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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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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2章 子弟

  辽钢是辽阳钢铁厂的简称,这个大型的钢铁厂建在辽东行省的辽州辽阳城内,因为规模庞大,技术雄厚,因此在秦藩之中很有名气,他修筑在辽阳城的外城南城,在金山路上。

  在广明元年的九月,这里上工的依然是一些十八岁以下的学徒工和五十岁以上的上了年纪的人,因为许多年青力壮的男人,大多被征召去了前线,要么是团结兵,要么是乡兵,要么是民兵,甚至有许多人征召去担任运输民夫,还有许多人被调去修路、开矿。工人们从早到晚忙的直不起腰来,十五岁的高铎如今就是这个厂里的学徒工。

  他还没来的及加工完手头的一批锻件,六十多岁的独眼退伍兵老班头就已经把另一捆叮当作响的扔到了他的脚边,他要钳起烧成雪青色的带角毛胚,再放进张开大口的台钳里...身边到处都是铁制品,铸铁和钢材,要想对付得了它们,就得加卖力干,别想休息,你不卖劲,就别想拿到工资。

  中午时分,车间里闷热的令人窒息,空气中飞扬着稠密的金属粉末,搞的嗓子里直发痒。双手又沉又重,背上和双肩就像是灌满了铅一样。他很想喘口气,可是不行,班头就在身后。想要上厕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班两个时辰,最多只能上两次厕所,每次还得等那块写着解手的木牌无人使用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拿工牌换上牌子去。只有上厕所的那五分钟时间。才能获准暂时放下手中的活。

  高铎的左边和右边分别是两个十四岁和十五岁的小伙子。他们和他一样。都是从中原逃荒到秦藩,然后安排到了辽东来的。因为父亲在军中效力,因此他们才得到一个进入工厂里做学徒工的名额。虽然钢厂的学徒工很累,一天三班,要干上六个时辰。不过对于那些原本也只是普通农夫,家里没背景又没文化的新移民们来说,能入钢厂学会一门手艺,这可是一辈子都有用的好事。以后到哪都不担心没饭吃了。

  两个小伙子累的实在不行,手头刚慢了一点,一会,班头就发现了,这个据说曾经做过伙长的退伍老兵气的大喊起来,“你们要是出废品、次品的话!”他一边喊一面在他们眼前来回挥舞着他那双巨大的拳头,“小兔崽子们,我可要教训你们。”

  高铎趁这个机会连忙和那些脑子活泛的青年们一样扔下手中的活,一动也不动的呆着,就望着吆喝的班头。借着他大吼的机会,正好休息。等独眼老班头发现之后。气得双拳挥舞的更加厉害了,对所有的人咆哮起来。

  “该死的家伙们,你们老子们在前线战斗,还等着后方制造的各式装备,你们在大后方不过是流点汗,你们老子却在前线流血。你们知不知道,每打上一天,得消耗多少的箭支、炮弹?会损耗多少把刀枪?你们在这偷懒,就是让你们老子置于危险之地,难道你不想你们老子回来了吗,该死的小兔崽子,不想的话,就快点干,这个月产量最高,表现最优异的,能获得五十斤的薯粉和十斤的猪油,该死的,就算是班组第一,也能得上二十斤的鲸鱼罐头,想得到这些,就卖力干吧。”

  听到这些奖励,原本疲惫的一群年青人,眼中都猛然冒起了一阵精光。这可是一大笔粮油啊,就算只是班组第一,二十斤的鲸鱼肉罐头,也很不错了。自进入广明元年后,秦藩的百姓们就发现,原本总有富足的粮食供给开始不断紧缩了,现在平均一个壮年男子的粮食供额才两升米,没成丁的中男只有一升半,女人老人只有一升。这比以前粮食配额少了许多,而且连带着许多副食品也不断紧缩,缺油少肉的饭菜,却只会让饭量更加增大。尤其是对于高铎他们这些居住在辽阳这样的一线大城市里的工人们来说,连种点菜,采点野菜都没地方,吃喝全靠凭各种票购买。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高铎家孩子一堆,有工作的却只有他父母,加上他学徒的那一份,每天吃饭都是稀饭,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一点荤腥。这对他们正长身体的兄弟姐妹来说,是极头痛的事情。

  赚到二十斤鲸肉罐头,可是很有诱惑力呢。

  这样的生活,不禁让他总是回想起刚到秦藩之时的日子,来之前,他们老家是在河南的曹州,那里是黄巢的老家,早在他小时候,那边就已经很乱了,曹州北方的黄河对面,是一直不听朝廷的河北三藩,曹州早就是一个盗贼丛生之地,盐贩子的老巢。且黄河经常发水,那时候,不是旱就是涝,隔个几年还有蝗灾,加上兵灾匪患,日子比现在难过的多了。后来王仙芝黄巢起兵,官兵征巢,几方大战,兵过如匪,他们那里彻底是过不下去了。一家老少跟着流民们一路向东,去了登州,最后安置到了辽东。

  刚到辽东时,家里就分了地,那时辽东还没有这么多的人,也没有这么的热闹。他们一家十口人,每丁分了二十亩永业田,还分了八十亩露田,他家有成丁四人,总共分了八十亩地和三百二十亩露田,加上六个没成丁的按半数分,也分了六十亩永,二百四十亩露田。加起来,有一百四十亩永业田,和六百亩露田,这是在河南时不敢想象的。不过家里分的地都是些荒地,还得自己开垦,开垦之后,这些生地肥力不够,也只能轮种,种一年都休一年,且头几年产量不高。

  尽管如此,可有官府租种的牛马和农具,他们家还是把地给开垦了,官府还借款帮他们修了一座大院子。还在院门口挖了一个鱼塘。累是累。可生活的有奔头。

  后来老爹被拣为团结兵。开始时也只是农闲时去受训,但渐渐的经常接到征召,有时甚至还得去运输辎重去前线,渐渐的,干脆就没有时间回来了。到现在,高铎的父亲已经三年时间没回来了,一直在各地奔波,忙着运送各种物资。就连他的爷爷。两年前已经四十八岁了,也被征召进了乡兵,去年也被征去运输物资去渤海国了。

  一家人本来就靠着父亲和祖父们耕种,现在两个壮劳力一走,留下他母亲和他祖母带着他们一群没成年的孩子,要种那么多的地,根本不可能。最后,父亲来信作主,让他们把家里的地都租给了那些新来的移民们去做,这几年来的人很多都要安置到更北方去。有些人不肯去,就留下来。但留下来的。却分不到土地,因此,他们只能进工坊矿山做工,或者给他们这些早来的移民佃田耕种。

  家里的地佃给了别人后,他们一家人进了辽阳城,父亲托人给他们找了几份事情。母亲和祖母在城里给一个校尉做帮佣,祖母负责带孩子,母亲替他家做饭,他则进了这家辽钢做学徒工,几个姐妹也都进了一家纺织厂,两个弟弟则在读书。靠着乡下土地的佃租,还有城里做事的薪水,倒也生活下去。只是如今这粮食却是凭票购买,粮食供应紧缩,他们家开始吃不饱肚子了。

  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强大,那么战无不胜的秦军,他们的日子却越过越差呢?

  高铎弄不明白,他的很多工友也弄不明白,他们的天地只限于窄小的、焖热的工厂,他们大多没有多少文化,虽然工厂晚上也会有上识字课。可紧张忙碌了三班六个时辰之后,那么晚了,一坐在那里大家早就打磕睡了,谁又还有精力识字学习?

  独眼老班头在军队时也识了不少字,最喜欢去厂部拿那些已经过了期报纸回来看的滋滋有味。一有了什么了好消息,他总是会兴冲冲的第一时间告诉他们,因此,他们常能从老班头的嘴里听到报上的诸多好消息,如前段时间,张自勉将军攻破了沙陀人的老家雁门镇,刘寻将军金城大败胡人,还杀了一个地位很高的契丹人。又如秦王殿下不久前亲征塞外,一举歼灭了南侵的所有胡人。

  总之,就是好消息不断,秦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秦王殿下睿智无双,英明果决,他们又新增了雁门、大同这代北的两镇地盘。而且大败了沙陀与契丹人的侵略阴谋。可是在这接连不断的好消息后面,高铎感受到身边的变化却是,车间的生产任务在不断增加,他们休息时间越来越少,赶工越来越多,而他们的薪水虽然没变,但他们的粮油副食这些重要的物资,却越来越紧缩了。黑市上开始出现一些食物,各种各样能吃的东西,但却贵的惊人。

  “我们这是怎么了?”忙碌工作了两个时辰之后,午饭时间,工友小勇一边扒拉着稀饭一边咬着一个杂粮窝头,一边茫然不解的问独眼班头。

  一伙少年的目光都望向班头,钢厂里除了一些技术人员外,大多数的青壮工人都被调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如今工厂里是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和老不死的们在当家,他们做着以前那些工人的活,却还拿着学徒的工钱,甚至连肚子都要吃不饱了。

  “这只是暂时的。”老班头的话有些无力,“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接连打胜仗,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地盘拿下了一块又一块,咱们秦藩是最强大的。”

  “可是我们肚子都吃不饱了,活却越干越多。”高铎有些激动的望着班头,“我家乡下的那些地,今年夏天收获的那些粮食,县上只给他们留下了极少的口粮,然后其余的都给收购上去了。我们家的那份粮食,县上粮站直接给了我们家钞票,可我们要钞票做什么,又买不到粮食。现在我们一家,只靠着一点越来越少的粮票,弟弟妹妹们都吃不饱饭了。班头,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不是一直胜利吗,我们不是越来越强吗,怎么反而日子越过越不如从前了?”

  老班头也十分困惑。他一样的弄不明白。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小伙子们。这只是暂时的。战争,在极大的消耗着我们的钱粮,我们的物资。但是现在,你们听到了看到了,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虽然在东北还在用兵,可起码我们已经稳固了我们的西面和南面,只是维持北方的战线。我们就要轻松许多了。放心吧,这样的日子最多还要坚持一年,等到明年,我们就会好起来了。大家咬咬牙,再坚持一年!”

  大家回头,发现说这话的是他们辽钢新来的一个副厂长,他只有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刚毅的脸庞,锐利的眼神,身上穿着一件没有胸章和肩章领花的军中常服。浆洗的有些发白。穿在他的身上,是那么的合身。衬的他越发的有股军人气质。他的一只手臂空荡荡的,他没有右手。据说,他原本是一个乡军的军主,在不久前随秦王西征,在白水泺一战中,他表现勇敢,立下功勋,不过自己也丢了一条手臂。因为这样,最后他被安排退伍转业,成了辽钢的一名副厂长。

  工友小勇鼓起勇气望着这个新来的副厂长,“厂长,这是真的吗?再坚持一年,生活就能好转,我父亲他们就能回来了,每月也能如从前一样领到足够吃饱的粮食了?”

  “我在燕京时,亲耳听到秦王的承诺,如今,我也向你们承诺,最多一年,生活就会好转的。”

  “厂长,我们不断胜利,为什么反而大家日子都倒退了啊?看报纸上,其它藩镇也在做战,他们比我们还弱小的多,比如成德、魏博、和以前的沙陀,黄巢草贼等,他们怎么经常打败仗,反而一直没事呢?甚至有时越打兵越多呢?”

  副厂长望着提问的高铎笑了笑:“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我们秦藩是在秦王的带领下,秦王是一个睿智聪明且又仁慈无比的殿下。我们秦藩走的是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追求的是人人有衣穿有屋住有饭吃,幼有所养,老有所赡,病有所医,孩子们都能上学,大人们都有工作,老人们都能得到赡养,,追求的是民富国亦强。因此,我们才有均田令,才有摊丁入亩税法,才有教育优先,才有官府保障。这些,都是需要投入极大,为的就是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其它藩镇,他们为什么打了败仗,却没看到马上败亡,有的甚至还越打兵越多?他们不需要后勤吗,不,他们一样需要。但为什么他们打败仗也没事,我们打胜仗却已经生活下降呢?因为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为什么?相信这里也有不少以前是在其它藩镇居住的百姓,你们很清楚,在秦藩以外的地方,你们的税比这里重的多,你们除了两税,还有各种加征杂费,甚至最苦的还有瑶役。更有的,许多藩镇靠的就是掠夺,抢劫,掠夺抢劫百姓的财产钱粮来维持。”

  “那样的后果是什么?那样的后果就是兵过如匪,他们抓壮丁强征入伍,入百姓家抢夺粮食,他们这样的做法只是竭泽而渔,到最后,当百姓被抢光了,连种子都抢完了,再没有了粮食,他们甚至直接拿杀人吃肉。而我们不能那样做,秦王治下的秦藩,他统领的秦军,从来不会这样。就算之前局势紧张,征召团结兵乡兵,可也是有发给薪水,修路运粮,一样的支付工钱。收购粮食,也一样给予粮款。生活水平如今确实有些倒退,但那只是暂时的。因为之前的几个战场的开战,不对不全力应对来犯之敌,为的也是保护秦藩子民不受掠夺抢劫。但那只是暂时的,大家咬咬牙,勒紧裤带,一起坚持过去。因为,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这番话说完,高铎等一群学徒工都若有所思的点头。也许真的只是暂时的,现在确实粮食紧缩,肚子吃不饱,但回头想想,这可比他们搬来这里之前在曹州老家的日子好过多了。在老家时,官府剿匪,强征青壮去运送辎重,不但没有工钱,还得自备车马干粮。家里的粮食被官府强征拿走,他们也没有给过钱。起码,秦军的一切都是按规矩来的。

  坚持一年就能度过这个难关的话,那就再坚持下吧。

  “厂长,刚接到消息,我们厂里的那批原先被征召的工人今天就要回厂了!”年青的厂部办事员小跑着过来报告。

  副厂长眉毛一扬,高兴的道:“全部都回来了吗?”

  “只是第一批,后面的还要分几批回来,不过听说都会在年前返回。”

  “那还要再去吗?”

  “听说不用了,这次回来后任务就结束了。”小孙回答道。

  高铎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激动的问:“那我父亲、祖父他们那些征调的辽阳团结兵和乡兵们这次也回来了吗?”

  小孙点点头,“辽阳的团结兵和乡兵们也回来了,他们比我们厂的工人还先一步回来,这会估计已经快到城外了,辽州的刺史和按察使、防御使他搞了一个迎接仪式呢,现在好多百姓都去城外等候迎接了。”

  副厂长用那只左手独臂大力一挥,“马上发通知,今天下午停工,全厂的人都去城外,一起迎接这些归来的功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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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3章 宫变


  广明这个年号只用了一年,天子李儇便迫不急待的又更换了一个年号,公元881年,李儇改年号为中和元年,此时晚唐战局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正月,已经失去关中那块只剩下长安周边地盘以外所有地盘的黄巢,犹在作困兽之斗。经过了小半年的休整,黄巢军和上次长安战败的关中各镇也都恢复了些元气。上次长安一战,黄巢成功斩杀了包括联军副帅在内的两镇节帅,重创一帅,击退一帅。那一战中,喉咙被捅了一枪洞穿,却险死还生的邠宁军副帅朱玫败归兴平,得到了郑畋派来的一部凤翔援军,并聚拢了原属于阵亡副帅程宗楚的泾原军残部,他乘机集结兵力,在这里筑起了一座坚固的营垒,号称‘定国砦’,就如一粒沙子,揉在黄巢的眼中,又似一根芒刺,插在黄巢的背上。

  如芒在刺,眼中揉沙,黄巢寝食难安。在恢复些元气,稳住了阵脚之后,他终于决心拔掉他。

  中和元年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黄巢立即命王璠为主帅,以林言为副,率齐军围攻兴平定国砦,朱玫虽集结了不少兵马在此,但依然招架不住齐军的凶猛攻势,再次兵败,只得率邠宁军一路退守奉天,凤翔军也紧跟着退守龙尾陂。

  黄巢本欲乘胜进击,一举消灭朱玫,不想这时,上次从长安溃逃的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刚从西川调来了两万援兵赶到。在黄头军使李铤、巩咸,以及神机营使高仁厚的指挥下,这两万黄头军再次攻占兴平,迫使齐军后撤与之交战。

  王璠、林言与高仁厚等西川诸将激战多次,竟然无法将远道而来的西川军从兴平挤出去。

  此时,关中联军元帅、凤翔军节度使郑畋也看准机会,再派大将李昌言率凤翔军主力支援兴平的王处存等人,至此。双方都难有突破,西线再次陷入持久战僵局。

  三月,借兴平交战之机,唐朝鄜坊节度使李孝昌和夏缓节度使李思恭这两个党项人节度使,再次组成两镇联军从关中武功出发。从北面转了一个大弯。直插到了长安外的东渭桥,配合着已经占据了同、华、潼关的李全忠所部镇**直接威胁长安东面。

  眼见西线无法打开局面,东线又告急。黄巢连忙将吏部尚书张居言调来,让他率军进抵东渭桥,将鄜坊和夏缓两军挡在渭水北岸,同时,又集中兵马反攻华州。

  五月,唐昭义节度使高浔与上次惊慌逃走的华州刺史,侥幸被免一死这次得以戴罪立功的李详大战于石桥,双方激战三天三夜,昭义军大败。李详趁胜进军,与李全忠之子华州刺史李匡筹战于华州,李匡筹轻敌出战,结果中了李详的诈败诱敌之计,中伏大败,李详占领华州。黄巢大喜。下旨李详恢复原职,并晋爵位一级。

  归义节度使高浔战败逃离之后,威信扫过,不久便被其部将成麟所杀,结果随后另一昭义大将孟立方又以平叛为名。杀掉了成麟,自任为留后。历史上兵变次数仅次于卢龙镇的昭义镇从此也完全落入了地方军人集团之手。昭义突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作为紧靠他的邻居河中镇王重荣十分敏感,反应迅速。就如同当年得知许州兵变的齐克让一样,他也迅速从东都洛阳撤兵,回缩河中以防万一。

  昭义、镇国、河中三镇兵马的败退,暂时解除了齐军在东面华州方面的威胁,黄巢得以抽出兵力由尚让率领,支援张居言,大举反攻东渭桥。

  又是一场大战,鄜坊和夏缓这两个党项人藩镇一心保存实力,结果不敌做困兽之斗的齐军,兵败。李孝昌和李思恭两个党项人表兄弟见势不妙,立即收兵退守富平。张居言乘胜追击,连下高陵、栎阳二城。不过最终因为西线唐军近在兴平,对长安一直保持着强大的压力,黄巢也不敢让尚让、张居言所率的主力远离长安,齐军的反击攻势也就暂时终止。

  谁知到了十月,发生了一件让黄巢惊喜不已的事情,大唐关中联军元帅兼京西诸道行营都统,也就是如今反齐最声音大的凤翔节度使郑畋,居然被人拉下马了。

  当初,由于郑畋的不懈努力,凤翔军一度扩增至数万人马,凤翔军一时声势大震,成为关中诸镇的领头羊。不过兵马大增的同时,也给凤翔镇带来了巨大的后勤压力。打仗、增加兵马,开支也大大增加了。凤翔镇地狭民贫,底子本来就薄,历来都是靠着朝廷补贴,可如今朝廷已经流落成都,各藩镇自然也没人愿意出钱出粮相助。郑畋虽然忠心为国,算是个能吏,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时还能支撑,时间一长,渐出了问题。尤其是他还不肯放纵士兵,让他们以劫掠来解决给养问题。等到了中和元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降落时,凤翔的各个仓库已经差不多如和尚的脑袋一样光溜了。

  没钱,士兵的粮饷自然发放困难,在晚唐,这些各镇兵卒是最骄横的一群人,没钱他们是绝不愿意卖命打仗的。此时凤翔军的主力驻守兴平,由行军司马李昌言率领,郑畋本人则已经回到了凤翔本镇筹措军饷,身边只有少数节帅牙兵。

  一个夜晚,杨复恭的义子杨守亮化妆成一个商人拜访了李昌言,他们在帐中密议了一夜。

  第二天,郑畋故意克扣将士军饷的谣言就如风一样的迅速传遍了全军,李昌言众望所归,当仁不让的做为全军的领头羊,带着激愤的凤翔将士擅离了兴平前线,杀回凤翔,去找郑畋要个说法。

  凤翔,刚刚闻讯惊愕登上城楼,看着城下数万他当初好不容易才拉起来的凤翔军将士,顿时感觉十月雪天一盆冰水从头泼到了脚。这些还是当初他拼命收拢,与他并肩一起在龙尾陂大败尚让贼军的忠勇将士吗?

  自己一片赤诚,费尽心力,与士卒同甘共苦,与黄贼浴血奋战,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段文楚、支详、薛能这些人的悲惨故事。又要在自己身上重演?

  段文楚原是大同的防御使,最后倒在了自己手下的李克用刀下,被千刀万剐,肉都被沙陀将领们分食了。支详,原感化军节度使。最后被手下的大将时溥驱逐。半路上全家被灭门。薛能,忠武节度使,被手下的大将周岌斩杀。

  此外。这几年这样以下叛上的事情还发生过许多次,秦宗权、朱温、王重荣,这些人莫不是这样上台的。

  郑畋很清楚,在如今这个混乱的藩镇割据时代,一个文人节度使很难,做个好官也罢,你对百姓有恩也罢,甚至你施恩于将军们也罢,那些藩镇军将全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旦瓜牙丰利。马上就会反咬一口。

  兵骄逐将,将强叛上!这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烙印!

  郑畋并没有克扣过一个开元通宝的军饷,甚至他这几年还一直拿自己的家产来补贴军用。可这些事实又如何,他很清楚手下的叛变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有心之人的煽动。他很清楚,自己一贯的行事原则,早就让这些武夫们看不顺眼。自己终究是个文人,与他们格格不入。今天因为粮饷他们要驱逐自己,就算说清楚了,明天他们也会因为其它的事情驱逐自己。

  长叹了一口气,郑畋叫过李昌言。他很清楚。今天的这一切定然是这个行军司马暗中挑动的。上次,他就曾经带着人投降了黄巢,变相软禁了他。

  “将军以后只要约束士卒,爱护子民,为国家讨灭反贼,行事以正道,总是能建功立业,少不了封公封王的。”说完了这番也许对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话后,郑畋主动的将凤翔节度使的印信和事务移交给了李昌言,然后当天便起程前往成都。

  凤翔这边刚离开,还只走到了兴元镇,成都的天子李儇就已经立即解除了他凤翔节度使和京西诸道行营都统的职务,以从二品太子少傅的清贵虚衔致仕荣休了,同时李儇下旨正式加封李昌言为凤翔军节度使。

  黄巢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万分惊喜。凤翔军从兴平撤回凤翔,这使得长安西面的威胁立即降低。黄巢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抽出一支老兵组成的快速反应部队,由孟楷和张居言这两员齐军大将统领,对东线重拳出击,他们瞄准的目标,赫然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的两个党项人藩帅。

  十一月,齐军进攻富平,鄜坊、夏缓联军迎战,这次两镇没有再一味保存实力,全力出战,结果还是被孟楷和张居言打的大败特败,李孝昌和李思恭这回见势不妙,终于不再坚持逗留在长安附近,各自率残兵败将逃回本镇。

  鄜坊、夏绥两镇,是较早出兵勤王的藩镇,虽然败多胜少,但毕竟精神可佳,而且朝廷也担心他们打败仗后从此不出,影响诸军士气,决定给予褒奖。只是现在的朝廷也穷得叮当响,只好给了两份廉价的精神奖励:将鄜坊改名为“保大”,将夏绥改名为“定难”,以表彰李孝昌和李思恭两位保卫大唐,平定祸难的忠心。

  不过,齐军的仗虽然打赢了,却产生了让一个黄巢没有预料到的副产品:他的两员爱将孟楷与张居言之间合作的并不愉快,老资格的孟楷看不惯一向只知道呆在幕后谋划的张居言最近屡屡立功,频频得重用,对他又妒又恨;而张居言觉得孟楷不过一勇之夫,对他身处的高位与实际能力之间的落差嗤之以鼻。

  针尖与麦芒相遇的结果,使两人闹翻了脸,孟楷带主力回长安去了,张居言则率三千人北上,继续狠揍李孝昌。张居言先攻取美原、奉先,然后北渡洛水,下丹州,一直推进到延州。屡败之后的保大军成了惊弓之鸟,龟缩鄜州,任由张居言这支小小的齐军纵横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中和元年底,黄巢给张居言这位吏部尚书安排了新职务,镇**节度使兼同州刺史。不知道这份人事命令的背后,有没有孟楷施加的影响,这份命令意味着,张居言在很前一段时间内不能回长安了,而且他如果要上任。还必须用那区区三千兵从另一个镇**节度使李全忠的手里把同州抢回来。谁都知道,李全忠可是当初从李璟手下全身而退的河北悍将,可比保大李孝昌难对付多了

  张居言没有畏惧,悍然率着三千人马就向同州进军,与李全忠长子同州刺史李匡威开始了同州争夺之战。

  而就在同一时期。在成都感觉到危险步步逼近的田令孜终于再也沉不住气。开始了先下手为强。

  中和元年十二月,田令孜直接端着天子李儇的玉玺以皇帝的名义发诏书,免去杨复光天下都监军使的职务。改调为皇家飞龙使,也就是专门负责养马的宦官,又将杨复恭改任为宣徽院使,宣微院,完全就是管理宫中那些杂物的宦官,他的神策军中尉等要职被免了。

  同一天,他以皇帝名义任命自己的干儿子田匡祐接任杨复光的天下都监军使的职务。

  田令孜的动作还没有完,他再次拟诏,

  调宰相王铎出任河东节度使兼北都留守、太原尹。

  调郑畋出任东都畿都防御使、河南尹、东都留守。

  调郑从谠出任凤翔军节度使。西京留守,凤翔尹。

  调王重荣出任镇**节度使,同州刺史、潼关都防御使。

  调朱全忠出任昭义节度使,潞州刺史。

  调秦宗权出任金商节度使,金州刺史。

  调李全忠出任河中节度使,蒲州刺史。

  调李昌言出任陕虢节度使。陕州刺史。

  调孟立方出任忠武节度使,许州刺史。

  调周岌出任忠**节度使,陈州刺史。

  调鹿宴弘任宣武军节度使,汴州刺史。

  调王处存任奉**节度使,蔡州刺史。

  这是一个河南关中河东十二镇的大调动。而且几乎就是轮换了一圈,而且这些调动的节帅有一个特点,杨复光的八个义子和杨复恭的义子都在内,此外剩下的王铎、郑畋、郑从谠三人都是相国,宰相出镇地方,并不与杨复光兄弟太过亲近,让他们去河东、东都、凤翔三个紧要重镇,正是为了占据关键位置,对付杨氏兄弟的。

  当然,田令孜打仗也许不行,但搞阴谋还是有一套的。他那一串的伪诏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另有准备。

  就在元和元年腊八当天,田令孜派出他手下建立的巡察司寻事人密探,在成都城纵火、杀人,并刻意留下指向杨复恭兄弟的种种线索,同时派人散布谣言,让大家以为杨复恭要谋害天子。

  同时,田令孜带着甲兵闯入了天子李儇的寝宫,直接从龙床上把皇帝李儇从一个妃子的怀里拉了起来,“陛下,杨复恭作乱造反,我们不能再呆在成都了,请陛下速速移驾广都。”

  李儇一见田令孜带着全副武装的甲兵直闯后宫,就已经十分不满了,此时又听他说什么杨复恭反了,要请他移驾到南面的广都城去。哪还不明白田令孜在打什么主意。成都虽然是东川镇的藩镇所在,但杨复恭如今也对成都渗透的厉害。田令孜最担忧的还是杨复恭利用天子名义来对付他们。因此他的想法就是直接把天子带到广都去,那里离成都不远不近,依然在西川节度使治下,但却完全没有杨复恭的势力。把天子带到那里,就可以完全掌控天子在手了。

  李儇这几年来对田令孜的飞扬跋扈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第一次大声的对着这个曾经认做阿父的大太监叫道:“不,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

  田令孜稍稍愣了一下,终于意思到,眼下的这个皇帝已经二十岁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任凭他几句话就哄的团团转的小孩子了。但是事到如今,田令孜又岂还真的会在意他的话?若非到了生死关头,他也还是想和天子保持着一定的友好的。可到了现在,生死关头,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岂容迟疑?他的话是命令,可不是请求,他一挥手,数十名神策军武士冲了进来,直接抓着仅穿着中单小衣的天子从吓的瑟瑟发抖的美丽妃子身边拖起,架着就走。

  天子可是一张最大的王牌,带着在身边,那可是一张护身符啊。田令孜怎么舍得丢掉这张王牌呢?杨复恭想要从他手里抢走天子,这怎么可能?

  李儇大喊大叫,感觉万分的屈辱,自己堂堂帝国天子,亿万子民之主,今天居然被一个太监强迫着带着,该死的太监,他早就应当先一步先手,直接宰了这个老狗。

  成都已经乱成一团,四处火起,田令孜的神策军和陈敬瑄的西川军正在城中突袭杨复恭的人马。田令孜带着小皇帝走到城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四起的成都,冷笑一声,对夜风中恐惧、羞怒的天子李儇弯腰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臣服侍陛下上车,移驾广都!”

  尽管万分的不愿,可李儇最后还是被请上了马车,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神策军士的“护卫”下前往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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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4章 最后通牒


  洛阳,紫微宫。

  “大人,田老贼这是劫持天子,是欺君叛国!”独眼龙李克用从坐榻上跳起来,激动万分的朝着天下都监军使弘农郡王杨复光嚷道:“嘿,看看这个该死的田老贼,看他都干了什么?他不但劫持了天子,而且还放火烧了成都,并且把十二镇节帅对调,让王铎做北都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郑畋做东都留守,河南尹、东都畿都防御使,郑从谠做西京留守,凤翔尹,凤翔军节度使。这三人都是些书生文士,将如此重要之地交给他们,简直就是乱弹琴。不管怎么说,田老贼这是伪诏乱命,我们拒不接受。”

  原本,杨复光已经对李克用承诺,他们兄弟将在天子面前保奏他为河东节度使。可眼看着肉到了嘴边,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情,田令孜居然窜了出来,把天子抢到了广都去了,抢天子就抢天子,李克用倒不在意。可他娘的田老狗还下一道诏书,把十二镇节帅来了个大轮调,他原本内定是河东节度使,这一下子变成了什么都不是,十二镇新任节帅大名单上,根本就找不到他的名字。他娘的朱阿三老都还有个昭义节度使,他李克用居然上面没名。这事真是绝不可忍。

  河中镇节度使王重荣一样对这个任命十分不满,他好不容易两次兵变加上两次反复先后投降黄巢和唐廷才稳固了自己的位置,河中镇可是有着两大盐池,一个向来富庶的地方,这样的好地盘,让他让给李全忠那个该死的河北佬,然后让他去同州,这不是扯蛋吗?河中镇有盐池,地盘也大。可镇**呢?本来就只有同华两州加一个潼关,现在华州丢了。剩下一个同州而已,且黄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去同州,岂不是得跟黄巢拼命?

  李昌言刚坐上凤翔节帅的位置,一样也不愿意离开。其它的诸镇。也大致如此。虽然也有些只有一两州的小藩镇愿意换个地盘大的藩镇,但奈何别人却是不肯以大换小的。

  杨复光半闭着眼睛,看似好像睡着了。其实他此时心中也愤怒万分。田令孜的突然发难,确实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谁也想不到田老狗还有这样的想法。现在一步错,步步错。田令孜带着天子离开了成都,到了广都。杨复恭虽然也暗中在成都积蓄了不少力量,可失去了天子这张王牌,又失了先手,顿时处处受制。加上田令孜到处制造谣言,说他火烧长安,想要劫持皇帝谋反。弄的他现在狼狈不堪。虽然凭着他平时的准备,并没有被田令孜给一举灭了,可也狼狈万分,无法再在成都站住脚,如今已经带着万余兵马撤离成都,一路向关中而去。

  对于杨氏兄弟来说。眼下他们丢了天子,已经处于一个极不利的处境了。

  燕京,正在准备迎接新年的紫禁宫城里。

  当挺着大肚子的公孙兰行色匆匆却又步履蹒跚的赶到宫中,把成都宫变的消息向李璟报告时,李璟正因为审计户部尚书李让的中和二年财政预算报表上密密麻麻数字看的昏昏欲睡。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李璟突然两眼放光。好像巨龙睡醒了一样的亢奋起来:“好极了,真是太好了,看看,这些没卵子的太监还真是干的漂亮啊。”

  “马上召集政事堂会议!”李璟兴奋的说道。

  自代北之战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秦藩这一年半里稳守防御,好像沉睡着了一般,只是静静的在东边看着西边黄巢和各镇打的热闹。这一年多时间里,李璟可谓是真正的十分低调,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从没说过。

  东北的战事隐入了烂泥潭之中,李璟在去年不得不先后将在阴山北草原上的林威军团和郭崇韬军团先后召回,秋季时,又把水师军团召回,开始了全面收缩战略。

  去年到今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是秦军这几年里最艰难的一年。外面好消息不断,可秦军内部却陷入了粮食危机之中。大家这一年多过的都不好,靠着缩衣节食过日子,一面勒紧裤带尽量节省,一面还得挤出大量的粮食和物资千里迢迢的送去关外数千里之外的渤海。

  渤海之战如今完全成了持久对峙战,双方都在拼,拼消耗,就看谁最先撑不住。契丹和黑水与室韦等诸部落联军的决心比李璟预料中的要坚强的多。也许是因为南下失败,又被林威和郭崇韬两个军团深入草原的一路烧杀破坏,让契丹元气大伤,却是坚定了他们要打赢渤海一战以扳回一城的决心。部族军这次都拿出了老本,并依靠着占领的半个渤海,进行全面掠夺,以支援作战。

  渤海军也比秦军预料的还要弱,在这场战争中,渤海国完全沦为了配角,秦军承担着对敌的大部份重担。

  仗打打现在,不上不下,李璟就是想退也不可能退了。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坚持到了最后,谁就能吞掉渤海,最后都能靠吸引渤海国这块新鲜血肉,补充恢复实力,成为真正的东北霸主。为了这个目标,李璟不得不调整战略计划,实行北战南守之策,在关外与胡人继续作战,直至取得胜利。而在关内,则完全实行守册,尽量的延缓时间,以恢复元气。

  这一年来,看着黄巢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时的还能诈下尸,发上两回彪,把诸镇目标给牢牢吸引住了,李璟不知道偷着乐了多少回了。甚至没有人知道,黄巢好多次诈尸发彪,其实暗中也有着秦军的默默帮助,为他们无私的提供了许多宝贵情报。原本李璟还寄希望于黄巢,指望着他能再拖上个一年半载的。谁想到,这个时候田令孜这个老太监,居然还干出了一回这么有种的事情。

  这个时候,田令孜劫掠了天子,公开与杨氏兄弟大干了起来,还真是让人无限欣喜啊。

  半个时辰之后,政事堂诸位加参加政事衔的重臣们齐聚政事堂议事。

  “诸位,天大的好消息。田令孜和杨复恭兄弟干起来了,田太监挟持了皇帝离开了成都去了广都,而杨复恭最终被迫逃离了成都,去了关中。如今,田令孜在广都。手下有百都十万神策军和剑南东川、剑南西川。山南西道这三镇地盘和兵马在手。杨复恭到了凤翔镇,杨复光在洛阳。三个太监的争斗开始,我们有好戏可看了。”参谋院右使盖寓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进来就满脸笑意的大声道。

  李璟点点头,“叫诸位前来,正是因为此事。如今太监们相争,双方各自拥有数镇地盘和兵马,中间还夹杂着大唐天子李儇和大齐皇帝黄巢,你们说,接下来形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而对我们秦藩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们在这场争斗中,又需要保持着什么样的态度?我们的战略计划又需要做出什么样的调整?大家一起议一议吧。”

  这确实是关系到秦军的大事。事情往任何方向发展,都会影响到秦军。

  参谋左使敬翔捋了捋胡须,做为负责秦军战略方向的重臣,这方面他的意见极为重要。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道:“某以为,田令孜地盘小。武力弱,与杨氏兄弟相争,最后失败的必然是他。不过田令孜挟持着天子在手,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如今的天子号令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但黄巢未灭,杨复恭也没有什么上风可占。既然杨复恭逃出了三川,那某以为,田令孜与杨氏兄弟之间,暂时还打不起来。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先联手对付黄巢,把黄巢占有的那块地盘钱粮瓜分之后,最后才会去与田令孜清算,夺回天子。”

  三川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黄巢还在背后,诸镇不可能就会发兵关中。更何况,如今杨氏兄弟虽然拥有不少藩镇支持,但还是有不少藩镇没有与他们站到一起的。尤其是关中和山南、荆襄之地。

  “我们是否要插手此事?”

  崔芸卿提醒李璟,“殿下,虽然我们在南面已经息兵一年半,但东北之地却还一直在持续用兵。短短一年半的时间,远远还没有到恢复元气的时候。按如今的情况,我们起码还要休养生息两年,这还是在东北战局我们一直保持眼下这种顺利的情况下。若是我们现在冒然插手中原战事,只怕到时引得诸镇围攻,那到时就危险了。”

  “我们的军队并不惧怕诸镇围攻!”王普大声道。

  “可我们没有支撑一起大战的粮草器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拿什么打仗?没有器械,用什么对敌?尤其是我们如今的火药为库存,大家都只知道火器很强,却不知道火器的威力是用无数的火药堆积起来的。上次我们白水泺一战,一天就用了几年的储备量。关内的南征西讨,直接就把所有的家底打空了,现在还没恢复元气,一味的穷兵黩武,到时只怕民心不稳,殿下总不希望到时将士们发不出粮饷,百姓们吃不上饭吧?”

  “难道我们还要忍?”

  “再忍忍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一直当缩头乌龟实在是让人憋屈,明明有强大的武力,却不能动手。”王普叹了口气。

  李璟也不由的叹了口气,军队虽强,可后勤却是个大限制。去年的代北之战后,李璟不得不全面收缩,将那些团结兵、乡兵、民兵、民夫基本上都解甲归田,让他们去恢复生产。甚至连水师的几个舰队和那些水师陆战队,都几乎全成了渔民,整天都在海上捕鲸打鱼。骑兵部队们也都经常开出军营,去山中野营拉练,实际上就是去打猎,自己解决一部份军粮问题。

  李璟甚至还派人去淮西杨行密和杭州钱镠,以及福建、岭南东、岭南西,安南,天平、义成、宣武、朝鲜、东瀛等各地借粮。还从交州西南的那些小国买粮,花费巨大力气运回粮食。曾经有官员提出,粮食只供给官员和军队,其余的百姓让他们自已想办法解决,甚至允许他们外出就食。这个提议被李璟重重的批评了一番,秦军一直以来,能够这么快速的发展壮大,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内乱发生。而没有内乱,除了李璟的那些制衡预防措施到位外。最大的原因还是秦藩的很多制度确实让绝大多数人都得到了比原来更多的利益,从上至下,从官员到百姓,都是如此,他们才会一直拥护李璟。特别是当秦藩的生活和其它藩镇形成鲜明对比的时候。这种支持就更大。

  正是没有了内乱的巨大消耗。秦藩才能如此迅速的扩张。可如果李璟真的接受那个官员的提议,进行那种输血式的发展,牺牲绝大数百姓利益。来进行高压统治,维持军事上的强大的话,这种强大是无法长远的。

  越是那样,反而只会越倒的快。没有任何基础不牢的建筑是能保存的长久的。军事上的强大,必须依靠着政治上的稳固,这是核心。

  “某也不造成此时加入到西面的乱局当中去,不说我们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不适合掺合进去。我们要真有那个能力。还是得先解决河北的成德和魏博这两个眼中钉。一日不拔掉他们,我们的河北山东的这个通道就不稳固。”裴宥说道。

  “裴侍郎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要去管太监们的争斗,趁机雪清门前雪吗?”盖寓问。

  “某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成德镇如今的节帅才只有十岁,如此主帅,如何与我们抗争?趁着眼下黄巢还在挣扎。两个太监又已经掐了起来,我们正好灭掉成德镇。”裴宥点头。

  “某觉得不妥,成德镇拥有五州地盘,可不是说灭掉就能灭掉的,尤其是其此于河北中心。拥有形胜地利,再加上魏博镇肯定会出兵相救,甚至那十岁娃娃可还有一个叫独眼狼的老丈人,他岂会坐视不管?成德镇就是一个马蜂窝,谁都盯着呢。只要我们一动,必然引发连锁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就是又一场代北之战,甚至可能演变成一场持久战。我坚决反对此时去捅这个马蜂窝!”盖寓沉声道。

  确实,当秦军攻陷了太原以北的代北之地后,秦军的下一个军事目标已经是路人皆知的明显,不可能是河东的太原,也不可能是河南的洛阳,更不可能是淮南的扬州,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目标,河北的成德。

  在这么明显的情况下,进攻成德,就随时有可能是一脚踩进一个大泥潭。

  李璟捏着自己的下巴,摩擦着那钢针似的短髭,陷入沉思。随着一个个对手被击败,秦军现在的周边局势并没有变好,反而显得越发的不安全起来。因为那些弱小的对手被吞并消灭后,现在秦军的外围,剩下的都是一些很强大的藩镇,他们单独也许不是秦军的对手,但若是他们真的组合起来,却远超以前的几次。

  “孤现在有一个担忧,越来越多的情报显示,郑从谠极有可能将河东镇拱手让给李克用。若是李克用占据河东镇,这对我们来说是十分不利的。那样一来,李克用和成德、魏博又连到了一起,组成一个铁三角抵抗我们。甚至还会有王重荣、朱全忠、李全忠等也加入到他们那个联盟中去。大浪淘沙,我们周边剩下的邻居已经都是些硬茬子了。”

  听到李璟的感慨,众人都有些同感。秦军一路西来,如同巨兽一样吞并所有挡在前面的藩镇。现在还有哪个藩镇看不清秦军的目标是夺取天下,只要是不甘于被吞并的,都将成为秦军的敌人。秦军越强大,这些藩镇联合对抗的可能性就越高。

  “或许,我们可以专注东北战场?”于琮说道。

  “你的意思是?”

  “某的想法是这样的......”于琮缓缓道来,李璟聆耳倾听,不时点头,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三日后,成德镇镇州,一名秦军使者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挺胸昂头策马进入城中,径直来到赵郡王府前。

  “赵郡王请幽州来的使者入见!”

  秦藩的使者是个三十余岁的武官,品级不高,不过是七品的翊麾副尉,他并没有随着入府,而是勒住马缰,十分傲慢的坐在马上,冷哼一声道:“不必了,某是奉天下兵马大元帅、秦王之令特来宣读一份公文,让王镕出来接书。”

  几个成德侍卫怒目而视,手握到了刀柄之上。那武官却是巍然不惧,只是冷笑一声,“哦,本官差点忘记了,王镕只是个十岁毛孩,说不定此时还在吃奶呢,既然如此,那本官就直接在此宣读,你们稍后代为通传。”

  “最后通牒,限成德镇上下三日之内交出户籍图册,上表归附朝廷,不然,三日一到,秦王将亲率百万虎狼之师,踏破成德镇,携大炮万门,轰平深州城!”武官用嚣张万分的语气念完通牒,直接将通牒往赵郡王府门前一甩,转身就走!

  秦军骑兵队伍蹄声远去许久之后,赵郡王府大门打开,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少年从府内走出,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封最后通牒,目光扫过之后,怔怔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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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5章 在秦王头上撒尿

  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也许这是很多男人的梦想,甚至这也曾经算是李璟的一个小小梦想。不过现在,躺在玻璃露台上晒着冬日的暖阳,李璟却觉得事情都得有个限度,不然过了那个线反而非福。李璟这几年确实是一个接一个的娶,都是如花似玉般的漂亮女人,孩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能生。早几年,他大部份时间征战在外,巡视各地,还没有感觉到他这个后宫的充实。

  今年,李璟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都在家里,顿时一下子陷入了这百花之中。一开始还觉得也不错,万花丛中一点绿,可没多久李璟就有些感觉烦,头痛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更何况,他还有这么多的女人,以及那成群的孩子。自去年于幼娘第一胎生出了一个男孩后,紫禁宫后宫里的气氛更是开始大变。

  不得不说,李璟是个喜欢美人的人,他喜欢那些美女,欣赏那些赏心悦目,而且得承认,李璟这几年能起来的这么快,这其中这一房房的夫人,其实也出了很大的力。几乎每一个夫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不小的家族势力,随着联姻,他们全力的支持李璟,出人出力出钱,不遣余力。

  兵越带越多,地盘越打越大,官也越当越高。李璟的妻妾们也早突破了十人大关,包括在外的那些没有名份的几个,朝鲜女王张莺莺、东海长公主李惠儿、监察厅中丞公孙兰、山西总督刘芸娘,李璟的后宫都快凑起两个满编伙了。

  以前李璟在外没时间。如今呆在燕京,便也只好开始轮流分配时间陪这些妻妾儿女。李璟不兴什么翻牌子。每个人都得照顾得到,她们的娘家势力都不小,李璟也不能随意冷落了谁。除了宫里的这十来个,外面的四个还得照顾到。又得抽出时间陪陪那已经快凑成一个都的儿女,李璟有时真感觉分身乏术。

  今天李璟按时间表轮到去陪于幼娘,今年三月她为李璟生下了一个嫡长子,如今在宫里身份是万分尊贵仅次于李母韩氏的,连一向强势的王惋君都完全被她压下了势头。虽然王惋君有三个儿子,可惜她非正妻王妃,因此她的三个儿子也只能是庶子。就是早就封了兰陵郡王的长子李德昭,他也仅仅是个庶长子,在这个宗法时代,庶长子和嫡长子之间的差距,简直是隔着一道天涧。

  于幼娘一成亲就怀上。然后第一胎就生下一个嫡子,这确实让于氏一族高兴万分,让王惋君在暗地里咬碎了银牙。可没有办法,虽然于幼娘二十多岁产子,可却一样顺利。现在,第一个儿子生下才刚刚九个月。她却又已经怀上了,若是再生下儿子,那她在秦王宫里的地位可就真正无人可以动摇了。

  李璟今天特意放下手中事务,好好陪了陪于幼娘和孩子。中午吃饭的时候,于幼娘对他提了一件事情。就是希望李璟能够给嫡子李德元正式封王。李德元才九个月大,于幼娘已经迫不急待的让他向天子请封李德元为王。他心中叹气。于幼娘原来不是那种喜欢争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等了他七年。可于幼娘也是一个脾气十分倔强的人,她若真有了这意思,那这事情就得认真考虑了。

  给儿子封王只是小事,但这背后却牵扯到一件大事,那就是秦藩的世子继承人之位。王惋君所生的庶长子李德昭今年已经将近七岁,这几年李璟虽然管的不多,但他立下了不少严格规矩,加上有个一心望子成龙的娘管着,因此也是十分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却有些少年老成,读书练武样样都很出色,且有礼貌,教他的那些学士们也都对李璟夸赞他聪明好学且有礼,并且满怀仁义宽慈之心。除了他不是嫡子,李德昭小小年纪已经体现出了一个合格继承人的各种特点。

  李德昭一直让李璟满意,因此这些年来,他也是唯一获得郡王爵位的儿子,剩下的那几十个,最高不过是郡公。

  以前王妃王桂娘没有儿子,且又绝了再生儿子之心,一心礼佛,秦藩上下也就把李德昭当成了世子对待。可是如今,于幼娘也是正妻王妃,她还一嫁入宫中就生下了嫡子,虽然那孩子现在才九个月大,可无可争议,按这个时代的礼法,有嫡不立长,有长不立贤的规矩,李德元一出世,就已经自动成了秦藩世子了。

  于氏在此时提出要为李德元请封王,背后之意不言自明,他们是感受到了李德昭对李德元的威胁,想要早早把世子名份定下来,以绝了秦藩内部的争议分岐。

  庶长子兰陵郡王李德昭的背后,是王惋君和她的父亲王普,叔父王盖。以及当初都里镇那个圈子背后的诸多山东关陇的门阀世家。除了母族的势力,现在秦藩也有许多赞同立长不立幼的官员,他们觉得李德昭贤明,且又已经七岁,立一个年长些的王子明显对整个藩镇稳定来说更好。毕竟李德元太年轻了,而且,谁能知道李德元长大了之后是否如李德昭一样联盟贤明?

  当然,李德元却拥有着正统的嫡长子名义,且他的母亲是秦王正妃,他的母氏一族势力也不弱,于幼娘在宫里就有着三位堂姐妹一起,更何况于氏一门,四兄弟,有三个是在外节度使,各握一镇兵马,剩下一个在燕京那也是挂着参加政事的史部尚书。他们与崔氏、郑氏等几个大门阀一向关系极好,他们的势力甚至超过了王氏,并且,有着正统这个名义,秦藩中倾向支持李德元做世子的人更多。

  李璟曾经以为,像这种继承人之争,起码也得十年之后才有可能上演。却没有想到,他才刚刚三十,进入而立之年,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秦藩内部却已经开始有了这种争端,他就需要在这个时候做出选择。

  这几年秦藩飞速扩张之下,并非就没有内患。只不过,一些内部的矛盾,被接连不断的胜利所掩饰起来,那些矛盾被暂时的压制着,但余烬并未熄灭,若是口子被打开,随时都会有可能死灰复燃。

  秦藩这一年多时间扩张的脚步开始暂停,因为数年大战后巨大的消耗使得元气大为损伤,藩内百姓生活也开始降低不少,有些人已经开始趁机活动了。

  人无远患,必有近忧啊。

  刘芸娘抱着才半岁多点的儿子带着一阵奶香味走了进来,年关将近,已经在山西做了一年半总督的刘芸娘也赶回了燕京。一来是想念李璟,二来前来参加元旦的朝集。元旦王宫太和殿大会,所有京外省、州、县的法政军等各级主官都要前来燕京参加会议,汇报工作,并接受考核。

  “你怎么一人做在这里,我一阵好找!”刘芸娘在李璟身边的熊皮软椅上坐了下来。对于李璟,她并没有太见外的用那些敬语,反而如同老夫老妻一样的随便直接。

  李璟喜欢这种直来直去,转头看着这个女人,当初让她去山西,其中有借她威望的意思。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刘芸娘在这个总督位置上干的很不错,她不但能带兵,转换身份来处理民政也干的很好。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李璟,在知道她的一些努力和成效之后,便下达指示,让山西的左右巡抚使和下面的各司厅全力配合她的工作。在山西呆了一年多,刘芸娘居然能一边带孩子坐月子一边处理公务。秦军攻占代北一年多以来的这段时间,山西在刘芸娘等人的治理下,一次造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移民的那些事情也很顺利,那些强悍的边地豪族边民,也渐渐驯服。

  半岁多点的儿子李德裕仿佛感应到了父亲的存在,睁开了红红的眼皮,露出一双漆黑的瞳孔,好奇的打量着李璟。

  “这小子,看来还认得我,知道我是他爹!”李璟高兴的从刘芸娘的怀里抱过儿子,高高的举了几下,惹得小德裕咯咯的笑,李璟凑上去亲了他的脸蛋一口,结果钢针般的短髭刺的他生疼,顿时哇的就哭了。李璟连忙又将他举起,想要哄他笑,结果这个儿子一边哭一边直接对着他爹撒了一泡童子尿,正好尿了李璟一脸。

  李璟哭笑不得,刘芸娘一边笑着一边抢过孩子,当着李璟的面,直接解开外衣,撩起了小衣,一对丰满鼓胀的"ru fang"顿时弹跳而出,裸露在冬日的暖阳之下。

  “刚吃过没一会,这又饿了,真是能吃。”刘芸娘笑着将"ru tou"塞进李德裕的口中,小家伙有奶就是娘,终于安静下来,只是安静的吸吮着奶水。

  李璟坐在一边擦着脸上儿子的尿,一边也笑道:“好小子,你还是头一个敢朝本王头上撒尿的家伙,就冲这一点,将来一定也是个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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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6章 螳螂挡车

  王景胤站在他深州行辕内的那副大沙盘旁,想着那些令人头痛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副帅!”一个牙兵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轻声禀道:“博野军使王景敔将军已经奉令回来。”

  王景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头也没回,目光依然盯在整个沙盘上面。深州位于成德镇的镇、赵、冀、定的东北面,被四州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围起来。在深州的北面,则是灜州,再往北是莫州。

  深州是成德镇的战略要地,这里连通其余四州,滹沱水自河东过镇州,然后经过定州最南端进入深州,并流入瀛州河间,过莫州。此外,深州的东面还有两条几乎贯穿整个河北的大河,漳水和北运河永济渠,加上自西向东的滋水、木刀沟、泒水、滱水这四条横穿镇定深三州的支流。深州可以说是河北中部地区的门户。

  不久前,田令孜挟持天子,并攻击了杨复恭。逃亡成都的唐廷内乱,田令孜和杨氏兄弟这两个太监集团爆发冲突,随时准备动手。两个太监都各自拥有数个藩镇支持,几十万兵马。他们一乱,整个大唐的天下都为之震动。

  而就在这样一个时刻,自上次夺取了整个代北之后已经低调沉寂了一年半之久的秦藩,突然再次睁眼醒来,露出了他锋利的牙齿,向成德镇下达了一个最后通牒,让他们三天之内投降朝廷。所谓的投降朝廷。实际上也就是让他们投降秦藩李璟。

  这个最后通牒一下,整个成德镇都人心慌慌。惊恐万分。不少的将领都提议投降李璟,毕竟秦藩之强大有目共睹,李克用、李全忠等先后都败在了他的手下,自李璟入关以来,已经先后吞并了卢龙镇、义武镇、沧景镇、大同镇、雁门镇河北河东五镇,至少未有一败。尤其是上次代北之战,李璟只是出动了小部份兵马,就已经大败沙陀。连夺两镇,且歼灭了南下的二十万胡骑。

  甚至,成德镇的前任节帅王景崇,和魏博镇前任节帅韩简,两个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帅,都直接被李璟的刺客暗杀了。

  现在,河北河东。李璟的对手只剩下了成德和魏博,而魏博还在南面,李璟突然抓住这个机会要对成德对手,时机抓的太好了。成德镇外无援兵,内新丧主帅,现在的节帅只是个十岁孩童。如何跟李璟斗?

  成德诸将没有人去问王镕的决定,十岁孩童能做出什么决策?

  不过最后时刻,王景胤出现,斥责了那些主降派。王景胤是王景崇的兄长,王景崇是嫡子。他是庶长子。因此当初王景崇的父亲死时,成德镇诸将因为王景崇太小。而没有王景崇接帅位,却也没有让年长的王景胤接帅位,而是让王景崇的叔叔继承了帅位。等到王景崇叔叔病重,又把帅位交给了王景崇。两次,都没有把机会给他。

  王景崇遇刺,诸将商议由谁继承帅位,不少人提议王镕太小,理应将帅位交给王景崇叔父的嫡子继承。

  第三次,王景胤在帅位继承上完全没有资格。

  不过,这一次,他开口说话了。身为成德镇副节度使,王景胤最后站出来提议由九岁王镕出任新帅,诸将中还有人不服,王景胤和他的弟弟王景敔率牙兵封锁镇州牙城,最终迫使王氏一族其它的族人,以及诸将都一致同意由王景胤接掌帅印。

  王镕接过帅印后,身为叔父的王景胤继续担任副节度使,然后由其弟弟王景敔担任博野军使,并升降一批军官,重用二人心腹,实际控制了成德镇。

  秦藩下最后通牒让成德镇投降,不少人愿降,因为秦藩对待听话投降的将领待遇还不错,比起被俘投降的待遇相差极大。而王镕这个新节帅,没有人在意他,不仅因为他小,而且明摆着这只是一个傀儡。王景胤因为只是庶子,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做上帅位。因此他才一力反对由其叔父的成年嫡子继位,而是力主支持才十岁的侄子继位。

  关键之时,王景胤再次站出来,大声的说不。

  诸将可以降,他们降了说不定日后富贵更甚。甚至他的侄子王镕也可以降,因为他只是一个孩子,且有一个节帅的头衔,如果投降,李璟虽然不会再给他权利,但富贵一生是少不了的。

  唯独他王景胤和王景敔兄弟俩不同,他们是成德镇实际的控制者,却又没那个名份。若是成德降了,李璟为了控制成德镇,肯定不会容忍他们留下。不管如何,他们绝不降李璟。

  不少将领虽然对他如此决定充满担心,可是如今成德镇尽在其掌握之下,也并无办法。

  三天时间一过,秦军随时就有可能南下进攻。

  王景胤拒绝了投降,却也知道这意味的后果。拒绝投降之后,王景胤已经开始一面调集成德兵马驻防前线,一面又去强征青壮入伍,并派人去向魏博和李克用等求援。

  成德镇的主要防御计划就是在深州集结重兵防守,死守滹沱水、漳水这两条大河。然后再调一支兵马到定州,依靠太行山与诸条东西横穿镇定深的河流,拦截秦军。

  打仗,特别是如秦军要南下做战,他们选择的路线必然是大道。而滹沱水和漳水两条大河冬季虽然会结冰,可顺着两条大河却也有一条平坦的大道,正适合快速输送兵马和粮草。

  王景胤也是员沙场老将,最早还参加过平徐州庞勋之乱,这几年仗没少打。他对秦军的进攻计划预测是秦军大军沿滹沱水、漳水、运河三条大河南下,直扑深州而来。

  深州已经在开始准备守城战了,秦军很强,曾经不止与秦军交过一次手的王景胤很清楚,但这次如果是打守城战,那他们未必不可一战。首先,眼下正是冬季,秦军强大的水师完全无用,他们无法从海上进入内河,支援做战。第二,秦军最强的还是骑兵第二是炮兵,但骑兵野战厉害,攻城就不行了。至于秦军的炮兵,虽然他们曾经只凭着数千炮兵就把三万胡骑轰溃,但他打听的清楚,那一战,李璟一会功夫就用掉了几十万斤的火药,几乎是几年的产量。秦军虽然有一年多没在关内打仗,但关外战事还没停过,秦军的炮兵是有炮无药,形不成规模几乎就等于没用。而且,如今是冬季,湿寒多雨雪霜露季节,这样的季节里,火炮最易受潮淋湿无法使用。

  相反的,他们这次打的是守城防御作战,深州做为成德门户重镇,百多年来不断加固,城池坚固。且防守作战,本就有优势,到时还能征召百姓上城防守。此外,他相信魏博镇不会坐视不管,见死不救的。魏博与成德唇亡齿寒,秦军南下,若是成德败了,魏博也不能独存。况且,秦军还在东北作战呢,听说这几年秦藩连续不断的作战,也是元气大伤,秦军就算进攻,也无法全力进攻。因此,只要他们全力迎战,这未必就会败。

  深州城已经戒严,全面备战。

  “饶阳县已经丢了!”王景敔大步踏进行辕内,一边解下雨淋湿透的披风,一面怒气冲冲的大声道。

  “怎么可能?”王景胤惊讶的抬起了头,他的探子早派到了瀛州河间去了,秦军的兵马根本还没有南下,饶阳县怎么可能就丢了?饶阳县城是深州最北的一个县城,在滹沱水的东面。

  “饶阳县令和饶阳团练使直接改旗易帜,宣布说弃暗投明,投诚李璟了。”王景敔端起一大杯温热的酒一口而尽,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整个人终于舒服了许多。

  王景胤素知饶阳县令是个没用的家伙,却不料连饶阳的围练使也是个怂货。这两人都不是他们的心腹,只是一时还来不及换下他们,却没料到,这两个家伙居然直接串连起来投降了秦军。他娘的,真是还未开战,脸上就已经淋了一盆冰水。他脸上火辣辣的,大声骂道:“王八蛋,操,这等无耻之徒,早就该撤了,剁了头去喂狗。他娘的,他们一降,这军心士气未战就已经降了一半了。传本帅军令,派一支兵马,立即去饶阳,将这两个叛徒乱刀剁了,提头来见!”

  王景敔瞥了一眼厅中的沙盘,朝着王景胤行了一礼,开口便道:“大哥,饶阳可失,安平却是绝不可失。”

  饶阳在滹沱河之东,可与饶阳很近的安平却是在滹沱河西面,而且这里还是木刀沟、泒水等河与滹沱河的交汇地带,从这里不认是往定州还是往镇州都是十分的方便。

  王景胤被一语击中心说,喃喃苦笑道:“纵然如此,可安平小城,然以坚守。我的意思,这次咱们就跟秦人来一次死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此,我们得集中力量坚守那些大城,至于那些小城,我们应当放弃,不过不能白放弃,得先把城里的钱粮人口转移之后,再留一座空城给秦人。上次秦军代北之战,其中的金城守卫战和云州守卫战,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守法。金城守将张御是分兵把守各关各城,结果最后被胡人各个击破。反之,云州守将却是采用放弃周边,集中全力守云州一城的方法,结果,云州万余守兵,却挡住了十万胡兵的猛攻,由此可见,还是云州的守法更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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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7章 军备竞赛

  同一天,燕京城。

  王城,也就是原来幽州城的牙城,如今则成了燕京的王城,这里相当于长安的皇城,里面集中了秦藩的各个中枢部门,并且驻扎了近卫部队。政事堂衙门里,一群重臣俱已到达,甚至有不少在京的外地行省大员们列席会议。

  李璟看着手上的成德镇回复信,上面措辞激烈,直接了当的对他说了不字。他淡淡的一笑,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讽,对堂上诸人道:“诸位,成德镇已经正式对我们的最后通牒做出了回应,他们让我们去死,拒不投降。”

  虽然被成德镇骂了,不过堂上众人却并无人生气,似乎这早在预料之中。

  “原来还抱了一点期望,以为王镕会投降呢。”王普摇头笑道。

  “王兵部,废话就不用多说了,输我的一百蟠龙金币回头记得让人送到我府上去。”说话的却是新任的五军都督府中军右都督裴宥,他跟王普也算是都里镇的老朋友了,且两人的女儿都是李璟的女人,他们的关系也越发的紧密。是如今渐渐成形的兰陵王派系的头面人物。裴宥虽然有两个女儿嫁给李璟,但她们排名靠后,且生下来的儿子既非嫡又非长,因此,最后裴宥与他的女儿一起与王氏父亲联合到了一起。

  现如今,虽然说秦藩内已经开始渐有长子派。和嫡子派,但还并没有很严密。只是一个粗糙的联盟,相互之间还没有什么紧密的利益相结。这也正是李璟哪怕明知道他们开始在结成派系,也并没有什么动作的原因。一来,这只是一个派系雏形,李璟想出手也没有合适的理由。二来,派系无处不在,只要能掌控得宜,有时派系对于上位者来说。还是搞平衡,维持自己利益的极好工具。

  在眼下,这个因为李德裕出生而开始分割开来的两派,长子派,主要人物就是王普、王盖、裴宥等原来都里镇那一批人,其中还有郭承安等一些将领,另外就是李德昭的那些学士老师们。大多数的学士都站在这边。

  而李德裕虽然才半岁多点,但他的支持者也不少,首先宫中有于氏四姐妹,宫外有于氏四兄弟,于家就有三个节度使一个吏部尚书,外加上义成镇的康承诲。宣武镇的辛谠,以及如崔安潜、张自勉、杜慆等大批半路加入秦藩的那些原来的朝廷重臣们,他们大多都是支持着李德裕的。

  李璟轻轻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思绪抛开。他扫视了一遍诸人,道:“成德会拒绝投降。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三天时间已过。成德镇也公开拒绝了,接下来,也轮到我们继续接下去了。诸位如果没有人对原有计划有异议者,那么就按计划执行吧。”

  河间城。

  位于瀛州南部,处于滹沱河与漳水、运河之间的河间城,在秦藩进入河北之后,就一直是秦军在河北中部的重要军事要塞。早先秦军还没有夺下卢龙燕京时,就是攻下瀛州,然后全力营建河间城,在河北中部,硬生生的在河北三藩眼皮子底下,建立了一个强大的要塞。很长一段时间,李璟在河间和莫州三关,一度驻扎有八万重兵集团,用以防范遏制河北三藩。

  在随后秦军经沧景南下,以及与河北诸藩的争斗,并最终夺取卢龙与义武镇的一系列战斗中,河间要塞的存在,为秦军牢牢的牵制住了成德与魏博大量兵力。早先之时,河间虽然处于河北要冲,有北拱京师,南临青济,水陆冲要,饷道所经。自古幽燕有事,未有不先图河间者。北不得河间,青、冀之祸未烈,南不得河间,幽平之患未深这样的评价,不过那时河间城并不大。但在秦军攻下河间之后,开始以这里做为整个经略河北的枢纽,在原来的河间城基础上不断的扩建,经过数年的不断加固扩建,如今的河间城,成为了真正的京南第一城的要塞之城。

  如今的河间城,实际上是由四座城池群组成的。在滹沱河的两岸,四座城池夹河而建,原来的那座城是南城,后来又新建了河东岸的东城,以及西岸的北城、西城。四座城池都相距不远,并且中间各有城墙连接,四座城池形成了一座更大的河间要塞,并且把那段滤沱河也包括在了城中,在南北两段河上,都建立了水门。

  四座城池都是用砖石筑城,极为坚固,城高六丈,远超河北大多数的城池,并且当时建筑时采用了极为先进的陵形城墙,以及倾斜角度的墙面、城面。连接四座城池的则是土墙,三丈三高的土墙夯土筑版制成,整个河间大长墙外还有一条二十丈宽的护城河,连通了滹沱水,使的整个河间要塞更如何一个巨大的岛屿。

  这座要塞不但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军事要塞,甚至在太平之时,因为有滹沱水的交通之利,离漳水和运河又近,这座安全无比的要塞,甚至成为了远近商旅云集之地,成为河北中部的商贸中转中心,兴旺无比,十分繁华。

  秦藩在这里建起了数以百计的仓库,河北和黄河以南的许多州县缴纳上来的赋税、贡品,不少都是沿运河北上,先经过河间,然后运到燕京。特别是到了冬季的结冰期,海运不通,河间更是成了南下北上路上一个最要重要的城池。尤其是在成德和魏博一直没有攻占的情况下,在这里中转,既安全又便捷。

  河间城也一直被秦军当成了重要的后勤中转站,一度数不清的粮食、军械。全都由南方源源不断的送入河间。

  在秦藩官方看来,河间城高而坚。牢牢钉在秦藩的关外和黄河以南这两大块地盘的联接通道之上,守住河间意义重大,因此这里是不容有失的。

  且做为军事要塞,河间城四城连结起来,围了一大块的肥沃土地在城内,就算是被敌军再怎么围困,他们不但可以依靠平时存储的各种商货,甚至还能在城内种植粮食。坚持长期作战。

  不过自秦军占了燕京,并先后拿下了卢龙和义武镇后,秦军在河北的形势立即大变,从原来的防御转到了以北压南的局面。河间的地位稍有下降,但依然是十分重要的。

  河北藩镇,也曾几度想要攻破河间,掌控这个河北中部东边第一镇。可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这次成德镇拒绝投降,就有将领向王景胤提议,不如先发致人,出兵攻打河间。若是能破河间,那么成德镇形势就安全的多。

  不过这个提议,被王景胤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河间城。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轻易靠武力攻破的城池。在他看来,河间这样的城池,除了围困,或者说靠从内部攻破,武力根本难以外部攻破。

  王景胤一直紧盯着河间城。如果秦军出兵南下,他们必然会从河间城出来。因为河间城是一个巨大的后勤基地。秦军南下的后勤粮草器械只会从这里发出。

  河间城还没有反应,他们没有一兵一卒出动。

  但王景胤派往相隔不远的饶阳的兵马很快就到了,王景胤要好好教训下这些叛徒,哪怕他计划中早就已经决定要把饶阳等小城放弃,但放弃归放弃,投敌就是不可饶恕。

  饶阳城中的原县令和团练使原本认为成德镇这次拒绝投降是愚蠢的决定,为了免得跟着一起沉船,他们决定投降秦军。一面派人向河间城投降,一面急忙忙竖起了秦军的旗帜。谁知道,河间的秦军还没有来,成德军倒是已经到了。

  原本以为他们可以换一条大船,万无一失。谁知道,转眼间,他们一脚已经踏空,跌进了狂风暴雨的海水之中。

  站在城外指挥攻城的王士元看来,饶阳城破,已经只是早晚间的事。

  耳边轰响着,远处阵地上那整齐排列的二十门‘神威勇猛攻城无敌大将军砲’此起彼伏的轰鸣,一颗颗斗大的石弹飞向饶阳城的城头,砸在敌楼城垛之上。一身亮银甲的王士元,嘴边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饶阳虽是座小城,可狮子博兔,必用全力。他是王景胤的长子,这次领兵前来,父亲给他的吩咐只有一个。打,狠狠的打,用最猛烈,最快速的方式攻下饶阳城,然后用最残酷的手段,直接屠掉全城。

  这是杀鸡儆猴,也是要向秦军展示他们的武力与决心,同时挽回因饶阳投敌所造成的军心士气下降。

  “把龙骧虎贲轰天雷大将军炮都抬上来,来一次齐射!”王士真嘿嘿冷笑着。

  一名校尉小声道:“衙内,轰天雷龙骧虎贲大将军炮我们带来了一百座,一炮就是二十斤火药,一次齐射得两千斤呢,咱们总共才五千斤火药。是不是,来个十炮齐射就够了?”

  秦军将火器运用战场,且效果不错后,各藩镇就也已经开始跟着研究这火药了。派间谍去偷,派人去收买,自己研制,各种各样的方法齐下,各镇基本上都拥有了火药配方。其实火药配方并不能弄,当初秦军还没有正式使用火药时,都里镇就已经从几个道士手里得到了一张火药配方,并且最早投入到与青泥镇的战争中去,一举大败青泥镇军,击倒了李灵甫。虽然秦军后来拿出来的火药配方比都里镇的要强,可强也强不到哪去。

  而去年秦军在代北,更是以几千炮兵,用一千多门飞雷炮直接轰溃了三万名胡人骑兵的冲锋后,更加引起了诸镇的极大震憾。火药武器的研究更加火爆起来,在无数的钱财人力投入下去之后,如今可以说稍强一些的藩镇,都有了自己的火器,虽然其中诸镇的火器五花八门,但有秦军大规模使用火炮在前,火炮研制并没有太大的障碍。

  如成德镇。就研究出了一种和龙武霹雳大将军炮差不多威力的神威勇猛攻城无敌大将军,一样都是配重式的大型投石器。

  而且他们还根据飞雷炮仿制了一款差不多的抛射式的炮。也就是龙骧虎贲轰天雷大将军炮,名字比秦军的要威猛,不过类型是差不多的,一样的二十斤的火药包,只是射程和准头、爆炸的威力方面还要差的远些。

  “十门炮他娘的也能叫齐射?让你把一百门炮全拉出去你就乖乖的拉出去,别他娘的抠抠索索的,操,又不是用你家的火药。给老子齐射。一百门齐射,嗯,不是有五千斤火药嘛,直接打光,难道还打算再带回去不成?”王士元身为成德军衙内都知兵马使,对于这次的任务可是十分清楚的。这次来又不是真的来夺回饶阳城,他们来只是为了展示武力。杀鸡儆猴,挽回成德军的士气,展示决心而已。

  他辛苦的拉来了一百门轰天雷,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露一把。他娘的,扣扣索索的,那他费那么大劲拉着这些铁家伙过来做什么。

  铁炮而已。秦军的铁炮火器这几年确实弄的威风不已。可是秦军会的难道成德军不会?究根到底,这些军械不过是考验一个藩镇中的工匠手艺而已。李璟当初在辽东之地起的家,他在那些蕃子蛮人那里,都能弄出火器火炮,难道他们河北三藩这样的百年强镇。还造不出区区一点火器?若说什么东西传播的最快,无疑的。必然是军械,只要肯投入人力财力,再厉害的器械,也能很快的仿制出来。

  其实一直以来,投石器也叫砲,一直都是攻城中的厉害武器。只是这种东西,过去一般都是攻城之时,让随军工匠就地取材打造,从来没有人像李璟那样,还专门搞了一个学院来教怎么制作这些器械,怎么更加提高这些器械的威力,甚至最终还弄出了标准配件,把巨型的投石机分拆成零件,然后运送到战场上直接成批量组装起来。

  甚至就是那些火炮,其实也没有什么多了不起,跟个投石器没多大差别,小巧了一些,威力提高的也不多,优点是有,但缺点也有不少,受天气限制厉害,同时其火药生产麻烦,消耗巨大,不如投石器的石弹,就地可取,取之不尽。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战争拼的并非那些最先进的器械,而是最廉价最容易生产的器械。

  好比甲骑具装这种超级骑兵,虽然厉害无比,但却因无比的价格高昂而最终退出了战场。唯有总是与众不同的李璟,才会组建有一支重装骑兵,甚至越建越多。

  李璟就是那样的一个怪胎,别人不用重装骑兵,他用。别人只用最简单的长矛、长枪做武器,他却非要用陌刀、用棱枪装备军队。别人家的步兵现在多数已经不再骑马,甚至驴也不骑了,偏偏秦军的步兵不但都骑马,还往往是配双骑。

  别的藩镇部队,讲究一个以量取胜,器械简单,训练也不多,粮饷也少。反正人力是最便宜的,死了再招就是。唯独秦军却要搞什么职业军人,从小开始培训,那样值得吗?上战场之前,已经受训了数年甚至十几年,花费了无数的钱粮器械,最后上战场,可能第一战就死了。那样简直就是太亏本了!

  但王士元有时也不得不佩服李璟,虽然他总是这么特立独行,但很多时候他这样的与众不同,效果确实不错。李璟的重装骑兵,一次次的展露威风,痛败对手。李璟的兵马精锐,士气高昂,往往总能以少败多。

  就连他大代价那的那些火器,在白水泺之战前,谁能想到,消耗巨大的火炮,当集中起来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十月的时候,成德军的军匠营又一次的向军中交付了三百门新铸的炮,其中就包括在此前刚刚投入战斗的二十门神威勇猛攻城无敌大将军炮,以及一百门龙骧虎贲轰天雷大将军炮。

  一年多的时间,成德镇也开始猛造火器,开矿炼药,炼钢造炮。秦军既然有炮,他们就也得有。他父亲王景胤自掌握成德镇以来,对于秦军的态度不再单纯的是敌视,而是一边敌视,一边却又认真的向秦军学习。比如从那数量众多但却没什么战斗力的大军中,挑选精锐,装备最好的铠甲武器,用最严格的方式训练,以期训练出一支如秦军般的精锐来。双比如,秦军中大量装备火炮,甚至建立有单独的炮兵,工兵,如今成德军也秘密组建了几支工兵营和炮兵营。

  成德镇居于河北之中,在原来的河北老牌三镇中,成德镇占据着河北中心,拥有最肥沃的一块平原,且连通着河东太原,河北南北,算的上是比较富裕的。

  虽然成德镇这几年处境不好,远比不上秦军的富裕,但若真的痛下决心,造个数百上千门炮,这种在许多将领看来有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在王士元看来,却是完全有那个能力的。

  别的镇还在犹豫是否需要制造这种消耗过巨,成本太高的火炮,王景胤却是早已经对火炮使用进行过大量的情报收集和研究。他不怕火炮消耗大,只是感觉工匠太少,而且培养炮手的时间太长。面临着北边的强大邻居,王景胤总感觉危机重重。若有了大量火炮,架在城上守城,用来对付攻城的秦军,是最好不过的了。云州一战中,秦军不就是凭着那些火器,以一万人对抗十万胡人,最终守住了云州吗?

  坚壁清野的焦土战术,加上集结兵马退守重要城池,用火炮对付秦人的火炮,王景胤以为,他们完全可以对秦人说不了。焦土战术之下,秦军南征,就需要运送大量的粮草支援作战。而据他所掌控的情况,秦军如今最大的软肋就是粮草不足。只要秦军在成德镇夺不到粮草,那么他们南下士兵吃掉一石粮草,后方可能就需要运送七石粮草来,大部份的粮草都会被运粮的人路上吃掉,还有大量的消耗、损失、去失等。只要战事能进入相持阶段,还一只脚陷在关外战场的李璟,就绝难击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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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8章 铁马冰河

  “衙内,饶阳城,弹指间可破了!”

  “切不可大意,鸭子虽然煮熟了,可只要不曾吃进嘴里,仍然是有可能会飞了的。”

  饶阳城下,王士元穿着一身亮银漆凤翅兜鍪山文甲,手拄双手大剑,立于大旗之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战斗。在他的身边稍退后一步肃立与他说话的,是他的副将吕奉。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成德军衙内都知兵马使王士元所率五千兵马猛攻饶阳城已经将近一日,王士元带来了成德镇新造的大将军炮和轰天雷,以猛烈的炮火对付一个小小的饶阳城,打的惊天动地泣鬼神。

  饶阳城的县令和团练使投降秦军,本也是不想跟着王氏一族送死,谁会料到,现在他们反而成了最先要送命的炮灰?饶阳虽然紧靠着瀛州河间,是成德的北方前线,但这只是一个小城,一直以来,成德军在这里并没有布置多少兵马,他们真正的大门是在南面的深州,这里顶多也就是一个预警的栅栏。区区一些老弱之兵,如何挡的住成德牙军的猛攻。

  饶阳城中的守军,在成德牙军如此猛烈的攻击之下,早已经是左右难支,顾此失彼,若不是知道他们已经别无退路,还存着一线希望盼河间秦军来救,此时早就城破了。

  一日不到,成德牙兵数度攻上城墙,有一次甚至数百牙军直接自水门攻入城内。城内的军,此时都知道了王士元扬言破城之后要屠城。因此全城下下拼死奋力抵御,勉强维持住了城池未破。

  不过。这一天的猛攻之下,他们也负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中午时分,饶阳县令在城上指挥作战时直接被一枚轰天雷击中,顿时尸骨无存。

  下午,在拼死击退从水门攻入城内的那数百成德牙军的血战中,饶阳团练使身中数箭而亡。

  一天还没有结束,饶阳城中带头投降秦军抵抗成德军的两个主要人物就已战死,王士元本以为饶阳城里这下必然群龙无首。要拿下饶阳小城已经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饶阳城的县尉站在了城头之上继续指挥,另外,饶阳城里的大族刘氏的家主,也带着全家男丁和所有家丁一起上城主持防守。并且直接开仓放粮,拿出许多金银分发给协助守城的饶阳百姓。在城破将被屠城,守城还有金银钱粮的屠城恐惧和金钱刺激之下,饶阳城的这些百姓军民,出人意料的又坚持了小半天,一直到傍晚此时。饶阳城早已经如暴风雨中的扁舟,看似随时都将要倾覆,可却总还没有翻船。

  若不是城上的指挥明显不如开始,王士元都要怀疑饶阳县令和团练使是不是根本没死。

  不过,胜利的天平。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在向成德牙军倾斜,守城的饶阳军民已经越来越疲惫难挡了。

  吕奉看了一眼城外的河流。这条护城河是直通滹沱河的河水,可以行舟船,不过如今,腊月寒冬,不但这护城河早结了冰,就是滹沱河也全冻上了。北方不似南方,河流再宽,也只有季节性作用。夏秋之时,河流可为阻碍,有防御性。可一到了春冬季节,河流结冰,就完全成了平地。也就是河间那座巨大的要塞,一直维持着每到春冬季节,就要派人天天去敲碎护城河里冰块的行动。

  饶阳城外护城河结冰,对攻城的牙军来说这是好事。可王士元的心里也一直有些不踏实,因为这也意味着滹沱河也在结着冰,而河间城正是在滹沱河的下游,如今河上的冰厚,早成了一条宽阔无比的大路,秦军的骑兵群便能更轻松,更快捷的沿着滹沱河纵横南下。

  其实吕奉也提醒过他,围三阙一,给饶阳城放开一面,必能瓦解他们的半志,会弃城而逃。可王士元此来,目的是很明确的,他们不是来夺回这座城,而是要来惩罚叛徒,要取得最好的效果,当然是一个不留的直接屠了全城。既然如此,又怎么能网开一面呢。

  东南角上,急促的战鼓声中,三百牙兵呐喊着冲过去。

  数架云梯迅速靠上城墙,虽然城上滚石、擂木落下,但明显稀落了许多。几名都头身先士卒,一手持刀,一手举着蒙了生牛皮的虎头纹章盾牌,如猿猴一般,飞快的向朝头爬去,眼见他们就要登上城头,城上的守军出现一阵慌乱。一队百姓跑来拦截,可此时那几个都头已经跃上了城头,一落地,几个都头都迅速的从腰上取出“掌心雷”,点着火就直接往那冲来的饶阳军民扔去,便听到轰的一声,顿时有两个避之不及的饶阳壮丁被炸的血肉横飞,其它人也都震的头晕目炫。

  掌心雷虽然不如秦军震天雷,但用来对付几个饶阳百姓,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趁着硝烟未散,几个都头大喊一声,提刀冲了过去。

  城下的牙兵,眼见再次有人登上城头,都不由的一阵欢呼,士气瞬间大涨。转眼之间,又有几队牙兵杀开缺口,相继登上城头。

  “饶阳拿下了!”此时,就连一向稳重的王士元也不由的大叫一声,他挥了挥手,顿时身后传令兵挥动令旗,又有数百计的成德牙兵齐齐发出一声呐喊,朝着饶阳城冲去,他们分成几路,直接将云梯投向那几个缺口。

  成德牙军的掌心雷虽然威力不如秦军的震天雷、霹雳弹,但在此时,却是攻城利器。成德牙军中暂时只有伙长以上的军官才有装备携带,用的习惯了,这每个登城的军官就相当于一座移动的小投石车,一个掌心雷和一个石弹的威力也小不到哪去。

  眼见饶阳城将破,吕奉策马上前几步。振臂高声喝道:“儿郎们听好了,衙内有令。攻下饶阳,血洗屠城,先进城的先抢,后进城的都他娘的喝西北风去!”

  他话音未落,城头城下,攻城的,待命的,全都欢声震天。云梯上的牙军连手脚也利落了几分,唯恐落在人后。

  那些在城下押阵待命的兵马使、都头们,也不由的人心浮动,有几个策马过来,向王士元请战。饶阳虽然城小,可实际上守在滹沱河边,一直算是与秦藩边境上的一个走私点。颇为富裕。可再富裕,若是东西被人先抢几遍,落到后面的,那可能就是人家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上,只能如吕奉所说的。他娘的都去喝西北风了。

  成德牙军的待遇比一般的成德军待遇好,粮饷平时都是双份的。可若是跟秦军的军士待遇一比,那就差的远了。这些牙兵有双饷,且家里还分有土地,且不用交赋税。可他们却也经常出征打仗。马匹、盔甲、兵器、衣裳、粮草甚至是药材这些,多数都是要自备的。若指望着那点粮饷。早饿死了,哪够养家。

  他们就指望着打仗的时候,能够有机会抢一抢。因此说,藩镇的军队其实不怕打仗,甚至喜欢打仗。每次打仗,发兵之前,藩镇得发开拔的钱,杀敌有赏钱,受伤也有抚恤,在一些藩镇,甚至有两军交战之前,士兵放一排箭,然后马上就有军官带着士兵抬着铜钱发一遍钱这样的事情。

  当然,最大的好处还是可以抢劫。不但破敌之后可以抢劫敌军战利品,破城之后还可以抢劫敌方百姓的财物,甚至有时候,不分敌我,只要是在战场上,甚至行军路线上的财物,都可以抢。

  自从这五千牙军兵发饶阳起,这些人就一直盼着好好抢一把发笔财了,这个时候听说要落在别人后面,哪里按捺的住。

  王士元抬头看看城头,只见城头的缺口越来越大,登城的将士已经有数百之众,城上的饶阳军民被杀的节节败退。其实,此时根本没必要再去爬城头,况且他也没有多少云梯剩余,这个时候,他应当等着攻上城的人进城打开城门,再率军冲进城中。不过眼见着诸将摩拳擦掌,个个红着眼睛,不愿落后,也不愿扫兴。统领兵马,他要立功,手下得发财,双方互利,大家才会一直效忠拥戴于他。

  当下点头道:“留下本衙的一营亲兵,其余听其攻城!”

  他军令一下,除去他那营卫队的将士不免失望外,其余诸军却都是喜笑颜开,欢声雷动。众人争先恐后的朝着饶阳城墙冲去,有些人没有云梯,便干脆直接朝着城门跑去,也不知道哪里弄来几个木头,一群人抬了,便直接去撞门。

  “恭喜衙内,一日不到,即攻破饶阳城,元帅听闻,必然十分欢喜。”看见这只煮熟的鸭子终于已经落到了嘴里,吕奉笑着朝王士元抱拳祝贺!

  王士元正满脸笑意,却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报——”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骑飞奔而来,直到二人跟前。

  那人直接从马上滚将下来,旁边几个亲兵连忙将他扶起,这才发现此人后背上插着一枝羽箭,一件战袍,已经浸染鲜血。

  一名亲兵认出这人是派出去的探马,先前一共派出一百人的侦骑,十人一队,负责侦察河间和沧州方向秦军动向。没想到,此时却只回来了一个,还身负重伤。

  一个亲兵取下一个皮袋,向那探子嘴里灌了一口酒,过了小伙,那探子终于悠悠醒来,见到王士元,挣扎着起来,虚弱的禀报:“衙内,秦军,秦军来了!”

  看到这个重伤的探子时,王士元就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了。他沉声问道:“秦军距此多远,有多少人?”

  “步骑并进,算不清有多少人马,属下遇见之时,已经越过了瀛州,兵入深州境内,距此不足百里。一眼望去,秦军顺着滹沱河冰面而来,铺天盖地,旌旗如海,无边无际,至少有数万之众!”

  探子虽然虚弱,但脑袋还是很清醒,说话十分有条理。不过说到人数时,却连用了几个极有声势的词语,听的王士元脸色连变。

  吕奉愕然,“铺天盖地,无边无际,至少数万之众?这不可能,河间城早年确实曾驻守过五万重兵。但这几年,秦军拿下卢龙和义武,全力经营燕京、山海关和军都关、卢龙塞,又新建了天津和唐山,河间这边的兵马越来越少,情报显示,如今河间要塞里的秦军战兵也就只有三个军一万五千人,另外还有一些团结兵和乡兵、民兵,全加一起也就不到两万。难道河间的秦军倾城而出,全来了?可从去年开始,河间要塞附近的那些团结兵、乡兵、民兵就都解甲归乡了,平时只有少部在河间城值班。他们哪来的几万人马?”

  王士元也是奇怪,先前秦军给成德镇下最后通牒之时,紧靠着他们的秦军各关各城,都没有过兵马调动,边境上一片平静。正是因为如此,王景胤做决策的时候,才认为秦军只不过是吓吓他们,并没有真正全力南下的意图。

  成德不是小镇,就算秦军要进攻,也得全力以赴。起码兵马未动,粮草得先调拔,此外,秦军战兵部队并不多,且分散各州县,他们得集结吧,团结兵乡兵这些辅军部队,也一样得集结吧。不论如何,这些动作都是很难做到瞒天过海的。可秦军先前都没有半点动静的,所以王士元才领着五千兵马直接跑到了离河间城只有一百八十里外的饶阳城来清理门户,杀鸡儆猴。

  “河间城的守军没这么大的胆子,敢空城来攻,他就不怕我们乘机夺了他的京南第一镇河间要塞?”

  只是他的话还刚刚落下,便听到有人喊道:“看!”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从滹沱河开挖引到饶阳城下的那条河上冰面,果真密密麻麻,有上千的骑兵踏着河面飞奔而来。此时冰面极厚,战马踏在冰面上,真是一马平川。

  这一支骑兵清一色藏青色的胸甲,赤色的披风,队伍前面高大的骑士举着军旗,绣着秦字,画着黑色飞鹰。

  “这,这。秦军骑兵,铁骑军团?这不可能,他们太快了!”吕奉一双眼睛望着河面上,口里喃喃念叨,一时半分,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些兵虽然只有千余,可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支只是一支前锋,或者说是探马。

  王士元眉头也紧皱着,“秦军骑兵现在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装备,不见的是铁骑军团,看着,倒更像是河间要塞出来的骑兵前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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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9章 人的名 树的影

  “看这样子,不过千骑,怕他何来?”一个兵马使说道。但这话却无法安抚众人之心,大家心里都清楚,秦军既然来援,那便断然不会只是千把人马。这千余骑兵,很明显不过是先锋而已。光是一个先锋探马就有千骑,那之随后而来的步骑主力,又将会有多少?此时再无人觉得刚刚那个探子所说的秦军铺天盖地、旌旗如海、无边无际这样的形容词是夸张之语了。

  数万的秦军已经跨过了秦赵边境,进入深州,距此不到百里。想一想,王士元等诸将校们都不由感觉浑身冰冷。他们不过五千兵马,就算是成德军中精锐的牙兵,可真要跟秦军打起来,吕奉暗暗估计,若五千人只对付那一千赶到的秦骑,也许能打个平手,甚至占点上风。但秦军后面还有几万呢,这根本没法打。

  秦军先锋骑兵他们是不惧,但饶阳城还没打下呢,若是被这千骑缠上了,那他们到时可能就别想再离开了。

  王士元抬着望望前面的已经摇摇欲坠的饶阳城,还有正从西北方向踏冰而来的秦军骑兵,真是郁闷万分。城上的饶阳军民本来到此时已经绝望万分了,可秦军的飞鹰战旗一出现,那本来已经涣散的士气,绝望的军心,转眼间就已经振奋了起来。那些拼死守在城墙上与赵军做着近身博斗的饶阳军民。狂喜的尖叫着,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一步也不肯再轻退。

  而本来已经攻上城头的赵军,也发现了正直奔而来的那一片藏青色,在夕阳西下的落日时分,那锃亮的胸甲是反射着夕阳,倒映着晚霞,是那么的耀眼与璀璨。大战一天,眼见着将要攻破饶阳城,却望见秦军来援。气势顿时一泄如注,大不如从前。

  城上赵军气势一泄,原本即将攻破的饶阳城,又撑住了。

  权衡之下,吕奉其实已经萌生退意,但却惧怕王士元的军法,因此一时踌躇不决。却听到另一个兵马使已经忍不住催问:“衙内,秦军已经到了,我们进退如何?”

  五千牙兵,虽然是赵军精锐,可实际上,骑兵却只有一千。剩下的四千是步兵,还拖着一百多门炮。若是要走,就得马上动身了,不然,一旦被缠住。说难脱身了。

  王士元郁闷万分,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他有心想退,可又觉得此时秦军大部还在百里之外,若是他们只看到一千秦军骑兵探马就退,这无疑会重创士气,特别是他此行前来本来就是来重振士气的。若是这样灰溜溜回去,那以后还如何在成德镇军中立足?而且饶阳城看着也就差上一把力就能攻下了,现在走,实在不甘啊。

  最关键的,王士元心里还有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那就是秦人只有一千骑,他有五千人,也许他能在秦军大部到来前,一把击败这一千嚣张的秦骑。若是他能攻破饶阳,并击败这一千骑,然后全身而退,这不但能完成此次前来的任务,而且必然赢得许多威望,为他在成德军中挣得更多支持,在将来诸兄弟的争斗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这个念头一涌现,便越来越强烈,让他再难以抛开。

  他沉吟半响,转头问吕奉,“可知这千骑是秦军哪支部队,什么番号,哪个将领率领?”

  吕奉先一时也不清楚,愣了一下,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这时,却是旁边一个司马说道:“刚才打量秦骑队伍,发现他们打的是朱字旗,番号没有看清。”

  “朱?”王士元想了想,“好像秦军的大将中没有个姓朱的吧,李璟门徒,十三太保里,也没有一个姓朱的啊。”

  这几年,李璟的十三门徒名气越来越响,而且由于这十三人都先后得到李璟为他们请封的检校太保之职,因此,各镇也开始统李璟的十三门徒为十三太保。

  一提起秦军将领,这十三太保肯定得排在前头的。然后才是那些元老大将们,不过秦军元老大将里,林威、林武、王重、曾元裕、赵犨、崔安潜、张自勉等诸多大将中,也一样没有姓朱的。

  虎将无犬子,秦军中不少武将世家,高家将、宋家将、赵家将等,很多大将的儿子,也都是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如高思继三兄弟,赵犨兄弟的几个儿子等,这些小将如今也是一个个成为厢主军主,崭露头角。朱姓将领,秦藩中肯定有,但有名的厉害人物,却好像没有。

  听到秦藩中确实没有什么有来头的家伙姓朱,王士元松了一口气。秦藩有一个特点,不论文武,都普遍要比其它的藩镇年轻的多。不但文官如此,武将更是如此,那些最早跟随着李璟的那批元老大将,如今也不过是三四十岁居高。现在这些人的儿子、门徒们也都成长起来,使得秦藩的将领更加的年青化。据说有些才十五六岁的小家伙,居然就已经当上了军主,甚至还是精锐骑兵军的军主。

  只要来的不是什么有名人物,王士元对自己与他们战上一场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几分。这时旁边一个书记说道:“某听说秦军中有姓朱的五兄弟,朱瑄、朱瑾、朱琼、朱裕、朱罕。”

  “啊!”吕奉却是惊叫一声。“可是数年前魏博韩简出兵攻打天平镇于琄时,秦军山东驻军增援天平军的朱氏五兄弟?”

  王士元却是不曾听说过朱瑄五兄弟的名声,问道:“吕将军知道他们?”

  “上次魏博韩简死时,某曾经随王军使前去吊丧,听魏博牙军一个校尉提过,那次韩简进攻天平镇恽州,后来秦军山东驻军来援,当时带兵的就是这朱瑄五兄弟,他们名声虽然不显,可据说,这五兄弟原来是淄青镇王敬武手下的兵,后来跟着曹全晸去了天平镇,一直也只是小校。有一年,曹全晸去登州找李璟借粮,结果李璟向诸镇要了几个人,其中向当时忠武镇的节帅崔安潜要了陈州赵犨兄弟一家,向天平镇节帅曹全晸要了这朱瑄五兄弟,然后又强留了神策军将领曾元裕五千兵将。”

  这话一出,一众人都不由的脸色微变。谁也没想到,这朱氏五兄弟还有这样的来头。居然是李璟从其它藩镇强要过去的人,看看他当时要的其它人,赵犨、曾元裕!这两个人都早成了秦军大将,一方军团长,不但担任着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之职,而且如今分别镇守南北。曾元裕在渤海统兵,赵犨在淮南驻守,可谓是真正独挡一方的上将军。

  朱氏兄弟既然是跟这两个人一起被李璟要过来的,那岂能有差?就算不如曾赵二将这么厉害,但也肯定差不多是李璟十三太保的那个档次了。那年韩简兵败,大家也只认为是于琄打败了韩简,并没有人关注几个无名之辈。现在这么一说,大家却是对朱氏兄弟有了一个深刻印象。

  李璟慧眼相中,特意从天平镇拿粮食换到秦军,在魏博攻天平镇一战,率兵支持于琄,大败魏博军。确实了得!

  “难道说眼下来的就是朱氏五兄弟?”吕奉自顾自说道,“不管是一个来了还是五个来了,既然朱氏兄弟都来了,只怕这回点子扎手!

  王士元也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朱瑄兄弟,他沉吟了不语,一旁的吕奉咬牙道:“敌众我寡,饶阳就算攻下,也没有意义。衙内,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见王士元还在犹豫,而秦骑却是越不越近,吕奉连忙又催道:“衙内速下决断,若回去副帅怪罪,只推在某身上就是。”

  王士元听他如此说,又见城上的赵兵也已经无心作战,一咬牙,“罢,罢,罢,鸣金收兵!”

  一阵阵鸣金声中,攻上城的赵兵又都如潮水般的退了下来,饶阳城中的军民此时一口气松下来,全都疲惫不堪的躺在了遍地尸骸血浆之中,根本无力追击。

  铁蹄奔驰,飞鹰旗很快就到达饶阳城下。

  城中早有百姓打开了城门,欢迎秦军入城。

  飞鹰旗下,朱罕看了看正缓缓后撤的赵军,脸上浮起一声冷笑。他谢绝了饶阳县尉和城中几个大族家长请他入城的提议,马鞭一扬,指着正在撤退的赵军道:“看到我们来说就想走,还真是异想天开。想走,也得问过我们答不答应。传令下去,吹冲锋号,三十里为限,全厢冲锋,让成德镇的人见识下我们河间骑兵的威势,让他们知道对我们说不的严重后果,杀!”

  号角声呜鸣响起,急促而又有力。

  正在撤退的王士元脸色一变,这是冲锋的号角。

  秦人真是欺人太甚,他们一千骑居然还不肯放过他们撤离?

  “把炮架起来,准备迎战!”王士元大吼一声。

  炮兵营主小跑着过来,“衙内,咱们的轰天雷已经把五千斤火药都早打光了,现在有炮没药啊!”

  王士元一愣,低头看了眼那炮营营主,又看了眼正在加速的秦军骑兵,然后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那几千人马。最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丢掉所有的炮,全速撤离!”

  炮军兵马使愣在那里,直到王士元已经策马向前,才回过神来,大叫道:“衙内,这可是一百多门炮啊,不能扔!”

  前方传来王士元冰冷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此殿后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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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0章 虚虚实实


  杨威利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揉搓着自己冰冷的双手。他的双眼直视着脚边的几块石子,黑色的瞳孔发出似乎比火焰更炙热的光芒。

  “你觉得如何?”齐格飞问。

  “如果王景胤是在诱敌,那么他的诱敌技术实在是太差。”杨威利若有所思的说。

  “诱敌个鸟!赵军主力都在深州,定州这边根本没有放什么兵马,再说了,那些赵军根本不知道咱们这次行动的虚实,他们一见我们漫山遍野的人,早就已经吓的腿软尿裤子了,你看看咱们只有一个营,却在三天之内兵不血刃的就攻占了三座城池,北平、望都、唐县,守军一城比一城逃的快。”高大威猛无比的黑熊赵小宝向杨威利的方向跨了一步,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

  “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再休息一会,直接杀到定州城下,包准他们望风而逃,咱们继续兵不血刃的命下定州城。”臬捩鸡一边煮着一罐豆子,一边两眼放光的盯着赵小宝手里的那块肉干,口水都已经滴下来了。“指挥使,咱们要是再拿下定州,回头论功行赏,你这指挥使可就要变成兵马使了,兄弟我们也跟着一起升,到时俺儿子就是都头之子了。”

  上次代北之战,杨威利从都头升到了营主,算是火速提升,连升了两级。他那一都人。也基本上都得到了升迁赏赐。齐格飞、赵小宝、臬捩鸡三人,如今也都是都队级军官。

  “莫贪功。贪功冒进,就算真拿下了定州城,到时估计也不会有奖赏。若误中埋伏,石敬塘以后搞不好就又成伙长儿子了。”杨威利抓了两把头发,又仔细的看了看脚下用石子摆的定州形势图。

  月初之时,秦王向成德镇下达了最后通牒,让他们三日之内投降秦藩。

  三日过后,成德镇拒绝投降。并且送来一封书信痛骂了秦王一顿。随后,深州饶阳城宣布归附秦藩,结果成德副帅之子,衙内都知兵马使王士元率五千牙兵杀奔饶阳,猛攻饶阳,想要清理门户。

  在饶阳即将城破之时,河间要塞的秦军出击。河间兵马骑兵前锋将领朱罕率一千骑兵到达战场,王士元不敢迎敌,率兵撤离。朱罕之率兵追击,双方就在饶阳城南大战,一千秦军骑兵对阵五千成德牙兵,朱罕所部攻击猛烈。而王士元却一直担忧着秦军主力赶到,不敢恋战,且战且退,结果一路败退,伏尸三十里。损失一千余人马,才退回深州。

  就在这一天。秦军向成德镇全面进攻。

  易、定、深、冀,同时遭到全线进攻,除了镇州处于后方,暂时没有被攻击,可以说,秦军的这次行动十分迅速,以及声势浩大。

  声势极其浩大,在数百里的东西战线上,秦军出动步骑各军,战兵、团结兵、乡兵、民兵、养路兵、学兵齐上战场,王景胤所收到的各方情报汇总起来,四州现在面临的秦军进犯兵力,至少达到了四十万人。

  这简直就是不敢想象,四十万人?

  王景胤算了算,如果秦军把河北、北平、山东几等的所有兵马都加起来,连那些团结兵、乡兵、民兵、学兵、养路兵什么的都算上,四十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李璟怎么就突然一下子,发动这么多的军队,南攻成德呢?

  王景胤想不明白,这么多军队,难道不要粮草?秦军不是说缺粮草嘛,勒紧裤带,咬紧牙关在那里节省粮草,都省去运到渤海战场去。怎么这一下子这么豪阔了?有一个赞画参谋提出,也许秦军是在虚张声势,目的是想恐吓成德镇,迫使成德镇投降。

  一开始,王景胤也有一点相信这个说法,但随后,短短的三天时间,成德镇四州各处已经接连传回无数的败讯,边境上的守备兵马几乎是被秦军摧枯拉朽,完全无人可挡的住他们的攻势。

  到第七天为止,深州已经丢掉了饶阳和安平两城,冀州丢掉了阜城、武邑、枣强,定州丢掉了唐县、北平、望都,除了赵州和镇州还好,七天时间,成德镇已经丢失了八座城池,损失了超过五千兵马。

  秦军骑兵有时一天就能攻破两三座城池,这样迅猛的攻势,怎么可能是虚张声势?

  这绝不可能是虚张声势,而应当是秦军一年半的沉寂,实际上都是在暗中谋划着这次进攻。他们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一直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当中原各镇都卷入到了田令孜和杨氏兄弟的争斗中时,李璟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四十万军队啊。他们这是想要打一场闪电迅雷战啊,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在其它藩镇插手之前,就要灭了他们成德啊。

  王景胤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拒绝投降就拒绝投降吧,为什么要回那样一封措辞激烈的信呢?或者,自己也许应当来个缓兵之计,不答应也不要拒绝,就那样一直拖着。

  一直觉得秦藩如今是病猫,谁知道人家生精虎猛,一直在扮猪吃虎呢。

  “也许我们该和李璟谈谈!”半晌之后,憔悴无比的王景胤声音低沉,满是无奈的对着侄子王镕道。

  成德镇诸将如今都忧心忡忡,觉得这次大难将要临头,对他们兄弟俩主战也渐不满起来。为此,王景胤哪怕就是做表面文章,也不得不表面上对侄子多示尊重。

  “叔父,侄儿觉得李璟在使诈!”

  王景胤那一问也就是随口一问,以示自己对王镕这个节帅的尊重,以稍平息下诸将对他的不满。却没指望他回答的。谁知道,王镕还真回答了。而且还说出这么惊人的话来。

  王景敔冷哼了一声,目光不屑的看了一眼王镕,乳臭未干的稚子,还真把自己当成赵王了?若非他们兄弟庶出身份,母亲只是一个低贱的歌伎,他们兄弟无法坐上这个帅位,他们又怎么可能扶持他做节帅。这小子平时看着聪明,怎么给他点颜色。他还真的就开起染房来了。军情要务,他听的懂吗?

  王景胤心里也是不以为意,不过表面上还是望着侄子笑道:“大王何故如此说?”

  十岁的王镕长的唇红齿白,极为俊秀,平时也是十分聪明的。此时却并没有看出叔父眼中的那抹嘲讽,正色道:“秦藩前几年连年大战,到现在还有一支大军在渤海与部族军做战。而且秦藩这几年地盘和人口都扩张的太快。现在他们有九省地盘,一千五百余万人口。而且李璟与其它诸藩镇不多,他们的粮价统一收购,然后维持着低价配额供给,秦藩的百姓自然是人人有粮吃,可结果就是。秦藩中这几年新增的土地和粮食产出并没有增加多少,可他们新增的人口却是翻倍的,另外,秦藩几次大战,消耗的粮食是巨大的。因为这。秦藩去年也闹了饥荒,甚至很严重。不得不沉寂起来,并让那些战兵之外的辅兵们解甲归田,一心生产。听说秦藩还派水师去捕鱼,步骑去打猎来补充粮食不足。”

  说了一长串的话,王镕越说越流利,“我不觉得这些情报是错误的,相反,我觉得秦藩确实是面临着战后的元气大损,如今正全力恢复,坐在家里舔伤口。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璟怎么可能有余力来进攻我们?更不可能说一下子动用了四十万军队?两位叔叔都是行家,熟知兵事,当知打仗并非是兵越多越好。现在,李璟没有半点先兆的突然出兵四十万来攻打我们,我觉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秦军在虚张声势,他们根本不可能征召了这么多兵,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真想要跟我们打仗,只是想要弄出一个声势来。”

  王景敔一边反驳道:“就算如你说的,秦军先前因连年战争,以及地盘人口的剧增,导致元气大伤,撑到了,可一年半的时间,也许秦军已经恢复了呢?一年半前李璟不来攻我们,不表示一年半后的如今他还不来打我们啊。更何况,这次中原各镇无力北顾,这正是李璟出兵的好时机啊。再说了,谁跟你说了打仗不是兵越多越好的?这也得看情况,秦军与我们成德边界几百里接壤,且我们之间都是在河北的大平原之上,这样的地形和距离,两军交战,自然是兵越多越好的。要是秦军能调来一百万人马,直接就能淹没我们。少帅还年青,安心读书就可,至于这内外的事情,有我们兄弟俩就足矣。”

  王景胤轻轻点了点头,也觉得兄弟说的话很有道理,七天丢了八城,说明秦军是真的动真格了,兵马调动很多,也许没有四十万,但就算一半,那也是二十万人啊。而李璟出的兵越多,越说明李璟是真想以迅雷之势吞并他们。侄子说的那些,完全是以秦军先前元气损失太重,没个三五年恢复不过来的这一基础上推测出来的。可战争这个事情,并不是完全都顺着常理来的。如果李璟真的有把握吞掉成德镇,那他发动几十万人打一起迅雷战,成功之后,完全可以用胜利收获的果实来填补战争的消耗。

  “算算李璟的母亲好像也快过寿誔了,正好,派一个使团多带些礼物以贺寿之名前往燕京求和,顺便也沿路探一下秦军的虚实。”王景胤有些艰难的决定。

  “让谁去?”

  王景胤皱眉,派去的人份量低了不行,若是秦军此次真的是要灭赵,那这次的任务就极为重要,时间很紧迫。根本没时间来回请示通报,必须得有一个有全权作主的人去,判断清楚了之后,就立即决策。

  “你亲自去一趟燕京,若是发现秦军真要灭赵,想尽办法求和。实在不行,万不得已之时可以答应臣服归附于李璟。关键一点,你尽最大的努力,想办法保住我们王氏一族手中的兵权,不是万不得已,不能答应交出兵权,更不能把王家迁去燕京。”

  王景敔点了点头,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哪怕到时不得已要投降李璟,可只要手上的兵权还握在手里,那实质他们依然是这成德的王。安史之乱后,河北三藩割据百余年,不一直就是如此做的吗。强大的时候完全不用理会朝廷,甚至可以称帝称王。若是跟朝廷干不过了,那就认个输,称个臣,只要他们握着兵权,那么早晚还有起来的时候。

  王镕在一边忍不住插嘴,“伯父,千万不可如此,李璟就是在虚张声势,他就是在等着我们去求和呢。只要我们一服软,接下来就只能任他宰割了。相信我,李璟现在正是虚弱之时,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强大。他弄出来的声势越大,只说明他越虚弱。咱们一定要坚持住,可以暂时收缩防御,然后去请我岳父借沙陀兵,再请他帮忙引见杨复光。如今中原,就杨复光势力最强,手下八个义子都是一镇节帅,兵强马壮,他们也和李璟不对付,特别是朱全忠和李全忠,这两人都是李璟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咱们拿些礼物,出些钱粮,请他们前来,一起对付李璟。只要我们不被吓倒,李璟最后肯定撑不下去,到时他只能退兵。”

  “若是连你个十岁孩童都能看穿李璟的谋划,那天下诸镇节帅岂不都连孩童都不如?李璟纵横至今,岂是浪得虚名?”王景胤忍不住喝声道,“咱们王氏一族执掌成德军至今也有六十年了,加上你,就已经是六任成德镇节帅。祖宗打下这块根基如此艰难,岂能在你的手里毁于一旦?你现在还年幼,这些军务大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理,你好好的去念你的书,多练练武。别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传出去,徒惹天下人笑话。”

  王镕被王景胤骂的满脸胀红,还不敢回话,气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被王景胤派人送回王府后院后,王镕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哭了一会,他坐了起来,走到书案前,磨墨、铺纸,提笔,在暗黄色的信笺上落墨:晋王老泰山尊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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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1章 过火

  十辆营州产的冰爬犁在莫州瓦桥关通往定州北平城的濡水河冰面上飞速奔驰着,这是条发自定州北平城,向东流入莫州境内,汇合了北面易州的徐水、南面定州的滱水,最后又与滹沱水汇合,向东与拒马河、漳水、永济渠、桑干河、潞水几大河流,在天津汇合入海的河流。若是在夏季,莫州往定州一带,到处都是水淀沼泽,尤其是初夏之时,道路极为难行。可是在此时寒冬腊月,这密集的水网地带,反而成为了条条大道通畅。

  特别是坐着这种在东北运用极广的冰爬犁,更是方便。爬犁有冰雪两型,如今他们坐的就是冰上型,最适合在冬季结冰的河面上行走。战马拖引,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比骑马速度还快,且更平稳省力,并且还能带上大量的物资。

  他们乘坐的冰爬犁是军用型,比普通的更加坚固,且大上许多。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铁骑军团第一军副军主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宁远伯郭涛和参谋、卫士们裹着军大衣躺在车上。郭涛戴着顶虎皮帽子,里面还戴了个把整个脖子捂的严实的脖套,落满了飞雪的草绿色军大衣棉袄裹的紧紧的。

  天气很冷,他鼻梁上架了一副蛤蟆墨镜,心情却是很愉快,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还在吹着口哨。

  自从塞外回来后,郭涛便已经转为了现役战兵部队。原来他是学军的军主。回来后调入了李璟亲率的铁骑军团,而且还是进了第一军。进入第一军。学军军主改成了铁骑军团一军的副军主,明降实升。

  评定武散阶的时候,定的是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在武散阶中排第十三阶,看起来有些低,但实际上却是很高了。秦藩如今的武散阶依然用的是唐制,总共有三十一阶,最高从一品,然后是正二。从二。从三品起,每品又分成正从上下四阶。而且秦藩这几年官职虚高的问题渐改,三品已经是军团长级别了,五品都是高级将领。

  郭涛今年十七,已经封了伯爵,阶至正五品下宁远将军,职任铁骑军团第一军的副军主。在三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军校里的中队长而已,这升迁速度,甚至连十三太保都赶不上。

  调到铁骑第一军后,郭涛也算是低调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整天窝在军营里,苦练本领。努力的溶入第一军中。战兵部队和学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他下面的那些军官们,每一个都比他大,甚至多数人都可以当他爹,有的还能当他爷爷。能做到厢主、营主。哪一个都是战功累累,战场拼杀多年。郭涛一个鸟毛还没长齐的家伙。一下子就跑到他们头上做了副军主,这确实让不少人不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郭涛这个副军主其实当的也很辛苦,几乎可以说没一天轻松日子,整天就跟那些老家伙们斗智斗勇了。

  好在早年的流浪生活,和后来的军校生活,让他就的十分坚韧不拔,愣是没气馁过,最终还是在第一军扎下根来,甚至已经初步得到大部份军官和将士们的认同。

  要想让第一军所有人认同他,他清楚,只能依靠一场实打实的战斗来证明自己。

  好在,这样的机会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年关将至,参谋院和五军都督府、兵部,铁骑军团总部联合下达了军令,让第一军即刻开赴南面。上面给第一军的任务很简单,让他们把十个骑兵营分开来,攻打成德!

  同时参与这次行动的还是其它几个军,总共投入了十个军一百个营,号称百营大战。

  战斗爆发的第一天,铁骑一军的第一营就十分挣脸的攻下了北平城,随后又接连攻下了望都和唐县。这个速度甚至是在第一营完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夺取的战果,他们几乎是一路高歌猛进,七天的时间,后续的部队都还没上来,他们就已经一连攻下了定州三个县。

  第一营的营主是郭涛在登州军校时的学弟,也是当年一起进入登州孤儿营中的小兄弟。这个学弟很不错,登州军校毕业考入陆士,上次代北之战,以都头之职参战,战后升为了营主。

  不过他们冲的太猛了,这让郭涛充满担心。

  也许成德镇的赵军不知道秦军的虚实,可他身为第一军的副军主,却是十分清楚的。

  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与其说是一次进攻,其实不如说是一次演习。

  这是一次军事战术欺诈,秦军对外宣称动员了四十万军队,要一口气灭掉成德镇,三个月内踏平五州。可实际上,秦军总共只计划出动一百个营,但先期投入的,却只有铁骑第一军一个军而已。其它的九个军还在后面路上!

  说白了,参谋院的战略意图十分明确,这是一次欺诈恐吓的行动。为的是以打促和,虽然有许多机密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但他心里猜测,可能跟东北的战局有关。东北方面打了两年了,还在打,虽然断断续续,停停战战,可秦军却被拖在那里。如今两年时间过去,这场战斗打的秦军有些头痛不已。经过了一年半的收缩休整,现在上头也有些忍不住了。

  正好此时中原关中诸镇大部份卷入了太监们的争斗中去,因此参谋院极有可能打算也借着这个良好的外部形势,抽调兵马入东北,准备开始从战略防御、战略相持阶段,转入战略反攻阶段。

  这也意味着秦军需要至少向东北增派起码十万以上的兵马,增派十万军队,后勤民夫等起码需要三十万。这将是一次决战,胜了。秦军一劳永逸解除掉东北问题,并且能控制渤海。吸取渤海的血来加速恢复元气。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秦军无力在东北决战时,再有第二场战事。

  终于这个要求,秦军突然向成德发最后通牒,并搞这个百营大战,实际上不过是要吓住成德,展示一下秦军的武力,以免成德看到秦军沉寂一年多。认为秦军实力不济。事实上,秦军如果发兵东北,确实没有那个后勤能力供应与成德的战争。但这样的底牌是不能让成德知道的,要不然,成德肯定会在他们与东北作战时来袭扰,甚至引来更多的人趁火打劫。

  实际上这也是因为秦军现在不敢在解决东北战局之前,再与成德镇真正大战。要不然。也就不需要虚张声势。秦军打成德,肯定能打的赢,但现在的秦军,打的下成德,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那边还没消化。再强吞下成德,真有可能撑的不能动弹。

  打不如吓,展示一下武力,迫使成德求和,让他们短时间之内再不敢有异心。然后调兵去东北决战。

  只是这样的战略计划,知道的人并不多。郭涛自己也是根据自知知道的那些情报。然后再细加分析,才得出了这样一个猜测。下面的人却是不知道的,就比如学弟杨威利,他知道的情况是秦军这次会出动十个军入成德作战,而同时,秦王将乘这个冬季空闲时期,把所有河北、北平的乡兵、团结兵、民兵、学兵、养路兵都动员起来,进行一次声势浩大的冬季联合演习,另外,各州县乡村,也会集合那些青壮男女,表面上全民动员,准备灭赵大战。但实际上,却只是让各州县的百姓一起趁冬季空闲期修路,打猎,虚张声势。

  不过现在好像有些弄的过头了,七天时间,第一军的五千人却已经在几百里的战线上同时出击,一下子攻下了八县。

  军情局随时将战场上的局势向李璟汇报,第一军五千人七天攻下八县,这一态势不但惊动了郭涛等第一军主将,甚至连兵部、五军都督府、参谋院、省阁府院联席会议也惊动,政事堂会议也被惊动了,最后李璟也被惊动了。

  靠,要不要打这么的猛,你们真当是要干掉成德啊,这么拼命?

  若是眼下真能打,李璟倒也没话说。可现在只是在诈啊,戏演过了。你真这么拼命,万一成德来个拼死一战,到时僵住可就骑虎难下了。

  许多事情都怕过犹不及,于是,李璟在燕京连忙下令,立即得刹车减速,不能假戏弄成真做。

  命令一道道传下,还不能弄的太张扬,得秘密。一级级主官传达下来,到了第一军,郭涛立即自动请缨前去定州找杨威利他们。为了赶时间,他没有带大部队,只带了参谋和卫士总共才五十余人就匆匆上路了。

  郭涛可不是等闲之辈,一个真正的无背景之人,亲生父母是谁早不知道了,做小乞丐流浪了多年,十来岁到了登州进入了童子军学校,可谓是完全靠着李璟才活了命,才读了书学了字,有了这身本领。论忠诚,可能秦王的近卫六军,都比不上他们这些童子军出身的将士。打小流浪乞丐,后来入登州成了童子军,从小队长到中队长,临毕业前受征召组成学军部队,加入北伐,关外转战两年,立下赫赫军功,从营主升到厢主、军主。凯旋之后,立即就受封宁远伯,宁远将军,铁骑军团第一军副军主。

  郭涛年纪虽小,可他却是真正全凭自己打下来的功绩。虽然,这其中也有因为如此年纪和功勋,让他被树立典型重重酬功的部份原因。但他的赫赫战功也是事实,经过秦军的宣传,他可谓是年轻后起之辈中的佼佼者,未来之星。在北伐之时,突袭奚王汗庭一战,和土河一战,他更是两次都以少数兵马击败大部敌军,两战加起来斩首俘虏近万,让他声名鹊起。

  中午,郭涛一行穿过清苑县界,十辆冰爬犁飞驰着向西南开过一个河边小村子。只见村口一间土坏房的墙上用石灰写着赵庄两个字,已经被岁月冲涮的斑驳模糊,几乎辨认不出。村中道路冷冷清清,两个村民慌慌张张跑回家,将院门坚闭。更多的院门缝隙后面则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从莫州开进定州界面的这十辆冰爬犁,和上面那些草绿色棉军大衣下面的军士们。

  村边的河岸边有许多的树,郭涛无意中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些树不但叶子早掉光了,而且树皮都已经被剥光了。早年四处流浪乞讨过的他一下子明白了,那些树皮是被饥民们剥去吃了。再看岸边地上,也一样是光秃秃的,不说野菜,就是野草也不见一颗,甚至连草根都早被挖光了。

  一群乌鸦被战马的蹄声惊起,发出一阵阵呱呱乱叫。

  郭涛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中午一点,他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吩咐停车,吃午饭再走。

  侍卫队头从后面的侍卫车上搬来木箱,就在光秃秃的河岸上铺开一块军用油布,打开折叠椅,请郭涛坐下,然后开始分配食物。

  一队卫士每人分到一个三斤野战饭盒,这是标准的秦军野战粮食,又名三级战斗干粮,里面有切片的锅盔、午餐肉、一把炒米、一份咸菜。

  郭涛和几个参谋们吃的则要好一些,他们的午餐则是秦军一级战斗干粮,这是一种采取流水线包装的战斗野餐,以此时其它藩镇的眼光来看,这种套餐简直是太奢侈了。每份午餐重三斤,有三个罐头和一个小盒子,其中三个罐头是肉罐头、鱼罐头和豆子罐头,称为高营养补充,那个盒子里则是主食,有方便面、馕片,还有腊肉和咸蛋。此外还附有一小包茶叶和十支香烟,五根火柴。每一份都是一天的口粮,在多数情况下,士兵野战餐和军官野战餐都是冷餐,但也可以加热食用。

  这种专门设计的野战食品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但也对后勤供应增加了难度。相比于传统的军用干粮,秦军的野战食品兼顾了营养,以及口味。比起传统的干粮,秦军的干粮更体现出了秦藩强大的综合实力和手工坊的专业化程度。这在秦军中很受将士们的欢迎,也为军队节省了战斗或行军中做饭的麻烦和时间。

  在秦军中,所有的战兵部队都可以享受这种野战食品,军中很普及,士兵很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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