他户部官员知道马宏视楚欢为眼中钉,所以也不敢过来相送。

      薛怀安虽然是个谨慎的人,但凭心而论,比之那些墙头草要强出许多,楚欢出城,他亲自相送出十里之外,一再嘱咐楚欢在西北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贪功冒进,做太大的变动,即使无功,也但求无过。

      楚欢知道薛怀安是真心话,心中对这个老家伙倒也是感激,素娘从车窗看到薛怀安一再叮嘱楚欢,心中愈加的不舍,甚至有些伤感,就在她离别之前这两日,薛夫人没少登门,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而且一再嘱咐素娘在西北苦寒之地要保重自己。

      薛夫人和素娘相处了一段时间,感情很好,这突然分别,两个女人心里总是有些伤感。

      素娘不舍,便是孙子空也有些舍不得,骑在马上,回头眺望巍峨肃穆的洛安京城,心中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白瞎子已经按照楚欢的吩咐,通过和盛泉在京城的酒铺子,已经秘密将那几只大箱子送往了云山府,回头在通州汇合。

      孙子空和素娘心情不是很好,轩辕胜才却是意气风发。

      他曾经一度想要出京历练,却始终没有机会,直到楚欢的出现,先是去西梁,后是到安邑,反倒是让轩辕胜才感觉说不出的爽快。

      男子汉大丈夫,身为武勋世家的子弟,岂可缩在京城皇宫之内,虽然名义上是保护皇帝的皇家近卫军侍卫,但是轩辕胜才对这份很有用前途的工作却没有太多的兴趣,身在皇宫之内,有可能一年到头都拔不了一次刀,轩辕胜才甚至都担心刀子会生锈。

      皇帝似乎也知道西北的局势不容乐观,楚欢若是单枪匹马去往西北,只怕还未到任,就已经死在半路上。

      他答允楚欢从皇家近卫军抽调两百人做贴身护卫队,楚欢自然不会推辞,他还一度愁烦真要往西北上任,拖家带口若是没个护卫真是不成,倒曾想着难道还要花银子雇人护送到任,好在皇帝在这件事情还没有糊涂透顶。

      楚欢临出京前,往宫中好不容易找到了轩辕绍,传达了皇帝的旨意。轩辕绍似乎早已经知道此事,亲自带着楚欢进营房挑选,楚欢其实早就胸有成竹,无论是出使西梁还是前往安邑公干,都曾调动近卫军在身边,中间有诸多老面孔,大伙儿之前一起相处过,楚欢还是愿意用这些老人,将这些以前在一起相处的近卫军都找过来,逐一询问是否愿意跟随前往。

      楚欢说的倒是十分的敞亮,往西北去,环境恶劣,享福只怕很难,吃苦却是很容易,愿意去的,以后兄弟相处,不愿意去的,也不强迫。

      这些近卫军兵士少不得商议一番,楚欢说的话,大家心里都觉得很实在,这中间有大半数跟随楚欢去过西梁,见过西北特别是西关道的残破衰败之像,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众人也都知道楚欢是个没有官架子的上司,待人和气,做事有魄力,在皇宫之中做护卫自然是许多军人梦寐以求的差事,不过对于身在其中的近卫军兵士来说,却未必是什么舒坦的事儿,轩辕绍驭下严格,条条框框太多,实在是不自由。

      最为紧要的是,身为近卫军,在其他军人面前固然有面子,是皇家近卫军,最精锐的帝**人,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没有多少立功升迁的机会,想在近卫军种升迁发财,实在太过困难。

      光宗耀祖,养家糊口,这是每个人都想的事儿,不会因为是近卫军,就只有忠心耿耿,没有这个念头。

      所以衡量了老半天,有一群人因为一些缘故还是留下来,却也有一大群愿意跟着楚欢去闯西北,留下来的大都是老成持重,在京里有家眷甚至小有产业的,愿意去的,都是年轻气盛的,充满了斗志,这是楚欢乐意见到的,挑出两百兵士很轻松,将轩辕胜才挖出来。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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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七章 赴远途

      轩辕胜才是个有志的青年将领,作为大秦帝国第一武勋世家的子弟,轩辕胜才不但有着精湛的弓术和无畏的胆魄,他的智商也实在不弱,如果只是仅以为他是莽夫,那实在是大错特错。

      楚欢总觉得轩辕胜才应该会是一个很有成就的人,他虽然和轩辕绍是堂兄弟,两人身上有着诸多相同点,但是却也有着明显的不同,轩辕绍太冷静,也太低调,让人难以猜透他的心思,也就难以相处,而轩辕胜才热情许多,虽然遇事也会很冷静,但是他身上有着军人的朝气,也有着军人的豪迈粗放,楚欢喜欢轩辕胜才事儿表现出来的豪放。

      他从轩辕绍手中要将轩辕胜才调到自己身边听用,一开始也不知道轩辕绍是否真的会放行,好在轩辕绍倒也开明,当面询问轩辕胜才是否愿意前往西北,轩辕胜才几次与楚欢办差,都是险中求胜,那种刺激让他十分享受,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很快就答应,在他看来,楚欢只是暂时被调往西北,迟早还要被调回京城,自己跟着楚欢往西北去呆几年,都说苦寒之地最容易锻炼人,轩辕胜才希望自己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独挡一方的真正勇将。

      除了轩辕胜才,楚欢将近卫军中另一位熟人也挑了出来,那人是祁宏,曾随楚欢一同出使过西梁,在与长眉阿氏多等人的厮杀中,祁宏和白瞎子受了重伤,楚欢为此还传授了两人《龙象经》疗伤,祁宏出使前,只是近卫军中的一名校尉,回来之后受到封赏,连升两级,已经是近卫军武尉。

      凭心而论,楚欢觉得祁宏无论是胆识还是办事能力,早就该升职,至少比当初那个叫什么高雅的武尉就完全比不了祁宏,只是高雅的家族有过从龙之功,所以才能在近卫军中担任武尉,楚欢虽然知道轩辕绍治军严谨,但是近卫军中若是一尘不染,那也不可能,那些开国的功臣都喜欢将自己的子弟往近卫军中送,因为荣耀,也因为近卫军的待遇一直很好,这就难免出现了人情世故。

      祁宏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和白瞎子一样,虽然未必真的练成了《龙象经》第一道,但是每天调息,对身体的恢复裨益极大。

      两百名近卫军护卫,加上楚欢府上的家眷,不到三百人。

      楚欢出京,多少还是注意一些影响,并没有大车小车地拉上十几车,孙子空找了京城的商人,将府中用不上却还值些银钱的东西都变成了银子,看着那些早先还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崭新家具,不到半年甚至有些只用了几个月的的家具就那般被低价收走,素娘感觉心如刀绞,可是也知道是无奈之举,特别是如此宽阔大气的府邸,说没就没了,让素娘这几天实在睡不踏实,如果不是孙子空说西北还有更大的宅子等着,素娘觉得自己都要活不下去。

      该卖的东西卖掉,能带上的东西也就不多,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及几个女人的一些衣服首饰等等,另外带了一些路上的食物和水,家里的仆人都是花银子买来的,也都随着往西北去,连上仆人的物品,拉了五六车子,车子上还有空余的地方,女仆们便坐在车子边上,男仆们有的赶车,有的则是共乘马匹。

      对于家仆来说,踏入家门的一刹那,兴衰荣辱就与主人捆绑在一起,命运完全捆绑在主人的兴衰荣辱之上,这次去往西北,大家也都知道楚欢是前往做总督,虽然是苦寒之地,据说那里的条件十分的恶劣,但是身为总督的家仆。总不会太过艰苦。

      此外队伍中有几辆马车,素娘和如莲坐了一辆车子,双胞胎姐妹花一辆车子,另外楚欢也按照林黛儿的要求,给林黛儿弄了一辆四平八稳的马车,而且亲自检验了一番。林黛儿答应和他去西北,这让楚欢十分欣慰,虽然林黛儿总是冷冷冰冰,可是事实上这个女子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宝贵的贞操都被自己占有,甚至因此而救了自己的性命,再加上楚欢对这个颇有些侠气的姑娘确实十分欣赏,所以能跟在自己身边,楚欢心里实在很欢喜,好不容易向自己提出的条件,楚欢自然是十分尽心。

      去往西北,山高路远,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抵达,楚欢也担心几个女眷一路上被颠簸,所以不但是林黛儿的车子,就是素娘等人的马车,楚欢也尽量让车匠改动的平稳一些,即使走不得很快,但至少能尽可能地保持稳当。

      楚欢本想单独给杜辅公也弄一辆马车,杜辅公是文人出身,楚欢担心他身体经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只是杜辅公比楚欢想象的要坚韧,只要了一匹马,骑马而行,还说西北是艰苦之地,到得西北之前,就要开始适应艰苦的生活,这一路上在马背上颠簸,虽然苦了一些,但是到了西北,估计也就能大概适应,否则乘了马车前往,路上虽然舒坦一些,但是到了那边下了马车,恐怕就不怎么舒服了。

      楚欢见杜辅公坚持骑马,也就随他去了,楚欢怀疑杜辅公未必是真的要提前适应什么艰苦生活,这或许是文人的傲气在作怪,坐车子的全都是女眷,杜辅公唯恐坐了马车,也会让人将他归入女人的行列。

      队伍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动,过曲龙山,出虹关,过汾水,一路上倒也不是很急,时当春季,路上的景色也不似前番经过那般调令,到得通州之时,白瞎子早已经在城门外等候,他按照楚欢的意思,将自己的婆娘和两个孩子都接了过来。

      这一路走下来,楚欢家人已经是疲惫不堪,特别是杜辅公,硬撑着骑马,骑马的技术也不算很牛,只几天时间,本来精神抖擞的杜先生就撑不住,楚欢知道若是那般撑下去,这老小子很有可能把命丢在路上,他既不坐马车,只能安排他到拉货的货车上坐了,心里暗想文人终究是文人,以杜辅公满腹才学,那些近卫军兵士他肯定是不看在眼中,但是比起体质,近卫军武士比杜先生可是要强出太多,看来这天下人总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扬长避短善于运用才是正道。

      楚欢本以为在这里可能会见到义兄卫天青,只不过卫天青已经回转云山府,通州有新任的知州,对楚欢一行人好生款待,白瞎子暗地里又将去往云山的情况汇报给楚欢,几大箱子的珠宝都已经亲手交托到琳琅手中,琳琅一开始还吓了一跳。

      任谁陡然看到那几大箱子富可敌国的财宝珍品,都要大吃一惊,楚欢入京不到两年,竟然送来这么多金银财宝,即使琳琅从不将楚欢往坏处里想,可是也觉着这是不是自家男人在京里这些时日尽做些贪污**的事情,关键是自己的郎君就在户部,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嫌。

      好在白瞎子是个会办事的人,琳琅没问,他就已经详细解释清楚,这批珍宝的来源,是从西梁而来,言明楚欢和西梁的大王子有过一段交情,两人惺惺相惜,楚欢甚至差一点成为西梁的南院大王,只是楚欢爱国之心可表天日,拒绝了西梁的高官厚禄,反而更是得到了西梁摄政王的钦佩,赐下了许多的珍宝。

      白瞎子知道琳琅虽然是楚欢的枕边人,但是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他也是心知肚明,例如和绮罗已经成亲的事情,就不是他白瞎子能说,他尽可能地将楚欢说成一个忠心爱国有勇有谋的男子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琳琅瞧见那些珍宝之中果然有许多异域珍宝,自然相信,想到自己的情郎竟然是如此一个道德高尚的男人,心中更是欢喜。

      林黛儿一路之上,堪称是龟缩在马车之内,没有出来过,中途歇息之时,布兰茜倒是几次三番过去邀请这位玉树临风的林公子出来走走,只可惜林公子似乎喜欢上了马车内的生活,别人是足不出户,她是足不出车,好在楚欢对林黛儿十分照顾,吃喝都是送过去,林黛儿倒也安然受之,楚欢偶尔邪恶地想着,这林姑娘也不下车,方便起来该怎么办,观察自己,发现林黛儿往往都是夜深人静大家都休息之后,她才从马车之内出来,安安静静找个僻静的地方。

      林黛儿行踪怪异,楚欢心下疑惑,但是也不好多问。

      通州新任知州,还真是楚欢的熟人,之前一直是云山府刑部司主事,叫蓝庭玉,是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向皇帝举荐,这蓝庭玉算是乔明堂的心腹,只是乔明堂内举不避亲,通州自从赵广庆死后,秩序一度混乱,好在徐从阳曾经有一段时间坐镇此处,稳定了局势,乔明堂更是向皇帝举荐了蓝庭玉为通州知州,最终皇帝下了旨意,让蓝庭玉任职通州。

      乔明堂举荐蓝庭玉,倒也不是没有缘由,通州虽然时常天灾,而且经济条件恶劣,但却是自关西进入关内的必经之路,也是自关西进入关内的第一州,属于交通要地,赵广庆时代开始,就一直将经济发展摆在第二位,摆在第一位的重中之重是维持通州的稳定,蓝庭玉出身于刑部司,杀伐果敢之气是有的,乱局用重典,在没有最合适的人选之下,也只能用蓝庭玉这个差不多合适的人选。

      蓝庭玉与楚欢算是故交,楚欢去往西北赴任,途经此处,蓝庭玉作为地主,少不得是尽心照顾,在通州休整了两日,补充了食物和水,队伍继续往西北进发,蓝庭玉亲自送出通州城外十多里地,连称楚欢去往西北,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多次强调,这让楚欢总觉得这刑部司出身的家伙似乎有什么话没有对自己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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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八章 黄土戈壁

            一行人离开通州,一路向北,不过三四日时间,也就到了西谷关下,西谷关座落在八百里北岭之间,绵延的北岭山势险峻,悬崖峭壁,将关中关西一分为二,中间唯一可以通过的几十里地,也早就修建了关卡,无论出关入关,西谷关也就成了必经之地。

      楚欢与守关大将达奚彰倒是相识,只是此番出关,也没有想着惊动达奚彰,近卫军的甲胄摆在那里,守关兵士总也是有些眼力界,放了楚欢一行人出关。

      关内春风烂漫,出关之后,感觉就已经颇有些不同,空气变得有些干燥,越往西北去,空气的味道也就越不是那般纯粹。

      楚欢倒是无所谓,素娘就感觉到这里的气候与京城相比,明显差了许多,她有时候瞧经过的地面,会发现地面的颜色却是发黄,走的越远,那黄土便显得愈加的严重,时而吹过的风儿,竟然夹含着沙尘在其中。

      出门是砂石,道路是戈壁。

      西北黄土,苍茫辽阔,多有戈壁之地,而且不乏拔地而起的高山峻岭,出西谷关要绕过北山道所辖的青州之地。

      西北地广人稀,有时候走上数十里地都未必能够看到人烟,西北的民房也不同于关内,房舍较低,大都是夯土搭建而成,零零散散的夯土房子三五成群地散落在西北苍茫的大地之上,西北气候干旱,一望无际的黄土戈壁众多,想要看到绿绿葱葱的树林,却并不是十分容易。

      楚欢领着队伍走在坚硬的土地之上,心中却也是感叹西北的艰苦,西北虽然也从事农业生产,但是一直以来,弄够从事耕种的良田并不多,就算是丰收之年,西北本土所产的粮食,也未必能够撑得住西北官民的需要,所以每年西北都会从关内补充粮食过来。

      西北戈壁地带极多,有许多地方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地,虽然比不得雁门关外那浩瀚的金古兰大沙漠,但是这些沙地对于西北百姓来说,一无是处,根本无法从事生产,等若是荒地。

      西北属于一块神奇的地方,它有着苍茫的戈壁,也有着一片适合耕种的良田,更有着适合用于畜牧的草场,大秦帝国畜牧业最发达的地区,就在西北,曾经一度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地方,特别是曾经盛名一时的大秦八大马场,仅西北西关道一州,就有两大马场列于其中,西关道曾经也因为两大马场的存在而享誉天下。

      只可惜西梁的祸乱,让西关道彻底崩溃,曾经西北的骄傲,如今已经是天下间最大的烂摊子。

      楚欢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关道甲州的北原县城,西关道的府城本是在越州,但是西梁攻入秦国境内,西关道四州,被侵占三州,西北九州之中最大的越州也是被西梁人所占,西关道府城朔泉城便在越州,朔泉城曾经是西北最大的一座城池,是西北大地上的一颗明珠,也曾一度是西北文化和经济中心,西梁人占据之后,烧杀抢掠,据说曾经被称为西北第一城的朔泉城,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再也不复当年的风采。

      习惯仅存下来还成样子的城池,就是甲州的北原县城,一度是西北军与西梁军对抗的前线指挥所,而且在战时也经过了修缮加固,当初西关道各州撤退的官员,也大都退到了北原县城,西关道的各衙门,如今也在北原县城勉强办公。

      虽然北山道并没有经受过西梁人的直接侵占,但是这片土地似乎也没有多少生气,给人一种萧条之感,沿途倒是瞧见了不少难民营,楚欢看的直皱眉,他本以为西梁人退去之后,流落在外的西关各州百姓会返回故乡,重建家园,但是派人询问之下,却发现那些骨瘦嶙峋的难民几乎都是从西关逃出来的难民,都是一无所有,却并没有想着立刻回去。

      楚欢奇怪,好在很快就打听出这些难民的心思,在他们看来,西关道已经被西梁人劫掠一空,田地被毁坏,牛羊牲畜被掠夺而去,房屋也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回到西关,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要饭,留在北山也要比回到家乡好。

      留在北山,运气好,还有一线生机,回到西关,必死无疑。

      正因如此,流落在外的西关百姓,虽然有一部分回到了故乡,但是依然有许多流落在天山、北山二道。

      楚欢半年前倒也是从西关道路过,满目疮痍,他不知道如今那边的情况是否有所改变。

      楚欢没有将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且事实也确实如同所想,穿过青州往甲胄途中,看到的景象依然是一片混乱,饿殍遍野,虽然不似之前那样遍地尸骨,但是每走上一段路途,便会看到一大片坟墓,坟墓都是随意掩埋着,楚欢也知道,那是地方官府组织人力,收集尸体,集中掩埋,其中固然有不少是土匪强盗趁机掠杀的百姓,更多的却是因为缺乏粮食而活活饿死的人们。

      想到京城的繁华热闹,歌舞升平,再看到眼前这一幕幕,楚欢只觉得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不到一个月前,他看到的是秦国的天堂,不到一个月后,他看到的是秦国的地狱。

      在青州地面穿行了四五日,终是跨过了北山地界,进入了西关道的境内,一望无垠的苍茫大地,黄土漫漫,戈壁起伏,戈壁生灌木,一幅萧瑟气象,甚至连夯土做成的房舍也难以看到。

      顺着西北黄土古道前行,楚欢从杜辅公事先准备的西北地图上已经得知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甲胄青唐县境内,穿过青唐县,过去就是北原县。

      西北城池不像关内那般众多,沿途许多时候只能露天宿营,按理说楚欢事先派出人手通知沿途地方官员,虽然他是西关的总督,但是其他各地的地方官员自然也会好生接待,不过楚欢并不想沿途惊扰,尽可能地悄无声息。

      这一日黄昏时分,距离青唐县城不过几十里地,楚欢正想着是在天黑之前宿营,还是连夜赶到青唐县城再作计较,忽听得队伍前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正疑惑间,白瞎子已经过来禀报,前面出现了好几十号流民,衣食无着,正挡着队伍讨要吃喝。

      楚欢心下倒是惊异,暗想西关道的流民胆子还真是不小,沿途所过,见过的受难流民也不在少数,但是楚欢这支队伍有两百名铁马金戈肃杀英武的近卫军,莫说是流民,就是土匪贼寇也不敢靠近,到了西关的境内,这些流民的胆子却似乎大了起来,连这支队伍也敢拦着。

      听到前面流民的声音叫得有气无力,楚欢心下也是体谅,心知不到万不得已,这帮灾民的胆子也不会这样大,说到底,全都是肚子闹的,饿着肚子,为了填饱肚子,谁的胆子也都会大上三分,这帮灾民能挡在前面,想来也实在是被饥饿折磨的忍受不住,更加上西北民风本就彪悍,如此一想,楚欢道也不觉得奇怪了。

      他倒是担心双方发生冲突,近卫军一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若是出手重了一些,伤了本就虚弱不堪的百姓,那就有些不妙了,毕竟自己前来西关上任,总督大椅子还没沾屁股,先伤了自己治下的黎民,这要是传扬出去,总不是什么好事。

      下令队伍停下,保持冷静,楚欢翻身下马来,到得前面,只见到一大群衣衫娄烂的百姓就挡在道路上,一个个面黄肌瘦,中间有几个个子高大的中年汉子带头拦在前面,若是换做以前,这几个西北汉子必然是虎背熊腰,可是现在虽然看上去骨架子大,但是身上却没有多少肉,只是带着一群百姓有气无力地恳求赏口吃的。

      “官老爷,咱们饿着没关系。”一名西北汉子眉宇间早已经没有了神采,面黄肌瘦,手里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眼眶深陷的孩童,“求你给一口吃的孩子,都已经好多天没东西吃了……快要死了……!”

      哀求声一片,有些人甚至就在队伍前面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面对家人死亡的威胁,他们可以放弃一切。

      楚欢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凝重,杜辅公此时也跟在楚欢旁边,苦笑道:“大人沿途也看见了,刚刚长出来的树叶子,都被采下来吃了……西北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楚欢皱眉道:“关内粮食也是缺乏,就算得了粮食来,还要用在粮种上,如果真要把粮种都吃了,西北死的人会更多。”

      “大人,眼前这群人该怎么处置?”面对眼前的情况,轩辕胜才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楚欢想了想,道:“咱们车上还有些粮食,拿出一小部分,先给他们一些吧,帮不了多少人,只能尽力而为……!”

      就在此时,忽听得后面传来一声惊叫,楚欢听到是素娘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到几名近卫军兵士已经拔出刀来,快步过去,才发现一名七八岁大的孩童正坐在地上,脸上一片惊恐,两把大刀对着他,他瞳孔满是惊骇之色,见到楚欢过来,一名近卫军已经惭愧道:“大人,这孩子混到人群里,要扒到夫人的车上,惊扰了夫人,属下罪该万死……!”

      楚欢闻到一股子腥臭味道传过来,见到那孩子一脸恐惧,回过头去,看到素娘乘坐的马车车窗帘子打开,素娘花容失色看着外面,听得素娘解释道:“他……他爬上了车窗,差点翻进来……我想让他下去,他……他手指抓破了我的手……!”

      楚欢明白过来,见孩子年纪幼小,倒是担心孩子惊着,含笑道:“没事,小家伙,你要吃的,也不能乱来……!”忽地皱起眉头,只见到这孩子手臂竟然有一大块浮肿的地方,已经破裂,从里面流出绿色的脓水来,十分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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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九章 瘟疫

      楚欢呆了一下,却感觉手臂已经被拉住,白瞎子从旁边过来,将楚欢拉到旁边,横身挡在楚欢面前,瞳孔之中已经显出惊骇之色。

      “都闪开。”白瞎子护在楚欢身前,抬手挥动,示意孩子身边的兵士散开,“不要靠近他,他……!”白瞎子嘴唇发抖,似乎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事情。

      近卫军闪开过后,那孩子一脸惊恐往后缩,胆怯地看着四周金戈铁马的官兵,便在此时,却听得孩童身后有人惊呼道:“他……他撞了鬼……身上被鬼抓伤了,大家都小心……!”叫出声的却是一名农妇,正往后退,一脸惊恐。

      从后面立刻上来几个难民,手里拿着木棍子,冲着那孩子指着:“打死他,打死他,他要害死人的……!”

      楚欢似乎明白了什么,皱起眉头,沉声道:“白瞎子,你说是怎么回事?”

      “大人看他的手臂,还有脖子。”白瞎子声音有些变了调:“那都是被鬼手抓过的痕迹,这孩子撑不了几天……!”

      “什么鬼手?”楚欢缩紧眉头,“他害了病……!”

      “不管是被鬼抓,还是害了病,都要死人。”白瞎子颤声道:“要死很多人……!”转头看着楚欢,“大人,咱们赶快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难民用手里的棍棒冲着那幼童挥舞,却不敢接近过来,那幼童先是害怕的瑟瑟发抖,眼中显出茫然之色,但是瞧见难民们凶巴巴恶狠狠地瞧着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忽然间从地上爬起来,撒开双腿就跑,一名年纪大些的老难民已经叫道:“不能让他走了,他要害死很多人,打死他,烧了他……!”这人的话似乎有些分量,有好些人已经顾不上向队伍索要吃的,跟在那孩童后面,叫喊着追了过去。

      楚欢见到这般情景,若是不管,那孩童下场一定十分凄惨,便要阻止,尚未下令,旁边已经传来杜辅公的声音:“大人,你救不了他,死在这些百姓的手中,对那孩子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楚欢扭过头,见得杜辅公神色凝重就站在自己身边,皱眉问道:“杜先生何出此言?”

      “所谓的鬼抓,只是愚民的想法。”杜辅公轻声叹道:“可是那孩子害了瘟疫,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再世,他也活不下去,如果我说的不错,接下来他的身体会迅速溃烂,腐臭难当,经受极大的痛苦折磨才会悲惨死去……如果是那样,现在就死去,反倒是一种福气。”

      楚欢身体一颤,失声道:“瘟疫?”

      杜辅公背负双手,抬头望着有些枯黄的天幕,叹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西北战乱,死了那么多人,许多尸首甚至都不能随意掩埋,而是弃之荒野,任其腐烂……大人,你这西关总督做的恐怕比天下所有总督都要难啊。”

      楚欢双拳握起,低声道:“杜先生的意思是,习惯要发生大规模的瘟疫?”

      “看来已经无法避免。”杜辅公缓缓道:“二十多年前,川中道大战过后,那也是遍地弃尸来不及处理,后来也发生了一场瘟疫,持续了很长时间,死了好几万人……!”

      楚欢皱眉道:“那……那后来是怎么控制的?”

      “幸好药王世家出手,才阻止了一场更大的浩劫。”杜辅公道。

      “药王世家?”

      “大人难道不知道药王张家?”杜辅公奇道:“那可是从汉时就传下来的名门,他们的先祖张仲景,被称为医圣!”

      “啊?”楚欢听到“张仲景”这个名字,立马想起,汉朝两大名医,华佗与张仲景,楚欢便是再没有记性,这两个人却也是记得,“张仲景还有后人?”

      杜辅公哑然失笑,“大人说笑了,他不但有后人,而且一度子孙荣盛,不过医术一道,由他长门嫡系传下来,在吴朝的时候,张仲景的子孙被赐封为药王世家,一直传了下来,听说药王世家的家风严格,悬壶济世,名声很好。本来张氏一门一直居住在南阳,到了前朝的时候,药王世家的家主張处机去了一趟蜀中,也就是现在的川中道,便喜欢上了那里,举家迁到了川中,从此便在川中落脚。”

      楚欢知道杜辅公博学多才,他对药王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楚欢也并不觉得奇怪,听得杜辅公继续道:“后来天蜀国在蜀中建国,张氏一门也就在天蜀国的治下,天蜀国君对于治下的药王世家,却是十分的尊敬,赐封当时的家主张一阳为天蜀国大医官,而且多加赏赐,只是张一阳最后拒绝了赏赐,盛情难却,保留了大医官之名,后来川中闹起瘟疫,便是张一阳带领着川中的杏林高手,挡住了瘟疫的蔓延……!”

      楚欢皱眉道:“先生是说,如今的西关,与当初的川中相同,也会发生那场大瘟疫?”

      “其实杜某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发生。”杜辅公道:“杜某也经常打听西北的情况,迟迟没有听说西北闹起瘟疫,越是如此,杜某心中也就越是担心,瘟疫这种事儿,本就是突发而至,迅速蔓延,迟迟没有爆发,一旦爆发起来,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其病疫的恐怖也非比寻常……!”

      楚欢奇道:“先生莫非早就料定西北会发生瘟疫?”

      “杜某希望没有,但是……西梁人杀进关内,杜某没有想过他们会妥善安葬死去的将士和百姓。”杜辅公神情严峻道:“只要没有妥善处理好战后的尸体,那么瘟疫必然会发生。大人,咱们这几日也看到,沿途多有暴漏在路边的尸体,即使有些地方的尸体都集中掩埋,但是十分马虎,甚至连尸首都没能完全掩埋好,大人,这样的状况,若不发生疫情,那倒是见了鬼。”

      “先生,药王世家既然有过处理疫情的经验,我立刻派人返回京城,递折子上去,恳请朝廷立刻调动药王世家前来西北,帮助西北度过这次难关。”楚欢知道,一旦疫情发生,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那么瘟疫的蔓延速度将恐怖无比,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西北将成为一片地狱。

      杜辅公摇头道:“朝廷只怕也掉不动药王世家!”

      “哦?”楚欢皱眉道:“这是为何?”

      “因为药王世家已经消失。”杜辅公叹道:“天蜀国被大秦铁骑攻灭之后,药王世家也随着天蜀国的灭亡而消失,从那以后,没有人再听到关于药王世家的事情……!”

      按照楚欢吩咐,队伍从车上取了一些干粮,分发给挡在路上的百姓,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轩辕胜才为了安全起见,过来恳请楚欢即刻动身,不能在路上耽搁,楚欢吩咐众人继续赶路,想到素娘的手被抓破,上了素娘的马车,见到如莲已经找了干净的布巾,为素娘包扎好了手。

      素娘秀眉微蹙,见到楚欢上车来,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楚欢在素娘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手还疼不疼?”

      素娘听得楚欢温言软语,心中一暖,摇头道:“没事,二……老爷不用担心……!”想到什么,问道:“那孩子去哪里了?刚才有没有吓着他?他突然拉开车帘子,我……我吓了一跳,所以就用手去推他下去,可是……可是他抓破了我的手……他从车上摔下去,有没有伤着?”

      楚欢摇头笑道:“你不用担心,他很好。”心中却是叹气,或许真的如杜辅公所言,对于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孩子来说,早离开,早解脱。

      他现在只是担心接下来一旦西关道的瘟疫真的迅速蔓延起来,自己将如何应对,西关诸事凌乱,楚欢一路上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如今再加上已经出现的瘟疫,就等若又在楚欢头上悬挂了一把利剑,这让楚欢心绪有些焦躁。

      入夜之后,近卫军的戒备就更加森严,马车在中心,四周都是近卫骑兵,清一色都是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不测,虽然已经五月末,但是西北的夜风依然有些冷,特别是风中卷起的细沙,打在脸上实在有些疼痛。

      轩辕胜才事先派了几名斥候往青唐县城报讯,到半夜之时,楚欢便听到前面传来轩辕胜才的声音:“大人,前面就是青唐县城,好像有人正在城门口迎候。”

      楚欢催马上前,到得队伍前面,遥望见远处出现点点火光,火光之中,瞧见了一座土城,城投并不高,正如西北大多数城池一样,是以土石而建,城门是以巨木所制,门洞也不算高,西北比不得关内,城墙高大坚固,在关西地区,一般的小县城,规模比之关内的县城要小得多。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在哪里?”一个声音传过来,点点火光已经迅速往这边移动,“下官青唐县县令周仁康不知总督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这位周县令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那是县丞、主薄、六房经承、学官巡检等等县中大小官吏,到得近处,都已经纷纷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是本官打扰你们了。”楚欢牵着马缰,坐在马上,抬手令众官吏起身。

      “不打扰,不打扰,总督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周县令忙道:“得到上差的通知,下官已经腾出了寒舍,派人打扫干净,还请总督大人和夫人在寒舍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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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零章 大难将至

      穿过低矮的城门,楚欢心中由衷感叹,也怪不得皇帝动辄会将犯人发配边疆,且不说在军中要从事繁重的劳役,只这里的环境,从关内出来的人就没有几个可以适应,只有见识过西北的艰苦,才知道关内的富庶繁华,也只有见识过关内的富庶繁华,才知道西北的艰苦恶劣。

      关内吵嚷着天门道作乱,各地赋税繁重,可是楚欢经过的关内都市,至少还是热闹得很,到了关外,就算是一座县城之内,那也是冷清萧瑟,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乱糟糟的城市,乱糟糟的街道,深更半夜,倒在街头席地而眠的大有人在。

      向近卫军这样装备精良衣甲鲜亮的队伍,青唐县城的人们很久没有看到过,只不过这半夜三更,也没有多少人瞧见这样一支队伍进了城内。

      周县令的宅院,比之京城的贵族官员的房屋,那是差了许多,但是在青唐县城,倒也凑合的过去,面积不大,但是收拾的已经很干净,已经腾出来,近卫军没有离开,府邸左右也有几户人家,都是县中官员的宅子,也腾了出来,近卫军入驻进去,轩辕胜才更是第一时间在县令府邸四周部署站哨,虽然歇上一日,明日便要动身,但是安全工作却是做的有条不紊,十分严格。

      家眷安顿好之后,楚欢立刻召唤周仁康过来,问他县城之内是否有什么杏林妙手,小小县城,名医圣手自然是难寻的,但是几个大夫也还是有的,周县令不知道楚欢要请大夫做什么,但是总督大人既然下令,自然不敢违抗,派了人连夜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楚欢请大夫,却是为了素娘,在途中素娘的手被染了瘟疫的孩童抓伤,楚欢心中担忧无比,他路途上不动声色,只是因为知道队伍之中并无精通医术之人,免得扰乱军心,到了城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让大夫给素娘诊断一番。

      瘟疫之害,本就是耸人听闻,传染性极强,楚欢心中知道它的厉害,更知道无论什么疾病,越早发现越好。

      楚欢当然也不能对素娘说是担心她被瘟疫传染,只说一路辛苦,这西北空气不好,周县令安排大夫给家眷瞧瞧身子,也好做调养,素娘自然不会怀疑楚欢的话,而且自从出关之后,素娘也却是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这倒不是她身体差,比起一般的女子,素娘的身体十分的结实健康,只是她是关内人,从来不曾到过西北,陡然来到西北之地,环境确实有些不大适应。

      大夫诊断片刻,便即出来告诉夫人并无大碍,楚欢松了口气,又想到是否疾病传染没有这般快,便将途中的事情告诉了大夫。

      大夫听说之后,还真是有些吃惊,亲自弄了两副药,作为预防之用,先让人煎了,让素娘和如莲都饮了下去。

      “大人,西关道已经有多处地方出现疫情。”大夫解释道:“特别是往北边去,情况便愈加严重,据说金州的疫情最为严重,已经死了不少人。小人也发现青唐县周围已经出现疫情的征兆,已经开始和附近的同仁一起研究对策,想要研制出应对瘟疫的解药……!”

      楚欢闻言,肃然道:“先生能为民谋事,真乃仁义之士!”

      大夫摆手道:“总督大人过誉了,西北经受战乱,百姓已经困苦,如果再经瘟疫,恐怕整个西北再也撑不下去,小人只不过是尽些分内之事,只是我们观察了患病的患者,这疫病非比寻常,我们之前从无见过,用我们医家的话来说,有些疫情有潜伏期,潜伏的时间越长,发作之后的病情也就越重,西北这次疫情,比我们估计的都要晚,到现在还只是在萌发阶段,并没有迅速地扩散,那么这次的疫病,恐怕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解决。”

      楚欢皱眉道:“你是说你们无法配出解药?”

      “无能为力。”大夫苦笑道:“我和几位同仁找到了一名感染瘟疫的患者,一起研究了半个月,试用了数十种药材,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我们自问也是熟读医书,几个人凑在一起,却是毫无头绪,看来只有请京里的御医前来西北商议了。”

      楚欢摸着下巴,神情异常凝重。

      “大人,如果真的要请京里的大夫,越早越好。”杜辅公在旁边道:“瘟疫如果能在完全蔓延之前能够得到及时控制,西北就能躲过一场浩劫……。”

      “正是。”大夫点头道:“真要是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疫病,已经存在了这么久的潜伏期,现在才开始有蔓延之势,一旦蔓延,大难临头,等到疫情完全扩散,就算配出了解药,恐怕也不成了。”

      “不成?”楚欢奇道:“先生何出此言?”

      大夫道:“大人,西北有数百万之众,疫情一旦扩散,就算配出解药,那也需要数量庞大的药材,这西北有山有树,有沙有土,可就是缺乏药材,大秦的药材,主要出自辽东道和川中道两地,一直以来,西北每年都要从关内交易大批的药材过来,可是疫情扩散,是否能保证有足够的药材供给?”

      楚欢颔首道:“你考虑得很是周全。”想了想,道:“当务之急,是先要迅速了解疫病,找到克制疫病的方法……这位大夫贵姓?”

      “小姓孙,孙博柳!”大夫拱手道。

      楚欢道:“孙大夫,本督现在便写一道折子,速呈京中,本督虽然之前没有想到,但是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未必没有准备,他们应该知道大灾之后生大疾的道理。只是京城距离西北山高路远,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到达的,所以本督想召集一群像你这样忧心百姓的杏林高手,一同研究对付瘟疫的法子,孙大夫介绍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随本督一同前往北原,本督还会派人寻访名医,一同商议,你看如何?”

      孙博柳微一沉吟,终于点头拱手道:“全凭总督大人差遣。”随即又道:“对了,大人,虽然话不好听,可是小人还有一句交待!”

      “你说!”

      “小人刚才为夫人检查了一下,并无大碍,但这并不是说夫人已经无虑。”孙博柳道:“夫人的手确实被抓破,如果那孩童果真是瘟疫患者,而且身上已经浮肿流脓,便已经是疫病的晚期,病入膏肓,身上携带的病疫很多……!”

      楚欢顿时紧张起来,立刻问道:“孙大夫,你是说……夫人并不是安然无恙?”

      “小人不敢胡言。”孙博柳正色道:“不过今夜无碍,并不代表明日无碍,明日无碍,也不代表后日无妨。小人这些时日,没有想出应对病疾的方法,但是却洞悉了疫病感染发作的时间……!”

      楚欢和杜辅公都是看着孙博柳,孙博柳微一沉吟,终于道:“只要和疫病患者接触过,两日之内,就可以判断是否感染了疫病。”

      楚欢明白过来,“孙大夫是说夫人需要两日才能确知是否感染了病疾?”

      孙博柳道:“小人说的是最长的时间,身体强壮的男子,大概两日才会显出感染的迹象,但是柔弱女子,时间就会短许多。夫人身体还算结实,但终归是女子,所以最迟两日,或许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够确知是否感染了病疾。”

      楚欢微微颔首,目光闪烁,眼眸子深处,满是担忧。

      “小人先告退。”孙博柳道:“这就回去收拾一番,大人让小人跟随前往北原,小人不敢违命,只是奉大人之命要邀上附近的几位杏林同仁,还要交代一下家事,明日恐怕来不及,大人如果明日离开,那么小人随后会自行带着他们前往北原县,北原县据此不过两日路途,并不遥远。”

      楚欢想了想,道:“本督明日还在这边歇上一日,若是后日准备好,孙大夫便和我们一同上路。”他知道这沿途不大太平,虽然两地相距不过两日路途,但是中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孙博柳一行人在去往北原县的途中出了意外,楚欢心中还真是过意不去,反正也不差在这一日,多留一日,也好让素娘等人多歇上一日。

      “那小人先告退。”孙博柳拱手告退,临走前忍不住摇头叹道:“若是川中的药王世家还在,有他们的人前来相助,西北的瘟疫,只怕就能控制住,西北也能躲过一场浩劫。”显然他对药王世家的人也是推崇备至。

      楚欢虽然有些疲惫,却还是连夜写了折子,将西北即将发生瘟疫的情况详细说明,派人连夜送往京城。

      心中挂念着素娘的身体,也睡不着,到了素娘屋内,见到素娘已经躺下,走到床边,掀开帐子,屋内点着灯,素娘盖着被子,眼睛已经闭上,似乎已经睡着,漂亮的脸蛋儿在灯火的映照下,也是红润的很,十分俏丽,楚欢见到素娘脸色还好,心中为微松口气,暗想如果真的感染了瘟疫,脸色应该不会这样好看。

      他不打扰素娘休息,出了院子,想到旁边就是林黛儿的住处,转到门外,抬手想要敲门,只是屋内寂静无声,贴着耳朵在门边听了听,也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林黛儿是否已经睡着,在门外犹豫徘回了片刻,终究是没有进去。

      林黛儿并没有睡着,瞧见门外的影子,知道是楚欢,心里竟是有些紧张,三更半夜,也不知道楚欢过来做什么,只是楚欢迟迟没有推门进来,甚至连敲门也没有,林黛儿看到他的影子在门外徘回片刻终于消失,心中顿时有些失望,情不自禁低声道:“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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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一章 三十六坞堡

      西北缺少粮食,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是对于一县之主来说,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虽然楚欢入城之后便说一切从简,不许铺张,更不许惊扰百姓,大动干戈,但是周仁康却还是早早准备好丰盛的早餐,派人送往各院,楚欢这边,更是由他亲自领着两个人送过来。

      他是小小县令,楚欢堂堂西关道总督,若换做平时,他想拍马屁都轮不上他,如今总督大人在青唐县暂时休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仁康自然不会放过。

      楚欢还在洗漱,周仁康已经命人将早餐摆在客厅的桌子上,主食是米粥和白馒头,配菜却不少,做的很是精致,楚欢过来瞧了一眼,微皱眉头,道:“大清早的,是不是有些油腻?说过不用太费心思。”

      “大人沿途辛苦,下官不能尽心,心中惭愧。”周仁康弓着身子笑道:“这是西北的几道特色菜,大人瞧这个,这是香酥黄羊肉,黄羊是咱们西北的特产,这是黄羊崽,肉十分鲜嫩,做这道菜的师傅也是城里有名的,大人尝一尝……那道是用乳油煮出来的野猪肉,味道鲜美,带着**味道,大人不可不尝,这种小地方,比不得京城,大人多体谅!”

      楚欢知道这顿早餐花了周仁康不少心思,早餐如此,若是不加制止,午餐那就更了不得,皱眉道:“周大人,你可知道西北流民以数十万计?”

      “这个……!”周仁康有些尴尬。

      “香酥黄羊肉,乳油野猪肉……!”楚欢叹道:“周大人,这不是小地方,放到京城,也未必能吃到这两道大菜。其实本官喜欢吃,也常下馆子,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西北饿殍遍野,咱们当官的,也不说多尽心,可是凡事也要想着点百姓,这一顿早餐,花了不少银子吧?你看这一桌子菜,莫说我一个人,就是再加上五六个人,那也未必吃得完,何必如此铺张浪费?”

      “大人一路辛苦,下官……下官也只是竭尽所能,尽点心罢了。”周仁康一时摸不透楚欢到底是什么心思,不知道楚欢是真的责怪,还是装模做样,低着头,暗暗揣测。

      “不需要琢磨本督是否在装模做样。”楚欢竟似乎一下子便看穿了周仁康的心思,“本官没有心情和你打官腔。这碗粥留下,唔,给本督留下个馒头,其他的东西,暂时都撤下……对了,夫人那边是否也送过去了?”

      “送去了。”周仁康急忙道:“下官不敢怠慢。”

      “派人都撤下来吧。”楚欢叹道:“告诉夫人,是本督的意思。撤下来的这些菜肴,你也不要动,今晚你去将孙博柳那几个大夫都请过来,本督设宴招待他们,不用另备菜肴,就这些撤下去的菜肴足够晚上设宴。”

      周仁康看了楚欢一眼,知道楚欢并非开玩笑,不敢违抗,急忙让人撤了,正要告退,楚欢却是招手让他在桌边坐下,喝着粥,问道:“周大人,如今这西关道到底是个怎么情况?连朝廷那边也不是十分清楚,你来说说看,免得本督赴任之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周仁康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大人是指什么?”

      “百姓。”楚欢也没抬头,“我从青州过时,瞧见还有许多西关的百姓滞留在北山道,并没有返乡……你可知道到底有多少难民回到家乡?”

      “十成之中,也就五成回来了。”周仁康小心翼翼道:“这还是因为春耕的时候,许多庄园缺人,雇佣长工,这才回来一大批人。”

      “哦?”楚欢终于听到让他精神为之振奋的事儿,“西关组织春耕了?”

      “是是是!”见到总督大人眉角微微上扬,周仁康僵硬的身体似乎也轻松了一些,挪了挪屁股,“大人有所不知,战时流落在外的西关七姓,已经大半都已经回到了家乡,先前北山道的士绅还准备租赁咱们西关道的土地,这西关道能耕种的良田,有一半几乎就在西关七姓的手中,北山道的人就是想要占了西关七姓的田地……这事儿差点就成了,可是就在几个月前,西关七姓的人忽然从关内运过来大批的粮种,回来之后,便向外面告示,以前但凡是西关七姓的佃农,返乡之后,依然可以耕种土地,而且由西关七姓提供粮种,保证饿不死……!”

      楚欢笑道:“所以大伙儿便往家里跑?”

      “下官知道以前和西关七姓有关系的人,都已经跑回了家乡,粮种也都已经种上了。”周仁康道:“今年咱们西关道的粮食,大都是用来做粮种,以待来年收成,今年要熬过去,明年就能好不少……只是真要熬到明年收成,只怕还要饿死不少人……!”

      楚欢对这一点,心里倒是清楚。

      虽然从官府到士绅,都在想办法弄粮食,但是弄来的粮食,却也不能拿出来赈灾救命,大家都清楚,朝廷要应对东南的危局,只能暂时先将西北丢在一边,对于朝廷会送来大批的救灾粮食,只能是一种奢望,即使官兵剿灭了天门道之乱,但是帝国东南遭受严重破坏,关内多地出现民变,也导致许多田地荒芜,朝廷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那只能是痴人说梦,西北想要依靠朝廷是靠不住的,只能自救。

      西关三道,本就不是盛产粮食的地方,自产的粮食一直都无法支撑关西的需要,每年还需要从关内运粮过来,不过按照目下的局势,关中就算有余粮,也只会往东南运过去,而不是调到西北来,对于帝国来说,东南近在咫尺,天门之乱对帝国京都的威胁太大,帝国的一切资源,都要以东南战事为先,西北山高路远,在帝国被边陲,而且西梁大军已退,相比起东南的局势,西北在朝廷眼中的分量自然会轻很多。

      北山和天山二道,虽然没有遭受西梁军的直接破坏,但是因为大批难民的涌入,而不少难民直接从流民变成乱匪,在天山、北山打家劫舍,实际上也是经受了西梁军入侵的间接破坏,只是损失并不像西关道那样大。

      北山和天山二道,勒紧裤腰带,倒也能够凑合着撑过去,但是西关的情况明显不同,西关四州的其中三州直接遭受破坏,房屋被毁,田地被破坏,粮食牲畜更是几乎被劫掠一空,灰茫茫一片真干净,西关从上到下都明白,想要子孙后代活下去,就必须要先撑过眼下这一年,从外面得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要用作粮种,如果不能省出粮种用于耕种,来年便没有盼头,眼下若是将得到的粮食用来填肚子,那么接下来所有人就只能等死。

      粮食要种下去,老百姓就只能撑过这一年,在来年收成之前,西关将一直处于缺粮断食的状态,西北本就苦,再缺粮少食,饿死人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那西北军呢?”楚欢皱眉道:“西北军现在情况如何?先前西北军一直都是在宁山一线……!”

      “哦,据说余老将军去世前,已经做了安排。”周仁康解释道:“西梁人打进来之前,雁门关有十万守军,打到后来,剩下不过三四万残兵败将,余老将军从关内调动了几万卫所军过来,将西北军的旧部也都收拢好,余老将军去世后,几万西北军将士都已经调到了雁门关那边,余老将军从关内带来的人马,暂时还没有撤回关内,他们也还在宁山那边驻扎,不过前些时日听说消息,西北军损失太大,要补充兵马,雁门关只靠那几万人实在不成,西梁人反复无常,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打过来,所以卫所军很有可能要调到雁门关去,补充西北军的兵力……总督大人,这也是下官听他们胡乱说起,不知道是真是假……!”

      “本督暂时也不大清楚。”楚欢皱起眉头,调兵是兵部的事情,兵部担心西梁人去而复返,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楚欢心中清楚,西梁的摩诃兄弟正在打的你死我活,还有那个艳丽狡猾的古萨大妃,西梁九部已经分裂,内乱厮杀,摩诃藏就算才能出众,想要镇压内乱,抓住大权,也不是三两年就能完成的事情,按照楚欢推测,西梁人甚至在五年之内都无力往中原而来。

      周仁康笑道:“不过卫所军在关内也是坐着吃军粮,还不如调在雁门一线守疆卫土。朝廷无力救援百姓,但是西北军的供给,总不对短缺的。”

      楚欢问道:“西北军的粮草物资,都是朝廷供给过来?”

      “一直是这样。”周仁康道:“帝国四大仓,西山那边的陈扬仓,一直都是储备给西北军的军粮,朝廷的供给倒没有出问题,有时候因为特殊原因耽搁了补给,朝廷也会从西北当地的官仓调运粮食送到西北大营,然后再从陈扬仓补进过来……不过现在西北官仓早已经没有存粮,只能从陈扬仓那边调过来……!”

      楚欢心中暗叹,周仁康是小小的知县,他只知道西北军的供给是从关内的陈扬仓调过来,可是他哪里知道,如今陈扬仓早已经空空如也,楚欢在户部的时候,就调阅过四大仓的库存,四大仓中,支撑辽东赤炼电的吉平仓粮食就不足,河北的孝陵仓,用来支撑韩三通打青天王,金陵仓虽然还有存粮,却不敢轻易动弹,恰恰是因为金陵仓不能轻易动弹,所以户部一度从陈扬仓调粮,陈扬仓之前一直支撑西北对抗西梁,早就支撑不住,再加上往东南调运一些,已经是空空荡荡,西北军等着从陈扬仓送过来的军粮,可是他们却哪里知道,陈扬仓已经是无粮可送。

      楚欢知道这种事儿绝不能透漏半句,他此前是户部侍郎,知道陈扬仓空了,倒也无妨,可是若被其他人知道,特别是被西北军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军心一动,后果是灾难性的,楚欢只求朝廷不要太过糊涂,只想着东南,若是忘记了调运粮食送到西北边陲,西北军闹起兵败来,自己可是有些撑不住。

      虽然西北军也一直缺粮少食,曾经一度甚至有西北将士饿死,但是好歹朝廷也还是往西北断断续续送过来军粮,即使如此,也听说西北军军心不大稳当,如果他们当真知道军粮完全断了,不拎起刀子造反那才是怪事,当兵为吃粮,现在不求吃饱,若是连活命的粮食朝廷都无法供给,西北军那些汉子们也就不会想着为朝廷卖命了。

      楚欢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多说,问道:“西北军调回到雁门关,雁门关是否开始修复了?”

      “哪有那么容易。”周仁康苦笑道:“总督大人,西梁人作恶多端,雁门关被他们连续拆卸了几个月,好好的一座天堑关卡,硬是被他们毁掉,残垣断石,下官前些日子还听说,现在便是连小儿也能在乱石堆中翻过雁门关,想要将几十里长的雁门关恢复成以前那个样子,需要大批的人力和物力……!”勉强笑道:“朝廷没拨下银子,谁也动不了。”

      “那西北军如何屯守?”

      “这个下官倒是听说过,余老将军去世前,下令西北军在雁门关内修建坞堡,坞堡用土石修建,现在雁门关那块到处是坞堡,听说要修三十六座坞堡,每隔几里建一处坞堡,坞堡边上建营,西北军到时候会划成三十六营,只是具体怎么个情况,下官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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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二章 应对


      楚欢没有亲见所谓的三十六坞堡,但是却从心里由衷敬佩余不屈,这位老将哪怕是在弥留之际,也是尽心竭力,制定了坞堡防守策略,这世界上总是有一种人值得去尊敬,余不屈无疑就是这一类人。

      小小县令知道的不会太多,楚欢也没指望能从他的口中知道多少,但是考虑到瘟疫即将蔓延,自己既然是一道总督,却也不能坐以待毙,用过早餐,立刻将青唐县大小官吏召集起来,询问青唐县地界关于瘟疫的情况。

      青唐县的疫情虽然出现端倪,但好在还没有完全扩散,楚欢沉吟片刻,知道要控制瘟疫的传染,就必须控制住病源的传播,那些携带病源的人们在四处流动之中,就等若在瘟疫四处扩散,当下便吩咐周仁康准备设立隔离带,将携带病毒的人们隔离起来,以免病毒迅速传播。

      “总督大人所言甚是,历朝以来,发生瘟疫的情况不在少数。”周仁康道:“只是疫情有大有小而已,此番我西北疫情必然不小,按照历朝来的方法,也都是有将患者隔离开来,但是这往往是一个大问题,有许多百姓明知自己感染了疫情,却害怕进入隔离带,依然有人在外流动,疫情传染,就算十个人中隔离了九个,剩下一个依然可以四处传播……!”

      “本督明白你的意思。”楚欢颔首道:“但是十个人一起传播的速度,总要比一个人传播的速度快,咱们要尽可能地控制瘟疫蔓延的速度,争取时间给大夫们研制出解除瘟疫的药物……周大人,你立刻派人在青唐县所辖的各处村镇,贴出告示,就说官府已经在研制对付疫病的解药,很快就能研制出解药,到时候会免费将解药分发给患病的百姓……不过告示中要强调,一旦研制出解药,解药会优先发给进入隔离带的患者,没有按时进入隔离带报道的患者,不但会在分发解药的时候排在后面,而且还要负担一定的药费……!”

      周仁康立刻道:“大人英明!”

      县丞忍不住问道:“大人,许多百姓即使感染了疫病,却未必知道自己已经感染,那该怎么办?”

      “本督已经询问过大夫,疫病感染之后的征兆,先是出虚汗,身体发热,随后会出现头晕眼花口干舌燥的迹象,等到身体开始浮肿,情况便已经十分严重。”楚欢肃然道:“你们除了要设立隔离馆,还要立刻组织起青唐县所有精通医术的大夫,在隔离馆附近设立医馆,如果有人出现本督所说的先期症状,不管是否感染了疫病,都有权利也有义务前往医馆诊断!”

      “义务?”众官吏一时听不明白。

      楚欢叹道:“换句话说,就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免费进入医馆接受诊断,查一查自己是否感染,而且不但有资格,也有责任去医馆,如果明明出现以上的症状,却还躲着不接受诊断,那是害人害已,一旦被官府查知,将给予严惩!”

      周仁康明白过来,拱手道:“下官明白了。”顿了顿,才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这……这无论是设立隔离馆,还是设立医馆,都要花不少银子,朝廷……朝廷是否会拨付银子下来?此外,如果设立隔离带,到时候疫情感染的患者就只能被圈禁起来,口粮……口粮从何处而来?”

      楚欢一想到钱粮问题,就大大棘手,皇帝虽然答应从安邑道给他抽调一部分粮食,可那是楚欢准备用作粮种之用,西关道的耕地面积,位居西北三道之首,仅仅依靠西关七姓筹措的粮种,即使全部种下去,也未必能达到耕地面积的一半,总不能让西关大片大片的耕地空着。

      只有当家作主,才知道当家做主的难处,特别是无钱又无粮,楚欢还没有正式抵达赴任,就已经感觉这西关道总督的椅子实在是太烫,真是不好坐。

      “县仓是否还有存粮?”楚欢问道:“你们县里总还有些库银吧?”

      周仁康苦着脸道:“总督大人,存粮还有一点点,那是县里最后的粮食,至若库银,所剩无几,根本不足以干事情。”

      “先不要管那么多,有多少全部拿出来,人命关天。”楚欢正色道:“本督会想办法,很快会给你们拨银子和粮食过来……!”

      周仁康一众青唐县官吏都是面面相觑,眼眸子深处,不无怀疑之色,其实这些人虽然官位不高,但也都不是愚笨之辈,谁都知道楚欢前来西北赴任,那是一屁股坐在一堆烂泥上,缺钱又缺粮,不少人很难相信楚欢真的有足够的财力和物力来组织这一次抵抗瘟疫的行动。

      楚欢端起茶杯,看似品茶,但是目光划过,自然瞧出众人眼中的怀疑之色,放下茶杯,淡淡道:“本督既然放了话,自然不会食言,你们也不用怀疑本督,本督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若是到时候拔不下银子来,本官当了这身官袍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听楚欢这般说,唬得纷纷起身跪倒:“不敢,大人言重了,下官等谨遵大人之命!”

      楚欢抬手让众人起身,又道:“除了设立隔离馆、医馆,将病源隔绝起来,还有一桩事情,比这个只怕还要重要!”

      周仁康忙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尸体!”楚欢肃然道:“本督前来的路上,沿途倒是瞧见许多的坟茔,而且更是看到弃之路边的尸骨……就说那些坟茔,周大人,那可是县里组织掩埋的?”

      周仁康双眉立刻上扬,拱手道:“回禀大人,此前有许多北边的难民跑到这边来,咱们青唐县有很多灾民流入,冬天里冻死的,还有因为粮食短缺饿死的,还有因为厮斗被打死的,许多地方都是随意抛弃的尸首,下官瞧见,于心不忍,于是协同本县下属各村庄的里正、保长等等,令他们抽调了劳力,将那些露天而弃的尸首都掩埋起来。”

      楚欢皱眉道:“是否花了不少银子?”

      周仁康道:“下官不才,在任多年,一直都是致力于民心,弘扬仁义,我青唐县民心纯善,组织掩埋尸首虽然是下官发起,但是所辖各村镇却都是响应下官的号召,十分积极,倒也没有花什么银子……!”

      楚欢叹了口气,道:“周大人,你也不用瞒本督,是否是你没有拨下银子?”

      “下官……下官不敢!”周仁康“噗通”跪下,“总督大人,真的是青唐县百姓心存仁善,他们……!”

      楚欢皱眉道:“不要再说了,你还在欺瞒本官?本官不用问,也知道是你强征劳役,下达了劳役的任务,不是他们不要报酬,而是你周大人本就没想过给他们报酬……周仁康啊周仁康,你也不想想,老百姓对尸首最是忌讳,若是自己的家眷倒也罢了,非亲非故的死人,他们会争抢着去掩埋?他们当真没有机会?如果不是官府强行让他们无偿劳役,他们怎么可能主动出来掩埋非亲非故的尸首?”

      周仁康额头冒汗,趴在地上,颤声道:“总督大人明察,下官……下官罪该万死,实在是县里无力拿出报酬……!”

      “你起来吧!”楚欢抬手叹道:“虽然法子不对,但是办的事没错,尸首本就该掩埋起来。你也去瞧瞧那些坟茔,真是豆腐渣工程,连尸体都没有掩埋好,手脚还漏在外面,日后就算没有病源从那些坟茔中传出来,可是就那般随意掩埋,那些冤魂甘心?活人瞧见,坟茔四周长手长脚,吓也吓死……!”

      周仁康明白了楚欢的意思,立刻道:“大人放心,下官重新组织,重新掩埋,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县里若是暂时拿不出银子,也多少给他们承诺一句。”楚欢缓缓道:“总让他们有个盼头,他们才能干的有气力。俗话不还说的好吗,要马跑得快,先喂饱了就好,没有些实惠,谁会真正用心去办事?在座的诸位也不用担心,这一次你们和本督一同面对难关,齐心协力,闯过这一关,本督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该升官的升官,该赏赐的赏赐,本督把话就放在这里,若是用心跟着本督办事,本督日后没能善待你们,那是本督不讲究,本督就不配坐在西关总督的椅子上。”

      “全凭总督大人差遣!”众人立时起身,恭敬道:“下官等定当尽心竭力,共度难关,不敢辜负总督大人的厚望!”

      “已经腐烂的尸首,如果可能,就地烧毁。”楚欢下令道:“防止尸首病源扩散,最好的法子就是将尸首毁去。”

      “只怕会触怒百姓。”周仁康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掩埋了尸首倒还好说,只是要将尸首烧毁,有些家属未必会同意,恐怕生出事端来……!”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楚欢正色道:“已经腐坏的尸首,最易成为病源,就算掩埋起来,也未必有用,该烧的就要烧,不用手软,若真有人闹事,让他们过来找本督,西北事端已经很多,本督倒也不在乎再多出一些事端。”想到什么,交待道:“你们现在可以召集人手,准备重新掩埋尸首,不过暂时不要行动,今晚本督会宴请本县的大夫,和他们商议出一个法子来,也要给那些掩埋尸首的人们安全保证……!”想了一想,询问周仁康:“周大人,你可知道防毒口罩?”

      周仁康一怔,随即茫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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